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特地寻了让我带着来的,身手不错。”宋氏说起芳珠,就难免想起女儿来,不由露出个笑容。

话音落地,有丫鬟进来奉茶。

茶是上好的信阳毛尖。汤色明亮清澈,香气浓醇。宋氏撇了撇上头的浮叶,轻啜一口,果真是滋味绝佳,齿颊生香,满口回甘。

她道:“六爷过去,不是不喜毛尖吗?”

谢元茂微怔,旋即道:“许是换了地方,这口味也忍不住随之变了。”他又看了看芳珠。见宋氏似无意叫她退下,只得略过不提。

宋氏闻言则未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

半盏茶过去,谁也没有开口。

又过了一会,谢元茂才道:“既来了,索性便不要走了吧。来来回回。没得累坏了身子。”

“六爷唤了妾身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宋氏搁下了茶盏,漠然问道。

谢元茂左顾右盼:“不过是怕自个儿就这么一命呜呼了,所以一时未曾忍住,便提笔给你写了信。”

宋氏侧耳细听,忽而失笑。摇摇头却不说话。

这般拙劣的谎言,又当着丫鬟的面。委实叫人听了发笑。

谢元茂自己似也察觉到了,忽然站起身来,道:“你怕是累坏了吧,先歇着,有什么事,咱们晚上再说。”话毕,他急急忙忙地走了。

宋氏皱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嗤笑了声,旋即让芳珠收拾了东西。服侍自己小憩一会。

她也果真是累了,累得连食欲也无。

*****

宋氏歇着,谢元茂离了正房,大步流星地往另一间小院子去。

那里头住着的,是陈氏。

到了门口,不及几个丫鬟行礼,他已撩开帘子进了里头。

陈氏正坐在榻上做着针线活。

谢元茂瞧见,赶忙上前一把将她手中的针线给夺了下来,责备道:“让你好生歇着,怎地又动起了这些!”

“六爷。”陈氏微笑着,伸手隔着秋衫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肚子,“孩子今日很乖,婢妾不过缝件小衣,无碍的。”

谢元茂就循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亦笑了起来,但手中针线仍立即就让人收了起来,又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尽数打发了下去,随后方道:“鹿大夫到了,明日便让他来为你把脉。”

陈氏听了,不由面露喜色:“太太可是也来了?”

“来了。”说到宋氏,谢元茂的口气不免有些变得古怪起来。

陈氏垂眸,盯着自己的肚子,眼角眉梢皆带上了喜气。

她的胎相不好,胎不稳,这次虽是第二次怀上孩子,不似头胎那般凶险,可她如今亦不比过去年轻,怀胎日渐不易。

这一胎,她是极想要的,更是时刻祈求盼望着能够一举夺男。

可大夫来看过,皆说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住这个孩子,兴许哪日打个喷嚏,这孩子便没了。

她被吓着了,日日心神不宁。结果因为精神不济,对腹中孩子毫无裨益,这胎倒保得更艰难了。她遂想到了鹿孔,鹿孔医术高超,兴许能有法子也说不定,她就挺着微凸的小腹,软软央了谢元茂,求他想法子将鹿孔给叫到惠州来为她保胎。

谢元茂有些迟疑。

她立即便道,有个大师已帮她算过,她腹中这胎,若无意外,多半是个男孩无误。

子嗣不兴的谢元茂闻言,当下动了心,就算是个庶子,那也是他的儿子。于是他转身略一思量,就将这事给答应了下来。

然而陈氏尚不满意,她还得为自己谋个退路,顺便再借着腹中孩子为自己打压打压敌人。

原先在谢家时,她唯一的女儿先是傻的不提,后来不傻了就被送去了庵里,谢元茂更是从不踏足她的海棠院。她渐渐的就绝了心思,只拿自己当那混吃等死的,日日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也无心作怪。

但如今机会就摆在了她眼前,她若是不要,不去抓紧了,岂不是傻子?

第280章孕事

陈氏自然不是个傻子。

鹿孔的医术她向来有所耳闻,后又从谢元茂嘴里听说了不少,更觉此人厉害。最重要的一点,这人还是从宋家来的。

她一来盼着鹿孔能大展身手帮她保住腹中孩子,二来却也怕鹿孔保不住。

所以她想着,若鹿孔保不住,该怎么办?

当然,得让她拿着这可怜见的小东西,最后再用一回。

所以那一日,她拿定了主意,夜里便巴巴地在谢元茂那吹起了耳边风,说:“婢妾怀相不好,这肚子也日渐大了,往后怕是伺候不得六爷,且这府里的事,婢妾也无力再去打理。六爷您看,是不是将太太给从京里请来坐镇?”

不等谢元茂说话,她又道:“上回婢妾无意间听见县丞家的娘子说,外头都在说您前来上任,身边却没有带家眷,着实古怪呢。”

她说这话时,暗暗咬着牙,生怕叫谢元茂看出端倪来。

她是贵妾,却还是妾,虽不同那些侍妾一般能随意买卖,却也没哪个正头娘子真拿她当个人看。

“等太太一来,您看那些人还敢不敢在背后说道您。”她卖力吹着风。

谢元茂也果真听进了心里。

陈氏因而不免有些翘起了狐狸尾巴,得意起来。

谢元茂却浑然不知她心中计策,只当她是一心为自己着想,不由日渐愧疚起来,觉得自己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直到如今方才看出陈氏的好来。她自小就养在三老太太膝下,而他,七岁上下到了三房。二人可谓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只可惜了,他那时,对陈氏只有兄妹之情,丝毫没有动过男女之情,故而才不愿意奉三老太太的命,直接娶了陈氏为妻。

他一躲,就躲去了江南,结果便在那遇见了宋氏。

谢元茂自认为乃是宋氏良配,又觉自己多年来无一不以她为重,为谢家着想,最后却只落得个现在这样的尴尬处境,着实委屈。

他就悄悄的也在想,天高皇帝远,离了京,宋氏孤独无依,兴许慢慢的又会变成多年前以他为依靠的样子。

而他,也正如陈氏所言,能在惠州的官绅圈子里,打他们的脸,正自己的名。

谢元茂思来想去,觉得陈氏的提议很好,转日就要去写信上京说明陈氏有孕的事。

结果还未来得及动笔,他就被陈氏给拦住了。

陈氏怯怯地道:“六爷,太太素日便不喜婢妾,您是知道的。这会您若写了信去同太太借鹿大夫来为婢妾安胎,恐怕太太不会答应。”说着,她就微微红了眼眶,“再者,若叫太太因了婢妾的事,不愿意来惠州襄助您,也委实不妥。”

泪珠子扑簌簌落下来。

谢元茂便心疼了,加之怜她怀有身孕,便处处容她应允她,遂问:“可瞒着她,又有何借口可用?”

“您上回不是在信中略提了一句,您偶感了风寒?”陈氏捏着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泪水,“倒不如,这回就也借着您病了的事,请鹿大夫来?”

谢元茂见她要自己装病,隐约有些不悦起来,眉头微皱。

陈氏看到,立即又抽泣了几声,怯弱地道:“六爷权当婢妾是糊涂了吧,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话音袅袅未散,她已泪如雨下,“婢妾是个腌臜人,左右只能算半个主子,平日又不得太太的心,焉有资格路远迢迢请鹿大夫来为婢妾安胎?原是婢妾不自量力,胡思乱想罢了。”

她说得极可怜,身段又放得十分低,一会工夫就叫谢元茂起了怜惜之意。

他立即拍板,将事情定了下来,提笔在纸上编了自己一直未曾病愈的事出来。

待到他写完一封,陈氏暗地里眼珠子悄悄一转,揉红了眼睛又去寻他,劝道:“太太脾气刚硬,您离家之前又与您争执过,这回恐不愿听您差遣,您看,是不是该叫长房的大伯母压一压太太的脾气?自然,您比婢妾明白太太的性子,婢妾若说错了,六爷切莫气恼。”

谢元茂在心中翻来覆去想了半日,觉得她说的很对!

于是,他又另写了一封信,专程给长房老太太。

果不其然,鹿孔来了,宋氏也来了。

陈氏心中难掩得意,生怕面上露出来,半低着头,不叫谢元茂瞧见自己嘴角的弧度。

过得片刻,她镇定下来,动作轻柔地抚着隆起的肚子,一脸愧疚地对谢元茂道:“都是婢妾不好,央了六爷将太太诓来,明日太太知道了实情,必定要对您生气。”

谢元茂皱眉:“她身为嫡妻,照料后宅妾室、庶出子女,乃是本分。”

“唉…”陈氏幽幽叹了一声,眼珠子却在眼眶里不安分地打着转。

谢元茂哄她:“你多多休息,明日等鹿大夫瞧过了,一定有安胎的好法子。”

陈氏温柔笑着,点了点头。

****

然而谁知,这件事并没有能够瞒到晚上。

谢元茂跟陈氏皆以为宋氏一路车马劳顿,这会哪怕没有累极,想必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才是。

没曾想,宋氏只小憩了片刻,便揉着眉心坐起身来,披衣倚在靠枕上,唤了芳竹进来,吩咐下去:“四下去打探一番,看看这段日子,惠州府里的情况。”

芳竹一一应了,正要离去,又听到宋氏道,“多带着银锞子去,也不必当钱,只当是些小玩意,多多的赏给他们。谁说的明白,就多给一荷包。”

芳竹便去取了赏钱,悄悄地溜出了门。

这时,暮色还未落下,天际还有火烧一般的红云。

宋氏靠在那,闭目养神。身形高大矫健的芳珠牢牢守着她,腰间挂着一把弯弯的犀角小刀。

先前一路走来,沿途经过的婢女皆瞧见了这把小刀,有胆小的,更是直接连腿也迈不动,低低惊呼起来。

内宅里,这些人何时见过佩戴刀剑的人四处招摇过市,因而初见芳珠,这群人都有些被吓住了。

也因为有了芳珠的这一出,等到芳竹带着赏银去打探消息的时候,众人也是情不自禁地战战兢兢起来,可见了银子,又忍不住垂涎三尺。两相一加,当下个个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芳竹问:“六爷的病,是吃哪位大夫的药给吃好的?”

一群人便唧唧喳喳地说了起来。

“好像是位赵大夫。”

“不对不对,我怎么记得是位王大夫?”

“你们都错了!那大夫明明姓周!”

三三两两,说的竟然都不一样。

芳竹斥了句:“六爷昨日还吃着药呢,你们竟连开药的大夫是哪位也理不清楚,平日里可都得成了什么样子!”

此言一出,下头的人就辩驳起来:“姑娘今日才到,才是真真没理清楚事呢!六爷昨日哪里还用吃药,那吃药,可都是老早之前的事了!”

芳竹闻言不由大吃一惊:“六爷是什么时候病的?”

这么一问,说话的几人顿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当下都支支吾吾起来,胡乱想了些话搪塞起来。

“说吧,这府里究竟是怎么了?”芳竹见状柳眉倒竖,哗哗将几个荷包里的银锞子都倒了出来,“谁先说了,这些银子就先是谁的。”说着,她又从掏出一锭银子来,“说的好,这也照给!”

这群人皆是到了谢元茂一行人到了惠州之后寻牙婆子买的,何曾见过这般财大气粗的做派,登时全愣住了。

只一瞬,就有个婆子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匆匆抓起一把银锞子,凑近了芳竹小声道:“姑娘,您没问到点上。六爷病没病不打紧,要紧的是,咱们的陈姨娘,有身孕了!”

“什么?”芳竹诧异地脱口说道。

这婆子挤眉弄眼,嘿嘿一笑:“都说已请大师给算过了,一定是位少爷。”

芳竹是个机灵人,听到这渐渐有些转过弯来,按捺着心中惊讶问道:“所以,这鹿大夫不是来给六爷治病的,倒是来给陈姨娘望诊来了?”

“姑娘是个聪慧的,这事不必老婆子说。”

芳竹想着自家太太是为何来的,又是如何被逼着来侍疾的,当下气血上涌,嘴唇哆嗦,气得发抖。

“姑娘,这银子…”婆子见她不吭声,连忙追讨起她手上的那锭银子来。

芳竹看她一眼,将银子并剩下几个荷包一起抛了出去,转过身脚步匆匆地回正房去。

走到后头,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正房去,恍若只惊弓之鸟,一路颤巍巍的,一进门见到宋氏就喊:“太太不好了!”

宋氏唬了一跳,又见她面色发白,额上冒汗,不由愣了愣,忙道:“怎么了这是?”

“六爷骗了您!”芳竹走近,一把瘫倒在脚踏上,“六爷头一回写信来时,是真病了,只是没多久便好了。后来那封信,六爷要请鹿大夫来,根本就不是为了给自己看病,而是来给陈姨娘望诊来了!”

宋氏一时没明白过来:“是陈姨娘病了?”

芳竹摇头:“陈姨娘有孕了!”

宋氏一怔,旋即笑了起来,一边让芳珠扶芳竹起来,一边道:“这怎么可能,陈姨娘怎么可能会有了身孕。”

第281章先下手

“太太,千真万确!”芳竹咬着牙,为宋氏委屈不已。

宋氏见她如此肯定,面上笑意不由渐渐淡了,冷了…

“陈姨娘…有孕了?”宋氏念着这句话,将这几个字反复掰开揉碎在唇齿间来回咀嚼,骤然冷笑起来,“有趣!”

她鲜少露出这样的神情来,芳竹伺候了她几年,也还是头一回瞧见,不由有些被骇住,讷讷唤了声:“太太…”

宋氏掀开身上锦被,霍然起身,冷笑连连,似难以遏止:“果然是陈家人,好厉害,好大的胆子!”

芳竹彻底懵了,觉得自个儿是一句也听不明白太太在说什么,怔愣之下,她连自己被芳珠一把拽了起来,也没察觉。

“鹿大夫这会在何处?”宋氏忽然问道。

芳竹眼神迷茫,道:“在外院歇着。”

宋氏闻言点了点头,定定看她几眼:“怕什么,她不过一个妾,哪怕生出一堆赤金的宝贝出来,也还是妾,更不必说只是个庶出的孩子。”更何况,陈氏她,焉能怀上谢元茂的孩子?

江嬷嬷的手段,她年岁越长就看得越分明,也愈加佩服。

江嬷嬷说成了,就一定是成了。

吃了那么多江嬷嬷特制的药膳,吃食,谢元茂的后嗣,根本不可能继续留下。

若他堪用,府里那些个妾,为何数年如一日,皆是一无所处?

那些人,分明连避子汤都不曾尝过一口,焉能个个都不会生?不会生的那个,从来都是谢元茂。只是他身为一家之主,岂会特地去寻大夫望诊,询问自己是否不能生育。

男人,自来就是最好面子的动物。

哪怕他真的不能生育,想必多半也会推卸给后宅里的妇人。

宋氏想着。敛了嘴角冷冷的笑,虚虚扶了芳竹一把,道:“去,去将鹿大夫请来。连夜给陈姨娘好好把一把脉。”

芳竹大惊:“太太!”

“我又不是菩萨,到了这时候难道还特地请个大夫为她安胎去不成。”宋氏自嘲了一句,“你且去请人来便是。”

“…是。”芳竹喘息着,略微缓过劲来,又见宋氏一直冷静得有些骇人,不觉有些毛骨悚然,背上冷汗一出,倒没先前那般慌了。

她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衣摆,先行告退,遵照宋氏的吩咐下去请鹿孔了。

宋氏则直接带着芳珠出了门。走在庑廊下,她随意指了个丫鬟让芳珠给拦了,道:“陈姨娘住在哪里?现在就带我过去。”

穿着水青色比甲的丫鬟似有些不敢明言,迟疑了一会方应了一声:“是。”

片刻后,一行人走过游廊。穿堂而过,隐约便瞧见了几间房舍。

着水青比甲的丫鬟在前头领着路,直接将人给带到了东跨院。

宋氏眉头微皱,听得丫鬟轻声讷讷地解释:“陈姨娘喜欢住在东跨院。”

“嗯。”宋氏淡淡应了一声。

以她对谢元茂的了解,这会子谢元茂说什么也都肯定就在陈氏这。

她的腰杆愈发挺直了些。

天色已经黑了,暮色下月明星稀,檐下皆点了灯。瞧着倒也还算明亮。

还未走至近处,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便瞧见了宋氏一行人,当下大惊失色,唤了声“太太”,连行礼都给忘了。

这一声喊得不轻,很快就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须臾间。谢元茂已打起帘子大步走了出来,见到宋氏就问:“出了何事?”

宋氏定定站在两步开外,木然道:“听说陈姨娘有身子了,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我已差人去请鹿大夫过来了。早些为陈姨娘把过脉,也好早日安心。”

谢元茂努力分辨着她的神色,却没瞧出什么端倪来,只当是底下哪个没有眼色的提前去邀功了,懊恼起来。

“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明日再让鹿大夫过来也是一样的。”谢元茂道。

宋氏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六爷可真是,这女人生孩子乃是要命的大事,哪能明日复明日一天天拖下去。”

谢元茂见她如此,也没再说什么,让开着位子等到她走到身边再与她同行往屋子里去,就连帘子,都是他亲手撩开的。

这明显带着讨好意味的举动,却叫宋氏没来由的一阵恶心。

“六爷的身子可好?”

刚走进门内,谢元茂蓦地听到宋氏这么问了一句,他狐疑地朝着她看了过去,却见她眼神少见的真挚,似乎极为关怀。

他不由脱口道:“我没事,身体很好。”

宋氏就笑了笑,道:“身体康健是顶顶重要的事,六爷若得了空,还是请大夫多把把脉吧。”

谢元茂这回真愣住了。

怎么回事,怎么才过了几个时辰,面前的宋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吃惊不已,等见到了陈氏,也没能回过神来。

陈氏见他神色惊疑不定,不由心中惴惴,故意甜腻腻地喊了他一声。

谢元茂这才似清醒过来,看看宋氏看看陈氏,而后道:“鹿大夫过会便来为你把脉。”

“过会便来?”陈氏闻讯浮想联翩,悄悄看向了宋氏。

宋氏垂着眼,端坐在椅子上,一个字也不说。

陈氏却觉得,她的视线似乎正不偏不倚地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上,哪怕隔着衣裳,也能感受到那股子灼热。

她心头一寒,转瞬却又镇定下来,心道宋氏这一定是嫉恨于她,所以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应该马上就到了。”谢元茂也在悄悄地打量宋氏。

但宋氏坐在那,泰然自若,不动如松。

似乎只一会,外头就来报,鹿孔来了。

宋氏便吩咐人捧了大迎枕过来,一面给陈氏靠着,一面让丫鬟拉着袖口,露出她的手腕来,以便鹿孔把脉。

陈氏面露紧张之色。到底还是害怕这胎不能成功保住。

谢元茂也颇为担忧。

在场的人里头,只有宋氏最为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