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人是内廷派来的小太监,眉眼生得都好,眼神却刁钻,上上下下大量一番来接人的婆子,随后将厚厚的帘子一掀,等到里头的人被抱了出来,便扬鞭赶车扭头就走,半句话也不曾搁下。

蒋氏的心腹妈妈见状,惊疑不定,愈发不敢耽搁,匆匆往白着脸睡着,人事不省的谢芷若身上盖了身大氅,便指派人赶紧往里头走。

不过须臾,门外便没了人,重归平静。

三房内院里,宋氏这会正伙同卓妈妈几个商议着过冬的事宜。

江南这时节的天,风是凉的,却远还不到冷。但京都的天,似乎除了冬便是夏,来来回回,一冷一热,分明的很。秋日虽至,转眼即逝,根本没有几日。宋氏在京里呆了这么多年,却还是十分不适,到了这会便忍不住要让人点上火盆取暖。

她提着笔在簿子上记下今年冬上需要购置的东西,一边询问卓妈妈、桂妈妈几个的意思,用以参详。

玉茗院里。也是一派风平浪静,无人知晓,谢芷若悄无声息地已经回到了家中。

潇湘馆里的躲着懒的谢姝宁却是一点不曾错漏,时刻注意着长房的动向。

她低头就着玉紫的手咬了口杏酪,赞了声好吃,却没有继续多用。

“不知道这回都有谁被留在了宫里。”玉紫搁了碗碟,小声感慨了一句。

肃方帝的反常,谢姝宁身边的玉紫跟图兰都曾有耳闻,各自心中都有些讶异。这回的选秀,便也尤为注意些。

“新鲜人,却也新鲜不了多久。”谢姝宁笑了笑,“惠和公主的信上不是才说过,这回的人,她全瞧过。模样拔尖的,不过也就那么三两个罢了。”

玉紫也跟着笑:“兴许皇上就喜欢貌丑的呢。”

这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谢姝宁就嗔了她一句,让她去把图兰找来,又嘱她取一包银锞子来,赏给先前刘妈妈来时,拦了蒋氏那两个派出去寻谢三爷的小厮的下人。

玉紫应声而去。

外头狂风渐起。吹得枝头残叶哗哗作响。

在长房揉着帕子苦苦等候的蒋氏听得心焦气躁,连忙嘱人将窗子关紧。连一丝缝隙也不留。

正关着窗,谢芷若被两个粗使婆子像抬春卷似的给抬进了屋子。

蒋氏慌忙凑上前去看,只见女儿仍昏沉沉睡着,一点响动也无,心道不好,连忙伸手试探鼻息,见有热气喷在指上。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将小姐抬到炕上去,仔细些手脚。”她站直了身子。匆匆吩咐。

几人便将谢芷若连同身上盖着的大氅一道放到了热炕上,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蒋氏只留了心腹蒋妈妈一人,打来热水,又将一早就准备妥当的干净衣裳也拿了来,要仔细查验谢芷若身上的伤情。

也不知那顿廷杖究竟打了几下,可曾皮干肉绽,伤得厉害。

她又是担忧又是气恼,俯身亲自去解谢芷若的衣裳。

才解到胸前,她的动作忽然一滞。

窗外有东西被风吹着打到窗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蒋妈妈正站在水盆前拧着帕子,闻声丢下帕子急步向窗边走去。走近了微微打开一道缝,便见外头狂风大作,天上乌云密布,似有骤雨即将降下。

屋子里的光线霎时黯淡了下来,人影黑魆魆的,叫人瞧不真切。

一场大雨迫在眉睫,头顶上已被厚厚的乌云笼罩。

蒋妈妈没得宋氏的吩咐,不敢唤人点灯,“夫人…”

她轻唤了一声,蒋氏却恍若未闻。

片刻间,外头便已是大雨瓢泼,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朝着窗棂打下来。

斜风骤雨,也不知何时才会停歇,屋子里却已经黑得厉害。

不过申时,便已黑得像是亥时。

蒋妈妈无法,悄悄自去取了火折子来,将桌上搁着的灯先给点上。

屋子里顿时被温暖的火光笼罩,黄晕之下,蒋氏依旧维持着最初的动作,像僵住了,一动未动。

蒋妈妈跟着蒋氏一道从蒋家来的谢家,深知蒋氏的性子,此刻见她如此,心头不由狐疑,飞快拧了帕子走上前去,唤蒋氏:“夫人,外头下大雨了。”

蒋氏仍不动,安安静静地弯腰站在那,手指依旧贴在谢芷若的衣襟上,白玉似的,冷冷的没有血色。

“夫人,怎么了?”蒋妈妈看在眼里,一颗心“怦怦”直跳,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蒋氏终于动了一动,她微微直起腰,声音低低的,几不可闻:“拿灯过来。”

“…嗳。”蒋妈妈见她总算开了口,很是松了一口气,忙去提灯。

羊角宫灯外头糊的薄纱,清透得很。灯被提到近处,光线陡然明亮起来。

耳畔落雨声不歇,仍然哗哗作响。

蒋氏忽然一把将宫灯从她手中夺了过去,亲自提着,置于谢芷若头顶上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某处看。眼神灼灼,似要在上头看出个洞来。

这样的蒋氏,就连蒋妈妈也是头一回见,她不由慌了神,循着蒋氏的眼神望了过去。

通明的光线下。少女莹白的肌肤泛出淡淡的黄晕,反倒瞧着愈发细腻可人了。

视线沿着谢芷若的眉眼一直往下看,路过高挺的鼻梁,再划过小巧红润的樱唇,过了弧度圆润的下颌,便到了脖颈上。

这样睡着不动的谢芷若,瞧着的确是个姿容上佳的姑娘。

谢家的人,都有张好皮相,小辈里头。尤以谢姝宁跟谢芷若两个最为出众。

平素谢姝宁看着更沉稳,气质更高洁,便瞧着似也更加貌美些。

至于谢芷若,脾气大,爱发火,就显得稍逊一筹。

但此刻。她这样安宁躺着,瞧着一点也不比谢姝宁差。

蒋妈妈在心中暗暗想着,眼神飘忽了下。

忽然,瞳孔一缩,她只觉胸口发闷,差点站立不稳。

那是什么?

蒋妈妈大气也不敢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芷若锁骨处的那一块红斑看。

边上已有些泛出青紫之色来…可见是用了大力的…

瞧见这样暧.昧的痕迹,蒋妈妈的脸。不禁唰的一声变得惨白。

“擦不掉的…”蒋氏提着灯,伸手按在了那抹痕迹上,擦了几下,亦煞白着脸。

她忽然将灯往炕几上一搁,旋即双手齐用,俯身脱去了谢芷若身上的衣裳。亵.衣被解开,少女莹白的肌肤上青青紫紫。红痕斑斑,也不知是吮出来的还是指痕掐出来的…

蒋氏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在哗哗的雨声里,颓然松了手,身子往后倒去。

蒋妈妈,仓皇间将她给抱住了,连声唤她:“夫人!夫人!”

“怎么会这样…”蒋氏嘴角翕动着,面若金纸。

蒋妈妈哪里答得上话。

好端端送进宫去的姑娘,回来却成了这幅模样,她一个做下人的,怎么可能答得上话。

蒋氏慌透了,她也慌张透了。

屋外的天黑漆漆的,雨珠不停打在窗棂上,那架势似要将窗子打碎了一般。

躺在临窗大炕上的谢芷若,却安然不动,睡意正浓。

蒋氏蜷在那,战战兢兢地打着哆嗦,蓦然开口:“三爷呢?三爷人在哪?”

先前宫中太监前来通禀谢芷若在宫中闯祸了的事,谢三爷可没说还有这么一出,只说是吃了顿廷杖。蒋氏想起谢三爷说过的话,身上终于有了些微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往谢芷若那凑近了仔细查看。

“三爷出门了。”蒋妈妈不敢拦她,只虚虚扶着。

蒋氏闻言一个字也说不出,想立即打发了人去叫谢三爷回来,又被眼前这一幕给弄得晕头转向,六神无主,一时间没了主意,唯有仔细打量起谢芷若来。

可除却那通身的暧.昧痕迹外,谢芷若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廷杖过的迹象…

蒋氏惊惧难安,手下一颤,保养得宜,留得长长的水葱似的指甲便划过了谢芷若的肌肤。

因划得重,立时便现了红,还渗出了些微血珠来。

许是疼得厉害,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谢芷若终于掀了掀眼皮,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蒋氏心中骇然,见她终于醒转,立马扑上去,抓着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怎么回事?这都是怎么回事?你都在宫里做了什么?”

她问得又快又急,刚刚醒来的谢芷若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明所以,只睁着朦胧的睡眼不耐烦地道:“娘亲你弄疼我了!”

话音刚落,“啪”的重重一声响,谢芷若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

蒋氏的右手高高扬着,微微震颤。

谢芷若尖叫:“娘亲你疯了不成?”

声音尖利又刺耳,几乎要掀飞房顶,连外头的落雨声都为之顿了一顿。

蒋妈妈垂着手站在那,噤若寒蝉,恨不能立时扬长而去,不必再呆在这里担惊受怕。

“啪——”

又是一声脆响,谢芷若嘴角渗出血来。

蒋氏瞪着双目,眼眶中蓄着泪水,高高扬起的手这才渐渐放了下来。

谢芷若似骇着了,彻底清醒过来,恍恍惚惚间发觉自己衣衫不整,面上火辣辣的疼。当下便要从炕上下来,口中嘟嘟囔囔地说着:“娘亲疯了疯了…”

“孽障!我怎地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泪水夺眶而出,蒋氏捂住脸泣不成声。

谢芷若的动作滞了一滞,坐在炕上,忽然伸手揉了揉眉心,疑惑地道:“这是在府里?”

蒋氏仍在哭,她这话问的是蒋妈妈。

被她盯着看,蒋妈妈避无可避,只得应声回答道:“小姐。您是在府里。”

谢芷若大惊失色,张皇地道:“我怎么回来的?皇上呢?”

听到这里,哭着的蒋氏猛然起身扑到她跟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炯炯地问道:“是皇上?”

谢芷若一时没有听明白,愣住了。

“我问你皇上是不是已经破了你的身子?”蒋氏这会也顾不得旁的。抛开了羞怯之心,直截了当地便问了出来,方才太过震惊,她一时间忘了先看看谢芷若的亵.裤上是否沾有血迹…

话已至此,谢芷若总算听明白了,面上浮上两朵红云。怯怯地点了点头。

蒋氏颓然松了手。

谢芷若不疑有他,见状反倒伸手又去抓她的。口称:“娘亲,爹爹说过,等到事成,皇上便会抬举他入内阁,做首辅,再封他为侯,我们便能举家迁往南城。女儿都牢牢记着呢。”

蒋氏听着,泪如雨下。

这话。谢三爷说过不下一回,她当初也是这般同女儿说的。

说的真真的,绝不会有什么差池,可如今…这叫个什么事啊!

蒋氏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只知哭。

谢芷若不知她为何要哭,有些不满:“娘亲为何哭成这副模样,难道不高兴?”说完,她面上隐约露出抹笑意来,得意洋洋地道,“我差点便忘了,今日原是归家的日子,不知宣旨的内监来过了没有,入宫之期又是否定下了?”

屋子里只有蒋氏渐渐低了下去的哭声,并无人应她。

谢芷若皱起了眉头,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莫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若不然,娘亲为何一直哭?

蒋氏迟疑再三,勉强抹去了面上泪水,打发了蒋妈妈在门外守着,决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谢芷若见状疑惑极了:“娘亲,到底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蒋氏咬着牙看向她,眼泪转瞬又要重重落下来。

谢芷若仍不解:“我为家中争气,难道还没脸了?”

蒋氏忍不住抹着眼睛冷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女儿:“猪油蒙了心的小蹄子,我生你一场,却没好生教你廉耻二字如何写,委实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娘亲!”听到廉耻二字,谢芷若总算是明白了过来,眉头皱得愈发紧,脸色也难看起来,“我迟早都是皇上的人,早一步晚一步又能如何?”

蒋氏瞠目结舌。

“你没能入选!”蒋氏心中堵着一口怨气,这会再也忍不住了,“你个蠢东西,白白叫人给糟蹋了!”

谢芷若顿足:“娘亲果真是疯了!”

蒋氏郁气难消,差点又要扬手打她,强忍着道:“什么宣旨的内监,你是被人悄悄从角门给送回来的你可知道?此次入选的名额里,根本便没有你的名。我可怜的女儿,你怎地这般愚呀…”话说到后头,蒋氏已浑身无力。

谢芷若仍不信,揪着自己的衣襟痴痴道:“皇贵妃娘娘亲自使人送我去见的皇上,怎么可能有假,怎么可能?”

“什么?”蒋氏闻言,龇目欲裂,连骂她蠢的力气也没了,只怨自己没能好好教她,竟将她教成了这般模样,当下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谢芷若尖叫,“蒋妈妈,蒋妈妈——”

***

蒋氏就此病倒,高烧不退,成日里说着胡话。

就在这个当口,李家又垮了。

她的长女嫁去了李家,如今李家彻底垮了,她的长女,便也因此受到了牵累,同嗷嗷待哺的孩子一道,死在了发配的路上。

短短几日间,西越风云陡变,连远在南边的靖王,也握着手中谍报嗤笑了声,觉得肃方帝不中用了。

其紧张。

谢三爷急得焦头烂额,蒋氏的病却愈发严重。

不得已,他只能去见了三房,借鹿孔一用。宋氏记恨着他,哪里愿意,借口谢元茂近些日子是一刻也离不了大夫,鹿孔分身乏术,要为他举荐宫中的御医。

当着谢三爷的面,宋氏说。若走皇贵妃的路子,太医院里的那些个御医也是能随意挑的。

谢三爷被噎了一噎,丢下一句“六弟妹好狠的心”,匆匆离开了三房。

恰逢谢姝宁来见宋氏,听说这事,眉头微蹙。

宋氏当着谢三爷的面态度强硬。这会见了女儿又忍不住嘟囔:“我是不是果真太心狠了些?若不然,还是请鹿大夫亲自去瞧一瞧?”

谢姝宁的心比她还狠,闻言就笑:“她们差点都要将我给卖了,娘亲还想着救三伯母的命?”

这般一说,宋氏自然是十分不高兴帮蒋氏,就道:“罢了。听闻只是风寒,其实我已悄悄想法子让鹿大夫看过她的药了。说是都对症的,久久不愈怕是心病所致,这也不是我们能帮的了。”

谢姝宁好笑地往她身上一靠,黏着她嗔道:“娘亲刚还义正言辞地赶走了三伯父,原来暗地里早就已经瞧过三伯母的病情了。”

说到底,母亲还是心善。

只是幸好,母亲的心虽善。却不胡乱对谁都善。

如此又过了两日,谢三爷的日子。愈发得不好过了。

蒋氏病着,谢芷若又日日缠着他问宫里的事,问宣纸的内监来过了不曾,事到如今,她仍是不相信自己被哄了。

而谢三爷,甚至不敢去肯定,当日谢芷若见着的人,究竟是不是肃方帝。

若不是,皇贵妃好毒辣的手段;若是,肃方帝怕是疯了…

这般行径,同那些个荒淫无道的帝王,有何不同?

他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是连一个字也不敢说,甚至于连肃方帝的面也未曾见到过。肃方帝根本没有要召见他的意思。谢三爷因此十分恐惧,没有法子,求到了汪仁跟前,却只见到了个小润子。

小润子胡乱攀扯着,将他敷衍了过去,旁的话,则是一个字也不提。

谢三爷的一颗心愈发揪了起来。

这日他又吃了闭门羹回来,路上偶遇了林家的人。

林家人自然还是要退亲。

谢三爷态度顽固,摆着高高的姿态不肯答应,冷笑着道:“你们先前来府上闹事,满口胡说八道,如今却知都是流言了吧?竟还有脸面要求退亲?这门亲事,要退也只有我谢家退的道理!”

但就谢芷若如今的模样,谢三爷是疯了才会去退亲。

林家不知内里,被说退了一回。

谢三爷松了一口气,林家站不住脚,没有理由退亲。

谁知没两日,谢芷若已非完璧的消息,就在外头流传开来。

这件事原本便只有谢三爷夫妇二人并个蒋妈妈跟谢芷若四个人知情,如今竟传了出去,众人自然立即就怀疑上了蒋妈妈。

蒋妈妈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自己从未做过那样的事。

但谢三爷不信,病中的蒋氏更是早就已经气得快要吐血,直让人拿了蒋妈妈处置掉。

蒋妈妈挨了重打,被关在柴房里。

夜里骤冷,寒冬已至。

她滴水未进不提,身上的伤亦是严重,挨了几日,竟就生生去了。

蒋氏知道后,躺在床上掉了几滴泪,别过脸去,一言不发。

但人虽死了,消息却仍在外头越传越开,堵也堵不住。

谢芷若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着了道,完蛋了。

坊间流言漫天,但谁也不敢往肃方帝身上扯,便只传谢芷若跟府中小厮不清不楚,私相授受之类的,话到后头,已成了珠胎暗结,难听得很。

林家再次上门,这回说什么也要退亲,若不退,便要寻人仔细查验谢芷若,是否还是完璧。

此等态度,实叫人受辱,谢三爷强忍着,硬是没有答应退亲一事。

蒋氏躺在病榻上,并不清楚外头的话,谢三爷却是全听进了耳朵里,大醉一场后吐了几口血,醒来便要杀了谢芷若。

死个女儿事小,丢了他的脸面事就大了。

他直接便让人取了白绫来,说要谢芷若自缢以示清白、坚贞,好叫世人改口,也为他这个做父亲的洗白,恢复些名声。

谢芷若吓得浑身哆嗦,抓着白绫哭成了泪人。

蒋氏迷迷糊糊间知晓,从病榻上爬下来抱住了谢三爷的腿,求他放谢芷若一命。

如此一来,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长房的人尽数被惊动。

长房老太太是知道内里详情的,见状长叹了一声,亲自扶了蒋氏起来,劝慰了几句,最后发话,留谢芷若一命,送到庵堂里绞了头发做姑子以示清白便罢了。

这勉强算是折中的法子,不论如何好歹活着,蒋氏痛哭着感激不已。

谢三爷不悦,觉得还是死了干净,可拗不过老太太,只得答应了。

没两日,谢芷若就被明目张胆地送去了庵里,那间庵堂,正是谢姝敏呆着的那间。

老太太又让人在外头散布了许多关于谢芷若受不住流言,寻死明志,实在可怜,又自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的话。

等到坊间的话稍变了些风向,她就又让人去林家退了亲,再三强调谢芷若小姑娘家家性子却强硬,受不得那些流言污蔑,两家实在是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