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日里愁眉不展,偏生陈氏厚着脸皮日日寻他,扰得他终于扯破了君子的皮,连声斥陈氏是蠢物。

三老太太出了那样的事,他不能不怀疑陈氏这个做侄女的是早早知情的,既知道,还帮着一道瞒着人,真真是恬不知耻!

“滚!”他怒不可遏,重重吼了陈氏。

陈氏这才抹着泪退了下去。

可连谢姝宁都不能不佩服陈氏不屈不挠,乃是人物。

才被谢元茂吼了,她转瞬竟就又能借着谢姝敏的事哭诉起来。

三老太太一死,她立即就慌了神,如今用的招数通通不入流,又不择手段。头几回,她说谢姝敏病了,谢元茂倒还记挂着,赶去了海棠院。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狼来了喊多了,谁还能信?

直到那一日,谢姝敏半夜高烧不止。

陈氏错愕不已,忙使人去请谢元茂,谢元茂却只冷笑着说了句,我又不是大夫,寻我作甚?

这么一耽搁,等请到鹿孔时,谢姝敏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好容易退了烧,人倒像是更傻了些。

陈氏欲哭无泪,谢元茂痛心疾首。一来二去,他自己竟是也病倒了。

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无一处干地。

不过对谢姝宁来说,这些都是好消息,病了,也就都消停得多。

她如今只盼着一件事,那就是夏日到来,数年不见的舅舅再次出现。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件心心念念的事,该筹备起来了。

等到玉紫开始收拾她的夏衫时,她就悄悄去央了江嬷嬷,扭头又亲自去问了月白的意思。

第116章配人

她屋子里头的几个丫鬟,年纪都比她大,其中尤以月白最年长,早几年其实就已经到了该配人的时候。

如今玉紫、柳黄几个都开始堪用起来,到时候等到月白出嫁,再从二等丫鬟里挑几个能干聪明的,提拔上来,也就够了。再过几年,月白若有了孩子,也并非不能回来继续伺候。

谢姝宁一直都挂心着月白的亲事。

但一来月白没有那个意向,二来她也舍不得随便就将月白配了人,所以事情一拖再拖。

可眼下,月白都已经十七岁了,再拖下去,可不就得拖过双十年华去了?

谢姝宁有些急了。

她问过江嬷嬷后,就赶回潇湘馆,屏退了众人,只单独留月白在里头说话。

将屋里的丫鬟配人,这样的事她早不知做过多少回,本是驾轻就熟,可这会面对月白,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月白之于她,说是丫鬟,倒更像是亲人。

因此,她心里其实也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论好歹,皆由月白自己做主。

愿意不愿意,她只问,绝不干涉。

她把玩着桌上的汝窑白瓷茶盏,拉了月白一道坐下,笑眯眯地问她:“月白,我手里有几个人选,你挑一挑可好?”

月白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红了脸,讷讷道:“小姐…”

“先别脸红,等挑完了人,再脸红不迟。”谢姝宁掏出一本小簿子,上头仔仔细细记着几个人的名字、生辰八字、家中人口等等事项,“你瞧瞧,都不错呢。”

月白一张脸却更红了,忍不住低下头去,“小姐!您自个儿还未满十岁呢!”

这般年纪,分明还是个孩子,哪里就懂那些个事了。

月白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听谢姝宁说这些话。

谁料,她这么一说完,谢姝宁反倒是笑了起来,玉白的手指在打开的簿子上轻轻点着,道:“你嫌我年纪小?那我去换了卓妈妈来可好?”

几个丫鬟里,数月白同卓妈妈感情最好。

月白闻言,却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僵在了原地。

谢姝宁就伸手去拉她的。压低了声音道:“我虽未满十岁。可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根本不像个孩子?那样的事,我们都一块做过了,如今只说说你的亲事,你有何好不习惯的?”

“小姐…”月白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呆呆唤了她一声。

谢姝宁就笑,拍拍她的手背,将簿子递到她眼前去,“来,仔细瞧瞧,若都不合适,那我就再不提了。”

月白这才接了过去。

“坐着看!”谢姝宁又拽着她往桌边拖,两人肩并肩地落了座。

簿子上写的第一人,是宋氏的陪嫁庄子上的一个管事。今年才十九,算起来也是年轻有为,家里人口也简单。月白瞧着,倒也满意。

只看上头记载的东西,就知道这些人都是花费了心思才搜罗出来的。

月白一页页翻了下去。个个都似乎不错,皆是家中人口简单,自己品貌端正,踏实肯干的人。

她心里思量着,不想叫谢姝宁失望,便决定从里头挑一个出来。

突然,最后一页上,却只写了寥寥几行字。

她不由诧异。

细看之下,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脱口而出:“小姐,怎么鹿大夫的名字也在上头?”

谢姝宁仍旧笑吟吟地望着她,并不回答,只催促道:“接着挑,莫要看我。”

月白只当是自己眼花了,可低头细细又看了一遍,上头写着的可不还是鹿孔这个名字。她登时变了脸色,这会不是红,而是白了。

“可是有什么问题?”谢姝宁原本还笑着,见状不由也被吓了一跳,急忙询问。

暖风自半掩的窗外吹入,和煦动人。

月白却煞白着脸,支支吾吾地道:“奴婢是奴籍,怎敢高攀鹿大夫…”

谢姝宁听了却是长舒一口气,“傻姑娘,待你出嫁,卖身契我自会还你。”

“傻姑娘?”月白不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谢姝宁急忙咳嗽两声掩了过去,“你觉得鹿大夫如何?”

月白叹口气,道:“小姐莫要寻奴婢开心,奴婢配不上鹿大夫。”

配不上?

不说旁的,只说配不上?

谢姝宁眯着眼,顿时明白过来,这几个人选里头,怕还是鹿孔最合适。不过这正合她意,原本打从一开始,她就想着鹿孔。要她说,那几个管事哪个都配不上月白。

何况她心里其实也有自己的丁点私心在。

月白一直跟在江嬷嬷身边学辨毒解毒之法,虽然尚未学精,但比起普通的婢女,那是厉害得多了。

恰好鹿孔擅医,二者结合,毒医并存,可不是好事?

而且鹿孔的性子,蛮好。

可月白只唉声叹气,旁的一字不提,只说自己配不上鹿孔,心不在焉地从簿子里挑了个年轻管事的名字指给谢姝宁看,说,就这个吧。

谢姝宁一眼就看出来,她没有说真话,哪里肯听,当下便推脱起来,说回头还要请江嬷嬷相看相看,便先让她下去了。

随后,她就唤了玉紫进来,吩咐道:“帮我寻身素净些的夏裳,旧的就可,我要出去一趟。”

玉紫就去找了件她去年制了的月白色裙子,伺候她换上了。

一过午,日头就火辣辣起来。

夏日还未真的到来,天气却已经变热了。

谢姝宁怕冷也怕热,这会就要着夏衫才敢出门。

这一回,她没有唤月白,只让柳黄陪着自己去了玉茗院。

谢元茂一病,就搬回了玉茗院休养。这个时辰,鹿孔应当正在问诊。她到的时候,宋氏也正在正房的东稍间里,里头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的人。

她越过新添置的花梨木雕竹纹裙板隔扇,走近请安。

谢元茂躺在牀上,一脸病容。见到她倒也欢喜,挤出丝笑意道:“阿蛮都换上夏裳了,我竟还捂在冬被里。”

他一病,就怕冷。

但鹿孔也说了,他没有什么大病,若非得说是难疾,也就只能说是心病。成日里郁郁的人,哪里还能有身子好的,多半都虚弱些。没法治,只能靠静养。待到想通。多笑笑。这病也就自愈了。

谢姝宁就有些不齿自己父亲的做派。

丁忧在家,不想想怎么趁着这段日子同原先的同僚保持良好的关系,不想方设法去筹谋以后的路子,倒同个女人似的躺在牀上做起了西子捧心状。怎成大事?

前世他能一路平步青云,只怕也是因为庆隆帝自己就是个懦弱又无为的人,臭味相投罢了。

这一世换了肃方帝,他今后的路,只怕会越走越窄。

她腹诽着,仍上前去宽慰了几句,“等过几日父亲病愈了,才刚入夏呢,阿蛮不过是换得早了些。”

谢元茂则长吁短叹。

谢姝宁便请了宋氏出去说话。

“娘亲。月白的亲事,江嬷嬷可曾同你提了?”

宋氏帮她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道:“说了,只是这事,还得看鹿大夫自己的意思。我晚些再让江嬷嬷去试探试探。”

鹿孔这人一说话便要脸红,这事要细谈,恐怕也不容易。

谢姝宁颔首,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太心急了。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说是陈氏被谢姝敏咬了一口,虎口见了血。

恰好鹿孔也重新为谢元茂开了药方出来,宋氏便请他去一趟海棠院。

谢姝宁心中一动,就也先告退了,半道上就折去了海棠院,没走一会便赶上了鹿孔

“八小姐。”鹿孔低着头唤了声,就不敢再吭声。

谢姝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故意问他:“鹿大夫可想过要娶个何样的妻子?”

鹿孔面上飞快笼上两片红霞,小声道:“缘分该来便会来,在下并不曾想过。”

“那依你看,若有个肤白端庄大方贤良的女子被老天爷送到你跟前来,会不会是缘分?”

“啊?”脚下一个踉跄,鹿孔面上神情呆呆的,差点摔在了一旁,惊慌失措起来,“还请八小姐莫要打趣鄙人…”

谢姝宁无奈地别过脸去,憋着笑,“鹿大夫仔细些路。”

来了这么一出,谢姝宁也不敢再同他胡说八道了,两人很快就到了海棠院。

陈氏铁青着脸坐在那,谢姝宁则窝在乳娘怀里,“咯咯”直笑,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咬伤了陈氏的事。听到笑声,陈氏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斥了句:“笑什么笑,还不快将九小姐抱下去!”

谢姝宁挡在了乳娘跟前,微微一笑:“陈姨娘,九妹妹也是你能骂得的?”

就算是个傻子,是庶出的,那也是谢家的小姐。

陈氏望着她,咬了咬牙。

她可没忘,那一日谢姝宁说她一辈子都要养个傻子的话。

半响,她才勉强挤出个笑来,“六爷让婢妾亲自教养九小姐。”

谢姝宁眨眨眼,一脸天真地道:“那看来,陈姨娘并不喜欢这差事呀。我倒是喜欢敏敏,喜欢得紧。”说着话,她走近了陈氏,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轻轻道,“我先前说错了,连个傻子,我也不想叫你养。若连敏敏也没了,父亲可还会记得有你这个人?”

转过身,她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道:“呀,姨娘手上的伤不轻呢,鹿大夫快给姨娘拿点药膏抹抹!”

第117章入夏

单这个月,海棠院就不知请了几回大夫。若换过去也就罢了,只如今府里有个鹿孔在,但凡有事都需用他。

谢姝宁当然不乐意。

他的人,凭什么白白给陈氏用?

正如她同大太太说的那般,鹿孔是宋家的人,可不是谢家的人。

何况如今三老太太没了,陈氏虽然是个良妾,但没了三老太太这个最大的依靠,陈家又不能作为她的助力,她的人生也就因此彻底没了主心骨,难以东山再起,想必会慌不择路四处使幺蛾子。谢姝宁不能给她这个机会,她想着,看了眼陈氏。

陈氏煞白着脸倚在雕花椅上,身后的大迎枕被压得扭曲。

知道谢姝宁在打量自己,她也不敢去回望,只紧紧咬住牙。

手背上的两排牙印已在鹿孔的吩咐下,使边上的丫鬟清洁包扎。陈氏侧目一看正为自己敷药包裹的丫鬟,心里头悠悠地记起雪梨来。自寺里回来后,她就再没有见过雪梨。

她知道,自己今后也再不会有机会见到雪梨。

而她自己,也只能死死将牙关给咬紧,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

“去将九小姐的东西收拾一番。”见伤势处理得差不多,谢姝宁便吩咐起了谢姝敏的乳娘。

乳娘不敢应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陈氏。

陈氏就道:“八小姐,这事可是太太吩咐的?”

“是我的意思!”谢姝宁倒不避忌,直截了当地便回了她的话。

陈氏看她语气嚣张,不由紧张,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八小姐,您只是个孩子,哪里能做这样的主?”

谢姝宁的年纪的确并不大,可真说小,却也没那么小。她一人住在潇湘馆里,打理着里头的一应琐事。连宋氏都感慨着她已不需自己,是个大人了。因而这会,陈氏想从她的年纪入手讨要说法,却不容易。

“我是孩子,可姨娘莫忘了,我是父亲的嫡长女,难道我连这点事都拿不得主意?”她故意说得漫不经心,话语却字字如针,戳在了陈氏心尖尖上。

谢元茂的嫡长女…

听到嫡长女三个字,陈氏立时就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了自己失去的玉茗院。

她不由恼羞成怒。怨恨起已死了的三老太太。

从头至尾。她都在听三老太太的话,蛰伏再蛰伏,哪怕心里已觉得自己忍耐不住了,也依旧反复提醒自己该忍着。可最后呢。她成了妾,三老太太却只说了几句空话,宋氏依旧活得好好的,儿女成双,而她只得了个傻子。

结果倒好,老太太自己一死百了,将她留在这偌大的府里艰难求生。

陈氏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学了女儿的样扑上去咬谢姝宁一口。

“八小姐好歹也该先问过六爷跟太太的意思才是!”陈氏强行忍着心中怒意,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直接同谢姝宁有所冲突。

可谢姝宁看也不看她,只指着谢姝敏的乳娘高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是不是要回头吃板子才甘心?”

乳娘听了,抱着谢姝敏的手不由抖了两抖,急急忙忙就要退下去。

陈氏大惊。怒道:“不行!”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八小姐,依婢妾看,这事还是先请示过六爷吧。”陈氏讪讪轻咳一声,“九小姐一直跟在婢妾身边,突然离了人,怕是不能适应。”

这话倒勉强有些道理。

谢姝宁微笑着,颔首道:“也罢,陈姨娘看来是忘了,父亲可是才被你给气得病倒了。为了何事,姨娘怕也是忘光了吧?”

陈氏语塞,说不出话来。

因了何事,她怎么会忘,不正是因为她失职,引得谢姝敏连夜高烧不退,差点惹了大祸。

“快去收拾东西!”谢姝宁摆摆手,将乳娘赶了下去,自己则头也不回出了门。

鹿孔早早下去开药,并不知道谢姝宁还跟陈氏闹了这么一出,这会重新见到人,也只当她还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口无遮拦打趣自己的小姑娘,不禁再次红了脸。

谢姝宁瞧见了,也不好继续试探笑话他,老老实实问过礼,就各自走了。

回了潇湘馆,月白难得聪明了回,见她回来便问:“小姐,您该不会已经去问过鹿大夫了吧?”

她可是知道的,自家小姐的性子,不同别个,这种事,并非做不出。

谢姝宁闻言,不假思虑地道:“是呀,那又如何?”

“小姐!”月白瞪大了眼睛,眼眶里霎时蓄满了泪珠。

谢姝宁这才慌了,急急解释:“我诓你的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何话该说,何话不该说,我焉能不知?”

月白却已经不信她了,捂着脸跑回了屋子里,闭门不出。

谢姝宁恼得跺脚,忙让玉紫这嘴巧的去劝她。

谁知,一向好性子的月白,这回却是一恼就恼了足足三日。好容易,才被卓妈妈给劝好了。潇湘馆里的一众小丫鬟经过此事,也都讶异起了谢姝宁这做主子,竟会这般容忍月白。

分明在她们面前的时候,谢姝宁小小年纪就已是一副雷厉风行,颇有手段的模样。

于是众人也就都明白了,月白在谢姝宁心里是不同的。

很快,这群人就都开始以月白为标杆,时时行事都照着月白的模样来,倒叫谢姝宁哭笑不得了。

进了六月,天气大热,宋氏买了顶鲛绡帐送到了潇湘馆,叫潇湘馆里的丫鬟们都啧啧称奇,艳羡不已。这事也就随着丫鬟们的嘴一句又一句传遍了谢宅,传到了长房诸人的耳里。

自来喜欢同谢姝宁攀比的谢芷若就撕了自己的新帐子,缠着闹着要蒋氏也去买顶鲛绡帐来给自己换上。

蒋氏正在心烦长女的婚事,哪里耐烦小女儿为顶帐子闹腾,冷着脸斥了句:“你成日里同那暴发户攀比什么?难不成换顶帐子,你就能成仙了?”

谢芷若瘪着嘴,眼泪落得像是下雨,“不过一顶帐子,你也舍不得给我,可见你心里只有姐姐。根本没有我。”说着,她哭得愈发伤心起来,“我早该知道的,若不然,你又怎么会将姐姐带在身边,却把我一人丢在京里,一年才见上那么一两回…”

“你如今倒怪起我来了?当初是谁非不肯走,哭着闹着就要留在老宅,你如今竟还有理了?”

谢芷若听了这话,又见蒋氏面色冷漠。捂着脸冲了出去。一路哭回了自己的屋子。

没多久。这事就被长房老太太给知道了。

老太太这时身子已大好,吃得香睡得安稳,面色红润没有丝毫病容。

她听说谢芷若被蒋氏斥责到大哭,就亲自谴了人去慰问。知道不过是为了顶帐子,就生起了蒋氏的气。当日就传了蒋氏来说话。

“只是顶帐子,她要你给她不就是了,何必闹成那样?”长房老太太捻着佛珠,摇了摇头。

蒋氏只以为是小女儿又来同老太太告状了,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蹙眉辩解:“母亲,您可知那帐子多少一顶?”

长房老太太倒没想过这个,沉思了下道:“左不过百来两顶了天了。”

“若只是百两银子的物件。我岂会不答应?”蒋氏差点被气笑,“那可是鲛绡制的帐子,要足足三千两呢!”

“三千两?”老太太吃惊地瞪大了眼,将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三千两一顶帐子?”

蒋氏冷笑了声。“六弟妹手头阔绰,我可比不得。”

听到她说起宋氏,长房老太太遂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