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多少这样的东西?”端木芯淼下意识的问。

木春眠还没回答,冷眼旁观的卫长嬴却忽然问:“照你所言,季固确实已经去世了?十几年前,你们没有骗我沈氏去询问之人?”

木春眠肯定的道:“如少夫人所言…堡中老人都这么说,而且,贵家之人也是亲自确认过的。”

“那么十几年前为什么你们没有说到这些遗物?”卫长嬴冷笑着问!

被她提醒,端木芯淼也醒悟了过来,拍手道:“不错!既然是我那师叔祖所留遗物,而且还有我师父其他亲人的东西…当年你们怎么不提?”

木春眠苦笑了一下,道:“三千两黄金,连少夫人与端木小姐这样身份的人都认为多,又何况是我等这些乡野贱民?那时候是上上任堡主在,只当是个笑话听,自然不敢在沈家人跟前提起来。”

“为何你如今又敢提了呢?”卫长嬴眯着眼睛问她,目光扫过还拿着油纸与油纸里的东西,借着方才走近几步,可以更好的打量自己鬓边珊瑚珠串的曹丫,淡淡的道,“而且你还将唯一的亲生骨肉带了来!你就不怕这样荒谬的要求会激怒我们,对你们母女两个,都不是好事吗?”

木春眠闻言却狡黠的笑了,微微抬头道:“一来是如今堡中诸物缺乏,非常需要这笔黄金;二来么…小妇人虽然孤陋寡闻,却也听几个前些日子到西凉来求医的堡人亲戚议论,小神医…就是端木小姐,这些日子以来,不惜以千金之躯,为我等黎庶贱籍诊治的消息。小妇人想着,端木小姐这般慈悲心肠,必然也是纯孝之人!自然不会不买!”

“你胆子倒是大。”卫长嬴哂道,“就不怕如此狮子大开口,叫咱们心里不痛快?”

“三千两黄金对少夫人与端木小姐来说虽然也算不小的一笔数目了。只是这是因为两位贵人都是精明仔细之人,不愿意平白浪费罢了。”木春眠微笑着道,“实际上,以两位贵人的身份,哪儿会把这样一笔银钱真正放在眼里?”

卫长嬴瞥她一眼,转头问端木芯淼:“妹妹?”

“…给她三千两黄金!”端木芯淼只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就毅然道,“还请三嫂子替我先垫上!待我回京之后再还…”

“自家人,说还不还的可是见外了。”卫长嬴和颜悦色的道,“芯淼妹妹你帮我跟你三哥的时候我们可没有这样跟你客气。”

两人推让了一番,卫长嬴就吩咐人去筹集黄金——末了,问木春眠:“你们就母女两个过来,这三千两黄金拿回去怕是不方便罢?用不用我打发人送你们一送?”

木春眠听见当真可以拿到三千两黄金时有些意外,但她城府却不浅,眼波动了一下又归于平静。如今听卫长嬴言下之意是就这么放她们母女两个走了倒是非常的惊讶,想了一想才道:“多谢少夫人,只是小妇人要这笔黄金,本也是为了给堡中采买所用之物的…西凉城中的市坊,小妇人会先去那儿,倒不会把所有的黄金都带回曹家堡。”

她沉吟了下,又试探性的道,“小妇人想着,会带回去的黄金也不会很多。外头还有些堡中同来的儿郎,想来是不必劳动少夫人的下属的。”

卫长嬴也不坚持,道:“既然如此,那一会我让人给你送到门口。”

…等这对母女当真走了,端木芯淼皱眉问卫长嬴:“嫂子?”她可不想就这么放走木春眠——几件遗物虽然对季去病来说确实意义非凡,但那些人的死讯季去病早就听过了,季固的生死,才是她最关心的。

可刚才她想继续追问时,卫长嬴却暗暗踩住了她的脚,示意她莫要作声。如今木春眠母女都走了,端木芯淼自然要问个明白。

“妹妹你放心罢,我想,那季固十有八.九还在人世间!”卫长嬴闲闲的呷了口茶水,轻描淡写的道。

端木芯淼虽然猜到卫长嬴踩自己的脚、阻止自己说话,一定有其缘故。但也没想到卫长嬴会直接给出这样一个答案,呆了一呆,差点跳了起来:“当真?!”

“十有八.九。八.九啊!”卫长嬴笑着道,“包票我不敢打,但这可能是极大的!”

端木芯淼忙忙的问:“嫂子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觉得那木春眠的身份,凭着一份遗物,跟咱们要三千两黄金,胆子太大了吗?”卫长嬴冷笑了一声,道,“什么因为曹家堡如今缺钱、什么因为知道你是季神医弟子的身份…我敢肯定,她是与季固有极大的渊源!打量着咱们纵然翻了脸,她抬出季固来,咱们也不会当真为难了她们呢!”

端木芯淼吃惊道:“那她们为何不直接说?难道是怕直接说了、不好意思要那三千两黄金?”

“我想未必是不好意思。”卫长嬴提醒道,“若她们证明了她们与季固的关系,向你要三千两黄金,你给是不给?”

“若与我那师叔祖当真关系匪浅,我自然是鼎立相助了!”端木芯淼认真的道,“我师父对这师叔祖可是牵挂得紧!如今师父还在凤州无暇过来,我自然要替他照顾好了人!”

卫长嬴道:“问题是,你这样的想法,我是相信的,可季固却未必相信!”

端木芯淼一怔,卫长嬴道:“你想十几年前,我祖母托付了沈家人去曹家堡找他,岂能不说是因为季神医的缘故,我卫家要设法为季固脱罪?只是,曹家堡那地方,易守难攻是极绝妙的,但论到消息可就闭塞得紧了不是吗?那一次,季固十成十是怀疑沈家乃是胡说八道,多半是受了邓贵妃的指使想要赶尽杀绝!所以利用曹家堡需要一位高明的大夫,说服合堡上下帮着他伪造了尸体与坟墓!”

她叹了口气,“十几年前他不相信沈家去找他的人,想来这十几年来,他也一定是非常的谨慎小心,深居简出以不给任何人发现他的身份!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所听到的消息也不会太多的不是吗?所以,又发现有人打听他,即使这个人是你——季神医的唯一弟子,但季固也未必肯信…毕竟世家大族彼此通婚联姻,这天下名门,谁和谁家转上三四个弯攀不上点儿亲戚?季固曾是太医院院判之子,肯定知道咱们这些士族的姻亲是极多的,他可未必放心得了你!”

端木芯淼有点明白了:“嫂子的意思,这三千两黄金,是要看我的诚意的?”

“没错儿。”卫长嬴淡淡的道,“我看那木春眠,肯定是来之前就被季固叮嘱过,她要了三千两黄金之后,咱们的种种反应,季固必定都有推测。否则一个乡野妇人,再怎么有城府,曹家堡那种地方,便是不缴赋税,几十年才能攒多少家底?她一下子得了三千两黄金居然还能声色不动,若不是早有一个完整的计划且训练多时,哪里能做到?”

她看了眼端木芯淼,道,“等她把这三千两黄金买够了东西回到曹家堡,发现咱们是当真愿意花三千两黄金买点儿破烂似的遗物。我想那季固才能够相信你确实对他没有恶意——他认为自己在邓贵妃眼里应该是值不了三千两黄金的,这价码,不是遗物的价码,却是他给自己的性命安危估得价呢!”

又若有所思道,“曹家堡…曹丫,木春眠把堡中的儿郎丢在外头,却专门带个小女孩子进来,想来不会没有缘故。难道跟季固真正有关系的,是那叫曹丫的小女孩子?咦,方才倒该留下沈纶问问,这曹丫确定是木春眠的亲生女儿?”

☆、44.第四十四章 蒙山帮

第383节 第四十四章 蒙山帮

端木芯淼走后,卫长嬴正要回自己院子,才出了门,守在外头的小使女时雨迎上来禀告道:“主薄沈大人在外求见,让婢子们等只有少夫人在的时候才说。”

时雨是跟朱衣、朱络她们一起补进来的,与她一起的另外三名小使女分别叫细雨、烟雨、飞雨——当初定下来人选时按着规矩要另外赐名,卫长嬴给大使女起了朱衣、朱络,小使女就让贺氏起,贺氏看了眼屋檐外的雨水,略加思索就拟了这四个名。

四雨的年纪都只有十二三岁,也是正天真烂漫性情跳脱的时候。然而毕竟不是像朱阑她们那样,打小伺候着卫长嬴长大的,主仆之情深厚,不犯大过,些许小错都自恃能够得到原宥。是以她们在卫长嬴跟前一直非常的谨慎小心。

此刻时雨一面禀告一面就显出几分惴惴来,生怕卫长嬴会责怪自己不经请示就允诺了沈纶。

“我正想着要不要打发人去请他过来,不意他还有几分眼色!”卫长嬴闻言,却没追究时雨,只是哼了一声,拂袖回身,吩咐道,“着他进来吧!”

半晌后,沈纶跨进门,就听到上头卫长嬴不冷不热的道:“你有何事?”

这沈纶年纪虽然比卫长嬴要长,但他与沈由乙一辈。也就是说他得跟沈由乙兄弟一样,称卫长嬴为婶母,此刻恭敬的请了婶母安,小心翼翼的道:“关于曹家堡堡主一事,侄儿有些话想耽搁跟婶母说。”

方才当着木春眠的面,沈纶是称卫长嬴为“少夫人”的,那是按着官面上的关系,此刻称婶母、自称侄儿,就是按着私下的血缘来了。

卫长嬴很不高兴他之前什么提醒或介绍都没有给自己,就这么把木春眠往自己跟前一领,此刻就淡淡的道:“曹家堡的事情,怎么你先前还没说完吗?”

沈纶没有给卫长嬴说过曹家堡的详细,如今自然明白这话是反话,他尴尬了一阵,赔笑道:“婶母见谅,并非侄儿有意怠慢婶母。实在是…是先前侄儿曾托人转告婶母一番话的。奈何…方才听婶母问那木氏,曹家堡的堡主怎是个女子,侄儿才知道二十五哥…想是忘记了。”

卫长嬴微微蹙起眉:二十五,在沈纶这一辈里,排行二十五的正是沈由乙!

她不禁看了眼堂下的沈纶,见这族侄很是乖巧的拢袖而立,一脸的无可奈何。

原来他折回来不只是想补救,更是想告状?

卫长嬴沉吟了下,却没提叫沈由乙来对质的话,只道:“你之前有话托由乙告诉我?是什么话?”

“侄儿想着曹家堡堡主的身份有些特别,总要与婶母先说一声。”沈纶忙道,“还有就是曹家堡这些年来似与桃花县那边的一窝悍匪有些关系。”

卫长嬴皱眉问:“桃花县?这是哪一府辖下?怎的至今还没有剿灭?”

“回婶母的话,桃花县并非咱们西凉之县。”沈纶道,“婶母想是知道,曹家堡所在的蒙山并非全在咱们西凉境内,蒙山最高的三座山峰都在邻州。这桃花县就是与咱们西凉接壤的一个县,蒙山自县中横穿而过,整个县城都是依山而建!盗匪藏身蒙山之中,桃花县所隶属的灌州府几次剿灭都不成,却也没向咱们求助过,咱们也不好出兵。”

卫长嬴噫道:“原来不在西凉…我说呢…只是曹家堡与这窝盗匪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沈纶压低了嗓子:“这窝盗匪,其实也不全是打家劫舍的,他们最主要的还是走私!”

“走私?”卫长嬴一扬眉,“莫不是走私私盐?”

“婶母说的是。”沈纶详细的介绍了下两边搭上线的经过——其实简单来说也就几句话:沈氏从几十年前就掐住了曹家堡虽在旁处能够自给自足,但在食盐上却还是要依赖出外采买这一点,从食盐上死死的限制着曹家堡的发展。

用这一手,迫使着曹家堡虽然名义上不需要缴纳沉重的赋税,但为了能够及时买到盐,却不得不服在沈氏手底下…沈纶虽然措辞委婉,但卫长嬴还是听了出来,曹家堡每次派人出来买盐时,都需要另外携带钱帛柴米等物,以贿赂沈氏,免得购买无果。

这份贿赂其实比他们缴赋税差不了什么了…只是曹家堡的人在官府这边早已成了黑户,想返回原籍都不能!

在这种情况下,曹家堡自要另外谋取出路。正好桃花县里有一窝兼营盗匪的私盐贩子…可不就合到了一起?

“那木氏瞧着也不比我长几岁,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倒真是有气魄…竟然想到了私盐贩子上头。”卫长嬴拨着腕上的镯子,有点漫不经心的道,“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情,族里肯定也知道了罢?怎的一直由着他们勾结?”

沈纶忙解释道:“婶母不知,族里本来也是决定立刻对付曹家堡的,只是桃花县那窝私盐贩子,颇有些来历。二十四哥知道后,特意吩咐暂时不要动曹家堡,兴许可以利用曹家堡,收服那些人!”

二十四是沈由甲的排行——这个都尉族侄虽然因为常年混迹于行伍之间,粗疏豪放,多多少少有点不知趣,但卫长嬴尝听沈藏锋提过沈由甲并非庸才,他看中的人,想来不一般,意外道:“还有这事儿?”立刻又问,“他们是什么来历?”

“据侄儿所知,内中有一人名赖大勇,本是灌州一大户为了防范盗匪招募的私兵。”沈纶沉吟了片刻,道,“此人人如其名,极为骁勇,曾为那大户多次击退盗匪,功劳不小!结果后来那大户之子与其父小妾偷情,恰被赖大勇撞见,为了灭口,那大户之子唆使那小妾栽赃赖大勇,污蔑赖大勇逼.奸主人爱妾…

“这赖大勇倒也是好手段,硬生生的从那大户派出的追杀之人以及灌州府衙役包围圈里杀出,遁入蒙山躲避。灌州府为此还发了一段时间的海捕文书,然而后来因为真相曝露,那大户自觉脸面无光,就请官府撤了文书。之后也没人注意赖大勇了,再被他引起注意,就是发现他不知怎的纠结了一群人,非但把整个灌州城的私盐买卖都快垄断了!而且还把蒙山里较小的几窝盗匪统统吞并,自己占据了老大的一块地盘,立了名号叫蒙山帮。”

沈纶声音一低,“此人颇有心计,他吞并其他盗匪时,总会留一批人不杀,养在帮中!待得每次官府剿匪,就把那些人打断了腿丢在官兵经过的路上。如此官兵既然得了功劳,跟他拼命的心思也就淡了。”

卫长嬴了然道:“灌州刺史没少拿他的孝敬吧?”

沈纶笑而不语,神色却是默认了。

卫长嬴寻思了会儿,道:“既然是由甲那边有盘算,我也不想坏了他的事情。木春眠那儿…本来今日这笔黄金就是要给她的,如今且先这样,横竖蒙山帮不在西凉,但曹家堡却飞不走。打发人看紧了曹家堡,不要叫他们偷偷跑到邻县去投奔了蒙山帮,那可就可笑了!”

沈纶忙道:“婶母但请放心,曹家堡上下只一条路,却有三千人居于其内,决计不可能让他们偷偷溜走的!”继而又微笑着道,“何况那蒙山帮主赖大勇也不是什么慈善的人,他可没那心肠接纳曹家堡的三千堡民去蒙山!曹家堡要去投奔蒙山帮,还不如投降了咱们沈家!”

卫长嬴微微点头,道:“那么曹家堡怎么会叫个妇道人家居了堡主之位、而且还是膝下无子的妇道人家呢?或者她膝下抚养着的庶子这次没有带过来?”

“回婶母的话。”沈纶摇头道,“曹家堡上任堡主曹保早逝,确确实实只有那曹丫一女!”

又道,“那曹丫就是曹家堡的少堡主,这是整个曹家堡都承认的。”

卫长嬴大为惊奇,道:“怎会如此?那木春眠竟这般厉害么?”

沈纶干咳一声,道:“此事族里所探听到的一点消息,是那木氏似乎与赖大勇有染,甚至连曹保之死,也与这二人都有些关系。”

卫长嬴微一皱眉,道:“曹保在的时候,与蒙山帮联络,该是他才对。难道赖大勇竟敢进曹家堡?若非如此,他怎会见着木氏呢?”

“据说是这样的。”沈纶道,“曹保虽然从先人手里继承了曹家堡,然而为人不贤,向蒙山帮买盐的决议,还是木氏做出来的。当时赖大勇要求曹保亲自前去商谈,曹保却是打死也不肯,甚至还指责木氏这是在害了他…后来木氏一气之下,亲自前去了!”

“这一去就…?”

沈纶又摇头:“那次倒没有,因为木氏当时已经有了身孕,所以她走到山腰,就被曹保的长辈追了回去。最后是曹家堡的一位长者代其而去的,结果真的跟蒙山帮谈妥了价格。于是木氏威信大涨,曹保却让堡中之人失望无比。”

“然后曹家堡向蒙山帮买了几次盐,中间价格有所变动,有一次,头一次去商谈的长者无法做主,就回去请求曹保亲自去谈。哪知曹保还是惧怕不肯前行,结果木氏当时生产才满月,知道之后,不顾众人劝阻亲自去了。”沈纶道,“这一去似乎就与赖大勇相谈甚欢,而她返回曹家堡没多久,曹保便暴病而死。本来曹保死后,膝下只有一女,按规矩是应该曹保之弟曹俨接任堡主之位的。但木氏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拉拢了堡中大部分的长老,指责曹俨于曹家堡无寸功,不配为堡主,硬把曹俨赶下了台,自己任了堡主,还软硬兼施的让其女曹丫做了少堡主。”

☆、45.第四十五章 惊闻

第384节第四十五章惊闻

三月末的西凉虽然不似江南那样早已是姹紫嫣红开遍,但也是暖风徐徐。

可沈由乙此刻却是满头大汗。

他把手揣在袖子里,在月洞门外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不时停下来问门边的婆子:“好了没有?沈纶还没走?”

那婆子被他问了好几回、更被催促跑进去张望好几回,也有点烦了,只是碍着下仆的身份不敢对他不敬,就唉声叹气的道:“大总管就可怜可怜婢子,别为难婢子了罢!婢子方才替您过去探过,少夫人还在问着沈主薄话呢!这会子大小使女皆不敢吱声,婢子去得多了,被人记下来告上去,回头定然要挨贺姑姑训斥!”

沈由乙心烦意乱的道:“那你给我看着点儿!沈纶一出来,你就告诉我!”

他话音未落,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由乙,你怎会在此处?”沈由乙还没回头,已经听到身后有人急声问道。

听出是沈藏晖,沈由乙不敢怠慢,忙转身行礼:“四叔,侄儿是为了…”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沈藏晖却已经没了心情听,摆手止住他,径自问婆子:“三嫂在何处?”

“回四公子的话,三少夫人就在里头,正跟沈主薄问…”婆子的话却也没能说完,只听了个卫长嬴的下落,沈藏晖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去!

守在回廊上的小使女们听得人声,望这边一张,见沈藏晖匆匆而来,忙打发了一人先跑进去禀告:“四公子过来了,看着脚步甚急,不知道有什么事儿。”

“四弟?”卫长嬴一怔,她此刻也把曹家堡的事情问得差不多,正要询问沈由乙迟报消息的事情,闻说沈藏晖来了,就对沈纶道,“你晚点再告诉我,先等你四叔进来了,我问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沈纶应了一声——这时候沈藏晖也恰好快步跨入,见到卫长嬴在堂上,礼都不及行,劈头就请求道:“三嫂,我想立刻回帝都去,请三嫂日后帮我向三哥说一声!”

“为什么?”卫长嬴因为知道这小叔子不大靠谱,听说他惊慌失措的匆忙而来,觉得未必是什么大事,但也没想到沈藏晖一来就说要回帝都…难道帝都出了事?她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俯了点身,“可是帝都那边有什么事儿?”

沈藏晖深吸了口气,微微颤抖着声音道:“我的嫡长女不大好,我得立刻回去见一面!”

“什么!”卫长嬴一惊,因为从二月以来,帝都还没送过东西过来,她也不知道裴美娘好吃好喝好睡,最后竟生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女儿的事儿。此刻听到沈藏晖这样一讲,只当孩子的情况已经糟糕的要叫沈藏晖回去见上一面的地步了,心下大寒,顿了一顿才问,“刚才来的消息?能让我看看么?”

沈藏晖立刻反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启了封的信。

朱衣下去接了拿上来,卫长嬴一看抬头倒是一皱眉:这信哪儿是写给沈藏晖的,分明是写给自己和沈藏锋的嘛!

这时候沈藏晖想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匆匆解释了一句:“我方才在门口看到送信来的人,想着今年帝都只在二月初的时候来过消息,算着日子,这封信里一准提到美娘生产的消息。故此迫不及待的要过来先看了。”

他解释的时候,卫长嬴也已经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这封信因为照着苏夫人等人的想法是把实情告诉沈藏锋夫妇,再由哥哥嫂子一起委婉的告诉沈藏晖,是以没有什么隐瞒的,非常详细的写了沈舒西落地以来的种种衰微,以及对其能否长大成人的忧虑。

在信的末尾,还提到这次来的是两封信,现在这一封是给沈藏锋夫妇看的,另外有一封专门备着沈藏晖要看信,内中对沈舒西的身体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了。

…看完这封信,卫长嬴无奈的叹了口气:送信之人肯定是知道点内情的,偏偏又被沈藏晖无意之中堵了个正着,手忙脚乱之下竟然拿错了!

看着堂下几乎眼圈都要红了、满面掩盖不住也无暇掩饰的焦虑的沈藏晖,卫长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沈藏晖跟裴美娘本来就恩爱非常,这小叔子纵然有种种不尽人意的地方,但在做丈夫上,比沈藏锋其实也不差很多了。

之前他虽然帮耆老送的那批美姬说过好话,然而还不是把人全部送给了嫂子处置,并不肯因为妻子不在身边就纳个可心人伺候枕席?

士族子弟,尤其是本宗嫡出的子弟,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真的是很稀少了。

沈舒西是沈藏晖头一个孩子,初为人父本是欣喜万分之事。裴美娘四个月身孕的时候,大夫断出是个女儿,沈家上下不免有点失望,沈藏晖却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仍旧兴高采烈的畅想着嫡长女诞生之后的情形…

结果殷切盼望降临的亲生骨肉一眼都还没有看到,居然就要失去了吗?

由沈舒西,卫长嬴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沈舒光,如果可以,她真想说:“我与你一起回去!我也想念我的光儿!”

只是这样冲动的话到了嘴边,却被她生生的咽下——临行之前,婆婆苏夫人的叮嘱似在耳畔回响:“记住,你不只是光儿的母亲!你更是锋儿的妻子、我西凉沈氏未来的当家主母!光儿是很重要,但沈家,更重要!”

卫长嬴用力捏了捏拳,将对儿子的思念压下去,站了起来:“你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没什么可收拾的,嫂子,我想现在就动身。”沈藏晖哑着嗓子,道,“这是我头一个孩子,不管她如何,我总要去见一见,亲手抱她一抱!”

“你且等一等,总得带上点人。”卫长嬴转头命朱衣,“你领点人去给四弟收拾个包裹来!拣最紧要的,不紧要的先不要管!”

朱衣答应一声,匆匆跑了出去…卫长嬴好说歹说的才把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的沈藏晖说服,让他等到朱衣收拾了个小包裹出来,又亲自送他到大门,再三叮嘱他的侍卫路上千万要小心——

秋狄大单于才伏诛,谁知道那边乌古鲁跟阿依塔胡争位争得死去活来之余,会不会抽空动用魏人里的奸细给明沛堂来一下?

沈藏晖虽然现在还没管事,但论身份他可也是很有刺杀价值的!

送走沈藏晖,卫长嬴回到后堂、看到垂手在堂外石阶下等候自己吩咐的沈纶才想起来前事,但此刻她暂时也没空理会沈纶跟沈由乙之间的争斗了——沈藏晖忽然返回帝都,这事怎么也要跟正在迭翠关想方设法招揽人才的沈藏锋说一下!

她站住脚步,正要吩咐沈纶先回去,斜刺里沈由乙却冲了出来,先恭敬的叫了一声“三婶母”,继而就忙不迭的要解释上回瞒报沈纶所言之事的缘故来。只是卫长嬴如今哪儿有心思管他们这些?

“我如今忙着,这件事情回头再议!”卫长嬴不耐烦的道了一声,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就开口让他们退出后堂。

到得次日,卫长嬴叮嘱过了去迭翠关送信之人,呷了口茶水,问朱衣:“沈由乙跟沈纶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昨儿个回去问过了吗?”

朱衣的父亲、祖父都是明沛堂的管事,三亲四戚的遍布家生子里头,当初卫长嬴挑她做大使女,除了看中她容貌性情外,就是看中她亲戚多,消息灵通。

这会朱衣果然能够回答:“婢子的一位叔父说,大总管跟沈主薄早年就有些恩怨。之前沈主薄确实有意求见少夫人,禀告曹家堡堡主之事。然而在外头竟被大总管拦住了,不使其入。沈主薄就将事情告诉了大总管,让大总管转告少夫人。”

卫长嬴一挑眉,道:“就这样?由乙蠢到这样的地步?”

“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朱衣恭维了一句,才道,“若就沈主薄,大总管自然不敢耽搁,总要来报少夫人的。但前两日刺史夫人不是打发人送了点东西过来?据说送东西来的人里就有个下仆跟大总管透露出刺史夫人忽然给少夫人送东西,其实是为了将曹家堡的事情告诉少夫人。于是大总管以为少夫人您已经知道了,为了不叫少夫人晓得沈主薄先过来、想告诉您的真相,大总管就把沈总管叮嘱的事给‘忘记了’。”

卫长嬴脸色很难看:“两个蠢货!”她不仅仅气沈由乙与沈纶居然胆敢争斗到了耽搁向自己禀告的地步了,也恼着两人的愚蠢程度:从昨儿个沈纶折回来诉说他的委屈到此刻,这才一夜半天的功夫,两个人争斗的整个经过就被朱衣三言两语说完。

…可见他们手段之拙劣,在家生子跟前竟然什么秘密都没有!

主薄蠢,也还罢了,横竖那是沈东来的下属。自己挑选的大总管也这么蠢…卫长嬴虽然也不希望大总管精明到了跟自己争权的地步,却也觉得太没面子了!

下人们都不敢说话。

片刻之后,卫长嬴阴着脸道:“出去看看去迭翠关送信的人走远了不曾?若没走远,着他回来,我把信上再加几笔。”

这么笨的大总管,就算相信了刺史夫人打发来送东西的下人的话,你倒也别相信到了认为可以高枕无忧的地步呀!你倒是也使两个小钱,跟近身侍奉的小使女们套一套话,这样你心里也有个准啊!

就算是沈由甲的弟弟,卫长嬴也觉得…还是跟丈夫说一声,换了吧…

☆、46.第四十六章 他是我父亲

第385节第四十六章他是我父亲

沈藏晖出发之后一天一夜,却又打发了一名侍卫折回来,请求端木芯淼一同返回帝都。

…关心则乱这话一点儿都没错,原本他应该在跟卫长嬴告辞的时候就提出来的,结果走了一天才反应过来。

本来卫长嬴是可以提醒他的,奈何那天卫长嬴一面问着曹家堡、一面思索着沈由乙与沈纶之间的争斗,原本就是一心二用了,沈藏晖又是那样急三火四的要动身——就连给他收拾一份简单行李还是卫长嬴苦劝之下才勉强答应。

于是卫长嬴也没来得及说——送走沈藏晖之后,沈由乙跟沈纶又凑上来向她争辩,一来二去的竟也忘记提起。

此刻听了侍卫的话,就着人把端木芯淼请了来,如此这般的说了经过,然而端木芯淼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道:“不成,我要等曹家堡的消息!”

“曹家堡那边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一准给你办好了。”卫长嬴允诺道。

但端木芯淼道:“我不在这儿,三嫂子你真的能办好?之前可是你告诉我的,我那师叔祖谨慎得紧,先前是冲着我的面子他才提了个三千两黄金试探。现下木春眠一行人,还没回到曹家堡吧?结果我就回帝都去了,你让我那师叔祖听到了要怎么想?万一他怀疑我居心不良,索性缩在山里头一辈子不出来了怎么办?!”

“这…”卫长嬴沉吟了一下,随即道,“芯淼妹妹你但请放宽了心!曹家堡地势再奇巧,总是在西凉的地界上不是吗?”

软的不行来硬的,正好挟大破秋狄之余勇——就不信曹家堡为了一个季固,敢就这么反了!西凉沈氏对付西凉地界上的麻烦,从来都是赶尽杀绝不收俘虏的!

端木芯淼听了,脸色就是一沉,道:“万一我这师叔祖宁死不屈呢?!”

一听这话卫长嬴就知道她是一定不肯在这眼节骨上走了,心里为难得很:季固在她心目中肯定是不如沈舒西来得重要的,虽然这两个人她都没见过,但沈舒西究竟是侄女,季固不过是看季去病与端木芯淼的面子,却要绕一圈了。

可端木芯淼又不是下仆,论身份她并不在卫长嬴之下。这一次她远道而来救治沈藏锋,固然沈宣夫妇收了她做义女,究竟也是沈家欠了她人情。

总不能跟对付顾柔章一样,强行逼迫她上路吧…

卫长嬴换了几种说辞,端木芯淼都摇头不肯,最后听烦了,索性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被丢下来的卫长嬴不免十分尴尬。

黄氏知道这件事情后,就安慰她:“少夫人莫要恼了端木八小姐,五孙小姐是少夫人的嫡亲堂侄女儿,少夫人自然心疼她。但从端木八小姐那边来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孝顺师门长辈,也是理所当然。固然端木八小姐如今也算咱们沈家的小姐,可咱们都知道那义女的名号不过是形式所迫而已…于情于理都不能真的指望她把咱们沈家人全部当成自己人看待。”

在黄氏想来,沈舒西别说只是堂侄女,就算是亲侄女,横竖不是卫长嬴的骨肉。既然不是卫长嬴的骨肉,要不要心疼她,那可就看有没有好处、有多少好处了。为了个没见过面的堂侄女得罪医术精妙又素来交好的端木芯淼,她认为非常不值得。

因此大力诉说端木芯淼的好处:“端木八小姐自到了西凉城以来,不但妙手回春,医治了咱们公子。自元宵以来的坐诊,尤其是在太平酒楼的义诊,都是打着受少夫人您的托付的名义的。单这一点,对少夫人就是大大的有利。现下端木八小姐不肯回帝都,您非要迫着她去,这位八小姐又不是好商量的人,万一心怀怨恨,即使强行被送回去了,还是心头怨恨,到了帝都也不肯医治五孙小姐,就算是夫人也不能逼迫她的。少夫人何苦为了四房的孩子做这个恶人?再说这天底下夭折的小孩子多了去了,即使端木八小姐去了,若实在跟咱们家无缘,也未必能够救起来。”

卫长嬴摇头道:“我没对芯淼生气,我晓得她不是我,我重视舒西过于季固,却不能要求她也这么做。毕竟,拜季去病为师、受其多年教诲的人也不是我。其实,她若是愿意回帝都去救舒西,我心里也要挂着心!不说秋狄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刺客之类,就说她来时路上晕车晕得那样厉害,那还是有我们在车里照拂的,到了西凉城时还足足调养了两日才缓过劲儿来。纵然叫朱阑和朱实一起陪她上车,我也怕她们服侍不过来。”

她长叹一声,“左右为难啊!四弟跟四弟妹身子骨儿都是很好的,怎么舒西这孩子就?”

黄氏安慰她道:“兴许五孙小姐只是如今身子弱一点,往后长着长着,就大好了呢?”

“但望上天庇佑。”卫长嬴微微点头,这种束手无策的事情,也只能这么想了。

因为这件事情,端木芯淼接下来连着几日都以自己琢磨医理、无暇分心为理由,不肯与卫长嬴一起用饭。

一直到这日,曹家堡有消息来,卫长嬴派朱衣过去跟她讲了,她才过来。

这次的消息又是木春眠亲自来禀告的…

卫长嬴看到又是她,心里不免嘀咕这女堡主倒也有意思,以无夫无子的女流之身居堡主之位也还罢了,居然还三天两头的亲自往外跑,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不在堡里的时候,夫家的亲戚们…比如说那本来迎接接替兄长为堡主、却被木春眠硬是赶下了台取而代之的小叔子曹俨趁她不在,煽动堡民?

还是季固一事对她来说非常的重要,重要到了她根本不放心其他人代办,宁可冒险?

卫长嬴决定,一会要好好盘问盘问木春眠跟季固是什么关系?

只是谁也没想到木春眠这次居然用不着盘问,极爽快的就自己招了——

季固确实还在人世!

虽然先前卫长嬴信誓旦旦的分析季固尚在人间的可能极大,然而究竟不是准信。端木芯淼既期望又忐忑,生怕是空欢喜一场。如今木春眠亲口确认,又取了季固亲笔书信,内中详细说明了季家人才知道的几件琐事…端木芯淼依着从前在师父跟前听到的一一对照,无一不符,当真是激动万分!

等她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顿时恼怒起来,狠狠一拍几案,喝道:“那上次你做什么不说?!”

木春眠赔笑一句:“家父早年曾被人所骗,几乎丧了性命,此后闻说有人寻找,只如惊弓之鸟。还望小姐莫要计较!”让卫长嬴与端木芯淼都是一愣。

愣过之后,两人顾不得问季固被谁骗过,异口同声的问:“他是你父亲?!”

木春眠狡黠一笑,再次自我介绍:“小妇人木春眠,本该从父姓季,为季春眠才是。然而家父遗憾于膝下无子,所谓上无父母遮蔽、下无子嗣承继,因而为小妇人改姓为木。”

“季”字去了上头的一撇与下头的一个子字,可不就是木了吗?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小妇人的闺名‘春眠’,也是家父感慨于当年家变之后,骨肉凋落,缅怀合家尚在帝都安稳度日、春昼好眠的日子,所以起了此名。”

…曹家堡那种地方,除了曾为官家公子的季固外,还真没有几个人认字读书,能给女儿起“春眠”这样雅致的名字。比如说,木春眠之女曹丫,这位曹家堡的少堡主,可不是还叫着丫头么…

卫长嬴定了定神,道:“这样说来,你是季神医的堂妹?”

“我那师叔祖如今可还好?”端木芯淼紧接着问,确认季固尚在人间之后,端木芯淼就十分的坐不住了,几乎随时想要跳起来冲过去写信,给师父报喜。好歹她想这么做事,醒悟过来如今还只知道季固活着、有女儿、有外孙女,但本身具体情形还没问一句。

木春眠欠了欠身,抿嘴笑道:“家父除了因为上了年纪,腿脚有些不灵便之外,一切都好。”这才回答卫长嬴的话,“少夫人说得是,按着血脉,小妇人确实要唤季神医一声‘堂哥’。”

卫长嬴暗自皱了皱眉——曹家堡的堡主居然是季固的女儿!少堡主则是季固才四五岁的外孙女,沈纶说什么木春眠手腕过人,现在看,哪里是木春眠手腕过人?

这位木堡主手腕兴许是有的,但她能够在夫死无子的情况下掌管曹家堡,得到其父季固的扶持恐怕才是更大的缘故!

难怪这些年来曹家堡关于季固的消息半点没外传,原来此人早就做了堡主的岳父!而且从上代堡主曹保暴死之后,其弟曹俨被逐,一介女流之辈的木春眠上位、还把尚且稚龄的幼女立为少堡主来看,季固怕是早就掌握了曹家堡的大权!有他的支持与坐镇,木春眠才能够不经历激烈反对的篡了曹家人代代相传的堡主之位。也难怪这两次都是她亲自出马来西凉了,横竖曹家堡里有她亲生父亲季固在,曹俨也好、整个曹家也罢,又能翻出什么波浪?

之所以季固至今还没把曹家堡改成季家堡或木家堡,多半还是惧怕引起外界注意,曝露了他的存在。要不然,这曹家堡早就换了名号了…

不过卫长嬴皱眉,倒不是因为这季固的心机深沉,而是想到了:“季固与曹家堡关系这样的深,由甲却想利用曹家堡收服蒙山帮,若这两边起了冲突,芯淼肯定倒向她师父的叔父,护着曹家堡!这样,可是麻烦!”

于是心思一转,卫长嬴立刻关心的道:“季老丈腿脚不便?怎会如此?季老丈的医术,想来不差的,可是因为曹家堡中缺少药材的缘故?”

这话提醒了正盘算着还要替师父问点什么的端木芯淼,她忙问:“师叔祖的腿怎的了?要不要紧?”

☆、47.第四十七章 邀请

第386节第四十七章邀请

木春眠道:“家父早年摔伤过腿,因为当时缺乏药材,所以未能根治,一直就拖到了现在…”

“这怎么行呢?”她话还没说完,卫长嬴就打断道,“季神医心心念念着季老丈,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十年来,时时都牵挂着!先前是你们隐瞒了消息,我们也不能确认季老丈究竟还在不在世间。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个喜讯,自不能再让季老丈在曹家堡那儿受苦了!”

不给木春眠说话的机会,卫长嬴转头对端木芯淼道,“芯淼妹妹,你是给季神医磕头行礼正式拜进季神医门下为衣钵传人的,论起来季老丈是你师门正经的长辈,年岁也长了,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看,还是尽快把季老丈接到西凉城来住,也方便你不时过府探望照拂,你看如何?”

季固到了西凉,木春眠未必还能坐得稳曹家堡堡主的位置!就算她还能继续做堡主,她亲生父亲在西凉城了,谅她也不敢犯糊涂!这样也就避免端木芯淼为了季固的缘故替曹家堡说话了…

而且,季固曾是帝都官家公子,这些年来因为落魄,只得隐姓埋名的藏在曹家堡,幕后操纵扶持女儿出任堡主。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真有机会选择,他也还不见得看得上曹家堡那小地方呢!

卫长嬴心想,等季固回来,许诺给他脱罪,再哄他回帝都去养老。他既然就木春眠一个女儿,要远去帝都,总得有人送终吧?木春眠跟曹丫肯定要跟着一同去。到那时候许诺点好处,不怕木春眠不配合沈由甲,将蒙山帮的事儿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横竖把人哄离了曹家堡,有得是办法让他们听话。

只是端木芯淼可不知道她心里的这番盘算,还道卫长嬴是因为前些日子苦劝自己返回帝都为沈家的五孙小姐诊治、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有意赔罪和好,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西凉城已经是整个西凉最富庶的地方了,可跟帝都比起来还是差得远。更何况那曹家堡?”

一直到此刻,木春眠才有机会说话,她赔笑道:“按说少夫人与端木八小姐一番好意,实在不敢不识抬举。奈何家父这些年来倒是住惯了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