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藏晖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太妙,他强笑着道:“那…六堂叔那儿…?不要我去了吗?”

“也是你去。”沈藏锋冷冷的道,“两件事情都是你办,都要给我办好!若是办不好…”他忽然之间笑如春风,轻描淡写的道,“你自己想后果!”

“…”沈藏晖下意识的哆嗦了下,心中对六堂叔父子的同情不忍忽然之间荡然无存,却只得一个念头:糟了!三哥这回似是动了真怒了…我可该怎么办才好?

两兄弟这儿,沈藏锋没费什么心思就把弟弟压制住了。

倒是端木芯淼的院子里渐渐的剑拔弩张,卫长嬴几乎有点压不住场面——

☆、11.第十一章 平息争端(上)

第350节 第十一章 平息争端(上)

先是端木芯淼大肆责骂邓贵妃,邓宗麒固然性情宽厚,又因为端木芯淼是女子,不愿意和她作口舌之争。然而他身为嫡侄,又身受姑母大恩,即使明知道邓贵妃确实胁迫了端木芯淼,自然也要出来替贵妃说话。

…两边就这么争了起来,越争越是激烈,该说不该说的全部都嚷了出来只求一个痛快。

卫长嬴几次插话进去圆场都不被理会,到后来索性坐到下首,住了口,冷眼旁观起来。

端木芯淼医术脾性口才都承袭了其师季去病,端得是舌毒如蛇,尖酸刻薄的道:“贵妃自有苦衷?她好大的苦衷啊!当年她亲生儿子死了,明明知道与家师的祖父毫无关系,乃是废后钱氏所为!她不敢得罪钱氏,就拿家师的祖父出气!家师如今孑然一身,皆拜贵妃所赐!贵妃苦衷,家师的苦衷怎么论?!合着家师就是活该吗?!”

邓宗麒便道:“母子情深,端木小姐未曾为人之母,也许不能体会这样的心情。在下固然也是尚未成婚,然而抚养舍妹弯弯长大,却深刻理解此中悲痛。姑母当年迁怒令师之祖,也是悲痛欲绝之下所为,何况令师之祖父与六皇子甍逝真的毫无关系么?”

“悲痛欲绝?”端木芯淼不屑的道,“邓氏她要是当真悲痛欲绝了,横竖那会儿钱氏之子、我那大姐夫年岁也不长,她身为贵妃不可能见不着的!索性豁出性命不要把我那大姐夫了断了,不就给她儿子报了仇了?她恋着荣华富贵又没那份胆子,怪得了谁?你们可真不愧是姑侄,一般的不要脸!”

她嗓音拔高起来,硬把邓宗麒要说的话压了回去,高声道,“至于说我师尊的祖父与六皇子甍逝的关系——不就是先前刘家送钱氏入宫为后那会,担心钱氏有了身孕,会对大皇子不利,所以给钱氏下了绝育药,尔后钱氏在宫中遇见我师尊的祖父,妙手回春使她生下来四皇子?我师尊的祖父本就是那会的太医院院判,为后妃诊治是他份内之责!邓氏难道没寻过我师尊的祖父诊治过?!亏你有脸说这话!”

“白玉金参岂是钱氏能够弄到的?”邓宗麒纵然好脾气,被她这样一路骂下来也露出怒意,冷冷的道,“而且白玉金参本是北戎所产的救命良药,即使在戎人贵胄中也是好东西。能将此物用成毒药,没有季英的指点,单凭钱氏怎么可能!在下的姑姑迁怒季英…真的全只是迁怒么!”

他放沉了声音,一字字道,“在下倒是更好奇一件事情:众所周知季英当时乃是钱氏的人,所谓季英与霍淑妃勾结谋害六皇子,也是钱氏舍车保帅罢了。按说季神医对邓氏那般痛恨,也不该不怨恨钱氏才对!却怎么收下端木小姐你为徒?端木小姐固然不姓钱,可你学医不就是为了令姐与令甥:一个钱氏的嫡媳、一个钱氏的孙儿么?!”

邓宗麒淡淡的道:“方才端木小姐自己也说了,令师如今孑然一身…说起来若非钱氏先谋害在下的姑母,季家根本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钱氏才是罪魁祸首!令师尚且能够收下端木小姐你为徒,如今在下的姑母还没有把蔡王母子怎么样,端木小姐就利用弯弯对在下下起了手。”他嘲讽的道,“不愧是钱氏看中的嫡媳的胞妹!”

端木芯淼闻言,冷冷的道:“所以,要等你那姑母把我大姐和外甥怎么样了,我才应该还手?你当我是傻的?”

邓宗麒冷冷的道:“端木小姐杀伐果断,在下自愧不如!”

“你有那杀伐果断之心,也敢动我?”端木芯淼嘲讽的道,“世家子弟成百上千,纵然你有贵妃做依靠,可在众人眼里,十个你加起来也不如我这个师尊唯一传人来得重要。卫姐姐在这儿,你问她一问,若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她会选择谁?”

邓宗麒朝她森然一望——下首卫长嬴把茶碗交给朱实,淡淡的道:“芯淼妹妹,你们可算是想起我了,我真是感动极了!”

端木芯淼一抿嘴,道:“卫姐姐,我方才是怠慢你了,我也知道姐姐这会拨冗过来并非真的担心邓宗麒,不过是因为此地是明沛堂所在。你放心罢,我自有分寸,你看这人跟我吵了这么半晌不是还活着吗?我还要留着他给贵妃提醒,自不会叫他当场就死在了这里。”

卫长嬴把袖子一拂,站了起来,淡淡的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担心邓公子?”

这话说得端木芯淼一怔,邓宗麒神色也微微动容,下意识的抬头朝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只闻卫长嬴道:“先不说邓公子若在西凉有了差错,我夫家如何跟圣上、跟邓家交代。就说私谊,邓公子尝于小竹山救过我一回,我也不能忘记。”

“小竹山之事,算来在下与顾兄其实也有责任。”邓宗麒轻声道,“若非我等唐突上山,你…嫂夫人也不会为了避开我们前去屋后竹亭小坐,自然就不会遇见那条竹叶青了。”

“邓公子不知,那竹亭原本是没有的,是舍弟临时叫人搭建而成,本是用于他在屋后读书时能有个地方。”卫长嬴正色道,“舍弟专心学业,只学过一套强身健体的五禽戏,身手比之常人也算不得十分敏捷。那竹叶青与竹亭同一色,我与使女入亭时不曾发现,舍弟与其下仆也未必能够察觉。若那日我不曾为了避开公子以及顾公子,去往屋后竹亭暂时落脚,获救于公子手下。而竹叶青始终在其内,之后必定是舍弟前去读书消闲,万一受害,后果不堪设想!是以我实在感激公子的。”

邓宗麒有些讷讷的道:“这只是小事。”

“对公子是小事,家母却是一直感念公子得紧。”卫长嬴客客气气的道。

端木芯淼听得心头烦躁,就对卫长嬴道:“卫姐姐,你感念邓宗麒救过你,但我们师徒帮过你们卫家的地方也不少罢?不说你那个教习江铮,就说你生产时,我也是代替师尊守在产房外的。固然没帮上忙,然而总是一份心意。你不要觉得我是在挟恩自重,但你既然要念邓宗麒的好,也不能忘记了我对你的好、偏心他罢?”

“正因为你们两边都对我有恩,我不忍见你们彼此残杀,所以才把事情都丢下赶了过来。”卫长嬴听了这么半晌早就在盘算要怎么圆这个场,此刻就道,“实际上你们两个人是没有什么恩怨的,又何必如此?”

端木芯淼怒道:“卫姐姐你这话说的也太轻松了!我与邓家没有恩怨?邓贵妃就差明着告诉我,在西凉好好儿的给她做奸细了!说起来这事儿跟你们沈家也是有关系的——我在西凉做什么奸细?还不是把卫姐夫的动静按时禀告上去!你不帮着我对付邓宗麒,还说这样的话!”

“场面上该说的、不该说的,横竖你们方才自己已经都说了,我也不再赘言。”卫长嬴摆手示意她冷静些,沉声道,“恩恩怨怨的事儿,咱们不在当时,所知道的都是听来的,又因为骨肉之情各有偏向,若要就这个争个是非,我想既争不出来结果,也没有实质上的意义。所以如今芯淼你对邓公子下毒,归根到底还是不放心蔡王太后以及蔡王殿下是不是?”

端木芯淼咬住唇,不作声。

卫长嬴又看向了邓宗麒,道:“邓公子,我知道你素来性情宽厚,方才被芯淼下了毒,也没有直接责怪芯淼此事,而是更心疼弯弯。说来这事也是我的不对,这些日子管着琐事,竟怠慢了你,以至于你在我沈氏的祖堂中被下毒。我这儿先给你赔个罪!”说着朝他一福。

邓宗麒听她说“我沈氏的祖堂中”,心头就不由自主的一黯,他压抑住到唇边的一声叹息,轻声道:“嫂夫人不必如此!”说着就下意识的伸手虚扶了一把。

卫长嬴坚持福完了礼,起身后就对端木芯淼道:“所以我要说芯淼妹妹你糊涂了!”

端木芯淼不服气的道:“我怎么个糊涂法?卫姐姐你可不要总是帮着邓宗麒!”

“请恕我直言:还是方才的那番话,想来你们之前吵得厉害都没听见。我这会再说一遍,只一个贵妃娘娘还奈何不了蔡王太后与蔡王殿下!”卫长嬴平静的道,“芯淼妹妹你对邓公子下毒,无非就是想用这一手,胁迫贵妃不敢加害。但妹妹真的认为单靠贵妃就能为难得了令姐与令甥?令甥可是圣上的嫡亲骨血啊!更不要说,如今的皇后娘娘何其贤惠,对圣上的嫡亲骨血,哪儿能不好生照料,怎容贵妃乱来?”

端木芯淼皱眉道:“卫姐姐你是说贵妃这是在吓唬我吗?”

“贵妃的为人我不敢断言,毕竟我也没怎么见过贵妃。但邓公子就在这儿,妹妹你大可以问问邓公子,贵妃为什么会对你说那样的话?”卫长嬴趁端木芯淼陷入沉思的光景,对邓宗麒递过去一个眼神。

邓宗麒微怔,低头思索了片刻,似有所觉,微微颔首。

这时候端木芯淼也问了:“邓宗麒,你觉着你这姑姑拿了我大姐与外甥威胁我,这是为什么?”

“姑姑不太似这样的人。”邓宗麒淡淡的道。

“你是说我在撒谎么!”端木芯淼因为挂心长姐和外甥的安危,再加上她先入为主,对邓贵妃及邓家人都非常的厌恶,自然是什么话都先往坏处去想,这会闻言顿时大怒!

亏得卫长嬴一句:“邓贵妃为人精明,精明之人言谈举止必有深意!”才叫端木芯淼暂时忍了怒,一振袖,道:“那是什么深意?”

☆、12.第十二章 平息争端(下)

第351节第十二章平息争端(下)

“邓贵妃一人不足以为难得了蔡王太后与蔡王殿下。”卫长嬴平静的道,“这一点,贵妃自己心里也清楚,却还是这样和芯淼妹妹你说了。妹妹也知道贵妃素来最是精明,妹妹又不是那等胆怯之人,贵妃怎会认为她凭这么一番话,就能吓唬住妹妹你?难道贵妃会考虑不到一旦吓唬不住妹妹,妹妹你恼恨之下,趁着邓公子兄妹两个都也在西凉的光景下手、正如同今日这样吗?”

端木芯淼脸色微微变了变,道:“卫姐姐,你的意思是…?”

“要么贵妃有所依仗,确实能够威胁得了妹妹你,不怕妹妹你为难邓公子与弯弯;要么就是贵妃其实不想得罪妹妹,却不得不做这件事情。”卫长嬴淡淡的道。

端木芯淼脸色铁青!

她如何听不出来卫长嬴话里的意思:不管是贵妃有所依仗,还是贵妃不得不说,以贵妃的身份,能够给贵妃做依仗的,除了圣上还能是谁?以贵妃的身份,除了圣上还有谁能迫得她不得不出面做这个恶人?

横竖这件事情的幕后,跟圣上是脱不了关系的!

如卫长嬴所言,假如只是邓贵妃想对蔡王太后以及蔡王不利,端木芯淼也不是很怕,否则不会用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直接对邓宗麒下毒这样的手段,不惧会把贵妃激怒。因为邓贵妃被激怒了,也不是想报复就能报复得了的。

可圣上不一样…

四皇子已故,蔡王太后与蔡王孤儿寡母的,端木微淼与端木芯淼的生母已经去世,没有嫡亲兄弟扶持,继母周月光是有贤德的名声,可是周月光的年纪比端木微淼还要小两岁,这所谓的母女压根儿就没见过,又能对继女真心体贴到哪里去呢?

端木微淼能够守着宅子不出,清冷也好孤寂也罢,横竖是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不必看谁的脸色——纵然这些年来没人奉承,可也因为圣上的追封没人去招惹他们。可以说这母子两个的安稳都是圣上给的。

圣上可以给予,难道不能夺去?

圣上要夺去,那是圣上的儿媳圣上的孙儿,正如同之前纪王被贬为庶人一样,圣上自教训他的子孙,谁家又能说什么呢?端木醒忙着韬光养晦都来不及,哪儿有闲心去管个早就嫁出门外的孙女。疼爱端木微淼的端木家老夫人却已经过世了…

想到这些,端木芯淼拉牛牛红了,她看向卫长嬴,沉声问:“卫姐姐可有教我?”

“说来这回对于芯淼妹妹也是无妄之灾。”卫长嬴叹道,“原本西凉这儿不关妹妹的事情的,偏偏却把你卷了进来!不过我想无论是我还是夫君,行事一向堂皇,西凉但有发生,传到帝都那儿也没有什么的。”

本来她这么大动干戈的就是既替沈藏锋立威,也是让圣上放宽了心:明沛堂也内斗起来了,定然没功夫去危及帝座,圣上您就舒舒心心的在后宫里由妃嫔们陪着饮酒作乐罢!不必忧愁阀阅势大,动摇了申氏的江山!

再说她做的这些事情声势这么大,帝都哪儿会不知道?多端木芯淼一个探子少她一个都无所谓。横竖紧要的事情,不该知道的人肯定是不会给知道的!

端木芯淼只是以大夫的身份前来,跟沈家的关系说亲近,也还没亲近到不避内室的地步。何况她一个女子,阻拦着不给她知道机密事情,连理由都不用找。

实际上打发这么个探子过来用处真的不很大,横竖沈家又没打算在西凉起兵造反,端木芯淼自己也不高兴成日里走街串巷的打探消息,她所能够起到的作用跟一个普通的眼线差距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这位端木家的八小姐在大家闺秀的教养之外学的是医术,又不是细作,哪里能够胜任得了细作之责?这不,卫长嬴都没当面问呢,她跟邓宗麒吵着吵着就自己先交代出来了。

…卫长嬴私下里一直揣测着圣上是习惯性的防备阀阅了,但凡有疑心的地方不折腾一番就不能放心。至于说这个折腾到底有没有效果,是对是错,圣上折腾的时候大约是不会考虑到这些的。也许圣上是觉得自己英明神武得紧,阀阅固然野心勃勃却也不敢怠慢了九五至尊的他,只不过圣上他长年退居后宫,不理诸事。一旦他理会了某事,必然会有效果…可怜的端木芯淼这会恰好就轮上了,还把蔡王母子间接的卷了进来。

然而端木芯淼不能体会圣上的复杂心情,却只想到了屈辱,她咬着牙道:“我不甘心!我倒不是替卫姐姐你考虑,只是我委实受不了这样被呼来喝去的日子!”

卫长嬴也没办法,如实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假如不是那一位的话…但现下很有可能就是那一位。”

除非端木芯淼不再在乎蔡王太后与蔡王,否则她不能不妥协。

一旁邓宗麒忽然轻声道:“在下以为圣上未必会对蔡王母子如何,毕竟蔡王乃是圣上血脉。最多也不过是贬去爵位,就如同这一回的纪王一样。”

“我那外甥跟纪王怎能一样?”端木芯淼心烦意乱的道,“纪王…哦,如今是庶人申嘉了,他的发妻可是卫姐姐你的大姑子!靠着妻族也不难做个富贵闲人到老。往后的子孙,至少这一两代,沈家总要照拂的。我那外甥尚且年幼,我大姐…我们祖母和母亲都已经过世了,父亲宠爱妾侍与我们那些庶出的兄弟们,又所谓嫁出门外的女子泼出门外的水,哪儿能有多少心思落我们身上?”

邓宗麒淡淡的道:“蔡王太后自也有嫁妆,纵然端木家袖手旁观,做个富贵闲人也是足够的。”

“然后子孙坐吃山空,不出两三代就被些个豪奴欺到头上?”端木芯淼脸色一沉,反诘道!

士庶之别犹如云泥,纵然邓宗麒父母早故,还饱受族人排挤,然而他与邓弯弯从前过的日子,亦是许多庶人渴想羡慕的了。

端木芯淼一说这个,邓宗麒也不能说什么了,难道还能建议万一蔡王被削了爵位成为庶民,往后去给人入赘以给子孙谋个士族的身份吗?

圣上忌惮阀阅,阀阅也忌惮圣上——不到生死关头,不只是圣上下不了决心直接对阀阅下手,阀阅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背负起弑君谋逆的名声。这也是沈藏锋察觉到太子对沈氏的敌意之后要立刻开始筹划易储的缘故:在储君人选里插一手这不算什么,历朝历代立储易储,怎会少了世家望族的影子?可万一叫申寻当真正位为君,那时候就算成功弑君,除非沈家人登基,直接篡了大魏天下,否则往后日子怎么都好过不了了!

即使大魏灭亡有新朝建立,哪位至尊能够放心一个弑过君上的望族存在?

万一哪天君臣失和,沈家弑君弑顺了手,把新君也干掉怎么办?新君不想被干掉,自然只有提前干掉沈家。

所以圣上既然只是拿了自己子孙做为警告,阀阅也不会故意去招惹圣上。比如之前端木醒韬光养晦、沈家对沈藏锋的伤势添油加醋又打发卫长嬴千里探夫…都是在对圣上表示臣服,以打消圣上的不安。

对于端木芯淼来说同胞长姐与嫡亲外甥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了,可对于皇家或端木氏而言,这母子两个真心算不上什么——别说蔡王太后的祖母、母亲都过世了,身为阀主的祖父与将会接掌锦绣端木的父亲,向来都是从大局出发,根本不会顾及他们太多;就说父母尚在,作为沈宣夫妇、尤其是苏夫人最钟爱的嫡长女的沈藏秀,在丈夫由纪王殿下变成庶人申嘉、自己也从纪王后变成沈氏后,沈家何尝不是沉默以对,甚至没有打发一个下仆过去看一眼?

这样微妙的均衡里,没有家族的帮助,单靠一个阀阅嫡女想跟圣上较

劲,完全是一个笑话。

纵然是卫长嬴也是爱莫能助。

端木芯淼心灰意冷之极!

卫长嬴安慰不了她,到底还是劝得她先解了邓宗麒的毒:“方才你们既然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我如今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真正威胁得了蔡王母子的人,绝非是邓贵妃。然而贵妃屹立宫中多年,虽然不能说宠冠六宫,但也是在圣上跟前说得上话的。邓公子宽厚,可贵妃却向来心疼邓公子的,芯淼妹妹你当真把贵妃逼急了,恐怕反而害了蔡王母子。”

“我倒觉得既然如此,不如索性留着这毒辖制贵妃。”端木芯淼闻言,思索了片刻,瞥着邓宗麒,毫不客气的道,“贵妃疼他疼得跟亲生骨肉也似!断然舍不得他死,若是接到他乞求贵妃救命的书信,一准不敢怠慢,必是处处帮着我大姐还有外甥说话的。”

邓宗麒对于性命操于端木芯淼之手倒是平静得很,淡淡的道:“在下若是怕死,早在察觉中毒的那一刻就会出手制住端木小姐,以端木小姐的性命逼问解药了。”

端木芯淼一噎,把头扭了开去,冷笑着道:“我看你是当着卫姐姐的面不好意思露了怯!故作平静!”

她这话本是因为被邓宗麒一直镇定自若的气度弄得有些下不了台,为了反驳他而随口一说,跟卫长嬴两个都没有留意。

但之前还淡然的邓宗麒却是全身一震,下意识的拿眼角扫了眼卫长嬴,却见卫长嬴没有看自己,还在好言好语的哄着端木芯淼道:“芯淼妹妹此计甚是不妥!你想贵妃并非昨日才进宫,乃是宫闱里沉浮几十年的人,又居贵妃这样的高位,如何肯叫芯淼妹妹你一个晚辈辖制住了?我倒觉得贵妃万一晓得此事,必然会采取手段对付蔡王母子,至少也要跟芯淼妹妹你打个平手!免得你当真为难邓公子!”

如此好说歹说的,端木芯淼自己心里也清楚,邓贵妃绝对不是那种可以轻易吓住的人。尤其如今拿蔡王母子作为筹码迫自己听话的那一位还是圣上,邓贵妃要是知道自己拿邓宗麒胁迫她,这位贵妃娘娘没准会在圣上跟前添油加醋,让圣上给蔡王母子几下子…这可不是她希望看到的,所以卫长嬴递了几次梯子,她也就就势下台了,写了个方子丢给邓宗麒,道:“你自己去抓药熬了喝下,连喝三次就成。”

这回的闹剧到这儿算是告一段落了,卫长嬴见邓弯弯却还未醒,邓弯弯的两个使女缩在角落里一脸的惶恐——毕竟方才端木芯淼跟邓宗麒争吵时都忘记了清场,如朱实、朱阑乃是卫长嬴的心腹,听到这些倒也罢了。她们虽然也是近身使女,然而还都够不上心腹的程度,自要担心灭口…实际上端木芯淼、邓宗麒与卫长嬴也是同时想到了此事,三人在这一点上心照不宣,彼此对望一眼,卫长嬴就不动声色的问:“弯弯怎么到现在都没醒?”

“方才她晕了过去,我想她醒了肯定要拉着我又哭又闹。我最不耐烦敷衍这样的,索性给她扎了一针,让她睡过去了。大约…嗯,到今儿个傍晚之后自然就能醒过来。”端木芯淼道,见邓宗麒要说话,端木芯淼不耐烦的道,“伤不了她!邓贵妃又不是特别喜欢她,她身体也弱,做不了试针试药的人,我对她动手脚做什么?”

这话听得邓宗麒更加不放心了,当着端木芯淼的面,向卫长嬴请求道:“劳烦嫂夫人遣人送舍妹回屋,且为舍妹请一位可信的大夫。”

卫长嬴按住想反驳的端木芯淼,转头对邓宗麒道:“邓公子放心罢,这些都包在我身上。”

☆、13.第十三章 告密

第352节第十三章告密

西凉城的大夫请了来,邓宗麒和邓弯弯都是客人,卫长嬴这个做主人的当然也要陪同了。好在大夫来了之后,在邓宗麒的要求下百般诊断,确认了端木芯淼所言属实。饶是如此,出于对神医一脉医术的信任…呃,这会子是忌惮,邓宗麒的眉宇之中还是含着疑虑。

卫长嬴打发下仆送走大夫,少不得要尽主人的责任,劝慰他两句:“芯淼妹妹虽然医术高明,然而并非不知轻重之人,邓公子莫要太过为弯弯担心。公子请想,这一路上,芯淼妹妹固然因为晕车,大半路程都是睡过来的,可之前靠着药物还是维持了些日子的清醒的。那时候众人对她都是毫无防备,她要做什么手脚,那会子弯弯就该中招了。可弯弯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也就是快抵达时染了点风寒…可见芯淼妹妹对弯弯确实没什么敌意。”

邓宗麒并不认为端木芯淼路上没对邓弯弯下手就是对邓弯弯是没有敌意,要不是路上端木芯淼跟邓弯弯相处和睦,邓弯弯又怎么可能听她一说,就深信不疑,把自己唯一的兄长硬扯过去给她看、还帮她劝说邓宗麒喝下那碗下了毒的药?

而且端木芯淼在邓弯弯惊讶邓宗麒吐血时毫不隐瞒的表示邓弯弯帮了自己一把,以至于邓弯弯承受不住打击直接晕了过去…她要是对邓弯弯有善意,也不会这样爽快的说出真相、丝毫不顾忌邓弯弯的心情了。

不过邓宗麒并不想反驳卫长嬴,只淡淡的笑了笑,温和的道:“嫂夫人放心,宗麒明白端木小姐为蔡王母子的忧急,这回的事情,既然弯弯平安无事,宗麒自不会放在心上。”言下之意,他自己是不在乎的,但若邓弯弯有什么闪失,他也不会放过端木芯淼。

卫长嬴心下赞叹这人真是个君子,要不是跟邓贵妃牵扯太深,如今已经根本无法脱身、以邓宗麒的为人也不可能在受了贵妃那许多恩惠之后就此脱身…实在是个极好的妹婿人选。她那许多才貌双全贤良淑德的堂妹表妹待字闺中,遗憾的却是这样一个好人选竟只能感慨一声放过。

“邓公子真是君子。”卫长嬴赞了一句,再次就他们兄妹两个在明沛堂里被端木芯淼暗算赔罪,两人客套了一番,卫长嬴又说了一声,“芯淼妹妹此番行事荒唐,一上来便以性命要挟,邓公子方才却丝毫不惧芯淼妹妹的危言恐吓,单凭这番气度,往后必有成就。”

邓宗麒对这种场面上期许的话早已听惯,并不在意,却听出卫长嬴寒暄完这句,差不多就要告辞了。他知道这儿是明沛堂,是沈家的祖堂,沈藏锋纵然不在,然而为了避嫌四周俱是下仆,今儿个的场面不怕没人详细的说给那如今还卧在榻上静养的沈三公子听——以沈藏锋的精明,怕是一丝一毫的破绽,都能推断出真相来,从而窥破他那份隐秘的心思。

可他也知道,错过了今日这样的机会,他想再跟卫长嬴私下说话——即使是似这样下仆满堂的情况下,那也是可遇不可求。

一种莫名的冲动,邓宗麒没有照着卫长嬴意料中的谦逊来回答,而是复杂的笑了笑道:“叫嫂夫人见笑了,实际上方才宗麒心中恐惧得紧。”

“邓公子真会说笑。”这话跟卫长嬴已经准备好的话不合,卫长嬴赶紧把到嘴边的一句场面话咽了下去,失笑道,“公子方才始终从容不迫,我却看不出来公子有什么恐惧的?”

邓宗麒此刻只想跟她多说几句话,却又怕被四周下仆看出端倪,把两人都害了,所以迅速思索了下,决定拿如今还昏睡着的妹妹做垡子:“宗麒独自一人倒也无妨,只是弯弯尚且年少,又未出阁。宗麒若是有个闪失,恐怕弯弯幼失严慈,若连兄长也没有了,往后要受许多委屈。”

“公子这般宠爱弯弯,真是弯弯之幸。”卫长嬴也察觉到邓宗麒回答的异样,不过想到传闻里邓宗麒对妹妹宠爱万分,以至于至今不曾婚娶,就是想着谨慎选择,免得妻子不贤,过门之后苛刻了妹妹…既然一直都是这样疼爱妹妹的哥哥,今儿个看到妹妹受骗之后连恨带气带急直接昏迷过去,又挨了一针到这会都没醒,心里愁烦,心神不守之下想寻个人倾诉两句、却忘记了跟前的人是一位女眷也是情有可原的。

卫长嬴便把话题转移到邓弯弯身上,好生宽慰了他一番…邓宗麒也不敢再寻旁的话题来委婉的挽留她,只得听着她说完宽慰的话,客客气气的告辞而去。

等卫长嬴一行人离开之后,邓宗麒遣散下仆,独坐堂上,慢慢饮着茶水,心情不知道是欣喜于能够与倾慕已久的佳人单独说了好一番话…还是难过于此生的无缘?

他心潮起伏难平,茶盏里的茶水喝完了,竟不觉得,仍旧抵在唇边。好半晌后才发现,看着盏底干涸的茶叶梗,却是自失一笑,把茶盏放到案上,怅然的想:“便是她没有在襁褓里就许给沈藏锋,我一个世家子弟,没有长辈帮助,如何娶得到凤州卫氏这一代唯一的嫡孙女?再说…我一生前程都系在了姑姑身上,若是姑姑不好,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纵然有娶她的机会,也还是不要的好,免得拖累了她。我终究与她是没有缘分的,再说沈藏锋对她似乎非常的好,我又何必再如此?叫人看出端倪,反倒害惨了她!”

这样想着,邓宗麒决定往后不再似今日这样冒险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把心思隐藏住,可撑不住卫长嬴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稍有破绽立刻被人告到了沈藏锋跟前:“少夫人今儿个跟邓公子私下说了好半晌的话,虽然有下仆在旁,但到底不合规矩。”

沈藏锋既然已经决意扶持妻子尽快打理好明沛堂,自然不会理会这样的闲言碎语,淡淡的问了前因后果,便道:“此事的责任应该在四弟,祥之与邓家小姐如今皆是我明沛堂的客人,在我明沛堂被谋害,纵然下手的不是我明沛堂之人,而是另一位客人,终究我沈家也有责任!四弟成日里在外乱跑,我又在这里养伤,我妻还不出面去圆场,难道任凭他们两边在明沛堂里拼个你死我活么?”

告状之人就道:“少夫人过去圆场自是应该,后来邓氏兄妹离开,少夫人跟到邓家小姐住的院子里照拂一二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大夫都走了,少夫人还要跟邓公子说了好一会的话才走,这实在是…众目睽睽之下,难免招惹闲言碎语。”

“既然是众目睽睽之下,可见不过是些劝慰之语。”沈藏锋淡然道,“祥之父母早故,甚怜其妹,这一点在帝都都是无人不知的。今日邓家小姐惊吓过度,想来他这个兄长也是心神不宁。本来让他在明沛堂里着了端木小姐的道儿已经是我沈氏待客不周,送走大夫再赔罪一番、安慰几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难道当家的少夫人连这点儿大方都没有?还是你们盘算着借着此事拘束着我妻躲在内院里不出门,由着你们欺上瞒下?”

又说来人,“既对整件事情如此清楚,我妻还无暇派人来报我,你们倒是跑在前头了,必然早知今日之事,却故意隐瞒!却要你们这样的人何用?回去之后收拾下东西,合家都搬出去罢,不必再留在明沛堂里了。”

他才打发了这人,卫长嬴也恰好赶到,进屋之后笑着问了他今儿个伤势愈合情况,夫妇两个又打情骂俏了几句,才说正事。卫长嬴抬手掠起一缕鬓发压到耳后,笑着问:“方才我看到人从你院子里出去,似乎是住在东面那一片的家生子?”

“我叫他们搬出去了。”沈藏锋轻描淡写的道,“你另择人代替他们的职分罢,横竖明沛堂这儿咱们人手充沛得很。”

卫长嬴也不问缘故,道:“好。”又说道,“芯淼跟邓公子闹了起来,芯淼道是来之前被贵妃胁迫着做奸细,连蔡王母子也被卷了进来,芯淼如今恼恨极了!”

就给他大致说了经过,之前那家生子过来求见兼告密时已经把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沈藏锋听完之后就哂道:“神医一脉与邓氏的恩怨复杂得紧,就算这两边知晓的其实也不齐全。不过季神医为什么会收下端木小姐我倒是知道点的。”

“当年废后钱氏并

非不想保住季英,实际上是保不住。”沈藏锋解释道,“后来季英合家被牵累,钱氏是尽了力的。否则季家也不会被流放到西凉,照着邓贵妃的意思是打发他们东胡去的。这才是季神医对钱氏固然有怨恨、却还是愿意收下端木芯淼的缘故。”

他既然提到东胡,卫长嬴也听出些意思,噫道:“原来还是刘氏插的手?”

“刘氏因为圣上元后去世,故而送了钱氏入宫为继后。又恐钱氏有子,将对大皇子造成威胁,所以用了些手段…然而季英医术精妙,刘氏自四皇子落地前就对季英有了杀意。”沈藏锋哂道,“钱氏一来感激季英,二来忌惮着连刘氏自己都解不了的忧来鹤之毒只有季英这一脉能解,也是拼尽全力保过季英的。但最后还是因为疏忽了本来无人关注的霍淑妃,被刘氏拿出所谓的铁证来,迫得季英身死,其妻女子孙也受了牵累。霍淑妃罪名被定死后,钱氏费尽心机才把季英的妻子儿女的流放之地从东胡改成西凉,当初私下里也请咱们父亲母亲暗中照拂一二。然而咱们家不太愿意被卷入太深,是以只叮嘱了族里少数的人,纵然有照拂,也都做在了暗处,不使外人知晓。”

卫长嬴意外道:“原来从季英那儿就能解忧来鹤之毒了?我道这毒是季神医手里解除的。”

“他们祖孙到底是谁解了忧来鹤,也只是猜测。”沈藏锋道,“因为刘家从北戎那儿得的这寒药至今也就确认季去病是肯定能解的,其他人都没听说过。当初钱氏入宫数年无所出,有孕后立刻就抬举了季英为院判…所以后来季去病解开忧来鹤之毒的消息传出后,各家揣测,当初钱氏也应该是中了忧来鹤。照着刘家的想法,即使她知道了,也是束手无策。但刘家却没想到百年季氏中连出两位名医,硬生生的琢磨出了将这寒毒祛除的法子。而且钱氏也果然有了亲生之子后,立刻把大皇子谋害了。”

卫长嬴心想,这废后钱氏早先就算没有这份心思,被刘家下了一回忧来鹤之后,为了出这口气也要对大皇子下手了。

她道:“这些个陈年往事的…头疼的却是他们两边如今是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又都不是能够立刻打发走的人。这一回暂时把两边分开了,也还是弯弯她还昏迷着没醒,这位小姐虽然是好.性.儿,然而跟兄长关系好得很,醒过来之后没准又要闹上一场——不拿个章程出来,我恐怕往后一个疏忽又要出麻烦,总不能不错眼的盯着他们?”

就问沈藏锋,“你可有主意?”

☆、14.第十四章 天伦之乐

第353节第十四章天伦之乐

沈藏锋笑着道:“你亲我下,我就告诉你!”

卫长嬴在他手臂上轻轻捶了一记,笑骂道:“好好的说正经事儿呢!你这么不正经!”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依他所言,探首过去,在他鬓边吻了吻。沈藏锋又趁势搂住她…两人耳鬓厮磨了一番,沈藏锋才微微喘息着道:“横竖邓宗麒过两日就不在西凉了,由甲总共也才给了他这几天的假。这还是因为要等狄人那边的动静…等我伤好之后,你就打发端木小姐回帝都去好了。西凉苦寒,她一个千金小姐怕也不耐烦久留,再者,虽然有你在这儿,端木小姐究竟还没出阁,我伤好了她还不回帝都,总是惹话。”

“这算什么主意。”卫长嬴拿手指抵着他下颔,点了点,嗔道,“我不请教你,难道想不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把他们分开吗?你这是在敷衍我!”

沈藏锋抬手替她扶了扶鬓边方才亲热时蹭到、这会快要跌出云鬓的翠簪,笑着道:“这些都是小事,嬴儿现下忙得紧,为夫一日里才能看见你一回,这会看到你在跟前,哪里有心思去想旁的?咱们说点咱们的事情不好吗?”

卫长嬴倒是被他说得心下一软,道:“咱们如今既在这儿了,又能有什么事情呢?我只盼望你快些好起来…倒是光儿,这会子不晓得怎么样了?”

沈舒光自然好好儿的。

他叔父姑母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沈八公子沈敛恒已经十二岁了,两年前就搬出后院到前头独居。沈敛恒生母尚在,该叮嘱儿子的地方,自不会不上心。苏夫人不必为沈敛恒耗费什么辰光,闲暇就都花在了沈舒光身上。

在祖母的精心照料下,如今还不满周的沈舒光越长越是秀美可爱。白净的小脸上,乌黑溜圆的眼睛那么一转,朝人就甜甜的笑了起来,看得苏夫人心都软成了水。这日苏夫人特意抱着他看暖室里栽培出来的一盆海棠花,红艳艳的花朵儿很招小孩子的注意。只是小孩子又不懂事,做不得惜花之人…沈舒光咿呀着伸臂把好好的一盆花乱揪乱扯了一通,苏夫人也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的跟左右道:“光儿的力气似乎又大了?”

“可不是?前两日大孙小姐折了一朵暖室里的月季花,掰掉刺,给二孙公子玩耍,二孙公子拉了好半晌才把那月季花扯散呢。如今掐这海棠却是一手一个。”陶嬷嬷笑着打趣,“婢子看,往后一直到二孙公子懂事,夫人这儿的鲜花都齐全不了多久了。”

苏夫人笑着道:“横竖不过是几盆花,他喜欢,由他掐去。”

正说着话,外头沈宣兜着袖子进了来。

众人忙给阀主行礼,沈宣道了个免字,上得堂来,伸手接过孙儿,一掂,满意的道:“又重了些。”

苏夫人就嗔他:“你才从外面回来,身上沾了灰,仔细把光儿呛着!”

“我沈家的子弟怎会如此孱弱?”沈宣不以为然,一只手把孙儿搂在胸前,另一只手从袖子里取着东西,道,“今儿个路过匠作坊,一时想起来,叫他们做了个小玩意。等光儿再长大些,就能用了。”

苏夫人以为是什么玩具,不意沈宣却掏出约莫半尺来长的一柄小木剑——虽然只是木剑,做工却精细得很,与“被送给”三媳卫长嬴的那柄“戮胡”剑几乎是一模一样。而且还配了同样的剑鞘。

“光儿的母亲如今又不在帝都,你给光儿做这么一柄剑,她看不到,如何领会你的意思?”苏夫人对丈夫的心思一清二楚,看了眼左右,把人都打发了下去,才啼笑皆非道,“再说‘戮胡’剑给都给出去了,你这会再要回来,做长辈的脸面也不要了吗?”

沈宣哼哼着道:“老三那个不肖子!胳膊肘尽往外拐!但望孙儿不要跟他一样才好。”就道,“我也不是做给老三媳妇看的,是给光儿长大一点玩耍的。”

苏夫人道:“那你非要做成跟‘戮胡’一个样子做什么?”

“我这做祖父的如今给了光儿一柄剑,等光儿长大了,总也该孝顺孝顺我这祖父罢?”沈宣充满期待的道,“往后我就等他拿了‘戮胡’剑来孝顺我,那可不是我跟媳妇要回来的!是我孙儿孝敬我的!”

苏夫人无语道:“光儿现下还没‘戮胡’剑高呢!”你趁着儿子媳妇不在,孙子养在自己膝下的光景这样设计,几年筹划就为了一柄剑,你好意思么?

“等他到了三五岁,他父母也该回来了,届时就叫他去要。”沈宣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一面回答苏夫人,一面把木剑往孙子手里递,只可惜沈舒光对他的胡须更感兴趣,非但没有拿剑,反而高兴的一把揪住他胡须用力扯了起来——惹得沈宣痛叫不已,手忙脚乱的把木剑塞回袖子里,就要跟孙儿抢胡须,这会苏夫人却急了,顿足骂道:“你手脚轻点!别伤着光儿!”

被老妻呵斥着,惟恐他手脚重了把沈舒光弄伤,沈宣只得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才把自己颔下的一把胡须抢出来…等苏夫人把还咿呀着不依的沈舒光抱走,沈宣只觉下巴火辣辣的痛,一看孙儿手里还握了几根完整的胡须,沈宣倒抽一口冷气,拿帕子捂着下颔抱怨道:“这小子好大的力气!”

“咱们家的子嗣,哪有孱弱的?”苏夫人依葫芦画瓢,把他刚才才说过的话还给了他,又取笑道,“你看看,究竟母子连心呢!你打量着光儿年岁小,如今还不懂事,想利用他去谋取他母亲的东西,却不料他虽然还不会说话,也晓得你这祖父不安好心,当下就替他母亲给你这一下子!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这样为老不尊的算计晚辈的东西了!”

故意跟丈夫作对,苏夫人还点着孙儿的脸,乐呵呵的夸他,“光儿做的好!往后谁敢这样抢你父亲母亲的东西,就该给他这么一下子!”

沈舒光虽然不明白祖父祖母在说什么,但这孩子生来爱笑,此刻也是笑嘻嘻的往苏夫人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倒仿佛是赞成苏夫人的话一样。

沈宣郁闷的揉着下巴,悻悻道:“什么算计晚辈的东西…那柄剑本来就是我的!二弟要了那么多次我都没舍得给,不意竟被老三这个不肖子给偷了出去!若非碍着面子我早就跟老三媳妇要回来了!”

“不就一柄剑吗?咱们家库房里又不是没有好的,你换一柄挂书房里去不就成了?”苏家虽然也是以武传家,但苏夫人本人是照着大家闺秀的要求被教导出来的,她也不爱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所以一直都没把“戮胡”剑放在心上,反而觉得丈夫也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对柄剑念念不忘实在可笑,不以为然道,“为了柄剑就说锋儿不肖,还胳膊肘往外拐…媳妇都过门了,还不算咱们家的人?金桐院不是咱们家的地方吗?”

沈宣唉声叹气道:“你妇道人家不懂这些,那柄剑可是我少年时候亲出来的。老三媳妇若是肯换,库里的名剑我随她挑去!”

“我是不懂。”苏夫人哼了一声,抱着孙儿哄,“好孩子听话,往后你祖父再抱你,你多扯他几下胡须!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祖母!”

“…你别真把这小子教坏了。”见孙儿懵懵懂懂的被老妻哄着胡乱点头,沈宣头疼道,“咱们膝下有个凝儿已经够操心的了,光儿还是跟他父亲学一学的好。”

苏夫人就冷笑:“哦,你这会倒觉得锋儿好啦?也不想想凝儿都是谁宠出来的!”

沈宣不满道:“那锋儿不也是我教导出来的?”

老夫妻就儿女的事情拌了几句嘴,看沈舒光折腾了一番似乎有点累了,趴在苏夫人肩上头一点一点的…苏夫人忙叫进陶嬷嬷,带沈舒光下去睡觉。

 

等陶嬷嬷抱着沈舒光出去,夫妇两个在堂上坐了,说起正事:“前头事情可还顺利?”

苏夫人说的当然不是沈宣明面上的的公事,而是废储之事。

沈宣眯着眼道:“倒还可以…太子妃对顾皇后孝顺得紧,对东宫诸姬妾丝毫不嫉妒,对膝下庶出子女一视同仁、体恤有加,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帝后几次都赞太子妃贤德良善。”

“之前不是说要从太子身边的人身上下手,让太子放纵太过身败名裂、不得不退位让贤的吗?”苏夫人诧异的问,“如今怎么换成太子妃了?”

“上回东宫的眼线报了个消息出来。”沈宣哂道,“太子似对太子妃的继母与弟妹存了心思。”

苏夫人一惊,道:“刘亥那继室与刘家的十一小姐?”她皱起眉,道,“这母女两个确实美貌,做女儿的就不说了,容貌不比老三媳妇差什么!那张氏也是徐娘半老…太子真是越发的荒唐了!”

她露出恶心之色,“然后呢?”

“那张氏也似有所察觉,所以这几次太子妃染病,请她携亲生之女前去探望,她都没把女儿带上,倒是缠着刘亥一道前去。”沈宣道,“但只要太子妃还是如今的这一位,太子迟早有一日能够把刘亥先支开,叫张氏母女不得不落入瓮中…过些日子不怕不出事。”

沈宣眯着眼道,“这样好的机会,咱们家就没必要再冲锋陷阵的冒险了。是以我这些日子把先前预备的痕迹都抹了去,打算先着人盯紧了这儿,有机会的时候推上一把。太子之前固然荒唐之事极多,然而与岳母…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为着刘家的脸面,他在东宫也住不下去了。”

苏夫人沉吟道:“就怕刘亥自请外放,或将妻女送回东胡!”

“外放我自会挡下来,横竖之前咱们早早定下来的老三媳妇不也被他们摆过一道?如今正好还回去。”沈宣嘿然道,“将妻女送回东胡么…别忘记之前太尉才坑了刘希寻一把,如今威远侯视太尉一脉如仇雠,未必肯因为那张氏母女只是两个妇道人家就会放过她们。这一点刘亥心里清楚,他对张氏母女颇为喜爱,不见得敢把她们交到威远侯的手里。”

他眯着眼道,“横竖圣上如今还康健着,咱们也不很急。这样的事情能有旁人代劳,咱们何必去争个先后?”

☆、15.第十五章 掐架

第354节 第十五章 掐架

卫长嬴知道邓家兄妹自幼相依为命,自是兄妹情深。端木芯淼这次利用邓弯弯坑了邓宗麒一把,邓弯弯醒来之后,不闹一场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她也没想到一路上看起来温柔乖巧、甚至起初还带着一丝腼腆的邓弯弯为了兄长可以泼辣到这样的地步——因为沈藏锋还在养伤,夫妇两个不便同屋而居。卫长嬴这会与沈藏锋固然住在一个院子里,但一在东厢一在西厢。夜半时分被吵醒,卫长嬴还迷糊的时候听得一声“端木小姐不好了”,以为丈夫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连端木芯淼赶到都嚷着不好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吓得清醒过来。

及至把人叫进来问了才知道沈藏锋好好儿的,却是端木芯淼自己不好了。

卫长嬴把一颗提起来的心放了一半,呵斥过来禀告的仆妇:“不是叫你们把两边都看好一点?”她可是着意加派人手去两边院子四周看着防着的!就两个千金小姐,这许多头猪也该看好了,何况是这许多人?

莫不是这些下仆刻意勾结起来放任邓弯弯与端木芯淼把事情闹大,好叫自己这个如今当着家的少夫人没脸?想到这种可能,卫长嬴脸色就沉了下来。

觑见她脸色变化,仆妇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一个时辰之前邓小姐忽然开始满榻打滚说肚子疼得受不住,婢子先来这儿禀告了黄姑姑。黄姑姑体谅少夫人白日里辛苦,就随婢子过去给邓小姐看了,却看不出来什么。邓小姐身边的人就提到白昼里端木小姐给邓小姐扎过针,是不是与此有关?黄姑姑也吃不准,就打发人去端木小姐那儿问了问。”

卫长嬴一面站起身来,张开手臂让朱弦、朱轩为自己穿戴,一面吩咐:“说下去!”

“端木小姐觉得很是奇怪,就亲自到了邓小姐住的院子里。结果才进内室,之前还奄奄一息靠在榻头的邓小姐就扑了上去!”

“两人扭打起来了?芯淼吃了亏?”卫长嬴放下手臂,催促朱弦快些系好带子,又叫朱轩递上长簪,胡乱绾起长发,问。

仆妇惶恐道:“邓小姐手里暗藏了一支利簪,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