谢元茂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无形中成了燕景在皇帝面前的一条舌头。他一直都在说成国公想说的话!而皇帝偏偏那么愿意听他说!是夜,他回到宅子,骇出一身冷汗,一路喃喃自语:“他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待天入了秋,成国公竟又做了件叫人不解的事,将世子燕淮送出了京。

 

第085章岁逝

没有任何理由,坊间谈论小万氏的声音骤然多了许多。

明明是成国公亲自将燕淮送离了京都,可众人却都心照不宣地齐齐认为,这是小万氏唆使的。就算是嫡亲的姨母又能如何,谁不知道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

到底是难以一视同仁。

谁也不知道成国公将长子送去了哪里,可却都觉得,指不定何时,这世子之位,就该轮到小万氏的儿子做了。

谢元茂惶恐了段日子,后头缓过神,倒也不觉得害怕。

虽说嫡长不可磨灭,但若成国公真有那样的心思,却也并非没有可能。

君子言而有信,两家说定了亲事,今后如若真叫燕霖袭爵,倒也不算坏事。谢元茂又想着皇帝似乎根本没将那日的事放在心上,索性便也不去想了,只是这一回却渐渐学聪明,也收敛了许多,并不将自己再当做皇帝身边的第一人。

某日他自御书房出来,遇到门口立着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汪仁,汪仁笑睨了他一眼,称他“谢大人”,他登时便觉得背脊发凉。

在他之前,汪仁这个宦官才是庆隆帝跟前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汪仁十二岁才入宫,此后短短十几年,他便从最不起眼的底层爬到了如今这样的地位。

西越内廷,属司礼监最重,汪仁的能力可想而知。

他更是历代来唯一一个同时执掌东西两厂的大太监。

最重要的是,他今年尚不足而立。

谢元茂被这个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阉人看了一眼,便萌生退意。

他觉得,若继续在庆隆帝面前得脸,只怕汪仁就要忍耐不住,来对付他了。

谁都知道,这位九千岁,性子不佳。

谢元茂直到这时,才真的彻底清醒过来。

他开始乖乖地呆在他的翰林院里,做他的翰林编修。

很快。白驹过隙,春去秋来,眨眼的工夫,时间便飞逝了一大把。

细雪纷飞时,谢元茂的次女谢姝敏在园子里摔了一跤,磕掉了一颗牙。她这会才三岁,尚未到换牙的年纪,掉了短时间内可是没法重新长回来的。陈氏就抱了她寻谢元茂哭诉。

谢姝敏摔跤的那一日,恰巧谢姝宁也在。

谢元茂便问小女儿,那日是怎么摔的。

可谢姝敏磕磕绊绊地说不清楚话。半响才从漏风的齿缝间挤出几个词来:“姐姐…敏敏…疼…”

谢元茂就有些不悦起来。

谢姝敏已经三岁。待过了年就该是四岁。长女姝宁是四岁那年入的京。当时已是口齿伶俐,便连字都认识许多个,哪里同如今这个一样。他面上不说,可心里却觉得小女儿比长女笨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习惯了长女的聪明早慧。如今甚是不耐小女儿的笨拙。

陈氏怎会看不出,遂悄悄在谢元茂看不见的地方拧了小女儿一把,疼得孩子“哇”一声大哭起来,很快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模样极可怜。

“莫哭莫哭,爹爹过会便去训斥姐姐一番。”谢元茂见她哭,又心软下来。

不过谢姝敏的确是不聪明。

不论学什么东西,都比旁的孩子慢一些。

说话走路都晚,平日也不懂看眼色。谢元茂觉得是陈氏没有教好。多次起了心想要把孩子抱去给宋氏养,可方提一点,就被宋氏冷嘲热讽骂退了心思。这几年来,他倒觉得宋氏的脾气见长,面对他时。哪里还有什么贤惠可言,分明就是连敷衍也勉强。

妾生子,自然该让主母养。

可陈氏不愿意,宋氏也不愿意,他只好死了心。

然而他哪里知道,谢姝敏之所以会这样,根本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怀孕时,陈氏被荔枝给折腾了那么一回,多少还是出了事的。

生产那日,陈氏倒是轻轻松松就将头胎给生了下来,可一看孩子,傻了眼,竟是个小猫似的闺女。

等到大些,又像是半个傻子。

陈氏委屈得紧。

三老太太嫌弃她不争气,如今更是连话也不愿意多说。这几年,三老太太没少被陈家人折腾,原本紧绷绷的面皮也似乎松垮了些,显出老态来。她平日强横,可唯独面向陈家人时,软弱得很。分明她才是那个不分年月日日供着他们的人,可是面对娘家人,她的背脊怎么也挺不起来。

若她知道,这三年里宋氏“喂”了多少银子给陈家人,让陈家人寻她晦气,只怕她立时便能吐出血来。

因了这些事,她分身乏术,又觉得身心俱疲,竟是安稳地呆在了寿安堂里。

好容易等她起了些性子,那厢长房老太太又来折腾她了。

谢姝宁这几年出落得愈加聪慧伶俐,在长房梅花坞颇得两位长者的脸面。长房老太爷更是,觉得她小小年纪,棋风沉稳,欢喜得不行,恨不得日日唤了她去说话才好。谢姝宁就时常趁着在梅花坞之际,同长房老太太说上几句闲话。

话不必多说,点到即止。

可那些话,就足够让长房老太太动了心思厌恶三老太太。

这倒叫三老太太后悔起来,当初怎么不直接毒死她算了!因怕惹出大事,她那日只是气不过才在长房老太太身上撒气,让人吃点苦头而已。可这会想想,若能早早毒死了,岂非一了百了!实在是没有见效那么快的东西,若不然她恨不得立刻挖一勺香粉塞进长房老太太嘴里去。

不过,到底只能是想想而已。

很快,谢元茂下衙后,回了玉茗院,就去寻谢姝宁。

前些日子宋氏几人还在商量着,等明年开了春,再给谢姝宁另僻一个院子独住。

三房人少,地方多,尽够住的。谢翊夏天便已经搬出去住了,宋氏舍不得谢姝宁,则多留些。

谢元茂是不管这些事的,他径直就去寻了谢姝宁。

进了门,便见两个*岁的女童头碰头在那画画。

他愣了愣。“原来郡主也在。”

谢姝宁跟纪桐樱两人几乎动作一致地将笔搁下,抬头朝他看了过来。两人俱是明艳的样貌,生得并不相像,可给人的感觉却仿若双生姐妹。这些年,旁的事都变了,可唯独这两人私下里的交情却越来越好。

哪怕宋氏跟白侧妃的来往都不及她们密切。

在谢家玩得熟了,纪桐樱便当做自己家别院一般,起了性子就过来要住上个三两天。白侧妃拦了几回,没拦住,便派了人专程次次跟着她一道来。

这会见了人。纪桐樱就笑着点点头:“谢伯父。”

虽然她身份金贵。可她跟谢姝宁玩得好。所以也只管谢元茂叫伯父。

谢元茂听了倒也觉得受用。

“父亲可是有话同女儿说?”谢姝宁起身,问道。

谢元茂闻言,原本的受用就变得不受用了。谢姝宁自小就是唤他爹爹的,亲热。可如今倒好。一径只称父亲,带着说不出的疏离。

他咳嗽两声,招呼谢姝宁去了另一间屋子说话。

落了座,他先道:“郡主比你年长些,身份又高,你同她来往时,切记不可僭越。”

谢姝宁就笑,“父亲说得是。”

“你一向懂事,我很放心。”谢元茂说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明明小时候同自己那般亲热的女儿,如今便连单独说话也要坐得远远的,口口声声父亲说得是,真真叫人不痛快。

“父亲今日来,总不至于只为了同女儿说这个吧?”

眉眼日渐长开。谢姝宁的个子又窜得快,高高瘦瘦一个坐在那,叫正视过去的谢元茂觉得颇陌生。不知不觉,那个白胖得汤圆似的小丫头,就这样不见了。

他有些怅然,“没什么,只是那日敏敏摔了一跤,哭得厉害。”

谢姝宁挑眉,道:“陈姨娘抱着她去告状了?”

“告状?”谢元茂回过神来,“当真是你推了她?”

谢姝宁极不齿他问这样的话,冷下了脸:“父亲这话问得真可笑。”

谢元茂见状忙解释:“阿蛮,爹爹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误会。”

“父亲是长辈,我是晚辈,父亲想如何教训我都是该的。若父亲信了陈姨娘的话,又何必问我?左右要么信她的,要么信我的。”谢姝宁飞快地吐出一句话,牢牢盯着他。

陈氏生了女儿后,这几年便不像样子,没事就用些不入流的手段,伎俩浅薄。

时间能改变许多东西,人更是。

谢姝宁知道,再过几年,只怕就轮到父亲巴着母亲了。

父亲身上担着开枝散叶的大事,只陈姨娘一个是万万不够的。所以去年,便由三老太太做主又给谢元茂抬了她身边身段最好的冬乐做姨娘。冬乐是孤儿,没有姓,府里的人就称她冬姨娘。

母亲对这事,相当不以为然。

谢姝宁就知道,她对父亲的感情是真的日渐淡了。

不过,陈姨娘也好,后抬的冬姨娘也好,谁也没有怀孕的迹象。

两人都没有儿子,个比个着急,可似乎越是急切,就越没有用处。冬姨娘还好些,到底年纪嫩,可陈氏就惨了,她比宋氏还大上一岁,用不了几年就该人老珠黄,不趁早生下儿子,将来可如何是好。所以她拼了命笼络谢元茂的心。

的确也有些用处,谢元茂听了谢姝宁的话,换了话头叮嘱:“爹爹自然是信你的,只是敏敏到底是你的妹妹…”

谢姝宁暗暗冷笑,得亏他再也生不出孩子,若不然还不知自己要听几回“到底是你的弟妹”这种话。

 

第086章疯子

自江嬷嬷入驻玉茗院后,小厨房的一应事项就都由她接掌。

谢元茂亦住在玉茗院,宋氏旁的不给他好脸色,可饭倒是时常一道用。

江嬷嬷亲自筹备的食单,每一道菜色都俱是细细思量过的。什么吃了能有所裨益,什么吃了伤人,她全部都清清楚楚。

这些年来,谢元茂在玉茗院吃进口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经过江嬷嬷悉心准备的。

这事,是宋氏亲自吩咐下去的。

谢姝宁直到今年,才无意中从江嬷嬷口中知道了这件事。且这几年,月白都在帮江嬷嬷打下手,回来竟也是一声也不吭。谢姝宁又是无奈又是感慨,一面觉得月白这几年进展太大,学到了太多东西;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月白的嘴未免太牢了些,都快成锯嘴葫芦,连她也给瞒了。

可当她同月白嘀咕之时,月白却正色同她道:“小姐,江嬷嬷说您还是个孩子,有些话不能同您说。”

她听了哭笑不得,却也反驳不了。

单看样貌,她可不就是个不该知道这些事的孩子?

不过因了这事,倒叫她对母亲刮目相看起来。

然而真看到了母亲不动声色地布局,断了谢家三房旁的香火,她倒又有些难过起来。几年前,母亲还是个会在夏夜里帮她跟哥哥轻轻打扇,柔声说起嫦娥奔月的人,而今却也变得厉害了。

她想着,便抬起头看向谢元茂,道:“父亲,你可觉得妹妹的性子有些古怪?依我看,倒该早早请个大夫来为她瞧瞧才是。”

三岁多的孩子,平日里还会痴痴地流口水,说是半个傻子一点不为过。

可她故意这般说,也果真戳痛了谢元茂的心。

明知道不对劲,可是谁也不想承认。请了大夫来看,那就是认了。

虽说是庶女。可等几年,也是想让女儿说个好人家的。门当户对,身份也登对的庶子不少,总会寻到合适的人家。再不济,便低嫁些也无妨。可这傻子的名声一旦流传了出去,别说长大了嫁人,只怕笑也要被人给笑死。

他不吭声,端起月白色的茶杯吃起茶来。

谢姝宁则故作漫不经心,看一眼不远处柜上摆着的哥窑铁胎钱纹莲花香炉,心里想着三老太太恐怕如今也没多少心思玩她的香了吧。

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谢姝宁才道:“父亲若无事。那阿蛮就先退下了。郡主还在等着呢。”

搬出了郡主,谢元茂就算有心想继续将她留下,也只能放行。

看着长女离去的背影,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才过了几年。怎么好像这孩子就不是他的孩子了一般…

他愁眉苦脸,庆隆帝也日日垮着一张脸。

很快,进了腊月。

京都上空开始不停歇地飘雪,香雪无垠,几乎要将整个京都淹没掉。南城的皇宫更是白茫茫一片,屋脊上的瓦兽一只只都成了雪兽,有种无力的苍白。

庆隆帝不喜欢这幅模样。

宫人就日夜不停地踩着高高的梯子,小心翼翼爬上去将笼在那的积雪扫掉。

可大雪不止,积雪又怎么能扫得尽。前一刻才艰难扫了的雪。下一刻就又严严实实堆积起来。

庆隆帝就发了大火。

也不知起了什么心思,突然召了端王爷入宫。

端王爷穿了身青织金蟒的绒衣,又外罩了厚厚的大氅,才缩着头进宫来。

众人皆知,端王爷怕冷怕得厉害。比寻常女子都还要更怕些。

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何,瞧模样,端王爷分明是人高马大的一个壮实汉子,竟会这般怕冷。可庆隆帝却是知道的,端王爷幼年时,落过水,差点就死在了太液池里。端王爷,这是冷怕了。

到了长闲宫,却只见着大太监汪仁一人。

汪仁冲他行礼,而后道:“皇上在偏殿候着您。”

“偏殿?”端王爷有些疑惑,进去一看,偏殿中庆隆帝正半闭着眼睛坐在那,身下铺着的毛皮垫子滑了些下来,带着股颓唐之意。

他便轻手轻脚地走近,悄悄帮他掖了掖。

抬起头,就看到庆隆帝睁着双日渐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他往后退去,笑着唤庆隆帝:“皇上。”

庆隆帝没应声,探头往殿外看去。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自天上落下,密集得像是一道帷幕,牢牢遮住了视线所能及之处。他望着,突然哑着声音道:“老七,恨了朕这么多年,你累吗?”

端王爷笑容不变,摇摇头:“臣弟还年轻。”

他还没有老到恨个人,就要喊累的地步。

“是啊!你还年轻着!”庆隆帝大笑起来,“你尚年轻,朕却已经老了!”

端王爷颊边笑容加深,“皇上是老了。”

庆隆帝蓦地收了笑,直直看向他,缓缓道:“你比我有能力,比我有才干,甚至比我聪明比我果决,可你出身不如我,所以皇位才会是我的。老七,我想不明白,近二十年了,你为何一直不动手抢了去?你若抢,我必然抢不过你。”

外头的雪似乎又下得大了些,也似乎更冷了些。庆隆帝觉得身子发冷,疲乏无力,继续道:“足足十八年,我等着你来抢,你却始终不肯来。反倒非要装出个兄友弟恭的模样给世人看,你甚会演戏,我不如你…我乏极了…”

说着话,庆隆帝自己都没有发觉,不知不觉间,他就将朕换成了我。

端王爷听了出来,笑意更甚,模样怕冷地缩着脖子,双手笼在袖中,还握了只白侧妃亲手装好塞给他的紫铜小暖炉,口中笑道:“皇上也不差,臣弟觉得极好。”

庆隆帝哈哈大笑,摇摇头:“这会子,皇后差不多也该殁了。”

这话说得古怪,端王爷面色大变。

“老七,哥哥累了,真累了,以后你就自个儿玩吧…”庆隆帝站起身来,背脊已经已经有些佝偻,站在身形高大的端王爷面前,足足矮了大半个头,“不过老哥哥给你留了份大礼,你别客气,好好接着。”

说话时,庆隆帝一直在抓束着的发,直抓得七零八落,模样狼狈。

端王爷陡然发觉,庆隆帝似是疯了。

他的确恨庆隆帝,恨得厉害。

所以他才不愿意直接抢了皇位来,他就喜欢看着庆隆帝坐在这位置上忧国忧民,最后却还要来问过自己才能下决断的可怜模样。所以他恨着,一日日折磨着他。

但如今,庆隆帝竟疯了?

他知道庆隆帝在吃丹药,甚至连五石散都寻摸了出来,因而如今整个人才会又干又瘦,身躯佝偻。

他还没玩够了!

一把丢了掌间暖炉,他大步上前,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庆隆帝“嘿嘿”地笑,却不说话。

他忽然一把推开端王爷,俯身往椅边一歪,“嗤啦”一声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来,往自己脖子上重重一划——

殷红的血喷溅而出,洒了端王爷身上的青织金蟒绒衣大片。

端王爷愣住了。

庆隆帝一直是个软弱无能的人,可今日,竟如此果决!

长剑上鲜血淋漓,隆冬时节,天气甚寒,那剑上的热血还湍湍冒着热气。

端王爷真的懵了。

他缩着脖子,蹲下身去,伸手去探了探庆隆帝的鼻息。

冷得好快。

他白着脸,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门口汪仁瞧见他衣襟上大片的血,却只是笑了笑,躬身行礼:“王爷就这么走,怕是不成样子。”

端王爷冷笑:“好你汪仁,这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情?”

“王爷说笑,奴才不过是个阉人,能知道什么。”汪仁垂眸,声音轻柔,却不显女气。

明明是个太监,身上却并没有那种大多太监有的过重脂粉气。汪仁,就像个温柔的青年。

可端王爷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岂会相信他的鬼话,当即勃然大怒:“老东西还干了什么好事?”

汪仁轻笑,“赐死了皇后娘娘同端王妃。”

端王爷傻了眼。

“您前脚被宣进宫,后脚赐死的诏书就送了出去。这会怕是尸身都已经凉了。”汪仁笑着道。

端王爷的正妃,是皇后的亲妹妹。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端王爷看着漫天飘雪,头一回觉得自己完全看不穿庆隆帝的心思。这么长久以来,他一直都将庆隆帝玩弄于股掌之上,可这一回,他是真的看不穿了。

汪仁倒是旁观者清,可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于是,他便不再吭声。

端王爷亦不再问,皱着眉头大步往外头走去。

这一回,他一贯因为怕冷而缩着的脖子,也直了。

然而他还未走出皇城,京都的大街小巷就已经传遍了端王爷人面兽心,逼宫篡位,杀了皇帝皇后的事。很快,这话就已经连三岁小儿也都知道了。谁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可是飞快地就传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