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鋆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踱步,皱眉良久。

这些事,其实还不足以叫他乱,真正叫他乱的,是他的父亲靖王爷。时至今日,他爹仍不曾就这事给过他一个准话,究竟是支持还是反对,是赞赏他雄心大志,抑或还是毫不在意…

但不曾反对,大抵便是赞同了。

他何曾想过,已有一段日子不曾联络过自己的父亲,此时已身在京都。

收到云詹先生的信时,靖王的人,就已临近京都。

看完信后,他略吩咐了几句,撇下众人,换做寻常打扮,孤身先行入京。

进了京后,他径直便朝着东城而去。

至季宅门口,靖王扬手叩开了门,面对门内小厮,牵着马微笑:“我找我儿子。”

第442章不愿

小厮闻言,纳罕不已:“叫什么名?”

瞧眼前这人的模样跟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会让家中孩子与人为仆役的才是。小厮正疑惑着,便听到他言笑晏晏地道:“哦,他是你家主子。”

“…”小厮眉头一皱,想也不想便摆了摆手,要将半开的门重新合上。

靖王“嗳”了声,松了抓着缰绳的手,大步走上前去一脚卡在了门缝里,狐疑道:“没听见?”

东城宅子里的小厮,也都是会拳脚的,这会瞧见靖王先是满嘴莫名其妙的话,后又直接妄图挤进门内,不由得变了脸色,另一个小厮亦立即赶了过来。

靖王的神色却照旧自若得很,轻松格挡了两下,将其中一人背手按在了门扇上。

这般一闹,动静不小,府里隐在暗处的护卫,自然立时便将这一幕幕看在了眼中,提气飞速赶去回禀。东城人物繁杂,兴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街边小贩,也可能别有身份。是以,一名护卫前去禀报,另两名就急忙拦下了靖王。

靖王却忽然不动了,只低头去抚自己的袖口,叹口气道:“都皱了…”

气氛一时凝滞,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靖王又叹一声,仔细抚着袖口的手忽然一动,往腰间而去。

就在这时,吉祥冷着脸大步走来,见着门口的靖王,下意识一怔,怎么瞧着似有几分眼熟?他不由得微微敛目。放慢了脚步。看得越仔细,他越觉得这张脸,带着两分说不清的熟悉。

究竟是在哪见过?

心念电转之际。吉祥的身形蓦地一顿。

他想起来了,眼前这人,很有几分像纪鋆…若说得再仔细些,也有那么两分像燕淮,尤其是鼻子跟下巴,几乎如出一辙!念头闪过,他顿时恍然大悟。神色便也跟着急急变幻。

“靖王爷…”吉祥低声喊了一声,在距离靖王两步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风声将这三个字笔直地送入了靖王耳中。他霍然朝着吉祥望了过来,神色中有着方才没有的冷峻。然而一瞬过后,寒意尽褪,他笑着垂下手。道:“原来有人认得我,如此也好,我也就不必继续找名帖了。”

吉祥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面色情不自禁地变得愈加古怪。

遇上这种事,护卫只先来禀了他,尚未叫主子们知晓,燕淮此时应当还不知靖王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面皮僵硬,他没有迟疑,转身低声吩咐下去:“立即去回禀主子。”言罢。他才重新看向靖王,问道:“不知王爷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靖王瞅一眼先前说过话的小厮。轻笑了声,拍拍裤管上沾着的尘土,又回头看看自己那匹打着响鼻,一身疲惫的马说:“远客到访,你家主子便是这般待客的?让风尘仆仆的客人,站在门口说话?”

“您不是一般的客人。”吉祥也终于笑了下。语气郑重。但说完这句话,他仍给靖王让了个地方。请他入内了。

靖王入京,原是大事,若被肃方帝知晓,当然是吃不了兜着走。可如今肃方帝不过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焉有闲工夫跟精力来管靖王入京了不曾。靖王此行,乃肆无忌惮之举。

“听说你家主子娶妻了?”靖王走了两步,忽然问道。

吉祥神色凝重,并不作答。

靖王倒也不以为忤,只笑哈哈地问:“有孩子了不曾?”

云詹先生的信上,还有许多不曾提及的事。算着燕淮的年岁,若成亲得早,兴许已当爹了也说不准。

然而吉祥还是不答,只是道:“不知世子爷,可知您入京之事?”

这话问得有些僭越了。

“看来,你很得他器重。”靖王眉眼微沉,嘴角仍挂着笑意,却淡了些,漫然说道。

话毕,俩人都未再言语。

不多时,长廊上迎面来了个人,说是主子有请。

靖王听了,却皱了下眉头,面上反而没了笑意。吉祥在旁瞥见,只觉十分不解。

直至靖王踏入花厅,他面上仍不见笑容,眉头则越皱越紧。帘子打起,他走进了里头,一眼便瞧见背身站在那的一个人,靖王眯了眯眼睛。背对着他站着的燕淮,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神色淡然,不见悲喜。

从他得知靖王的事,已过了几日。

这几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倒也足够叫他用来理清自己心中纷乱的思绪。

故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相见的这一瞬间,燕淮的心是平静的。

靖王打量着他昳丽的面容,终于明白过来,为何云詹先生会在信里说,初见他的那一刻便起了疑心。明明眉眼生得不如纪鋆像他,可给人的感觉,却更像。

“你没想过要认我。”靖王哂笑着,率先开口说道。

自他上门,燕淮便知靖王已然洞悉,他只是不曾想过靖王竟会问得这般直截了当。于是,他的回答也显得同样的直接:“的确没有想过。”

靖王默然。

从方才在廊下听说燕淮要见他的那一刹那,他就明白过来了。

若燕淮想要同他相认,知道他突然上门的这一刻,便不会如此心平气和地发话愿意见他。因为只视他为靖王爷,无关其他,这才能堂堂地同他站在一处——

靖王自顾自地坐倒,也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不失望。

说失望,似乎也谈不上,只是个从来也不曾见过的儿子,他又不是没有儿子…一二三四,凑凑也能打桌马吊,哪里就缺了这么一个。可说不失望。他嘴里却又似乎有些涩然,叫他不想再说话。

漫长的岁月里,他根本不知自己在外头还有个孩子。

可奇怪的是。生下燕淮的那个人,那双眼,他还记得。

眼前的年轻人,生就了一双同亡母几乎一模一样的双眼。

靖王看着,微微有些失了神。

他年轻的时候,有过很多女人。逢场作戏的有,讨他欢心的也有。林林色色,早已记不全。遇见大万氏的时候。也只当做是露水情缘罢了。于男女之情上,他素来薄情,甚至寡义。起了兴,漫天胡扯。说些腻歪的情话,发誓赌咒,亦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

可是,大万氏或许有些不同。

不同在哪?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只记得,自己竟在即将离京之前,特地吩咐了云詹去找她,有意带她一同走。

自然,人并没能被云詹带到他身边来。

这件事,原本也就该这么结束了才是。可南下的次年。他第二次派人四处去寻她。这一回,同样没有任何消息。

他羞于说自己竟也长情了一回。后来,就真的再不曾寻过。

谁能想到。多年后的一天,他竟会收到那样一封信。

过得片刻,靖王问:“先生人呢?”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依旧习惯于尊云詹一声先生。就是因为太过于信任他,当年才会毫不怀疑他的说辞,悉数当真。然而靖王明白。云詹先生当年的做法,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

即便时至今日。真见到了燕淮,他也依旧觉得世事弄人,那个声音清脆,谎称是戏班一员的姑娘…竟会是定国公万家的小姐。

他看着燕淮,越看越觉世上怎会有这般糊涂的事,也不由得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云先生不在了。”

靖王吃惊:“先生去了?”

燕淮道:“王爷若有意,可前去云先生灵前上炷香。”

靖王闻言,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拔脚就要往外去。

檀香烟气缕缕,靖王上了香,扭头问燕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便在这问吧。”当着云詹先生,将往事迷雾一一扫去。

燕淮却只道:“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知道是靖王后,他便再没有话可问了。

“我不走。”靖王转过头去,断然说道。

燕淮眉头一蹙。

“我大老远来一趟,累了。”靖王背对着他,说完这话,身子突然摇晃了两下,侧过半张脸,打着哈欠道,“我一把老骨头了,就算是陌路人,你就这么赶我走,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吧?”

话音落,他已拖着步子,蹒跚走至燕淮身旁,扶着他的胳膊大口喘气:“老二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病了很久?”

“不曾。”燕淮黑着脸,装病装得这般浮夸不像样,他就算想信,也没法信。

靖王却像是浑然不觉自己装得有多差,半吊在他身上,“老二也是个混账东西…我命苦啊…”

“还请王爷自重!”燕淮咬牙,将他的手指一一掰开,把人往地上一甩,“吉祥,送客!”

靖王竟也不避,就这么往地上摔。

“嘭”的一声响,摔得并不轻。听见响声,已迈过门槛的燕淮脚步微滞,迟疑了下才重新迈开,换了吉祥自外进来,道:“王爷请。”

“厢房在哪?本王困了。”靖王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抬头问道。

吉祥:“…王爷的马已喂过食。”

靖王越过他,抬脚往外头去,“这天有些凉了,让人多备一床被子。也不必喊本王用饭,本王每日都要睡上六个时辰,这几日睡得少,眼下已是困极。”自顾自说完,他忽然停下,转身皱眉看向吉祥:“厢房究竟在何处?”

 

第443章喜事

靖王身上的这股子赖皮劲,委实叫人大开眼界。吉祥被折腾得傻了眼,忍耐着打发人去回禀了燕淮,到底靖王不是寻常人,动手赶人,多少也得思量一番。谁知他派人去问过燕淮,得到的却只有两个字,送客。

这便是下了死令了。

吉祥便不再犹豫,不论靖王嘴上说的是什么话,脚下步子是往何处迈的,只横剑一挡,道:“王爷一路好走。”剑还在鞘中,并未拔出,可这般举动已是出格。依靖王先前露给他们看的性子,只怕接下去便要动火了。然而吉祥如是想着,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不防靖王爷突然袖了手,念叨着“罢了罢了,焉有这样的待客之礼”,一面转个身,即往前庭而去。

方才好说歹说,靖王却只当不曾听见,摆出一味要留下小住的模样,而今却是径直就走出了大门,翻身上马,扬鞭便走。

马蹄下尘土荡漾,只一会便消失在了拐角处。吉祥微微松了口气,旋即却又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靖王此人,颇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他目送着靖王离去,又派人悄悄跟了上去,过了两条街,才撤回来。

知道靖王并非欲擒故纵,而是真的走了,吉祥这才亲自去见了燕淮,禀明后事。

燕淮问了句,“可是沿着那个方向走的?”

“瞧着应当是往世子那边去的。”吉祥颔首应道,稍稍一顿。再道,“不过依属下之见,靖王爷不一定就会立即去见世子。”

燕淮笑了下。没做声,只摆摆手示意吉祥退下,自己站在窗边,远眺着东城一隅,一看就是许久。他没料到,靖王竟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自己找上门来了。那老头,难道便丝毫不知道讲究脸面?

这等事。休说名门世家,便是寒门小户,也得先觉羞愧。哪就能同他一般直接冲到门口说着要找儿子。

他姓燕,不姓纪。将来也不会姓纪。

窗外起了风,吹得四野飒飒一片轻响。

他虚虚搭在窗台上的手指有些冷得发木,轻颤了两下。被他收了回来。垂着手隐在袖中。

谢姝宁推门进来的那一刹那,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他背对着自己站在窗边,有风从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吹得他的衣袖猎猎作响。她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了,轻轻唤了声:“默石。”

燕淮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嘴角带着轻浅的笑意,长长吁了一口气,问:“不是难受着吗?怎么出来了?鹿孔怎么说的?”

晨起的时候。谢姝宁的面色便有些难看,觉得身上不自在。等到青翡领着人送了晨食进来一一摆好,递了筷子与她时,她更是突然起身冲至外间,吐了几口酸水。还未进食的胃里一阵阵翻涌,翻江倒海般难受,可干呕着,却也吐不出旁的东西来,一来二去便愈发难受得厉害。好半天,才算是舒坦了些,命人取了温水来漱口。

可这晨食,却是再也用不下去了。

她身子前些年一贯不大好,悉心调理了很久才日益康健起来,因而但凡身上有些不得劲,身边的人上上下下都得担心一回。燕淮更是,见她突然之间吐成这样,面色发白,一颗心早早便提到了嗓子眼,立即就让人去请了鹿孔来号脉。

谁知不等鹿孔到,靖王先上了门。

他瞧着谢姝宁吐过后,歇了一会面色已恢复了几分红润,精神也尚可,便叮咛她不必出来只管歇着等鹿孔来,自己出来见了靖王。然而虽则他一早便做好了准备,想好了若是有朝一日同靖王摊牌,该说些什么,该如何应对,真见到了人,心里头却仍是波动了些。

强行赶走了靖王,他心中却也并不平静。

莫名的情愫,令人有些手足无措,十分不自在。他怕自己会在谢姝宁跟前表露出来,平白叫她也跟着自己再心烦意乱,就索性先躲在了书房里,且过一会再去寻她。没想到,谢姝宁先过来了。

他一口气问出三个问题,随后反手将窗子关上。

外头的风有些略大了起来,直直吹进屋子里,吹得人头疼,身上发冷。

关好了窗子,他这才朝她大步走了过来,扶了她的手往椅子旁走,一面追着又问:“要不要紧?”

“你坐下。”谢姝宁却没顺着他的意思落座,反倒要他坐下。

燕淮微愣,不解地道:“怎么了这是?”但疑惑着,他还是坐了下去。

谢姝宁便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地仔细看了他两眼,忽而眉眼弯弯,低头在他唇上亲了口,呢喃着道:“默石,你要当爹了…”

“…”燕淮怔怔的,“我没听清…”

谢姝宁失笑,“鹿孔听过脉了,月份还太小,生怕是错了,换着手多号了几遍,这才敢明确。”

燕淮的眼睛随着她的话,一点点瞪大,最终里头盛满了笑意。他想抱她,又怕手下没个轻重不小心伤着她,只好轻手轻脚地拉着她的手往怀里带,感慨着:“得亏先坐下了。”若不然,这么惊人的消息,他非得摔了不可。

他盯着谢姝宁如今还十分平坦的小腹,小心翼翼用手试探着搁了上去,小声说道:“回头让鹿孔当着我的面,再号一回脉吧…”

没听见恭喜二字,他委实亏大了。

谢姝宁闻言笑得不行。

“当着孩子的面,别笑话我。”燕淮搁着衣裳在她小腹上轻轻摸了摸,底下如今还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不免有些遗憾。

谢姝宁看着突然孩子气起来的他,心中一片安然。

她也没想到,这孩子竟会来得这般快。算算日子。竟是在他们婚后没几日便有了的。她的小日子,一向都还算是准,但这回也还只迟了几天。按理早几日晚几日,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道,原来是肚子里多了个小家伙。

不过今天早上突然胃里翻涌,吐了一回,她隐约间还是想到了这上头。只是想着不该这般快,没有深想下去罢了。不曾想。鹿孔过来后,为她仔细把过脉,蹙了蹙眉又让她换了只手更为仔细地听了一回脉。这才面露喜色,非得让她再换一回手,再号一次脉。

她先时不明白,被他唬了一跳。还当是自己得了什么难症。心里头惴惴不安起来。

好在鹿孔后头笑了,眼角眉梢都舒展开去,带着笑意。

她才有些醒悟过来,心中顿时滋味百般,难以言喻。

良久,鹿孔终于道:“恭喜夫人,是喜脉!”

孩子月份尚小,脉象不显。须得仔细号过之后,才能肯定。

鹿孔号脉下定论。从不说些他没有把握的事。他如今既同她道喜,便一定是真的了。话音一落,在场的丫鬟婆子亦都高兴地连声说起了贺喜的话,卓妈妈更是立刻就扭头吩咐了下去,屋子里该添置的东西要立刻添置起来,该收拾的也都马上收拾了。再加上天气渐冷,虽离入冬还有一段日子,卓妈妈仍是马上就要让人准备着将地龙烧起来。

谢姝宁哭笑不得,赶忙劝阻,这才没叫卓妈妈把屋子翻了个新。

卓妈妈缓过神来,还是高兴得不能自抑,连声说谢姝宁跟燕淮是有大福的人。

青翡在旁问,要不要赶紧打发个人回北城报喜去。卓妈妈这才收了话,仔细盘算起这事来,按理未满三个月,应当先瞒着才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毕竟头三个月胎尚不稳,若出了意外,没能留住,也是有的。等到那时,难免惹了众人都跟着一道伤心。再者,都说刚来的孩子胆子小,说得多了保不齐要躲,图个忌讳便该先瞒着。

但这是府里的第一件大喜事,北城那边合该也报个喜才对。

更何况,方才鹿孔也说了,胎象很好,只要调养得当,断不会有事。

谢姝宁却是不在意这些忌讳的,卓妈妈尚在犹疑,她已拿了主意,让小七亲自回北城报信去。至于燕淮那边,她就没有派人去唤他,只等到靖王离府,她亲自去书房找他。

这个消息,她只想亲口告诉他。

尤其是在眼下这样的时候。

她猜了想了很久,却从来也没想到过给大万氏留下那块玉佩的人,竟会是靖王。靖王离京太久,久到若是无事,京都里已不大有人会提及他的名号。饶是燕淮,也从未联想到几位王爷身上去。

明明说的是个江湖草莽…

不过今日燕淮亲自见过靖王,却信了那句“江湖草莽”。

那样的人,换身打扮,装个混迹江湖的浪子,分明就是本色出演。

燕淮将头低了下去,贴在她的小腹上,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听见动静?”

谢姝宁笑着摇摇头:“还得好几个月,别急。”

眼下还不足两个月,何来的胎动。

然而不止燕淮急…

小七快马赶往的北城,进门时跟汪仁碰了个正着,急急喊了声“印公”。汪仁站定,皱眉问:“出了何事,这般急?”

小七就咧嘴笑道:“大喜事!”

“哦?”汪仁抬头看看天色,“阴沉沉的,瞧着要下雨,有什么喜事?”

小七但笑不语,又要往里头去:“得先回了太太。”

汪仁闻言眉头愈发紧锁,摆摆手赶他去,自己也立即跟了过去。结果一进门就听到小七在那同宋氏说,“今晨鹿大夫把的脉,的确是喜脉,不能有错。”

他一愣,旋即就看到宋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急匆匆往外走。

汪仁扬手一拦,“踩了裙子了,别摔着!”

“阿蛮有喜了!”宋氏看清楚了他,高兴地说道。

汪仁也笑,“大好事,我那还有好些有趣的东西,赶明儿都给他们送去。”

宋氏闻言,摇头道:“这东西都是有忌讳的,不能胡乱送。”

言罢,她提了裙子照旧要往外头冲,道:“我得去东城看看。”

“都有什么讲究?不如你同我一块去挑了再去东城?”汪仁匆匆拔脚追了出去。

 

第444章探望

宋氏笑他胡来,眼下这时候哪需他送什么有趣的东西过去,真要送就等来日瓜熟蒂落,再仔仔细细挑拣了送过去给外孙才是。汪仁听了她的话,摸摸鼻子,心头微痒,但想着如今巴巴送过去也无人能拣了来玩,白搁着积灰罢了,没得将来还得多费工夫使人清洗一番,索性还是应了宋氏的话歇了这门心思,只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她一同往东城去。

马车只得一辆,汪仁自顾自就挤了上去,将原要跟着宋氏一起出发的玉紫给撇下了不准她上来。

自然,他先上了马车,玉紫又哪有胆子再往上头窜,只好站在马车旁,轻声唤了声“太太”,面带犹疑。话音落,不等宋氏发话,汪仁先撩了帘子一角露出半张脸,斜睨她一眼,道:“不必跟着了。”

玉紫一噎,哪有这样的人…

“五驾车,这便走吧。”汪仁言罢,又去看拿着马鞭的五,淡然吩咐下去,“眼瞧着乌云压不多时就要落雨,你且挑了捷径走,路上别耽搁。

五忙不迭应是,等着马车里的人坐稳,一扬马鞭,赶着拉车的骏马便朝东城燕淮的宅子而去。

马车里,宋氏却皱着眉头看向了汪仁。

汪仁被她直勾勾地看得有些发怔,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脸,疑惑地问道:“上头沾了东西?”

“…披风还在玉紫手里呢。”宋氏无奈地叹口,微微摇了摇头。方才玉紫在马车外唤她。她正要答应,却先被汪仁给挡住了身形,抢先将玉紫打发了下去。这可好。她才让玉紫特意去取来的披风,就这么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