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哼道,“你说是不说?再不说可别怪我心狠,这就叫你一个人还没治好,自己先回帝都去养伤!”

端木芯淼虽然知道不把卫长嬴逼到一定程度,这样的话也就是吓唬自己,但还是愤愤然道:“枉费我长途跋涉过来给你夫君治伤,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你一面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我,一面给我这么一下,你说谁对谁更不好?你过来西凉一来是圣上与贵妃的意思,二来,临行之前你拿这个跟我要走了一大批极好的翡翠怎么不说了?就是你师父季神医,也没收过我这样高的医资!”卫长嬴探手一把捏住她脸颊,咬牙切齿的恨道,“我告诉你,我这是没拿你当外人,有什么话跟你明着说的!要不然你道我高兴摆这脸色给你看呢?”

若非对端木芯淼的为人还有那么一丝信任,卫长嬴早就不动声色之间先把手下了再说了…为了相爱的丈夫,为了两人年幼的孩子,这两条理由里任何一条,就够天底下的妇人基本上没有狠不下来的心!更何况卫长嬴现在两个理由都齐全了?

“合着卫姐姐你给我脸色看,我还要感谢你?”端木芯淼不服气——不过两个人这么斗了一番嘴,却都放松了下来,晓得对方固然另有心思,然而这份心思还没到预备决裂的地步。

冷静了一下,卫长嬴重问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可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我师父想做什么…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令祖母准许的。”端木芯淼撇着嘴角,不情愿的道。

这话让卫长嬴吃了一惊,道:“季神医…祖母?”

“不信你自己看!”端木芯淼显然被她叫过来的时候就有了准备,这会见卫长嬴惊讶,就从袖子里取了一信给她。

卫长嬴狐疑的接过,朝信封上一扫,却发现…这信赫然是苏夫人写的?

她心下诧异,打开信笺看了起来,只看了一段,她心里就微微一跳:信,确实是苏夫人的亲笔手书!重点是,看信中措辞,苏夫人可不是头一次与端木芯淼书信来往了,语气颇为随意,甚至还用了“淼儿”这样亲近的称呼来称呼端木芯淼。

不但如此,苏夫人在信里居然还说了诸多对卫长嬴在西凉行事的评价与建议,叮嘱端木芯淼在恰当的时候告诉自己这个嫡媳——饶是卫长嬴早在出阁之前就被祖母和母亲提醒,自己这个婆婆很是厉害,此刻看着信中苏夫人对自己年前所作之事,巨细无遗的分析解释与补充,也不禁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她心神不宁、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笺,定了定神,才质问端木芯淼:“母亲何尝叫你这样卤莽了?”

“卫姐姐你真不仔细,你看看最后这儿。”闻言端木芯淼忙抢过信,一指最后——卫长嬴仔细一看,却见就寥寥两行,苏夫人轻描淡写的表示,她已经与瑞羽堂老夫人联络过,认为季去病的要求可以同意,之前她答应端木芯淼的,会继续做到。

卫长嬴定定看了信尾片刻,才道:“季神医的要求就是让你在除夕宴上展露医术?”

端木芯淼小心翼翼的收好了信,道:“是啊,不然,卫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我又不认识那些人,他们的死活病痛,管我什么事?大过年的不好好宴饮,扯着我说什么病啊痛啊的,晦气不?按着我自己,我就算答应了,也非把那老夫人折腾个半死不可!之所以允诺,可都是因为家师、令祖母还有令母的缘故。不然你当我高兴放着好好的年节不过,按捺着性.子敷衍那些人?”

没错儿,这才是端木八小姐的本性呢…卫长嬴忍着吐血的冲动:“季神医让你这么做,我想可能是因为他希望用这样的方法引出他那可能还在人世间的骨肉至亲。只是…这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端木芯淼看了她一眼,却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道:“这个卫姐姐你可更不能怪我了,因为送信的人就是这么说的——我猜呢,是义母她看先前卫姐夫给卫姐姐你挡了太多事儿,这会子正好卫姐夫不在,想看看卫姐姐你自个儿的应对了罢?这才让我什么都不要说,且看卫姐姐你怎么敷衍过去?”

☆、24.第二十四章 义父义母(下)

第363节第二十四章义父义母(下)

卫长嬴无语片刻,才道:“义母?”

“来西凉之前我就认了卫姐姐你的公公婆婆为义父义母了,只不过那会子这事儿还没公布出来罢了。”端木芯淼懒洋洋的道,“毕竟卫姐夫可是要由我亲手诊断的,义父、义母又对卫姐夫他寄予厚望,万一我为了嫡姐她犯了糊涂,拼着不顾端木家,给卫姐夫来那么一下…你说沈家要怎么办呢?”

卫长嬴被她说得差点没跳起来,但转念一想又坐了回去,淡淡的道:“你为夫君诊治我都陪前陪后,而且药都是我着人去抓了熬的!当着我的面,你能做什么?你自己不要命,也不心疼你那远在帝都的大姐跟外甥了吗?”

“卫姐姐你可真是对医术一窍不通啊!还是以为卫姐夫他身子骨儿强壮,药方上面小小的动点手脚奈何不了他?”端木芯淼说到医术,登时神采飞扬,窃笑道,“旁的我也不讲了,难道卫姐姐以为我浸泡衣物的药,只有一种十夜血?而且非得旁人碰了我的衣袍才能起作用?”

她悠然而笑,“我是没动手,要不然,卫姐姐你固然武艺超群,不让须眉,可我当真想放倒你呀…还真不难!”

“就算你跟父族情份淡薄,不在乎这么做了之后锦绣端木家的下场。但你年纪轻轻的,又有嫡姐跟外甥牵挂,总不至于真的能视死如归罢?”卫长嬴毫不受她激动,不冷不热的道,“纵然圣上也不敢明着跟你说让你趁着给我夫君诊治时对我夫君下手这样的话,你怎么说都是阀阅之女!只要没有昏了头,当知道不管圣上给你怎么个许诺法,但凡我夫君在你手里出了事儿,你跟你的父族都不会有好下场!沈家跟端木家拼个你死我活——圣上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再说蔡王太后跟蔡王殿下那儿,圣上未必能够狠下心来对付自己的嫡孙;得罪我沈家,圣上可是一定保不住蔡王母子!为这么点事儿没必要让你多一对义父义母!”

她扫一眼端木芯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木芯淼既然把信都拿出来了,这会也不隐瞒:“我千里迢迢过来诊治卫姐夫,乃是圣上差遣了邓贵妃暗示。虽然说贵妃没有让我在给卫姐夫诊治时做点什么,然而么…我平白就被卷进事情里来,我家里人哪儿能不担心?”

她吁了口气,“这不是,认个义父义母,拿着诊治卫姐夫的恩情,当场换取他们对我大姐跟外甥保护的承诺。虽然当时都是还没有影儿的事情,可大家也都放心点嘛!”

“你成为沈家义女的事情…帝都那边可都有些什么人知道?”卫长嬴蹙着眉问。

端木芯淼道:“我对义母又不熟,怎知道义母会怎么做?不过我那继母倒有可能趁着年节走动的光景把事情传扬出去,如果她这么做了,这会怕是帝都各家都知道了吧。”

卫长嬴不免惊讶,道:“周夫人?”

她心念转了一转,“我那婆婆倒也罢了,不拘怎么做,必有我公公的意思在后头的。令堂…令堂这样做,却不知道令尊是个什么意思?”

据她所知,端木芯淼的继母周月光因为出身世家、进门时好几个继子继女年纪都比她还大了,后院里更是满了各路花花草草,所以即使比丈夫小了好几十岁,颇得端木芯淼之父的喜欢,但掌家之路还是非常的坎坷。

当初周月光是借着接回外住数年的端木芯淼,才找到借口问后院诸姬妾及继子们苛刻元配嫡出幼女之过的。她用此事彰显了自己这个填房对元配之女体贴疼爱,得了贤名,之后地位才渐渐稳固。

然而周月光的子嗣缘分不深,至今没有自己的孩子。没有亲生骨肉撑腰,地位说不稳固,她在端木家也是名正言顺又当着家的大夫人;说稳固罢,她做事素来也都小心翼翼的,八面玲珑以和为贵,并不敢像苏夫人这一类人一样恣意决断。

就算是坊间拜义父义母,除非双亲不在抑或相隔甚远,不能及时请示,否则总是要问过双亲意思才成的。

何况端木芯淼这样的大家闺秀,纵然沈宣夫妇身份做她的义父义母并没有辱没了她,然而…端木芯淼父母双全,周月光即使是继母,总也是正经的母亲,她好好儿的去拜沈宣夫妇做义父义母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端木家居然还答应了?端木家可是从四皇子失势起就开始韬光养晦了!

沈家如今这风口浪尖上的,端木家怎么会贸然把个本宗嫡女送给沈家的阀主夫妇做义女?

没有端木芯淼之父的准许,难道是周月光独自做的主?那她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即使碍着沈宣夫妇的身份,生米煮成熟饭之后端木家不好意思站出来说他们不知道或者没有这个打算,但私下里肯定不会放过周月光!

溪林周氏这种门第,周月光因此暴毙了,周家也只能信了端木家。

卫长嬴所以疑惑,非常疑惑。

在她这样疑惑的注视下,只听端木芯淼懒洋洋的道:“我父亲也同意的呀!只不过我一个女孩子,拜个义父义母,难道还要父亲亲自操心不成?让我继母跟外头说一声也就是了。”

“听你说着倒是怪随意的?”卫长嬴沉吟了片刻,心里倒是有了点数:看来端木家怀疑圣上有借刀杀人之意了——这要是其他子弟倒也罢了,这年头不是非常缘故,鲜有子弟背叛家族的,更不要说享受一族尊荣的本宗嫡出子弟了。

然而这位八小姐端木芯淼因为种种缘故跟族人一点都不亲,与亲生父亲的关系还没有跟继母周月光亲切呢!这天下除了嫡姐端木微淼母子还有师父季去病外,其他人的死活她可还真没放在心上!

偏偏端木微淼母子又是圣上的媳妇跟孙儿,谁知道端木芯淼为了姐姐跟外甥会不会一个糊涂…端木家这是惟恐太过韬光养晦,被圣上当成了好欺负…这不,圣上的意思是让端木芯淼打探西凉情报,端木家却把嫡女送给沈家做了义女——

圣上您还是不要往咱们家打主意了,逼急了,咱们阀阅联手,您就更加睡不着了不是?横竖您都昏庸这些年了,坊间早有诋毁之言,只是咱们全部按了下来没叫您知道免得败坏了您在后宫逍遥的兴致。做臣子的这样为您考虑,您继续待在后宫陪您那几位貌比鲜花、年纪做您孙女儿绰绰有余的妃嫔不好吗?

想通此节,卫长嬴呷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道。

端木芯淼看着她笑:“能多郑重呢?若是郑重其事的,就算义母瞒着卫姐姐你,令祖母令姑姑也会打发人给你报信的不是吗?你可是有众多长辈的人!”

顿了顿,端木芯淼才摊手一笑,说明缘故,“我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千里迢迢跑到西凉来给个已经娶妻、跟我半点儿关系也不沾的男子看伤。就算有卫姐姐你这个正妻陪同,可以我的身份做这样的事儿也是于闺誉有损的不是吗?所以我继母就说了,没名没份的进入男子内室,这都算什么事?然而我医术又没好到可以连人也不见就能诊治,那样还跑西凉来做什么?”

卫长嬴明白了:“所以你继母提出让你拜义父义母?”

端木芯淼哂笑道:“不然的话,我这种成日里把心思花在了医理药道上的人,哪里想得出来扯着沈氏阀主这两竿大旗保我嫡姐跟外甥的好主意?”

端木家这位填房的周大夫人在帝都贵妇里不算出名,即使她笼络端木芯淼对付侍妾与庶出诸子,还落个贤名这一手,各家做长辈的大抵都看在了眼里。可到底不过是用在了后院里,高门大户,谁家实打实做正妻的没几手?

从这一点上说,周月光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大家贵妇而已。别说跟宋老夫人这些至今提起来就叫许多人忌惮不已的老一辈的夫人们比了,就算苏夫人这一辈里,如刘若耶之母张韶光的精明评价也高她一筹。

是以卫长嬴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位周大夫人,却一直没太注意过。

这会听了端木芯淼的话,心头大奇,追问道:“那令堂有什么好处呢?”

周月光又不是端木芯淼的亲娘,跟端木微淼这个名义上的长女更是连见都没见过——周月光过门时,端木微淼已经做了王太后,那时候就闭门不出,只见祖母跟嫡妹了,所以这对名义上的母女实际上是没有见过的——她给继女这样谋划,不可能自己就落了一个“体贴元配之女”的名声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端木家知道邓贵妃对端木芯淼的威胁后作出了这样的决定,让周月光出面跟继女说的。如果是这样,说明端木家对圣上还是非常的谨慎,万一圣上没有被吓倒,反而更加被激起对端木家的敌意,端木家也可以圆场说:圣上您看,这都是我家一个媳妇心疼女儿,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么多,就想着给女儿保住名声。有个义女的名份,做妹妹的千里迢迢去救哥哥的命那都是应该的…跟时局跟政事那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卫长嬴本能的觉得,这事儿没这样简单——周月光不是帝都顶精明的当家夫人,然也是胸中自有丘壑。她就算之前没想到这许多或者插不上手,完全受丈夫跟族人之命如此告诉继女,哪儿能不趁机弄点好处?

☆、25.第二十五章 目的

第364节 第二十五章 目的

果然端木芯淼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卫姐姐你的小姑子之一,沈三小姐会许配给我的一个庶兄。”她解释,“我这庶兄名浩淼,是我继母过门没多久就养在她膝下的。”

卫长嬴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令堂的后半辈子就指望你这位庶兄了,所以这样为他谋划?只是既然是你的兄长,不可能比你小,这么大的人了…哪里会不记得自己生母?令堂才养他几年,能有多少恩情?再者,令堂还年轻罢?我记得你最小的同父异母弟弟年才四岁。”

也就是说,端木芯淼的父亲前几年还有过儿女的。虽然这个如今的幼子是侍妾所出,可年岁尚轻的周月光,即使子嗣缘分还没到,往后没准也会有子嗣呢?她现在就可着劲儿的扶持庶子端木浩淼,给他聘了声势如日中天的沈氏之女,虽然是庶女…但端木浩淼不也是庶子吗?沈家另一位嫡女沈藏凝是沈宣的心肝宝贝,可不是轻易能够求娶到的!

而且帝都谁家不晓得襄宁伯沈宙是出了名的疼爱子女?要不然,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在发妻去世之后,宁可把尚且年幼的子女托付给大嫂帮着抚养,也不续娶了…就是怕续娶之妻表面贤惠,私下里苛刻了自己的骨肉。

做沈宙的女婿,只要不亏待了他女儿,但凡沈宙在,没有不帮着女婿的。

沈宙跟兄长沈宣还有嫂子苏夫人的情份,各家也都知道。所以沈三小姐沈敛眉的婚事,打主意的人可也不少。

只是沈敛眉恰在将将要议亲事没了生母,三年母孝守到去年才完,堂兄弟跟堂妹也到了说亲的时候了——偏又赶着沈家筹谋易储的大事!大伯父跟父亲自是没有空暇来过问她的婚事,照例全权交给苏夫人…

可怜苏夫人不是不想替侄女操这个心,但经历过沈藏珠跟沈藏晖的婚事后,苏夫人深深的怀疑起了自己的…呃,苏夫人没怀疑自己的眼力,却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跟侄儿侄女们的婚事相冲?

不然,为什么给沈藏珠挑的好好儿的娘家未来阀主、嫡亲侄子,看小夫妻两个相亲相爱正甜蜜,做长辈的欣慰劲儿还没过去呢——苏鱼羡忽然就暴病身故!沈藏珠青春守寡,膝下还无子女陪伴足够可怜的了,结果丈夫的丧仪还没过去就被婆婆逼得差点死了…

沈藏晖这儿虽然没有沈藏珠那么悲惨,但也是颇为折腾了一场的…万一沈敛眉的婚事也不好,苏夫人简直不知道怎么跟丈夫还有小叔子交代了!

所以苏夫人虽然迫不得已接手了这件婚事,却怎么也不敢做主,只将人选打听仔细后写下来,死活要丈夫与小叔子空下来了看了定。

这么一来沈敛眉的婚事就拖延了。

这一拖延,如今倒是正好可以许给端木浩淼。

问题是周月光这样好心图得什么?她至今都没有子嗣,万一往后有了孩子,本身在年岁上注定要差了兄长侄子们一大截了,还要尽心栽培庶子…她就那么笃定端木浩淼会念着嫡母之恩,放着阀主之位不争,却会死心塌地的辅佐年纪完全可以给他做儿子的嫡弟?

同胞嫡兄都未必能这样慷慨!

处于周月光现在地位的情况下,她难道不是应该可着劲儿的干掉继子们,打压他们的婚事,好为自己未来的亲生骨肉做准备?即使要笼络收养了给自己未来儿子做臂助,也应该收养年幼好哄的继子才是?还是因为这是端木家的意思,所以她也违背不了?

听了卫长嬴的这番疑惑,端木芯淼微微一笑,道:“我那继母虽然年轻,但她的身体…当年托我师父看过,也说是上天注定与子嗣无缘的。”

卫长嬴叹道:“我知道了,这事儿绕的…那么你跟邓家兄妹的争执又是什么意思呢?”

端木芯淼横她一眼,道:“亏我叫你这么久的姐姐!有你这么做姐姐的人吗?都过去的事情了还以为我会坑你?”

“说得好像你没有坑过我一样。”卫长嬴冷笑,“多出一位小姑子的事情,我不把你逼到极处你都不肯告诉我!”

端木芯淼转为笑脸:“咱们两个平了成么?”这才道,“做给贵妃看得呗,虽然说义父义母允诺会尽力帮我照拂我大姐跟外甥,可你也知道,他们两个如今都是宗室中人。义父义母即使位高权重,圣上也不能不给些体面,到底不好贸然干涉人家皇室里做长辈的管教晚辈罢?敲打一下邓贵妃,叫她不要犯了糊涂才好。”

“说得像我是傻子一样!”听了这番话,卫长嬴却仍旧阴着脸,冷笑连连,“你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真揍你?!”

端木芯淼啐道:“有你这样做嫂子的么!”

卫长嬴提醒道:“莫忘记你这会儿还一口一个‘卫姐姐’的叫着我!你这小姑子的身份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谁说我是做做样子的?”端木芯淼冷笑,“我这会就改口叫你三嫂,我告诉你啊,往后你敢对我不好,等我那三哥回了来,我立马哭诉给他听!我还要写信去帝都告你的状!”

“你居然敢这样得罪嫂子!”卫长嬴虚虚一点她眉心,似笑非笑的道,“你真格是不想好了是不是?如今你义父义母可不在这儿,真格把做嫂子的惹急了!给你胡乱弄个人家许配了,到时候你是哭都来不及!”

端木芯淼哼道:“许配了又怎么样?若是人不中我意,大不了毒死了再嫁一次!”

“消停点儿罢!”斗了这么几句嘴,卫长嬴心情好了点,摇头叹道,“你那小神医的名号才打出来,万一叫人听见了你这番话,季神医的体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端木芯淼不以为然道:“师父他老人家才不在乎这些虚名。”

“说起来季神医让你在这儿义诊八方来引出他的亲眷…”卫长嬴话还没说完就被端木芯淼打断了——这位八小姐差点没叫起来:“什么义诊?!我几时说过是义诊了!!!”

卫长嬴无语的看着她:“你不要这样激动…”

“你该不会告诉外头那些人,我是要义诊吧?虽然你既是我姐姐又是我嫂子,但我把话先给你说在了前头——你要是敢不跟我商量就断我财路,休怪我跟你拼命!”端木芯淼一改之前面对卫长嬴厉颜发作时都云淡风轻的模样,咬牙切齿的拍案喝道,“我可是指望着趁这个机会大捞一笔、回帝都后好安安心心的琢磨医理的!你免了旁人的诊费,要么你来赔给我!不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卫长嬴笑得有点勉强,“只是我认为你要义诊,我可没跟外头说半句话。”

端木芯淼犹自不信,再三跟她确认了才放松下来,坐回席上,哼哼着道:“你往后说话也仔细一点,真格是吓死我了!那么多人,那么多诊金,若是都飞了,我不得心疼死?”

对于端木芯淼身为端木家的本宗嫡出小姐、又先得了自己的嫡姐还有祖母的部分财产馈赠,为什么还这样见钱眼开,有过药镯之事后,卫长嬴并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你既然愿意行医攒钱,在帝都的时候做什么不常出诊呢?”

以季去病的这块金字招牌,端木芯淼的诊费想低都难。之前听端木芯淼为了做药首饰把端木微淼还有祖母给的翡翠都砸进去,甚至把其他私产卖了拿去换翡翠,折腾得倾家荡产——卫长嬴心里就嘀咕过这位千金小姐怎么竟沦落到了跟自己这个生人要起了镯子的地步,毕竟像端木芯淼这种医术高明又身份高贵的主儿,再没银钱,不是还能行医的吗?

但考虑到季去病跟端木芯淼脾气都跟常人不一样,卫长嬴就揣测,这可能是因为神医一脉性情有异,都不爱给人看病的缘故。

如今见端木芯淼一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大干一场…哦不,是大赚一场的架势,卫长嬴觉得颇为无语。

端木芯淼一听这话却有点悲从中来,道:“你道我不想攒这个钱吗?然而你想想帝都有多少医者?似咱们这样的人家,请太医那都是寻常之事!我师父的脾气跟规矩,帝都没有人家不知道的!不是像邓老夫人那种太医治不好的,也就你这个卫家女会拉着无病无灾的夫婿上门去求医了!我就是天天坐在堂上等着人来请,你以为几年才一个?难道我堂堂海内第一名医季神医唯一传人、锦绣端木的八小姐,还要四处主动上门去求着旁人生病了都来寻我不成?”

卫长嬴想想之前逼着丈夫跟自己一起去季宅求医的遭遇,也觉得心有戚戚焉,叹道:“这倒也是,却是我糊涂了,我还以为你不爱给人诊治呢!”

“我怎么可能不爱给人诊治!”端木芯淼越说这样的话题越生气,忿忿然道,“你不知道医理是越治越娴熟的吗?我要不是得师父传授了他行医多年的经验,我都不敢跟你来西凉!”

她长叹,“奈何在帝都出手的机会实在是太少太少太少了!而且难得出手一次,敢请我的不是邓老夫人那样的人,就是你这样的。我纵然心里有许多想法,也不太敢很用,免得出了事儿,交代不起!”

说到这里,端木芯淼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但在西凉可就不一样了!这些来求医的,即使也有阀阅中人,可…”

卫长嬴以为她要说“可都是我背后的端木家能够镇得住的”,不料端木芯淼说的却是“可横竖有三嫂子你在这里,我相信我不管惹出什么麻烦来,三嫂子你一定可以给我解决的”!

“…你放心罢!”卫长嬴语重心长的拍着她的肩,微笑着道,“你几时敢不按着规矩治,乱七八糟的拿人命练手,我几时打断你的腿把你送回帝都去疗养!”

端木芯淼恐吓她:“我师父如今可在凤州,你父亲可在我师父手底下!”

“你能骗我,我还不能骗他?”卫长嬴不为所动,冷哼,“别忘记,凤州那儿可是有我祖父祖母在的,你信不信我一封手书过去,我祖父祖母一句话就能把季神医瞒得风雨不透?!”

端木芯淼恨道:“净会靠长辈!无耻!”

“说的好像你没有先提季神医一样!”卫长嬴跟她大眼瞪小眼,对峙片刻,端木芯淼往案上一扑,叹气:“唉唉,不开玩笑了…我师父让我在这儿给人看病,一来是为了找他的亲眷,二来也确实是让我好生磨砺一下医术!”

卫长嬴对医术一窍不通,这会就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你的医术固然不如你师父,难道还不够好吗?我看你到来之后,夫君他的伤好的快极了!”

“三哥的伤算什么?”虽然才改口,但端木芯淼记得却很牢,就照着明沛堂义女的身份来称呼沈家人了,此刻就冷笑着道,“先前救下你那侍卫才是我的手段呢!但这些都不稀奇!我跟你说,外伤这儿来来回回就那么回事!但病就不一样了,之前邓老夫人的病我就治不好!”

卫长嬴惊讶道:“真的治不好?我道你是不高兴给外祖母治,才拖延的呢?”

“拖延个什么呀?那些日子我琢磨着几个古方,巴不得早点给她治了,拿了医资走人!”端木芯淼哼道,“奈何我琢磨来去拿不定主意,去问师父,结果师父偏不肯明说!你说折磨人不?过了好几日,师父看我实在想不出来了,才提醒了我!”

“还有这么回事儿!”卫长嬴怪意外的,“不过这么说来,你这可是一箭数雕:既替令师寻起了亲人;又赚得了帝都难以赚到的医资;还磨砺了自己的医术…说起来,不久之后蔡王殿下就了藩,你跟去封地,倒是能够更好的为他们母子两个调养了,是也不是?”

端木芯淼下意识的应道:“可不是吗?等我外甥就了藩,咦?!”

☆、26.第二十六章 补人

第365节 第二十六章 补人

见端木芯淼瞪大眼睛,似乎很意外的看着自己,卫长嬴哼了一声:“有我那二姐夫的例子在,如今跟我们明沛堂扯上关系的皇子王孙可都不大妙啊!二姐夫前年年底进贡的霞光雾月环出了事儿被削了爵,这是因为一来,圣上先前答应过他让他在帝都为纪王太后守孝三年,不好出尔反尔;二来他是我明沛堂的女婿,关系十分亲密!”

“不过蔡王殿下就不一样了。”卫长嬴淡淡的道,“蔡王殿下年纪还小呢,之前因为圣上怜恤四皇子早逝,一直留他在帝都没有就藩,纵然你做了明沛堂的义女,你的外甥…这是兜圈子的关系了,圣上多半不会处罚蔡王殿下,为了以防万一,应该是找个理由打发蔡王早日就藩,是也不是?”

端木芯淼叹道:“三嫂子,你也没有义母她说的那么笨嘛?这些事儿,你不是看得很明白?”

因为看到信中苏夫人虽然没有说什么对自己的失望之言,但那许多的指点与分析…还是让卫长嬴有点恼羞成怒,道:“怎么我很笨吗?”

“我可不知道。”端木芯淼很直接的道,“三嫂子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的心思,大抵是在医理上,这些弯弯绕绕的其实是半懂不懂。不过义母几次给我的信里,都写了很多指导你做事的话…我想你做的事儿被义母挑出那许多不是,一定很糟糕吧?”

“…”卫长嬴几欲吐血!婆婆她老人家过几年都要有曾孙和曾外孙了好么!自己的长子还没满周呢!再说婆婆对明沛堂多了解啊!就她方才所看的那一封信里,苏夫人对自己可也没有很责备,而且苏夫人给出的分析证明了卫长嬴大部分的做法那都是对的!

呃,只不过,限于年岁,还有对明沛堂的了解,有许多地方用苏夫人的眼力看来还不够细致周到罢了…

卫长嬴相信,若婆婆在自己跟前,即使要给自己指出这些不周到的地方,也一定会先夸自己几句的。

结果到了端木芯淼嘴里,却变成了“很糟糕”…还“一定”…卫长嬴沉默半晌,才幽幽的道:“我若是把事情都办得很糟糕,你以为如今那些从外地赶过来跟你求医的人,想住进这明沛堂,还轮得到我来决定答应不答应?”

端木芯淼很真诚的道:“啊,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认为三嫂子你跟我关系很好,生怕不请教了你的意思,你在我跟前进谗言?”

“…”卫长嬴捏了捏拳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端木芯淼跟她对望一眼,尔后立刻移开了视线,望天望地:“我就是这么一想,三嫂子你可别生气呀!我又没说我认为你靠了我的相…是不是?”

你那话跟直接这么说有什么两样?!

卫长嬴阴恻恻的道:“你再罗嗦,信不信我先在这儿捶你一顿?!”

“还是不要了,三嫂子您如今可是大忙人,西凉城里这许多求医之人,虽然诊治的是我。可我却没打算离开明沛堂,您可得安排好了人手招待他们才是呢!”端木芯淼见逗卫长嬴也逗得差不多了,生怕真把她惹急了挨揍,嘿嘿一笑,摇着头,一溜烟儿的告辞跑开了…

卫长嬴打发了她,叫来黄氏,把经过说与她知:“…想不到婆婆竟然一直盯着这点,而且如此的巨细无遗!”

黄氏沉吟道:“这也没什么,横竖少夫人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固然细节上不如夫人在这儿的老练,但大方向上是没有错的。而且这些疏忽也是因为咱们初来乍到,对沈氏族中全然不熟悉的缘故…当初动身时,夫人可没跟少夫人说太多族里的事情。”

“婆婆这儿是没有什么,横竖自从光儿落地后,公公婆婆待我都是和蔼的。我是想着夫君走前说过的话。”卫长嬴摇头道,“那番话上回我也告诉了姑姑的——夫君希望尽快彻底掌握明沛堂,本来我以为魏祚将衰,只是夫君的推测,这么大的事,未必会成真!然而…如今连婆婆也这样关心着我抵达西凉以来做的事情,看似她对我不放心,我倒觉得,真正的缘故是婆婆急了!”

黄氏一怔,急速的思索了片刻,随即道:“公子所言甚大,婢子也不敢全信!只是若夫人也这样急于看到少夫人您独当一面,那…可见至少阀主那儿也是这么想的!”

沈宣夫妇可都是正值壮年,再不恋眷权势,也很没必要这会就心急如焚的催促着儿子媳妇速速能干起来,好接他们的位置罢?能够让他们这样着急的,肯定是因为接下来他们有大事儿——大到了他们没功夫照着正常的情况来栽培晚辈,没准还希望晚辈能够帮上自己一把…

卫长嬴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会子没有外人,我说句诛心之语,圣上显然是老糊涂了!不然姑姑你看这次邓贵妃威胁芯淼这样的败笔,若是贵妃自己的主意,想来顾皇后早就把这样犯傻的贵妃干掉了,也不会让邓贵妃混到这会!之前咱们猜测是圣上所使,如今看来也是如此!不但没能恐吓住芯淼,反倒叫明沛堂多了一个义女,沈家还跟端木家联姻了!圣上如今要下台,照他的性情,大约就是寻个理由赶蔡王母子出京就藩了…这倒恰好中了芯淼的意,可以远离帝都这趟混水!你看这么一番折腾,圣上什么好处都没落着,反叫阀阅跟皇家的心更疏远了一层!这位主儿,唉…”

“圣上年岁确实长了,然而东宫也不贤。”黄氏自幼得宋老夫人精心栽培调教,为要给卫长嬴陪嫁做预备,主学的除了医理外,都是后宅子里的争斗之道,对政事没有特别涉猎,不过这世上的道理,一理通百理通。何况圣上长年不问政、太子荒淫无道对于大魏子民来说可都不是秘密。

之前卫长嬴告诉她,沈藏锋推测大魏国祚将衰时,黄氏倒抽一口冷气——震惊之后她私下里细细揣测过一番,想到圣上的昏君之名、太子的无道之言…皇孙们?纵然有些聪慧的评价,距离力挽狂澜还遥远的很!就算内中藏着厉害的角色,正如沈藏锋说的那样,再出色,年纪也小着呢!

所以黄氏也很担忧,“如今天下又都不太平,大魏…确实有些…”

提到大魏将亡,主仆两个心里都有些茫然——这事情太大了!

尤其她们之前生活的环境,一直都是歌舞升平,骤然说到亡国,一时间都有点清醒不过来。

茫然了片刻,卫长嬴叹息道:“这等家国大事,休说还没有发生。就算发生了,也不是咱们两个养在深闺的妇道人家有资格谈论的,咱们还是说说眼下的事情罢…姑姑有什么看法?”

黄氏也觉得把话题从家国这样沉重的压力下解脱出来是件好事,她定了定神才道:“婢子觉得这样也好,有夫人盯着,谅族里也翻腾不起什么浪花来!少夫人往后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狠狠的收拾一下那些再三不长记性的!”

她建议道,“不拘公子的预见准不准,横竖早日掌控明沛堂没什么不好!”

“这倒是实话。”卫长嬴微微点头,眯着眼思索了片刻,道,“这会子年节也过了,先把人挑起来…趁这光景,咱们好好梳理一下,乖巧的那几房跟不乖的那几房,还有冷眼旁观的…无论娘家还是夫家长辈可都是一直教导我要赏罚分明的!”

…卫长嬴由于仓促前来,身边大使女未足,需要补充一批近身伺候的人手的消息传扬开去,虽然从整个西凉城来说,如今心神皆被吸引在了端木芯淼这儿,这消息没引起什么波澜。

但在沈氏族内,却是反响不一——

家生子们除了极少数外,大抵都是可着劲儿的抱这条大腿。一时间明沛堂上上下下热闹非凡,都在想方设法的讨好卫长嬴跟前近侍,尤其是黄氏、贺氏这两位姑姑。

世仆们精通双管齐下,一面讨好,一面打压对手…于是明沛堂里许多隐秘之事、不仅仅是家生子,连沈氏族人的一些事情都被揭露出来,当做表忠心的砝码呈递到卫长嬴跟前。

卫长嬴却也是来者不拒,把这些消息统统记了,尔后着人一一证实——又狠狠敲打了一批人,也让之前表过忠心的家生子只能继续跟着她走。

她这么做,有几房族人就颇为忧虑:“沈藏锋去年就去了阵上,这卫氏没有丈夫在跟前撑腰,仍旧如此张扬,丝毫没有暂时停手的意思。这是不把明沛堂彻底握在掌心,不肯罢休啊!难道我等堂堂男儿,正经的沈氏子孙,居然要服在一个年少妇人手底下?!”

“但她是沈藏锋发妻,生有嫡子,往后也是我沈氏一族正经的当家主母…若要反对,恐怕帝都那边也会看着的。”

“打发了子媳过来,一个捞功劳,一个夺权。自己却在帝都遥控指挥,若我等公然冒头出去反对,那边就可以抓了把柄更加对付我们…沈宣夫妇打的好算盘!”

“难道就任她如此?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卫氏之女,竟然妄想爬到我们头上去作威作福!昔年那苏秀曼这年岁时,也不敢如此对待我等!”

最后一人的话固然说得慷慨激昂,却没引起太多附和…

☆、27.第二十七章 沈东来

第366节 第二十七章 沈东来

如今过来商议的人都不愚蠢,苏秀曼…苏夫人在卫长嬴这年纪时,本宗嫡支是个什么情况?沈宣兄弟的父母早逝,苏夫人过门未久,上头没有长辈做主,下头没有年长的子嗣撑腰!

而且沈宣兄弟仅得两人,叔父倒是有一群,叔父家的堂兄弟就更多了…

那种情况下,连沈宣这个阀主之位都不太稳固,更不要说苏夫人了!

但现在沈宣早已坐稳了阀主之位不说,与沈宙两个膝下足有八子!他大力栽培的沈藏锋又确实才貌双全有勇有谋、从出身到个人才干到同辈里的威望都足以让整个族里的人都闭嘴!

之前有人说沈藏锋到西凉是来捞功劳的,可谁不知道那份功劳、包括如今说好了让顾夕年三人分的这份功劳也都是沈藏锋一手炮制出来的?

沈藏锋现在在族里的地位,可比他的父亲沈宣在他这年岁时稳得多。而且沈宣因为父母早逝,无人扶持,他可不一样…他有父母、叔父不遗余力的栽培呢!作为他的妻子,卫长嬴怎么可能像年轻时候的苏秀曼那样小心翼翼?

何况卫长嬴虽然跟婆婆苏秀曼一样出身阀阅,但两人的娘家人也有所不同:苏家的阀主苏屏展,不能说他不疼女儿,但在苏屏展眼里,他最看重的还是苏家的儿孙。女儿女婿落了困难的境地,苏屏展不会不帮,但帮之前他也要计算好了,若不能给出足够的代价,苏屏展的帮助绝对不会赔上苏家的好处——这几代以来,苏家向来都是不声不响过日子,对于同为阀阅的沈氏族人来说威胁力自是不足。

倒不是说苏屏展对女儿不够好,这本来也是正常的对待已嫁之女的态度。而瑞羽堂却因为宋老夫人跟宋夫人因为子嗣上的遗憾,把嫡出血脉看得非常之重。哪怕卫长嬴已经出了阁,在宋老夫人婆婆媳眼里,她依旧在瑞羽堂竭尽所能的庇护之下!

最要命的还是卫郑鸿痊愈有望,这位卫大老爷身体一好,卫长风的前途立刻稳固如山!宋老夫人跟宋夫人太腾得出手来襄助卫长嬴了!这还是如今,卫郑鸿还在痊愈之中,痊愈之后也需要时间来入仕,宋老夫人跟宋夫人得看着他点儿…过上几年卫郑鸿不需要母亲与妻子太上心了,他的独子卫长风又有祖父跟父亲两个教诲,闲下来的宋老夫人与宋夫人没准儿会一门心思的盯着唯一的嫡亲女孩子卫长嬴。

按着沈氏族人对宋老夫人与宋夫人的了解,这两位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存在,没事都能折腾出来事情呢,更不要说敢给卫长嬴找麻烦的了。

…何况苏夫人的母亲邓老夫人性情和善,没什么城府,论到襄助女儿女婿以及为女儿女婿扫平障碍,十个邓老夫人加起来,也不如阀阅中人都暗自忌惮、私下里公认心狠手辣杀伐果决的宋老夫人一根手指儿。

想到当年卫焕拉拔沈宣兄弟时,宋老夫人从旁协助丈夫,谈笑之间把沈家如今的诸耆老以及已经过世的好几位长者都压制得不敢轻言的场景…众人都觉得拿卫长嬴跟苏秀曼比的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年苏秀曼在卫长嬴这个年纪时,嫡支子弟年少单薄且有式微之相、意图夺取阀主之位的族人倒是个个子嗣兴旺老谋深算!

结果这样都输了,眼睁睁看着沈宣兄弟一路披荆斩棘的坐稳阀主之位。更何况现在这卫氏怎么论都比苏秀曼更加的得天独厚!这句话一说,不是在预兆着他们更加必输无疑嘛!

念着族人的面子,半晌才响起稀稀落落的几声敷衍。拿苏夫人跟卫长嬴比的话就被抛了开去,一人重提前话,道:“如今要商议的,不是这卫氏作为太过张扬,横竖她事情都做出来了…而是我们要怎么做?”

这么一问,场中就沉寂下去——怎么做?若是什么都不做呢,今儿个聚集到这里却又为了什么?难道只是私下里数落一番卫氏的做派太过跋扈骄横有失妇德?要是如此,纵然没人指着他们的鼻子嘲笑他们怯懦,自己心里也堵得慌!

若是做点什么呢…现下这一位少夫人有手段有后台有名份,所作所为虽然让他们不痛快,然而偏又样样都在规矩之内!你想对她发难都难!之前说过她的耆老不是有例子在那儿了吗?

最重要的是,纵然要做点什么,那谁带头?

这卫氏才到西凉城时,老仆沈庭树才为沈楚夫妇问了一句就被她打发不用了…可别步沈庭树后尘,给她做了杀鸡儆猴的那一只猴才好…

因此私下相聚的众人商议来商议去,都没什么结果,只得胡乱凑了几个虚无缥缈、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去做的主意,算是下了台。事情议毕,众人还归各家,内中有一人名沈东来,是沈熏之子,他回到家中,先至上房拜见父亲。

沈熏知道儿子回来了,就打发了左右,单独等着他上堂拜见毕,便缓抚长须,问道:“如何?”

“没什么意思。”沈熏膝下不过三子,沈东来是次子也是嫡子,如今年是二十七,膝下虽然已有两三个子女了,因为霍老夫人的宠爱,还是很有些纨绔习性。他在父亲跟前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做派,先呷了口茶水,才道,“照孩儿先前说的,这样的邀约往后不去也罢。”

沈熏也不计较儿子这似乎有些顶撞与不满的话,笑着道:“你都不去,怎么知道往后不去也罢呢?”

“卫氏一介女流,正当年少,却试图挟势凌驾我等之上,手段还那样凌厉,任谁心里能痛快?”沈东来端着茶碗,一脸的不以为然,道,“只是不痛快归不痛快,阀主都没说这个媳妇不好,谁能越过阀主去多什么嘴?谁不知道阀主嘴上不说,心里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得很!只是各房当年见机得快,及时低了头,同为一族,叫他不好意思下手罢了!

“再者这卫氏还是瑞羽堂那一位宋老夫人的心肝宝贝——现下卫郑鸿即将痊愈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瑞羽堂嫡长房的地位说是稳固如山也不差什么,宋老夫人不必为嫡子嫡孙忧虑,没准就会把目光投到西凉来了…族里几位叔伯当年就惧怕那位老夫人,这会聚集起来,要名份没名份,要势力没势力,要计谋…嘿嘿,大势所趋,岂是区区计策可改?这种邀约,去了也就是聚在一起听他们一起把那卫氏骂上一顿,尔后不咸不淡的散场罢了,父亲您说有什么意思?所以孩儿之前就讲了没必要去的。”

“话不能这样说,到底是同族,他们既然请了,咱们这一房不去人,那边必然怀恨在心啊!”沈熏淡笑着道,“横竖你去了也不过敷衍一下,你如今身上又没什么正经差事,闲着不也是闲着?”

沈东来哂道:“若是赏花踏雪的,正如父亲所言,孩儿在家里也是闲着,出去转转也好。奈何,那卫氏一句要选近身伺候的大小使女,族里的家生子们如今都是可着劲儿的讨好她!这些人虽然是给咱们家世代为奴的,然而年代久远下来,盘根错节的其势也不可小觑!恐怕这会已经在给那卫氏禀告今日之聚了,看那卫氏的行事,偶有怀柔,大抵都是粗暴直接,只怕今儿个聚到一起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横竖咱们族里人多,她不怕没有趁手的人能用。”

沈熏却笑着道:“这不是正好吗?家生子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消息哪里有你探听来的可靠?”

“啊?”沈东来一怔。

沈熏进一步提点道:“一会你就去明沛堂,就说我头疼,想仗着几分老脸,请小神医随便取点什么药丸…顺便把今儿个你们聚议之事的经过一五一十的给那卫氏交代了,自有你的好处。”

“父亲这话说的可是不大妥当。”沈东来虽然之前对今儿个的聚议感到不满和无趣,此刻却也不赞成沈熏说的告密,一拂袖道,“终究都是同族,虽然孩儿认为他们只是在做无用功——阀主不倒,沈藏锋难以出事,那卫氏妻以夫贵,地位难以摇动!族人纵然有怨言,但也对她做不了什么!但孩儿纵然虑她会为今日之事为难咱们这一房,却也不至于因此怕到了要去主动告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