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说点家常闲话,亲近一番…卫新咏借口每日都要读会书,就告辞了。

☆、201.第二百零一章 窥破

第332节 第二百零一章 窥破

等他走后,卫郑音嘘了口气,笑着对侄女道:“如今可算知道他为什么会被过继到瑞羽堂来了。你那二叔竟想釜底抽薪,也亏得他恰好顶上。”有点遗憾,“只是这人口风也忒紧了,我想打听详细点他如何打消了你那二叔的念头都不成。”

“我猜呀!”卫长嬴抿嘴笑道,“二叔本来是想釜底抽薪的,可如今看到卫新咏进京,晓得这一招不灵了,自然不想再致仕了。”

卫郑音道:“大道理上是这样,但细节上肯定没这么简单。”又若有所思的问,“我听这卫新咏刚进来时说的话,似乎对你有些怨怼…你以前拿刀剑什么的架过他的脖子?”

卫长嬴笑着道:“我先前就说了,他被我威胁过一番性命。”

“我道你就是说一说吓唬他呢,你居然还动上手了?”卫郑音平常很是优雅娴静,摸过最锋利的东西大概就是绣花剪子了,听侄女这么一说有点啼笑皆非,道,“你呀!还真是…怪道他一开始语气里满是嘲讽呢!不过你能对他这样恭敬,我看他似乎也很惊讶?”

卫长嬴道:“大约是因为先前我跟他见面时很是吓唬过他一番…嗯,其实我也没怎么揍他呢!然而他究竟是怀恨在心了。”

卫郑音忍不住好奇的打探了两句当时的情况,就嗔她:“你真真是冒险!揣测着邀请之人不安好心,也敢乔装长风去赴约,这万一要是…”

“总不能让长风去冒险罢?”卫长嬴笑着道,“二姑姑您想,我娘家的祖母和父亲母亲把我和长风看得命也似的,我是襁褓里就定下来要远嫁的,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都在凤州,万一长风没了,难为我还能带着他们一起嫁到沈家去吗?然而长风是男子,是可以守在他们膝下的。这样我若是没了,他们悲痛一场,终究还能过下去。若是长风没了,那上上下下可都好不了了。”

卫郑音见她这番话说得平静无比,晓得是真心话,叹息道:“也真是作孽…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也是父亲眼力好,给你挑了沈藏锋为婿,免了诸多无辜的委屈。”她觉得这件事情虽然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侄女显然也不会喜欢老听人提起的,就说回正事,“我看你对他的态度非常尊敬,尊敬的都有些刻意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人虽然论起来是救过我与长风的,按说我该感激他得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对他感激不起来。”卫长嬴叹道,“大概就是因为此人的为人罢…二姑姑您想他一开口就提霍照玉的事儿是为了什么?”

卫郑音本来自有看法,但听侄女这么讲,她就说:“我对他也不甚了解,正要问你呢。”

“他分明就是故意拿了这件事情来打压我的。”卫长嬴撇了撇嘴角,道,“先声夺人——一上来就提一件我做下来的糊涂错事儿,好把我的气势打掉,最好击溃我心防,好顺着他的思路与暗示走。之前在凤州城外的山间,族兄卫青陪着我头一次跟他见面,他就爱来这一手!”

卫郑音笑着道:“所以在凤州城外那一回,你就拿刀架他脖子上了?”

“在他开口之前我就这么干了。”卫长嬴笑了笑道,“祖母和母亲都教导过我,遇见这种一上来就先声夺人的,万不可随着他,免得被他牵进早就预备好的圈套里。必定要把话题夺过来顺着我的想法走才好…听闻那些个坊间的卜士相者,开口就是‘你近日必有大灾大祸’,先把人吓倒了,可不就是样样听他的了吗?吕不韦初见公子异人,何尝不是如此?”

“这个倒是真的,我身边的人在市上还遇见过一次来着。”卫郑音听得扑哧一笑,道。

卫长嬴道:“我近来所作之事里,最糊涂的一件就是霍照玉这一件,卫新咏旁的不提就提这个,哪儿是他为了我好?他就是希望用此事来勾起我心中的懊恼后悔与羞愧,然后接下来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心浮气躁的,一来没心思去分辨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知不觉就要被他牵着走了;二来在他跟前失了气势,即使想跟他相争,也难以压住他。”

就撇嘴,“上一次他从头到尾都是这样!”

卫郑音就问:“那你当时也是这样客气的吗?”

“才没有呢!”卫长嬴道,“那会子才遇了刺,虽然我代长风去赴约了,可也不知道江伯有没有把长风平平安安的送回去,想不心浮气躁都难。见他一味的试探恐吓我,我哪儿能叫他好过?”

虽然不太清楚卫长嬴刁蛮起来的样子,但卫郑音却知道自己那厉害的母亲是何等宠爱这个侄女的,宋老夫人这种身份的人要惯孩子,被惯的那一个,想也知道任性起来何等难缠。卫郑音笑道:“看来这卫新咏在你手里吃了不小的亏。”又问,“那这一回怎么就对他很客气了呢?”

“一来在姑姑这儿,有姑姑看着呢!我可不想被姑姑嗔我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卫长嬴打趣了一句,道,“二来祖父祖母都把他弄到瑞羽堂来了,祖母还特意写了信叮嘱我不要为难他,反而要帮他一把。显然祖父祖母有用到他的地方,我叫祖父祖母给我操的心那么多了,难得有件事情能尽点力,这会子跟他吵起来,既没有好处,又没准要坏了祖父祖母的计划。这又是何必?”

又笑着道,“他一上来给我个下马威,无非是在凤州被我胁迫过也揍过,心里不痛快,由着他发泄两句好了。横竖他再记恨,难道还能在姑姑您跟前把我抓起来一顿打吗?而且他也看出来了,玩这种先声夺人的把戏对我可没有用。”

卫郑音虚虚一点她额,嗔道:“那我问你一句,你也别动了气儿,姑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不明白了:听你解释这卫新咏的用心,和你的应对,这不是极聪明能干的么?怎么霍照玉这件事情你就犯起糊涂了?”

“我若是知道,我也就不犯这个糊涂了。”卫长嬴叹息道。

到了傍晚的时候,卫长嬴推辞了卫郑音留她用了晚饭再走的邀请,回到太傅府。

回去之后自是先去上房见苏夫人,苏夫人正抱着沈舒光在逗弄。已经三个多月的小孩子会得笑了,他躺在祖母的怀里,乌黑的眼珠追逐着祖母在他跟前轻晃的拨浪鼓,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听得卫长嬴的心都融化了一片。

看到媳妇回来了,苏夫人就把拨浪鼓放下,道:“你回来了?可拜见过你六叔?”

“回母亲的话,媳妇已经拜见过了。”卫长嬴本来要委婉含蓄的说卫新咏想拜访沈宣的事情,奈何如今儿子在跟前,心思不免就散了,目光在沈舒光身上打着转,口中直截了当的道,“六叔才貌俱非常人所能及,祖父特意写了手书,令其当面呈交父亲。这一回六叔特意问过几时方便登门拜见父亲。”

苏夫人早就留意到她的目光了,就道:“我抱了光儿这会子手有点酸,你若不累你来逗他会儿罢。”这时候因为拨浪鼓忽然没了,沈舒光咿呀着不依起来。

卫长嬴自是大喜,忙道:“媳妇一点也不累!”接过儿子,拿了拨浪鼓逗他重露笑颜,卫长嬴欢喜极了。

苏夫人则是沉吟了片刻,琢磨她禀告的话起来。

过了会儿,才道:“既然是你的叔父,那明后日晌午后请他过府一叙罢。”

卫长嬴笑着应了,又谢过婆婆,苏夫人哂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为了多抱会儿儿子,卫长嬴又拣了些事情跟婆婆说,然而如此赖了片刻,到底要告退了,只好恋恋不舍的把沈舒光还给婆婆。

离了上房,卫长嬴就叮嘱琴歌再跑一趟苏府,告知卫新咏。

到得次日的晌午,卫长嬴才打发了上午过来请示的管事们,小使女朱阑拎着裙角笑嘻嘻的跑过来禀告:“咱们家六老爷来了,正在前头说话。”又担心道,“听前头的人说,咱们公子的幕僚年先生如今也在,不知道阀主会不会让年先生考校六老爷。”

“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他若是连年苼薬都敷衍不过去,也枉费祖父赏识他这么多年。”卫长嬴对卫新咏的才干心计绝对不怀疑,毫不在意的道。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当天沈宣留了卫新咏在太傅府用过了晚饭,因为卫新咏坚辞而去,这才命人用自己的马车送他回苏府。沈宣回到上房,喝了解酒汤,就跟苏夫人感慨:“卫氏竟有这等人才!惜乎晚了一步叫常山公笼络过去,过继成其侄子了!若早些发现该多好。”

苏夫人之前也听卫长嬴说自己这个忽然出来的六叔“才貌俱非常人所能及”,但她当时听出卫长嬴有推荐之意,只以为是寻常抬举的话,没放在心上。如今闻说,很是惊讶,道:“真有那么出色?怎的从前从未听闻?”

“他本是知本堂的子弟,如今却入了瑞羽堂,显然在知本堂时要么怀才不遇,要么因才获罪,不得卫崎重视,这才投了瑞羽堂。”沈宣嘿然道,“不然又何必抓住卫长风为其师卫质皎庆贺寿辰的机会,上门自荐?”

他非常的惋惜,一再感慨,“若早一点发现,怎么也要把他笼络过来——锋儿那幕僚年苼薬已是年轻有为了,今日竟被卫新咏轻描淡写之间说得哑口无言!依我所见,卫新咏甚至根本未将对付年苼薬放在心上,此人年纪轻轻,比年苼薬还小了几岁,就有这等口才手段,实是不世出的人物。可惜啊,如今他背后站着的是常山公,不提常山公昔年的襄助,以及如今是亲家,这位卫公的手段放在那里,我也不好挖他的墙角。若是旁人,我说什么也要下手了,哪怕是把藏凝许配给他!”

苏夫人知道丈夫爱才,但扼腕到这地步,显然这卫新咏才华之杰出,远非常人所能及。但听他说为了笼络卫新咏,不惜将他最疼爱的嫡幼女沈藏凝下嫁,就啼笑皆非起来了:“咱们的三媳是这卫新咏的侄女,你却要把小女儿嫁给卫新咏,这辈分是怎么论的?”

沈宣抚掌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唉!”

☆、202.第二百零二章 推理帝顾乃峥

第333节 第二百零二章 推理帝顾乃峥

接下来几日里,因着卫焕的手书,以及卫郑音与卫长嬴的推荐,卫新咏挨个拜见了朝中诸位权臣,均得到了极高的评价。甚至有人质疑起卫崎的年岁起来:“如此良材美玉,谁家会嫌自己这一支多了?居然会容他过继到瑞羽堂,景城侯莫不是老糊涂了?”

又怀疑卫崎膝下诸子,“还是他们嫉妒兄弟,不使成名,迫得卫新咏只能改投瑞羽堂效力?”

以上只是常人照着常理推测的,帝都之大,无奇不有。既然有奇葩如顾乃峥这等人,以其之口无遮拦,自有一番大异常人的见解——

顾乃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表示:“我妻这六舅舅过继到瑞羽堂,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们怎的知道,他并非原本就是瑞羽堂的血脉?!”

鉴于他是卫氏阀主的嫡亲爱女的女婿、卫新咏本人外甥女婿的身份,众人目瞪口呆之后,莫不小心翼翼的围上来请教。

“诸位虽然不曾见过,但或许都听说过常山公之嫡长子、即我妻的嫡亲大舅风仪出众之事罢?”顾乃峥手摇折扇,一派胸有成竹,见众人都点了头,他折扇一收,在掌心啪的拍了一下,道,“着啊!我妻嫡亲大舅、常山公之嫡长子风仪出众,如今这六舅舅之风仪如何,诸位可是亲眼看到的!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顾乃峥猛拍几案,宣布真相,“这六舅舅没准其实是我妻之外祖父常山公一脉的亲生骨肉,只不过不得不将他自幼养在知本堂,择了他那所谓的生父卫积代养罢了!如今卫积去世多年,他也长成,自该还回本家。若非如此,景城侯纵然年事已高,又怎么可能将如此才貌双全的子弟放到瑞羽堂去?!这都是因为六舅舅他本来就是瑞羽堂的骨血,景城侯知晓真相,不得不含泪送他归还本支啊!”

…虽然以他的身份说起有关卫焕与卫新咏的真正关系应该是有点影儿的,可围观的人也不全是没有脑子。这会就有人擦着冷汗质疑:“子烈兄此言差矣,卫新咏若是常山公一脉骨血,何必要让卫积代养?难道常山公一脉养不得他吗?”

“自然是养不得!”顾乃峥鄙夷的看了这人一眼,道,“我妻之大舅舅岂非是个例子?这六舅舅气度犹如皎月,风仪才华丝毫不在传闻中的‘病骨鹤仪’之下!我那外祖父自然担心他天赋过高,步上我妻那大舅舅的后尘!所以要把他寄养在外!”

“可为什么要寄养在知本堂,而且用知本堂子弟的身份?如今也只是说过继,并未听说有子烈兄说的这些啊!”又一人不太赞同道。

顾乃峥嘿然道:“贤弟真是太老实了!为何养在知本堂——一来我妻这外祖父与景城侯的交情世人皆知,更不要说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请知本堂代养子嗣有何可怪之处?至于说用知本堂子弟的身份,不是我说贤弟,贤弟此问,与晋时惠帝之‘何不食肉糜’有何两样?岂不闻坊间素有将子嗣寄养他家使其易养活的做法么?瑞羽堂诸子嗣皆康健,惟风仪最好的嫡长子生来卧病,我妻的外祖父不敢让第二个风仪才华犹如嫡长子的子嗣重蹈覆辙,因此非但将他养在知本堂,而且完全使用知本堂的排行与身份…如今待他康健长成,当然就接回去了!”

“…子烈兄的推测似乎过于牵强了些,常山公一支的子嗣,不拘是否夭折,如今均有下落。嫂夫人这娘家六舅舅并不在其中,年岁也不与他们类似罢?”

“贤弟愚顽啊!”顾乃峥同情的看了众人一眼,声音一低,道,“我妻之外祖母,宋老夫人何其凶悍?我妻这六舅舅,必然不是宋老夫人的骨血,所以…呵呵!”

这厮的为人,帝都上下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帝都顾氏本宗的大公子,最是口无遮拦,而且推测起事情来,可谓是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每每叫人瞠目结舌不知所以…所以平常他嘀咕什么,众人都是当笑话听,这一回也不例外。

众人把他的话说出去,说说笑笑,也没当真。可架不住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隐去了顾乃峥的名号,被添油加醋的有鼻子有眼睛起来:话说常山公卫焕还未致仕的时候,曾经与某个女子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这女子自然就是卫新咏的生母了。然而因为宋老夫人的凶悍,棒打鸳鸯,以至于卫焕不得不忍痛抛弃了他们母子…呃,不对,是抛弃了那女子,把卫新咏送进知本堂寄养。

然后卫新咏在知本堂渐渐长成,恰好瑞羽堂式微,很需要有才干的子弟出来振奋家声。于是卫新咏可不就是要去认祖归宗了吗?但如今宋老夫人还在世,记恨着卫新咏与其生母,所以始终不许他认回卫焕膝下,卫焕无奈,只好把亡故的胞弟拖出来作垡子,又请了族里耆老帮手,趁着卫师古寿辰,勉勉强强的让卫新咏这点血脉归回本宗…

以上是大致事情的经过,卫新咏的生母从使女到小家碧玉到勾栏里的清倌人到商家女到…总而言之,说得跟戏本似的,五花八门的版本都有。

甚至连卫新咏才一过继就上京来都成为了佐证,理由是若非卫焕亲生骨肉,只是给已经去世的弟弟寻个嗣子继承香火,至于这么上心他的前程、迫不及待的让他入仕吗?

肯定是亲生的!

而且多年来一直寄养在知本堂,卫焕心头愧疚,这才可着劲儿的扶持他,好作为弥补。结合嫡庶分明到苛刻的宋老夫人的为人,甚至还有人怀疑卫焕这么做不但是为了补偿私生子卫新咏,也是担心卫新咏这样的人才留在凤州会遭宋老夫人的毒手…

…卫郑音脸色发青的看着堂下的女儿女婿,怒目喷火的问:“你们究竟是打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居然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弄得帝都如今满城风雨,个个都认为卫新咏是你们外祖父的亲生骨肉、甚至还使你们外祖母的贤德名声受了牵累?!”

这件事情跟苏鱼丽真心没有关系,等她察觉到时,她这个奇葩的丈夫已经把事情做下来了。但女婿是娇客,卫郑音虽然想骂的只有顾乃峥,却还是连女儿一起说了,这一点苏鱼丽心里清楚,狠狠剜一眼丈夫,示意他来回答。

顾乃峥虽然在世家子弟之中声名如雷贯耳,见者莫不头疼。然而究竟是世家里出来的,岳母又是阀阅之女,不敢怠慢,敛了平常的惫懒,恭恭敬敬道:“回母亲的话,这些都是小婿的推测,小婿以为六舅舅跟大舅舅都是风仪出众之人,兴许真是亲兄弟呢?”

卫郑音简直不敢相信这女婿居然当真是因为一个这样荒唐的理由就认为卫新咏是卫焕的亲生儿子…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道:“那照你这么说,这天底下风仪出众的人,莫不都是你外祖父的儿子?!”

顾乃峥道:“回母亲的话,然而六舅舅本来就姓卫。”

“…”卫郑音看了看左右,她做小姐那会,被宋老夫人调教得可是在整个帝都都出了名的有规矩,然而娴雅贞静如她,这会也很想拿点什么来砸顾乃峥了!

然而这不省心的女婿还在继续道,“而且还有在外人跟前没说的缘故:这六舅舅不只风仪出众,重要的是这位舅舅才华横溢,非常人所能及!如今卫五表弟正当年少,外祖母连卫二叔都一直防备着,又岂肯轻易过继知本堂子弟?必是因为外祖父坚持。而外祖父为何坚持?显然是因为六舅舅乃是亲生骨肉…”

“你给我闭嘴!”卫郑音努力的告诉自己女婿是娇客、为了女儿也不能太得罪了女婿,可还是忍不住怒喝一声,喝断了顾乃峥的话!

劈头盖脸的把这个不省心的女婿大骂了一通——顾乃峥可算是认了错了,然而他那满脸的不以为然,就差在脸上写上“小婿知道岳母大人您是鱼丽外祖母的亲生女儿,今日乃是为尊长讳”——卫郑音心里那个恨,亏得卫长嬴也在,与苏鱼丽一起左哄右劝的,可算让她平息了怒火。

虽然如此,卫郑音还是心里不痛快,打发了女婿先回去,留了女儿下来,跟她交代道:“你这夫婿太不着调了点儿!他平常口无遮拦也就算了,如今连自己长辈都议论起来了!你的外祖父外祖母,难道他不也要这么叫了吗?如此肆意胡说八道,根本就是没把我卫氏放在眼里!须饶不得他!”

苏鱼丽也是恨得牙痒痒的,道:“母亲不知道,女儿昨儿个在家里就好生收拾了他一番,结果他到了母亲跟前还这样不知悔改!等回去之后,女儿一定给足他好看!”

卫长嬴倒是另有看法:“这番话虽然是表姐夫传出来的,然而表姐夫的为人,各家谁不知道?他说的话,如此荒谬,居然传着传着都快成真相了。幕后怕是另有人在操纵,表姐夫许是被人坑了。”

卫郑音道:“这个如今还不知道是谁,且不去管。先说乃峥这儿,哪有他这样做外孙女婿的?这也就是父亲母亲都不在帝都,我念着他是鱼丽的丈夫给他留份体面!要不然…”

“总而言之他这次这么大的胆子,不管不行了!”卫郑音磨了磨牙,阴着脸对女儿道,“我预备把他打发出帝都外放到地方上好好的反省反省!他自来在帝都有口无遮拦的名声,从前一来念他是顾家子弟,二来念他年幼无知也还罢了。结果他如今一点儿敬畏之心也无!这样怎么成!”

苏鱼丽向来最识大体,立刻听出来卫郑音这么做其实还是为了自己考虑,担心顾乃峥如今连妻子的嫡亲外祖父外祖母都敢随口胡说了——卫郑音要不是宋老夫人的亲生女儿、苏鱼丽是宋老夫人的亲生外孙女,念着嫡亲骨血的份上,还有在老夫人跟前求情的机会。

不然,瑞羽堂再式微,总归也是阀阅,宋老夫人要收拾顾乃峥,他再奇葩也是个悲剧。

偏偏顾家又管不住这个嫡长子,万一顾乃峥被放任惯了,得罪了无法赔罪的人,他没有好下场不要紧,牵累了苏鱼丽,卫郑音能放心吗?如今借着他编排卫焕与宋老夫人,打发他外放,一来也是警告其他那些传谣言的儿女;二来却是要叫顾乃峥清醒清醒,知道点儿分寸。

明白内中缘故,苏鱼丽自不会阻拦,点头道:“一切都照母亲吩咐。”

“他这种人外放,身边没人盯着也不成,你得跟他一起去。就是你那个小姑子,原本你婆婆去了,裴家疼爱女儿,把她接去幽州养了几年。”卫郑音又叮嘱女儿,“如今因为你嫁过去,才送了她回来,一来是为那句‘丧妇长女不娶’,有你这做嫂子的教戒了;二来也是她到了婚配之年,裴家做主不了她的婚事。你最好问问她的心思,若能定下来人,先把人给她定了,免得人家议论你这做嫂子的不疼小姑子,顾柔章都十六岁了你还不给她相看人家。”

卫长嬴也说:“定好了人家,等到了日子,便是表姐还随着表姐夫在任上,只要回来主持一下婚礼就好。”

三人商议了一番,苏鱼丽又想起来一事,向卫长嬴歉意道:“夫君他这个人!有件事情,我这一回逼问他编排外祖父外祖母时顺带才问出来的,本要叫他当面给表妹你赔礼,然而方才竟忘记了,他如今怕也到了家…我先代他给你赔个不是!”

卫长嬴笑着道:“表姐是说解家酒肆吗?也没什么,不过是一顿饭。”

“解家酒肆?”苏鱼丽一愣,道,“这么说他在酒肆那会也得罪了你?”

“表姐说的是?”卫长嬴忽然觉得有点不祥。

果然苏鱼丽解释道:“我是说之前沈表弟带你去春草湖,结果在芙蓉洲遇见不知礼仪的女子阻拦,调戏沈表弟。后来不是因为冒称太子姬人被沈表弟发怒下了手吗?然而夫君他…他却到处说是你干的!”

☆、203.第二百零三章 高兴吗?

第334节 第二百零三章 高兴吗?

卫长嬴被提醒,猛然想起来之前沈藏锋的槊才做好那日,众人恰好一起到金桐院探望他…那日顾乃峥可不就是说过动手的人是自己?当日因为端木无忧要跟顾乃峥拼命,场面混乱不堪,她也没管得上问个究竟,还道是顾乃峥从别处听来了什么小道消息听差了,不想这厮却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造谣自己了吗?

她几欲吐血的问:“却不知道我如何得罪了表姐夫?以至于表姐夫要这样污蔑我?”

苏鱼丽尴尬的无地自容,道:“表妹你不要误会,其实夫君他也没有不喜表妹的意思。他那么说…那么说是因为…因为他…就跟这回一样,他推测是这样的。”

见卫长嬴一头雾水,苏鱼丽羞愧的替丈夫解释事情经过:“夫君听说了芙蓉洲之事后,就说那些个采莲女虽然面目可憎,然而怎么都是女子。所谓好男不跟女斗,即使他也只是训斥了采莲女们,并没有同她们动手。更何况沈表弟素来有海量,怎会对她们下手、还是一个都没放过呢?”

说到这儿苏鱼丽也有点支持不住,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才小声继续道,“夫君觉得下手的肯定是表妹你,他说定然是表弟碍着面子与那些采莲女…嗯,他这个人就爱乱说话,你不要理他…反正他推测出来动手的人其实是表妹,沈表弟不过是怕表妹被传出凶悍嫉妒的名声,这才把这罪名接了过去!”

卫长嬴:……!

苏鱼丽虽然隐去了几处,但大概经过已经说出来了:顾乃峥这厮,认为沈藏锋不是会对女子下手的人,推测事情是沈藏锋碍着面子与采莲女们敷衍了几句,于是母老虎卫长嬴妒火熊熊燃起,把那些采莲女都…然后沈藏锋看到情况不好,担心妻子名誉受损,就站出来把责任揽了过去。

这厮根本就没什么推断的能耐,胡搬乱凑的推测也就算了,把这种乱七八糟的结果到处宣扬也还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回想起来端木无忧要跟顾乃峥拼命的那一回,卫长嬴暗暗咬牙:这厮居然还把这种乱七八糟的结果当成是真的!

若再有下次似那日的景象,卫长嬴决定一定要帮端木无忧扫除一切障碍,坐看端木无忧铲奸除恶!

呃…偏偏这厮如今是姐夫了,这样的想法其实也就能想想。这厮当真出了事儿,却叫表姐苏鱼丽怎么办呢?

于是卫长嬴很郁闷的回了府。

不意她回到金桐院后倒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黄氏喜气洋洋的告诉她:“季神医方才打发了人过来说了件喜事!”生怕卫长嬴不上心,她着意强调,“大喜事!”

卫长嬴有点一头雾水,道:“是什么喜事?”

黄氏笑得合不拢嘴,道:“啊哟,少夫人这些日子真的是太忙了,连神医那儿的大喜事也不知道了吗?”

卫长嬴正要往季去病是不是要娶妻之类的上头去猜,然而这样的事情黄氏道声喜也就是了,断然没有在自己跟前这样高兴的道理。她心念一动,下意识的问:“莫不是父亲的病…?”

就见黄氏一拍手,欢喜道:“可不是吗?季神医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着戎人巫医抹在伤了苏家五公子与裴家公子的箭上的那毒药,结果今儿个就打发人来说,他对咱们大老爷的痼疾有些眉目了——这会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要咱们派人护送他去凤州呢!”

卫长嬴当真是喜得难以置信!

她足足愣了好半晌,也不管现下的身份与体统了,跟小女孩子一样兴奋的跳了起来——原地蹦了两回,才在下人或惊讶或窃笑的注视里冷静下来,立刻急声吩咐:“快打发人去告诉姑姑…不,琴歌、艳歌,你们四人先各领一队侍卫去季宅,记得要我出阁时祖母亲自点的那些!务必保护好季神医!”

琴歌等四婢都肃然道:“婢子敢不效死!”

黄氏忙道:“婢子才接到这个消息,就已经自作主张,打发侍卫过去了!”

“再加两队!”卫长嬴断然道,“横竖我在沈家这后院里,根本用不着什么人保护!只要人足够可靠,便是把我的陪嫁一起打发过去也不打紧!”

这次她可不会觉得黄氏自作主张了,把身边四个“碧梧”出身的使女都紧急派去了季宅,回过头来立刻好好褒奖了黄氏一番——急步进了屋,坐下来就吩咐把贺氏等可靠的心腹都叫过来一起商议:“父亲若能大好,不仅仅长风,我瑞羽堂更有何忧?这一点无人不知!如今想季神医死的人怕是不会少,季神医此行凶险万分,必须设下万全之策!”

黄氏、贺氏等人都知道轻重,均道:“少夫人所言极是!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少夫人安居院内,不要轻易外出,方便人手调集保护季神医!”

“我只在帝都之内行走,倒是无妨。”卫长嬴神色肃然的道,“我一个已嫁之女,与娘家兴衰何干?杀我没有什么意义,反倒是跟沈家、卫家都结下大仇,我的安危你们不需要考虑——再说我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么?刺客,我也不是没遇见过!”

她凝神片刻,道,“人手够不够还是其次的,最最关键的是可靠!季神医固然医术海内无双,本人却没有什么武力。只需一个寻常侍卫,就能一刀了结了他!必须防着别有用心的死士的混入!”

贺氏就提议:“少夫人和二姑夫人的陪嫁之人虽然多,也有很多忠心的。然而大抵是管事、奴仆,侍卫却不是很多。是否向沈家求助,请沈家‘棘篱’出手?”卫家到底是以文风昌盛闻名海内的,族里的侍卫也好暗卫也罢,究竟不如沈家、刘家这两家与胡夷打了百年的阀阅精悍。

论到防卫上头,沈家暗卫的名头可让人放心多了。

黄氏也道:“‘棘篱’骁勇无比,却是远胜少夫人与二姑夫人陪嫁的侍卫的。”

卫长嬴咬了咬唇,道:“我这就去禀告父亲母亲,请求此事!”

…其实这会沈宣也得了消息,也才打发了一批人手去季宅保护。又请了苏夫人到前头书房里商议,开口就道:“我预备让藏机、敛华、敛昆带人护送季去病前往凤州,你一会答应了卫氏的请求后,让他们三个身边伺候的人给他们收拾下行囊。”

苏夫人吃了一惊:“就为了一个大夫,至于么?”

“都是做给卫焕看的。”沈宣道,“再说没有三个本宗子弟一起去,如何能够派出足够的人手而不被圣上责问?你莫忘记两年前戎人能够潜入凤州,如今为什么不可以?当初连卫氏及其弟都在凤州城外遇刺,何况是季去病!”

苏夫人在大事上一向不跟丈夫争,此刻就道:“那用什么名义去?总不能直说让他们三个护送一个医者罢?这也太惹人笑话了,而且圣上那儿不好交代。”

“名义还不好找吗?”卫郑鸿沉疴有望痊愈,在这眼节骨上,这个消息实在太大也太突然了,连他的亲家沈宣此刻也感到一阵阵莫名的烦恼与焦躁,语气有点不耐烦的道,“海内名士卫师古不是正在凤州教导卫长风?就说打发他们去跟卫师古拜师!”

苏夫人有点啼笑皆非:“沈家可是以武传家,个别子弟拜在卫师古名下也还罢了,三个子侄都去…只是他们这么一拜师,几时才能回来?”

“横竖藏机也才十七,就是在凤州盘桓几年也没什么。就冲着咱们派了他们三个护送季去病过去,只要就季去病人送到了,不管他治不治得好卫郑鸿,你还怕瑞羽堂会亏待了咱们的儿子、侄子?”沈宣皱眉道,“卫郑鸿长年卧病,犹自声名在外!他若康复…瑞羽堂可就不会是如今式微的样子了…到那时候,朝中…还有圣上那儿…我沈氏这些年来因为藏厉、藏锋等子弟,已经颇为打眼,如今连亲家也重新振兴。恐怕圣上与其余几家,会有些不喜啊!”

苏夫人知道他愁的这些事情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道:“长嬴怕是已经到上房在等我了,你若没有旁的话,那我就先回去应了她。”

沈宣揉着额道:“没有什么话了,你且去罢。”

苏夫人回到后头,果然卫长嬴正在上房里焦急万分的等待着——因为有沈宣的叮嘱,卫长嬴才见了礼,苏夫人劈头就道:“季神医为你父亲寻着良药的事情我跟你们父亲都才听说了,方才你们父亲就是为了这个叫我过去商议的。”

卫长嬴忙道:“敢问父亲、母亲商议得如何?”

“圣上的心思,我想你也该有些察觉。”苏夫人先表示为难,“若是为了季神医一人派遣太多人护送,恐怕圣上不喜,必然授意谏官攻讦。”

卫长嬴知道圣上绝对不会喜欢阀阅过于兴盛,瑞羽堂衰微,圣上表面上惋惜卫焕与卫崎,心里不定多么高兴呢!如今卫郑鸿痊愈有望,最想季去病忽然死掉的人里,圣上一定在其中——还能不想方设法的阻拦着沈家帮忙护送季去病前往凤州吗?但还是忍不住道:“可是从帝都到凤州,中间颇有几处盗匪,而且怒川滔滔,常有戎人偷.渡,万一…”这可是她父亲唯一的指望啊!她手里若有十万兵马,一起派上了都不会觉得夸张的!

“你不要急,听我说。”苏夫人和蔼的道,“所以你们父亲预备这样:让藏机、敛华、敛昆三人,以去凤州拜卫师古为师的名义,‘恰好’同季神医结伴而行!”她解释道,“阀阅本宗子弟出行,携带大批奴仆下人伺候这是应有之理。此去凤州千里迢迢,中间路径不平,再各带一批侍卫——横竖让他们换身奴仆的服饰,兵刃或藏于衣下、或放于行囊,谁敢说他们带的人全是我沈氏‘棘篱’?!你们父亲方才算过了,便是途中再有变,也必然保季神医平安抵达凤州!”

沈家连嫡带庶三个本宗子弟都派出去了,这可是本宗这一代男嗣里近半的人数了,沈宣保季去病顺利平安抵达凤州之心,透过这三个子侄就可见一斑!再没有比这更可靠的承诺与保证了——卫长嬴感激得简直无以名状!

☆、204.第二百零四章 我知道你们一定很恨我

第335节第二百零四章我知道你们一定很恨我

海内第一名医季去病医术更上层楼——重点是,卫郑鸿康复有望。这个消息真格是晴天霹雳一样炸响在诸人头顶!

帝都卫府,卫盛仪整个的瘫软在座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屋梁,若非胸口还微微起伏着,整个人俨然已经死了一样了无生趣。

卫长云和卫长岁兄弟闻讯之后联袂赶到,见这情况,都不禁落下泪来,一起跪到他跟前,摇晃着他的胳膊道:“父亲!父亲!如今局势对咱们这一房何其不利,您万望保重啊!”

“保重?还怎么个保重法?”卫盛仪此刻万念俱灰,任凭两个嫡子扯着自己的袖子,只是呆呆的望着头顶,怆然道,“嫡母百般打压,父亲的心也偏着大房,先前我痛陈这近二十年来独自在帝都的辛劳,与嫡母千方百计离间的酸楚…然而你们也看到了,我等来的是什么?不是你们祖父的承诺不是保证,甚至连安慰都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甚至还有一个卫新咏!如今,连大哥也要好了,咱们这一房除了束手待毙还能如何?”

“祖母欺咱们二房太甚!”卫长云本就对自己当年不慎走露了过继之事,以至于叫嫡祖母抓住了父亲的把柄,从此对二房百般防备打压深怀愧疚,如今看到这一幕,更是深深的懊悔与怨恨,他眼含怨毒,恨声道,“若非父亲这些年来苦苦支撑,瑞羽堂岂有今日振兴之机?祖父祖母却丝毫不念父亲的劳苦功高,非但不将瑞羽堂传与父亲,甚至还想赶尽杀绝——既然如此,我等不如索性跟他们拼了!”

卫盛仪绝望道:“跟他们拼了?哈哈…他们远在凤州,帝都这儿,不过一群婆娘罢了,弄死了又如何?卫郑鸿、卫长风,哪个不是被护得铜墙铁壁也似?要不然,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

“父亲,卫郑鸿如今尚未康复,只要杀了季去病…”卫长云沉声道,“季去病成名这许多年,海内从未有第二人医术能与之相比!只要杀了他,卫郑鸿就永远也好不了!”他咬牙切齿的道,“宋心柔那老妇,不是一直把她的亲生骨肉当成性命一样看待?若知道卫郑鸿又有了痊愈的机会,却再次功亏一篑,也不知道这老妇偌大年纪,还能不能经受得起再一次打击?一旦这老妇去了,那卫长风一介黄口小儿如何能与父亲争什么?”

卫盛仪听得先是眼睛大亮,随即黯淡下去,自嘲一笑,道:“卫郑音与卫长嬴俱在帝都,她们手头的人手已经不少了,更不要说她们的夫家也必然会帮手的。你我父子如今落魄至此,又怎么杀得了季去病?”

“还有圣上!”卫长云既然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思虑过的,立刻道,“父亲请想,圣上素来忌惮我等阀阅,若知卫郑鸿即将康复,瑞羽堂必然振作!圣上岂会喜欢看到这一幕?!”

“…圣上难道还能不许季去病去往凤州诊治卫郑鸿吗?”卫盛仪怔了怔,下意识的道。

卫长云低声道:“圣上明面上自然不会这样做,但圣上私下里岂能没有动静?”

话题还是绕回去了:“沈、苏两家必然出手,届时哪怕圣上密调禁卫离京,恐怕也无济于事!”调少了,这两家的侍卫都骁勇非常,没准还是去给他们送点“剿匪”的战绩的;调多了,阀阅世家也不是死人。

如今他们对天家恭恭敬敬,是因为一来大魏气数未尽,二来大魏对他们也是极优待的。圣上若当真做出这种公然想害死卫焕嫡长子的事情,阀阅恐惧落到卫家的地步之下,谁知道会做下什么事情?

圣上只要没疯,就不会这么做。不这么做,又能拿季去病如何?

然而卫长云不试试究竟不能甘心,道:“除了圣上之外,还有刘家与知本堂也决计不想看到这一幕!知本堂如今也许没有这样的能力,但刘家呢?从帝都到凤州,须从州北进入,那儿与东胡只隔了一道怒川。若刘家放些戎人过去…或者…毕竟卫郑鸿康复之后,定然要为其子女追讨刘氏!东胡刘氏的威远侯一支,曾经刺杀过其子女!太尉一支,造谣过其女闺誉!卫郑鸿纵然康复之后会另有儿女,然此嫡长女与嫡长子之委屈他岂能不管?”

卫盛仪恢复了些精神气儿,凝目沉吟。

一直听着兄长和父亲说话的卫长岁,小声道:“也不知道这大伯父是何等性情,若父亲与大伯父好生说道这些年来咱们房里的经历,请大伯父为咱们房在祖母跟前缓颊…”他话音未落,已被卫长云重重一个耳光掴在了脸上,打得眼前金星乱冒——

混乱中只闻卫长云怒声呵斥道:“你昏了头了?居然想去跟大房乞怜?你莫非忘记了这些年来咱们这一房人被宋心柔欺压成了什么样子!你忘记母亲是怎么去的了?母孝未除,你竟想着向仇人乞求!你再说这样的话,休怪我无情!”

卫长岁勉强站住脚后,正欲分辩,却闻外头有下仆匆匆奔入,不敢抬头看上头乱七八糟的主人们,小心翼翼的禀告道:“六老爷来了,老爷见是不见?”

“卫新咏,他来做什么?”卫长云正在暴怒于弟弟居然妄想着对杀母仇人乞求之中,闻言顿时没好气的道,“告诉他,父亲身子不适,不见!”

下人正待出去回复,不意卫盛仪忽忽目光一转,喃喃道:“卫新咏?他才在帝都传出才华横溢、气度过人的名声,然而如今卫郑鸿却好了…他的地位却也是亟亟可危——宋心柔那老妇,若非因为卫郑鸿不能视事,还能容庶出子嗣有什么活路?更不要说卫新咏还是知本堂过继而来的了!”

他猛然一拍案,对进退维谷的下人道,“去请他到书房,就说我立刻就过去!”

卫长云听了他之前的话,也是精神一振,道:“卫新咏才华过人,必知宋心柔那老妇的狠毒心肠!他好容易从知本堂不引人注目的庶出子嗣混成了我瑞羽堂的嗣子,又得祖父扶持,如今堪堪名满帝都,岂容宋心柔那老妇夺去他这一切?父亲,也许他此刻来找父亲,已经有了对策?”

卫盛仪也盼望是这样,他如今是明知道自己这一房几乎是完了,却又无计可施——假如卫新咏能够有办法解除他目前的困境,便是让出些好处给卫新咏他也顾不得了。

匆匆回到后头换了身见客的袍服,赶到书房。名义上的堂兄弟相见,略略寒暄了几句,卫盛仪就按捺不住如今焦躁万分的心情,探首询问道:“六弟今日前来,未知可是…可有什么指教?”

他本来差点就要直接问“可是为了季去病一事”,话将出口,到底觉得如此显得太过焦急。万一卫新咏确有法子,岂不是给了他狮子大开口的指望?所以临时改了口。

卫新咏却是气定神闲得紧,慢悠悠的道:“今日来得突然,叨扰二哥之处,还望二哥见谅。”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卫盛仪忙道,“六弟有话不妨直说。”

卫新咏被他再三催促,却是越发的沉得住气了,微笑着道:“二哥所言极是,倒是新咏冒昧了。”

卫盛仪耐着性.子跟他客套——客套了好半晌,也不见卫新咏讲起什么实质性的话题,他真心承受不住了,也不管卫新咏掌握主动之后的后果——横竖他如今就快没有后果了,住了场面上的套话,直截了当的问:“坊间传闻,海内名医季去病医术又有长进,据说已有良方能够使咱们的大哥彻底康复。六弟如今想必也听说此事了罢?”

“二哥说的是。”卫新咏笑着道,“说起来大哥沉疴多年,二伯母也为他很操了一番心,不意如今上天庇佑,居然赐了痊愈之望,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卫盛仪定睛看他神情,但见他说话之时虽然是满面笑容,然而眼神平静无波,根本没有丝毫或怒或惊,心下既叹服此人城府,也生出一丝希望:显然卫新咏一点也没有觉得卫郑鸿的康复会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以此人的城府,会容许卫郑鸿康复之后、瑞羽堂将他这个并没有血脉关系的嗣子丢弃么?

定了定神,卫盛仪缓声道:“难道六弟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寻愚兄说这一番话么?”

见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卫新咏终于说起了正题:“新咏来之前,就想过二哥如今是什么心情?如今一见,新咏实在失望!”

卫盛仪一皱眉,有点摸不着他的意思,就问:“愚兄迟钝,未知六弟此言何意?”

卫新咏轻描淡写的道:“自二哥进书房以来,坐立难安,几番欲言又止,因新咏装了糊涂,二哥竟心急到了直接出言询问——倘若二哥是为了什么紧要之事,也还罢了,不意二哥却只为了季去病一事!新咏岂能不失望?”

“六弟既作此言,难道认为此事不紧要?”卫盛仪闻之不禁大怒,拍案而起,道,“如今这书房再无第三人,你敢说你不惧宋心柔过河拆桥?!若是如此,你今日来此处又是何意?!”

卫新咏却慢条斯理的道:“二哥这样生气,新咏却是更失望了。”不待卫盛仪的暴怒发作起来,卫新咏眯起眼,似笑非笑道,“众所周知,大哥的病乃是胎里带来的,乃是痼疾!否则也不会除了季去病外,连太医院院判都束手无策了!当初季去病也是在卫家一住两年,才使之调养有气色、乃有子女的。如今季去病不过是钻研一味戎人所知的毒药,就能笃定治愈大哥?!”

“新咏虽然不算精通医理,然而也知道,季去病这些年若一直守着大哥,三不五时的前去诊脉,兴许有这个可能;然而季去病未曾随大哥前往凤州——论起来是二十来年没见过大哥了,岂知大哥这些年来的病情变化、如今的具体情况?”卫新咏淡淡的说着,卫盛仪的额上却渐渐滑下汗来——

只闻卫新咏嗤笑道:“季去病终究是人不是神!否则当年就能令大哥痊愈了不是吗?若他如今说,对于大哥的痼疾有了些想法,新咏倒是相信的。但他如今言之凿凿的说必然能够使大哥痊愈么?嘿嘿…世人信他海内第一名医的名头,新咏却知道,他海内第一名医的名头还不是二伯母给的?二伯母能给他这个名头,又能令他在帝都长居,不许前往西凉寻找唯一可能在世的至亲,难道打发他演一场戏就难了?”

他慢条斯理的提醒,“之前送沈家二孙公子满月礼的下人,前些日子才到帝都。如今那几个下仆都还在苏、沈两边府上候着回信与回礼收拾齐全了再动身。这些日子以来,这些下仆的行踪二哥想来也不可能个个注意到罢?不过——二哥,你相信世事会这么巧么?”

☆、205.第二百零五章 闵漪诺的婚事

第336节第二百零五章闵漪诺的婚事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闵氏、周氏,你们竟然敢!你们好大的胆子!”卫长娟大力拍打着房门,发疯似的尖叫着,“你们是我嫂子就能把我关在这儿了吗?!你们竟敢这样对待我!拿我当犯人?!你们这两个贱.妇!你们不得好死!”

院墙外,闵氏、周氏铁青着脸,吩咐守门的婆子:“看好了七小姐,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她出门,知道了吗?”

周氏冷冷的补充道:“若你们这许多人都看不住一个人,那要你们也没什么用了,懂么?!”

端木氏去后,府中家事都是两人在管着,如今两人一起发了话,婆子们都不敢怠慢,恭敬的保证:“两位少夫人但请放心,婢子们哪怕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一定会把七小姐看好了的!”

回到闵氏的屋子里,打发了下人,闵氏、周氏脸上的铁青之色却都散去了,一起懒懒散散的喝着茶,议论此事:“刘若耶这两日都没来,也不知道这小蹄子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兴许刘若耶自己没来,却打发人送了消息进来给她?”周氏低声猜测道,“只可惜这小蹄子人也忒笨,那么想跑出去,就悄悄的溜走啊!在自己院子里就闹了起来,青天白日的想放她出去闹腾都不成!”

闵氏正要说话,门却被忽然推开了。眉宇之间隐着沉沉怒火的卫长云一头撞了进来,看到屋里就妯娌两个,头挨着头的低声说话,旁边连个伺候茶水的人都没有,不免狐疑,冷声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夫君您回来的正好,妾身正有事情要跟您说。”闵氏愕然之下,马上换上担心之色,道,“七妹妹那边…出了些事儿,妾身正跟弟妹在商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