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弱如他,连骆驼也骑不好。

没有人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头,才踏上了京都的土地。晕倒在万家角门前时,他衣衫褴褛,头发打结,形同乞丐。

这漫长的一条路,生生将懦弱的他磨砺得面目全非。

天下人皆负了他,他娘负了他,舅舅也负了他,他如今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但他眼下,只能依靠舅舅。至少他知道,自家大舅不会同燕淮交好。仅此一条,便很是够了。

“我娘还在成国公府,我即便走,也不能一个人走。”燕霖抬头,定定看向万几道。

万几道眉头紧锁,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一旦我将你娘带出来,便送她去同你汇合。”

燕霖摇头拒绝:“如果真要走,便一起走,我不能就这样抛下娘亲。”

他能一个人从兰羌回来,就也能杀回燕家,把燕淮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抢过来据为己有。

当初燕淮也是如此,单枪匹马杀回京都,从他手里抢走了一切。而今,他要去重新抢回来。

他垂眸,暗暗咬牙。

万几道瞧见,将眉头狠狠皱成了个川字。

燕淮羽翼渐丰,他并无意同他撕破脸来硬的。

“成国公府,也有我的一半,他凭什么全部拿走?我要全部拿回来!”燕霖霍然抬头。

 

第348章喜事(求粉红)

万几道失语,一时无话说他。

到底是他们当年没有将事情处置妥当,才会让今时便成这副模样。因果冤孽,从来如此。万几道望着自己说起燕淮,眼神便恍若淬了毒的第二个外甥,暗暗沉下了脸。

书房内,寂静了很久。

隔着厚厚的帘笼,书房内的声响丁点不曾被传出门外。守在门口的两名小厮互相对望一眼,揣测起那新来的小厮阿喜,究竟是哪里得了国公爷的青眼。大冷的天里,他们就只能在外头看着文,他却能在里头伺候着笔墨。屋子里烧着地龙,暖和仿若日光明媚的春天,就算脱了外头穿着的冬袄,也不大会冷。

穿着冷风的他们,从被打发到来守书房门的那一刻开始,心里盼着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被调进书房里伺候笔墨。内书房里有婢女伺候着,万几道也轻易不叫人进他的内房倒好些,不如内院里来的谨慎,又只能找小厮在旁斟茶倒水,研墨整理,因而通常能进外书房伺候的那名小厮,多半就是万几道的心腹了。

他手底下的人,个个都眼巴巴地盼着这个机遇,不曾想却忽然叫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给抢占了先机。

谁也没想到,这面上带疤,还有些跛脚的少年,竟会是万几道的亲外甥。

哪怕是万几道的夫人也是连一点消息也不曾听说过。

燕霖的眉眼并不曾大变,但他身上给人的感觉却完完全全都变了。像茧里的毛虫,在蜕变的过程中,出了意外,结果蝴蝶不成蝴蝶,毛虫也不像毛虫,尴尬地介于二者之间,叫人看着就觉毛骨悚然。

万夫人已亲眼见过他,却一点也没察觉他便是燕霖。

万老夫人就更是被蒙在鼓里,被瞒得严严实实,丝毫风声也不曾听到。

蛰伏在万家的这只兽,终有一日会张开他的血盆大口,飞跃而起。

这一年的正月,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在角落里用阴毒的眼神盯着自己仇恨的人,有人却正忙着筹备亲事。

吉祥的亲事是在成国公府办的,人少地方大,平素又冷清,热闹热闹也好。原本谢姝宁想着同当初月白跟鹿孔成亲时一样,让他们在外头置办一座小宅子,可后头一想,倒是没大必要。

图兰定然是吉祥走到哪,她便跟到哪的。至于吉祥,眼下手未完全康复,他必然要打起精神,小心行事,留在成国公府里养伤,远比在外头要来的安全得多。等到他彻底康复,必然也是需时刻跟在燕淮身侧的,多半还是歇在成国公府上。

谢姝宁便索性熄了要另购宅子的念头,折成了银子,塞给了图兰。

她手里不缺这点银钱,图兰到底又跟了她多年,因而出手就显得愈发阔大方。卓妈妈在旁忍不住打趣,这旁人家小姐身边的丫头出阁,主子赏些头面首饰,几十两银子的,便已算是大方,给丫头做脸了。哪里像她们,小姐还给陪嫁了宅子。

众人就都笑,逗着玉紫,催她若遇上了好人家,也早早从小姐手里抠个宅子出来才好,惹的玉紫挑着眉将众人依次训了一顿,才没人敢说话了。

她是打定主意不嫁人的,不管谁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主意。

更何况,谢姝宁一早就同她说过,她既然意不在成家,那原本就为她准备着的那一份嫁妆,待她过了双十,照旧也给她。

她推辞了许久,到底没推掉。

月白、图兰,几个寻到了归宿的,婚事则都热热闹闹地办了。

二月初八,黄道吉日。

天还未亮,图兰就被卓妈妈几个从床上拽了起来,剥了衣裳丢进浴桶里,认认真真洗了一回,洗得一贯厚脸皮的图兰都羞得满面通红,直嚷着让她们都出去。卓妈妈哪里会听她的,冷笑两声让人取了五色丝线来为她绞面。

图兰何曾见过这幅动静,唬了一大跳,站起身来就要跑,被玉紫几个死死拦住,好声好气地劝她,这是规矩。

她欲哭无泪,这都什么规矩呀!

中途谢姝宁也来凑了回热闹,见她眉头紧皱,被卓妈妈拍着肩头呵斥了两句,才不情不愿地舒展开去,不禁失笑。

时间久远,谢姝宁已经不大记得自己当年出阁时的画面。那时她满心都在担忧婚后的日子,丈夫本性如何,婆母是否和善,长平侯府的日子好不好过,都足够叫她担心的了,担心得甚至不得空悼念自己即将就要逝去的闺阁人生。

她倚在门边,笑望着图兰一群人,渐渐笑出几滴泪来。

许多事,她明明已经经历过了一番,此刻回忆起来,却似乎都不曾亲历过一般。

分明都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回想着,却仿佛自己只是个旁观的看客。该高兴的时候,她不曾高兴过;该羞怯的时候,她也不曾羞怯过;被婆母下脸,该难过的时候,她却只长松了一口气。

前一世她脚下的道路,太过坎坷不平,叫她走得磕磕碰碰,心神不宁。

多好,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叫她遍尝这人生百味,不必再同前世一般,浑浑噩噩了此一生。

她悄悄别过脸去,飞快地抹去眼角泪水。

“小姐,救救奴婢…”

耳畔传来图兰无力的呼救声。

谢姝宁循声望去,却只正好瞧见卓妈妈瞪她一眼,道:“今后就不必再称奴婢了。月白那丫头到现在也没改掉这习惯,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她已是自由身,早就不必再自称奴婢。

图兰挣扎着,小声说:“一时半会哪里改得掉…”

“那就慢慢改!”卓妈妈轻轻打了她一下,“都是正经要出门的人了,往后可不能再如此无状。”

图兰仰起头来,望着卓妈妈,忽然换了严肃的神情,认真地问她:“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卓妈妈一怔。

“你剥了我衣裳,一大清早的又是训我打我,还拿了丝线来绞我的脸…”图兰肃容,掰着手指细数着卓妈妈的“恶行”,“好多桩呢!”

卓妈妈脸色一黑,劈头在她额上敲了颗爆栗,道:“你个蠢丫头!”

图兰瞪眼,“你瞧,你又打我了!”

霎时,哄堂大笑。

图兰披散着乌黑的一把长发,四顾茫然,

“罢罢,我还真拿你没辙了。”卓妈妈哭笑不得,让人递了梳子来给她挽发,一面忍不住感慨,“都说京都的水土不养人,可瞧瞧,这把头发刚来的时候,我记得可跟把草似的,哪像现在,缎子一般。”

坐在梳妆台前的图兰轻声嘀咕,“又多一样,嫌我头发像草…”

哪有听话只听半截的人!

卓妈妈气得差点把梳子敲她脑袋上,可到底没舍得下手,只愤愤哼了一声。

忽然,正梳着发,图兰哭了起来,道:“妈妈,我以后就见不着你了…”

卓妈妈吃了一惊,忙丢开了梳子劝她,“快别哭了,咱们可没有哭嫁的习惯。”

京都本地的说法,姑娘家出门之前,那可都得笑着的,拜别父母的时候,也不能哭,哭了可是不吉利的。

图兰却伤心的厉害,一时哭的停不下。

谢姝宁快步走近,笑道:“怪不得卓妈妈叫你蠢丫头呢,怎会见不着,你三天后还得回门呢。”

“回门?”图兰抽泣着。

谢姝宁颔首应道:“是啊,三天后你就能领着吉祥回来见我们了。”

啜泣声戛然而止,图兰立即破涕为笑。

卓妈妈忙让人重新打了水来为她净面,嘟囔着:“身上划开老大一个口子也不哭,如今倒是多愁善感起来了。”可说着这样的话,她自个儿眼角也有泪光微闪。

须臾,重新净了面,卓妈妈拿了粉来帮她上妆,一面涂粉一面嫌弃道,“脸盘这么大的姑娘,妈妈我也还是头一回见。”

图兰憋着不敢笑也不敢哭,等到卓妈妈移开手,她缓缓将面前的八角菱花镜高高举了起来,置于卓妈妈眼前,道:“妈妈年轻的时候,难道没见过自己的脸?”

屋子里一众人就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卓妈妈也不恼,“那也比不得你的脸盘大。”

时间就一点一滴就在她们的互相斗嘴打趣中,徐徐流逝。

爆竹燃放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时,图兰也已穿着嫁衣安安稳稳坐在那候着了。

少顷,有丫鬟跑进来报信,说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卓妈妈急了起来,让人抓紧做最后的准备。谢姝宁笑着让她不必慌,前头有舒砚表哥跟哥哥在,岂会这么快就放人进来。宋氏认了图兰做干闺女,自然也就被他们俩当成了妹子,这会妹婿来了,哪里会不为难一番。

都是年少爱闹的年纪,少不得要折腾。

果真,隔了好一会也不见动静。

图兰有些坐不住了,自掀了盖头道:“怎么还不来?”

谢姝宁笑得前仰后合:“矜持些,莫急。”

话音刚落,外头又冲进来个报信的丫鬟,直嚷着:“来了!来了——”

屋子里顿时一阵人仰马翻,忙着帮图兰重新盖上盖头,往她手心里塞如意果,好不忙碌。

赶着吉时,迎亲的队伍匆匆远去。

第349章靖王

出北城时,正巧迎面来了辆马车,因是迎亲的队伍,马车只得先行退避到一旁,等着花轿走过。

暂且停下的马车内,蒋氏面露倦怠,伸指重重按压着眉心揉了几下,问道:“是哪家的小姐出阁?”

同行的大丫鬟闻言,遂往马车外探头悄悄张望了两眼,回过身来摇摇头道:“瞧那阵仗,不像是石井胡同里住着的那几户人家。”北城住的多是仕宦人家,其中尤以谢家所在的石井胡同最为密集,官位低的,大多住在外头。这支迎亲的队伍,人数并不多,兴许只是户小官吏家的女儿出门。

蒋氏听到大丫鬟的猜测之言,不由意兴阑珊,放下手道:“走吧,早些回去。”

大丫鬟应声而去,吩咐车夫启程加速。

迎亲的队伍渐渐远去,载着蒋氏的马车也飞快地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还有一辆牢牢地跟在它身后,同样朝着石井胡同去。

马车里一人昏睡着,一人将眼睛贴在窗上往外看了又看。终于离开了那该死的地方,她被禁锢了许久的身子得以舒展,同样被禁锢了多时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无人知晓,谢芷若的病,出自她的手。

就连蒋氏,也丝毫不曾察觉。

原定于年前便要接她们回府的,但谢三爷提前知道了消息,不论如何也不答应。老太太接连给他施压,也拖了一个月,才叫蒋氏亲自前去接了她们回府。蒋氏一直担心着谢芷若熬不到这个时候便已经病死了,谁知她虽然病着,但离病死还颇有一段距离。蒋氏也由此松了一口气。

那住持静言师太果然是为了银子。

蒋氏权当破财消灾,带着两个孩子匆匆逃回了府。

那间庵堂鬼气森森,实在不像是活人该久留的,蒋氏接了人回来,却依旧忧心忡忡。若非谢芷若果真是重病在身,恐用不了多久就会不治身亡,谢三爷一定会立即吩咐人动手了结了她,好在到底也是亲生的女儿,小时娇宠着长大的,真要下杀手心中多少也有些苦涩,而今只盼着她自个儿死了。但蒋氏怕着,若女儿就此活了下来,今后又是否能平安活下去?

然而世事无常,她如今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依旧想不出应对的法子来。

身着新衣的贵妇人在马车内长且重地叹了一声,“唉…”

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早春来临之际,朝野间也如冬雪消融,万物复苏一般,有了许多同冬时不一样的声音。

肃方帝对清虚道士的丹丸,近乎迷恋。他封了清虚道士做大国师,这大国师却不必做别的,只需日日守在丹炉前,为他冶炼丹药,调理身体。

女色惑人,肃方帝的荒yin名声渐渐传遍朝野。

宫里头的主子们侍寝,那也都是有规矩的,要严格按照着规矩办事。可肃方帝一早开始白日宣yin,这也就罢了,而今他更是同时传唤数人一道服侍,若一有不顺心的,便不论其封号家世,是否诞育皇嗣,直接让人拉下去砍了。

一来二去,已有两位贵人,成了深宫中的一缕幽魂。

没有人知道,自己何时就会变得同她们一样。肃方帝的喜好叫人捉摸不透,难以揣测。人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敷衍纵意。可即便如此,仍有人难逃厄运。

一时间,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但肃方帝虽则在情事上如此无道,于家国大事上到底没彻底糊涂。而今西越照旧是国泰民安,歌舞升平。

他还没有变成彻头彻尾的暴君。

不过他的心思,已经并不时常放在国事上。折子他都挑着看,若是要紧的事,便多看几眼,若是不打紧的,便随意批阅了事。先时他收到惠州递上来的折子,只扫了一眼见是谢元茂恳请告病归京,他便提笔批了折子允了。

这等小事,他懒得多想多管。

惠州那缺了人,便随意再提一个上来便是。

但于修建堤坝,军资调整之类的大事上,他仍会强打着精神仔细思量一番,时不时还会传了人来亲自商议几句。但大家都怕了他,战战兢兢地去觐见肃方帝,平安无事出来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站在红墙绿瓦前,长吁一口气。

众人将清虚道士称为妖道。

可肃方帝护着他,捧着他,谁也拿他没有法子。

自然在清虚道士心中,自己简直冤大了,就算是那六月飞雪的窦娥,也比不得他来得冤枉。他只是个擅制丹丸的普通道士,一不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二不会上天入地神通广大,怎么就成了妖道?

他想要的仅仅只是大国师之位能带给他的钱财权势而已。

朝堂上有人厌他憎他,恨不得杀了他,当然也就有人巴结他恭维他,想要借着他在肃方帝跟前露脸的。

这世上为了钱财权势不怕死的人前仆后继,数不胜数。

清虚道士很满意眼下的日子。

然而千里之外,已有人盯上了他。

肃方帝这一辈的兄弟并不多,庆隆帝死了后,就更加的少了。剩下的那些而今还活着的人里头,唯有靖王一人瞧着还成些样子。自然,在京都那些人的眼中,靖王还不如肃方帝。

肃方帝好歹只是沉迷女色无法自拔,靖王可是懒散至极,到了冬日连被窝也不肯离开的人。肃方帝会挑着看奏折,换了靖王,铁定连伸出手翻一翻折子的兴趣也无。

外头皆知,靖王这年纪越大,就越加懒散。

他的几个儿子也渐渐长大了,靖王府里的事,也都有了儿子打理,他乐得轻松自在,听曲遛鸟,什么也不管。

如果他一早想要那张龙椅,就不会在年纪轻轻时便跑得远远的,到南边来躲清闲。

清虚道士的出现,勉强叫他提起了几分兴致。

幕僚陈庶一大清早就拿了信件来见求见他。

靖王听到通传,半眯着眼睛算了算时辰,好家伙,这还没到辰时呢,竟就来扰他清梦。平素里,他是不睡到日上三竿,断断不起身的人。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就连靖王妃,也不敢在这之前来打搅他。

靖王连声打着哈欠,嘟哝着陈庶可千万是有要事禀报,若不然,他非宰了他不可。

陈庶坐在外头候着,突然重重打了两个喷嚏。

里头的靖王却在慢吞吞地起身穿衣找鞋。人至中年,但靖王身材清瘦,面容白皙,五官俊美,瞧着至多不过三十左右。可他偏生胡子拉碴,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又生生老了好些岁。

他生的同庆隆帝、肃方帝皆不相像。

人常说龙生九子,的确是各有不同。

早春的天依旧寒气逼人,靖王却只披了身薄薄的单衣就走了出来。

陈庶见了便蹙眉喊了声:“王爷,而今天日还冷…”

“你怎么越老话越多,快赶上我前些日子养的那只八哥了。”靖王懒洋洋地打断了他的话,“本王身强体健,不像你是个半老头子怕冷,裹得跟狗熊似的。”

陈庶吸口气,“王爷,您今年四十有一了!”

靖王依旧懒洋洋的,随意往陈庶对面的太师椅上一歪,道:“别提了,一年比一年老,估计没两年我也就该进棺材里躺着去了。”

“…”陈庶无言以对,只得将手中捏着的信递了过去,“京里来的消息。”

靖王面上这才微微带上了两分正经之色,抬手接了信。

伴随着簌簌声响,他打开了信,看了两眼,他不禁挑眉道:“他倒是会享受!”

陈庶道:“那妖道,八成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靖王不以为然,“一个精于房中术的老头罢了,再古怪也是骨肉做的凡人,禁不起一刀。”

陈庶沉吟道:“话虽如此,但长此以往,这大好江山的根基保不齐要被动摇。”

靖王倒不觉得他是杞人忧天,不过口中只说:“左右是他的天下,他要败只管败去。”说着,他忽然正色起来,冷笑了两声,“就那么一张破椅子,谁坐谁倒霉!”

陈庶闻言半响没憋出话来,良久方道:“小的以为,王爷还是应当提前部署一番。”

“子山…本王已有十几年不曾回过京都了…”靖王蓦地长叹了一声,“足足十几年了。”

陈庶默然。

“你先回去吧,静观其变。”靖王又笑了起来,懒懒地摆摆手。

陈庶依言告退。

出得廊下,早春二月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带着寒冬残留的冷意。他咳嗽了两声。

不远处正有人朝这边走来,身量颇高。

陈庶愣了下,旋即迎了上去,恭敬行礼:“世子。”

来人正是靖王的第二子,纪鋆。

靖王妃无法生育,多年来始终一无所出。如今靖王膝下的几个子女,皆是庶出,其中以次子纪鋆最为出众,自小便由靖王妃亲自抚养,视若嫡出。

身着黑衣的青年虚扶了他一把,笑道:“陈先生这般早便来见父王?”

“今晨京里来了信。”陈庶解释。

“哦?”纪鋆微微一挑眉。

纪鋆早就已经开始接手靖王手下的事,故而陈庶也不瞒他,将清虚道士的事说了一遍。

纪鋆听罢皱眉问:“可知此人是谁举荐的?”

陈庶道:“据闻是成国公燕淮。”

第350章野心(求粉红~)

“燕淮?”纪鋆微怔,问陈庶,“此人在皇上跟前可得青眼?”

陈庶颔首,沉吟道:“他年纪虽轻,却颇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