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嬴一皱眉,端木芯淼也有点失望,道:“虽然是住惯了,但曹家堡那地儿听说又荒僻风又大,哪里是适合颐养的地方?”

“季神医如今正在凤州为家父诊治,据我最近接到的家信来看,应该不出一年半载,就能亲至西凉迎接季老丈、骨肉团聚了。”卫长嬴呷了口茶水,道,“若是到时候知道季老丈却还在曹家堡里住着,芯淼妹妹倒在我明沛堂做客,怕是要责罚芯淼妹妹的。只是若让芯淼妹妹去曹家堡里侍奉季老丈左右呢,说句真心话,我也真不能放心。”

木春眠忙道:“少夫人言重了。端木八小姐乃是阀阅嫡女,家父如何敢要八小姐侍奉?”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卫长嬴道,“满帝都谁不知道芯淼妹妹最是尊师重道,孝顺季神医?我与你说句不便外传的话儿:先前芯淼妹妹的义诊四面八方都被惊动了,只是本来的目的哪儿是真的为了义诊?却是为了寻访季老丈的下落哩!说起来芯淼妹妹在帝都时,不是咱们阀阅里的老夫人或得宠的少夫人们病了,也难请得到她——如今的皇后娘娘对芯淼妹妹都是格外优容的!在义诊之前,芯淼妹妹除了门第仿佛的人家的女眷外,从来不见外人的。我说芯淼妹妹会亲自端茶倒水的伺候季老丈,这是不太可能,主要她也不怎么会做这些。但请季老丈到西凉城来,或租或买一套宅院安置他,再买上几个细心体贴的下仆照顾,亲自给季老丈施针用药,却是没有问题的。”

端木芯淼在旁小声道:“师叔祖的医术听着怪厉害的,我这点子医术,在他跟前怕是拿不出手。”

话说到这份上,木春眠也无法拒绝了,只好道:“家父虽然这些年来住惯了曹家堡,但少夫人与八小姐盛意拳拳,如何能违?小妇人回去之后,一定竭力劝说家父搬来西凉城。”

“那我们可等着了。”卫长嬴趁热打铁,把具体日期定下来,“你回去大约要几天,劝说季老丈再加收拾东西,差不多大半个月应该是足够了!”就转头跟端木芯淼道,“我知道城南那儿有几座不错的宅院,地气和暖又宽敞,各样东西都齐全。那几座宅院,旁人去买,哪怕是我,恐怕主人都不情愿,但你去买了孝敬季老丈,他们一定不会不答应的。”

端木芯淼大奇:“为什么?”怎么说这儿也是西凉,自己这个才拜了沈宣夫妇做义女没几个月的端木家嫡女,什么时候在西凉比正经嫡媳、明沛堂的当家少夫人还有体面了?

卫长嬴笑着说道:“芯淼妹妹你可真是一门心思全扑在了医理上头,对旁的事情全不在意。你忘记你那只花狸猫是怎么得来的了吗?城南那边的宅院有一座就是那位老夫人的,还有几座也都是这些日子寻你求医过的人家的别业。那老夫人爱猫成痴,连小猫都舍得送给你,更何况是把宅院卖给你?”

又说,“你一直都不肯调教使女,现下身边竟没一个得用的人。朱阑、朱实还是我拨过去的,我看这人手还是我来替你办了罢。”

端木芯淼很怕跟医术药理无关的琐事,这会听说卫长嬴要给自己代办,小鸡啄米也似的点着头。

卫长嬴就一五一十的数算起要派哪些人做哪些事、伺候季固的人又要如何调教云云…她在帝都的时候就被苏夫人与两个嫂子一起盯着学管家,到了西凉之后更是一边夺权一边操持上下诸事,经这一番磨砺,如今安排一个给季固疗养的地方不过是小事。

当下滔滔说了一通,字字句句透着体贴周到与细心,端木芯淼的头就没停过点着,连木春眠也微微愕然,愣了片刻方醒悟过来代父亲谢恩。

卫长嬴就跟她道:“就这么说定了,给你二十天,将季老丈送到西凉城!”又对端木芯淼解释,“二十天的辰光,你去把宅院买下来,我打发人过去打扫修缮,再里外刷一遍,晾晒几日,恰好!”

如此一边没什么话可说的、一边觉得这样安排的很好,木春眠想不出来旁的话,只好领命告辞。

等她走了,端木芯淼有点担心的问卫长嬴:“师叔祖可别又以为我们对他不安好心,想把他骗到西凉城里来对付他吧?”

“你放心吧。”卫长嬴微微笑道,“之前不知道木春眠是他的独生女儿,他兴许可以这样担心。但木春眠今儿个来了,又说了她与季老丈的身份,还拿了季老丈的亲笔信为佐证。那信你也看了,你也说内中许多事情,只有季家人才知道,所以写这信的肯定是季老丈了。那信的纸张墨迹都是最近才成,木春眠所言的父女关系十有八.九差不了。你想咱们若是对季老丈存着恶意,既知道他唯一的女儿是谁了,还容她回曹家堡去做什么?直接抓了木春眠,还怕季老丈不乖乖束手就擒?”

端木芯淼一想也是,也不担心这样的邀请会把季固吓得越发躲在曹家堡里不出来了,兴冲冲的站了起来,道:“我去买宅院!”

卫长嬴笑着道:“去吧去吧,拣堂皇大气点的,等季神医来了之后看到也少些遗憾。若手边银钱不便,只管到账上去取!”

“放心罢,之前给士族们诊治的诊金我都收着呢!”端木芯淼这会已经奔下了堂,闻言回头朝她狡黠一笑,道,“我自己可是在明沛堂里白吃白喝,诸般需用皆是嫂子你出的,我自己什么花费也没有呀!”

“这是要我往后可着劲儿的跟你收吃住的费用吗?”卫长嬴跟她打趣一句,笑道,“对了,我从帝都来时,带着一支五百年的老山参,一会切一半给你。等季老丈过来了,没准用得上。”

端木芯淼闻言,眉开眼笑的道:“嫂子你怎么对我这样好呢?”高高兴兴的跑出去了。

“黄姑姑你去挑几个伶俐的下仆,等芯淼妹妹那边宅子一买到,就立刻打发过去打扫。”卫长嬴转了转镯子,抬头对黄氏道,“看看里面有懂事的,一并留在那边伺候。派个知道轻重不轻狂的留那儿做总管,务必把那季固照顾好了!往后季神医肯定是要亲自过来看到的!”

黄氏点头:“婢子理会得。”

离开后堂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卫长嬴就寻思要不要叫沈由甲过来问问蒙山帮的事情,又想起来自小长辈们都叮嘱她出阁之后不要过多打听军务——自到西凉以来,沈藏锋待她虽然非常的体贴、沈由甲也恭敬得很,但这两人从来没有主动向她说过尚未达成的军务。

每每她知道的战况,那都是已经结束或快结束了。

所以卫长嬴非常的迟疑,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不问了。

就叫朱衣到前头喊了一个小厮过来,吩咐他:“你去迎着点归来的大军,把曹家堡木堡主之父不日将前来西凉颐养的消息告诉由甲侄儿。”

…大军深入草原,又人数众多,还得收拾完战场才好动身,不比只是在后方遥控指挥、得知此战已经结束就立刻抽身返回西凉城的沈藏锋迅捷。班师归来,必然迟缓。不过再迟缓,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48.第四十八章 再索美姬

第387节第四十八章再索美姬

数日后大军归来,刺史沈东来携州城上下诸官吏郊迎三十里慰军。满城张灯结彩,庆贺狄人大单于穆休尔伏诛。

这时候沈藏锋却还没能从迭翠关回来,不过因为有他隔两日送封信回来,说明还在劝说那名叫上官十一的人才,诸事都好。卫长嬴倒也不怎么为他担心。

大军归回之后的犒劳、封赏之类,自有沈由甲及沈东来操办,用不着卫长嬴插手。她只是按照先前说的,把除夕宴上,耆老们硬塞给沈藏晖的那批美姬列了册子,派人送去给沈由甲,说明都是娇美可人的年轻女子,可以用在封赏上头。

沈由甲也不客气,直接把人分给了这次征伐里立了功劳的部属。因为那批美姬里着实有几个美貌非常的,这事儿颇引了一干人争抢,闹得沈由甲没两日亲自跑到明沛堂里求见卫长嬴,厚着脸皮开口想再讨要一批姿容出众的美人作为赏赐。

卫长嬴听说之后,啼笑皆非,道:“那一批还是长辈们送给四弟,四弟身边已有人手伺候,嫌人多了麻烦,让我帮他打发。我这儿也用她们不上,这才给你的。难为我专门栽培一批人来给你做赏赐吗?”

沈由甲左右看了看,见都是卫长嬴的心腹,就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道:“侄儿知道婶母这儿没有这样的美姬可供赏赐了,只是耆老们能送给四叔,何不能再出些人?”

卫长嬴怔了怔,才会过意来这厮是建议自己再去跟上回给沈藏晖送人的那些耆老讨要美姬,她无语了片刻,才道:“你倒是打得好主意,却叫我去做这难人?”

“侄儿官卑言轻,辈分又低,耆老们跟前哪里有侄儿说话的地方?婶母就不一样了。”沈由甲涎着脸,道,“这话侄儿说出来是难,婶母开了口,咱们族里谁能不给婶母面子?”

“这次大捷是数十年来都没有过的,你往后也不会继续官卑言轻了。”卫长嬴闻言,淡淡一笑,透露消息道。虽然说圣上担心沈家声势过盛,会危及皇权,但这次大捷战果显赫,斩首上万、追逐狄人深入草原千里也还罢了,甚至把狄人大单于穆休尔都干掉了。

这样的功劳还不重赏,圣上做得出来,群臣也要鼓噪了。沈由甲的都尉,肯定是要往上提了。

已经做了十几年西凉都尉的沈由甲听了眼睛一亮,但还是道:“耆老们至少都是侄儿的祖辈长者,侄儿敢到婶母这里来请求,可不敢去耆老们跟前诉说。还求婶母给侄儿做主!”

卫长嬴见他执意,笑了笑,心想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那些耆老也不错,就问:“你要多少?”

沈由甲来了个狮子大开口:“侄儿这次出征,立下值得赏赐美姬之功劳的部属,怎么也还差百八十个才够!”

“百八十个,这可是要把耆老们的后院都掏空了!”卫长嬴提醒道,“先前他们送人给你四叔也才送了十七个。”她只想敲打一下那些人,究竟都是沈家人,还是长辈。他们不犯大的糊涂,卫长嬴也不想做的太过分。

尤其如今大军才回,西凉上下都高兴得紧呢!这眼节骨上扫了众人兴致,对军队士气也是个打击。

沈由甲却不肯减少,道:“他们既能送四叔一个人就有十七个,更何况侄儿麾下众多将士?”

“你要的是美姬,又不是寻常使女。姬人都是自小选择眉眼端庄的买入,经过十几年调教乃成。仓促之间怎么凑得出来?”卫长嬴失笑,道,“或者你将就点,那些功劳差一点的,就赏个使女么好了。我说句实话,莫看那些美姬美貌,而且擅长歌舞。在我看来,小门小户的过日子,这些人还不如一个粗使使女来得手脚麻利。”

沈由甲坚持道:“儿郎们如今大胜归来,最盼望的就是讨个美娇娘。至于婶母说的过日子,是实话。不过美姬之前纵然不会操持家务,等过了门也可以学嘛!可如今生得容貌平平的女子,过了门可不能忽然好看起来吧?”

又说,“横竖耆老们年纪大了,这么一把年纪,好好享受天伦之乐是正经。要那么多娇美姬人做什么?平白养在后院里头糟蹋粮食!还不如拿出来做赏赐、也是繁衍人丁呢!”

这话说得堂上堂下众人都纷纷掩口窃笑。

卫长嬴也嗔怪道:“怎么能这样说耆老们?真是胡闹!”

虽然如此,沈由甲还是硬磨着卫长嬴答应替他再去跟耆老们讨要一批美姬,数目越多越好,这才心满意足的告辞而去。

等他走后,朱弦就惊奇道:“婢子还以为,沈都尉今儿个求见少夫人,是为了就之前其弟沈大总管的事情代为请罪的呢!不想他却是继续要人来的,而且到走都没提到沈大总管的事情!”

“早就听说此人性情粗疏,如今一见还真是的。”卫长嬴倒不在意,道了一句“沈由乙是沈由乙,跟沈由甲固然是兄弟,然而他犯的这点子糊涂还没到需要牵累其兄的地步”,就跟朱衣道,“你去打听一下,先前给四弟送美姬的人里,是不是有谁得罪过由甲?怎么他今儿个非缠着我答应替他去开口要人不可?”

朱衣却道:“回少夫人的话,不必去打听了。婢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卫长嬴好奇的问:“是什么?”

“少夫人您知道沈都尉固然是沈氏子弟,然而于文事上不甚精通…”朱衣思索着合适的措辞,道,“早几年前一回年节,沈都尉前往三老太爷府上赴宴,席上行酒令,到沈都尉时一时没想起来——本来沈都尉已经认了罚酒了,结果那日席上叫去助兴的妓人里,有一个叫缕儿的,偏出来讥诮了一句沈都尉!”

“沈都尉自是大怒!”朱衣道,“婢子听说沈都尉当时是这么说的:大意是都尉他兢兢业业戍边报国,俯仰皆无愧于天地,席上酒令只是微小之事,区区一个供人玩乐的妓人也敢议论他不通文才?又说沈氏本是以武传家,要求族里子弟个个文才了得那是少夫人您的娘家才能够做到的!”

“那三叔公怎么做的?”卫长嬴问。

朱衣道:“事情就在这儿:按说沈都尉这么说了,于情于理,三老太爷即使不处置那缕儿,也该把她交给沈都尉的。但三老太爷当时敷衍了过去,没两日却把那缕儿纳入了后院。至今那缕儿还侍奉着三老太爷、极得老太爷喜欢呢!”

卫长嬴明白了,就对黄氏道:“姑姑你回头去告诉三叔婆一声,就说这次各家出美姬,缕儿必须列在其中!”

朱衣在旁道:“少夫人,三老太爷颇喜欢这缕儿,据说缕儿自恃宠爱,是连三老太爷的元配发妻也不放在眼里的。”

“身为侍妾却不把元配正室放在眼里,目中无人到这地步,想来她这双眼珠一定也是大异常人。”卫长嬴淡淡的道,“若三叔公这样老糊涂了,就取了这缕儿的眼珠给他清醒清醒!”

卫长嬴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丝毫没把剜去缕儿双目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朱衣听得心头不禁一寒!对这少夫人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黄氏却微笑着道:“少夫人说的是,这缕儿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年少美貌得了三老太爷的宠爱,竟然轻狂成了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自己找死!三老太爷年事已高,想来也是因此失察,才纵容得她这般无礼!”

…这三叔公又不像沈熏那样属于阀主一系,虽然说不像前任西凉刺史之父那样明显的厌恶卫长嬴,但也谈不上亲近。

本来卫长嬴夺了权之后,只要他不出来犯糊涂,也懒得赶尽杀绝。

但现在既知道了沈由甲跟他有仇、而且还非常想报仇——辈分低但忠心耿耿、还是丈夫得力膀臂的沈由甲跟辈分高却不冷不热没什么用处的三叔公,卫长嬴想都不必想,自然是选择了沈由甲。

沈由甲想要缕儿报仇,慢说他有足够的理由,他就是没有理由,卫长嬴也会替他把人要过来的。

至于沈由甲这次过来没有为其弟沈由乙说什么嘛…卫长嬴淡淡的道:“他既信任夫君,自不会因为沈由乙做错了事情就惊慌失措,忙不迭的请罪,惟恐迟缓了被追究。此人能在都尉一职上一待十数年,确实是胸中自有丘壑。”

黄氏道:“少夫人说的是,只看缕儿这件事情,就知道沈都尉看似粗豪,其实什么都清楚。”

诛灭秋狄大单于穆休尔的整个计划都是沈藏锋为主导、沈由甲辅佐弄出来的。如今目的达成,沈藏锋威望更上层楼,已经到了正式过问族中之事、彻底坐实下任阀主之名、掌握族中实权的时刻了。

就算沈由甲不来要美姬,等沈藏锋回到西凉城,肯定也是要亲自接过明沛堂之权,整肃上下,栽培亲信、排除异己…沈由甲不过是给了个引子,趁这机会给自己报了当年的仇怨罢了。

…甚至还有可能这些年过去了,沈由甲早就不在乎当年这一段恩怨,但觑出沈藏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特意贡献出来一个引子。

总而言之,秋狄大单于伏诛、即使乌古蒙与阿依塔胡这些余孽还存于世,然而也都是元气大伤,还要彼此争夺大单于之位——外敌一时间自顾不暇,边境总可以安稳上一阵子了。而赴边建功的三年现下才过去了两年不到,剩下的一年多时间,沈藏锋难道还会在明沛堂里吃喝玩乐的消闲度日不成?

先前卫长嬴夺权,不过是给丈夫稳固后方,免去沈藏锋既要与穆休尔斗,还要分心对付族里的算计。作为女子,卫长嬴即使名义上当着明沛堂的家,所能管的事情也有限。但沈藏锋既然腾出手来,可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拦着他过问了。

卫长嬴靠在软榻上,微微眯了眼,盘算着自己所知道的族里情形…

☆、49.第四十九章 老不死与赔钱货

第388节第四十九章老不死与赔钱货

其后到了快满与木春眠约定的日子时,曹家堡着了一群年轻力壮的儿郎,以少堡主曹丫的名义,前呼后拥的将季固送到西凉城。

卫长嬴点了个族侄,一起陪端木芯淼亲去见了。

这季固算着年纪其实跟季去病不差几岁,但看起来远较季去病苍老。他形容清瘦,皱纹满面,然而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看人的时候,即使刻意收敛,也带着难以掩饰的防备与隐隐敌意。

显然他这些年来过得也是极惶恐绝望的,否则不会养成这样富于攻击的眼神。

不过对于卫长嬴与端木芯淼,季固还是表现出了适当的感恩与唏嘘…看着他老泪纵横诉说着对侄儿季去病的思念的模样,卫长嬴在心里淡淡一哂:一头老狐狸…说是狐狸,但季固的狠绝之处,却比狐狸更甚,几近于狼——

端木芯淼替他看了不便行动的左腿,只说了一句:“师叔祖这条腿早年摔断过,却误了医治良机。如今想要治好,除非打断了再接一次…”

这只是端木芯淼个人的诊断,照着她的想法,自己那远在凤州的师父季去病一时半刻赶不过来,但季固自己的医术也不差。所以端木芯淼是打算说完自己的诊断意见之后,再向这位师叔祖请教请教是否有误…

然后写信去凤州,三个人的意见交换之后,再取一个最稳妥的法子来给季固医治的。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季固连想都没想,直接一掌亲手把腿骨“咔嚓”一声拍断,若无其事的问目瞪口呆的端木芯淼:“这样吗?”

“…”同样猝不及防、被惊得差点离席而起的卫长嬴。

似乎打断了自己的腿后才醒悟过来此举的突兀与惊怖,季固歉然道:“乡野之人,在乡野中待得久了,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卫长嬴、端木芯淼继续接话不能:这算什么习惯?!

于是季固解释下去:“蒙山多毒蛇,小老儿这条腿,就是当年进山采药时遇见毒蛇,逃跑时不慎摔的。蒙山中有一些毒蛇毒性极烈,小老儿手头药材又有限,往往不能配到齐全的蛇药,为了性命计,每回进山前都反复告诫自己,若被那些小老儿医治不了的蛇咬了,立刻断肢求生!久而久之,待听到类似的话,往往就…”

端木芯淼动容道:“师叔祖这些年实在受苦了!”

“季老丈经历真是坎坷,只是如今既然到了西凉城,不在蒙山了,老丈还要放开了心怀,好生颐养才是。”卫长嬴嘴里说着宽慰的话,心里却想:怪道曹家堡建堡几十年,如今换了个姓木的堡主,还是个女子,居然也没什么话…季固这人对自己尚且如此狠辣,更何况是对旁人?那曹俨算是识相,自己乖乖被赶下去了,若是不识相,按这季固的手段,怕不能把他大卸八块?

而且季固现在当面断腿也不见得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恐怕一来是向自己表达他既然到了西凉城,就会安安心心的留下来等待季去病、绝对不会再怀疑什么…这也是对之前他以三千两黄金试探的赔罪;二来趁机诉说早年种种艰辛经历,以掩盖他多年来养成的锐利眼神——他这种阴骘的形容,本来就是不太能给人留下好感的。

但既有早年几次三番九死一生的缘故,究竟好宽宥多了。

因为季固立刻断了自己的腿,端木芯淼原本打算请教过他以及季去病后再着手诊治的盘算只能打消,只得立刻吩咐人取药材来配药,即刻为他接骨。

如此一番忙碌,待替季固重新接好了骨后,已是掌灯时分。

这一次因为木春眠留在堡中未来,就由曹丫出面代季固送客。许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曹丫一路上都没吭声。本来卫长嬴瞧她年岁跟几个侄女仿佛,生得也可爱,也是为了场面,逗了她几句,只见这小女孩子睁着黑白分明的杏子眼看了看人,又低下头去不作声了…卫长嬴心想小女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没长辈在身边,想是怕人,可别把她逗哭了,遂也不再说话。

却不想曹丫把人送出大门外,按着来时母亲的叮嘱,看着卫长嬴与端木芯淼登车远去,回到府里,叫人把大门一开,就举手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兴奋的四下里一张,就放下手来狠狠一拍大腿,高高兴兴的大声喊道:“他奶奶个熊!这么好的宅院,往后就送给老不死了?!”

“…”被黄氏反复叮嘱、务必要伺候好了季家祖孙,尤其是曹丫年幼,千万不能叫她有什么闪失,因此谨慎小心寸步不离守在她附近的总管齐山足足呆了小半会儿,才确认这句话确实是曹丫亲口说的…

虽然说齐山早就知道曹丫出身寒微,在曹家堡那种荒僻之地,纵然是堡主之女,想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管教。他已经做好了从头教导曹丫礼仪的准备,可曹丫的粗俗仍然出乎他的预料——还没等他想到如何回答这句话,曹丫已经提起裙子——裙裾一直拉到近小膝的地方,足足露出了足踝与小腿。

虽然她年纪不大,可在齐山这种沈家世仆、看惯了沈家小姐们小小年纪就个个斯斯文文的举止的人眼里看来还是一百个不顺眼。尤其曹丫提着裙子根本不招呼人,直接就噔噔噔的往里冲去,让齐山眼角一个劲儿的抽搐——这也就是黄氏亲自叮嘱、又知道端木家的八小姐、阀主的义女端木芯淼对季家祖孙非常重视,齐山不能不忍了。

不然,就算是沈家的小姐们,若非特别得宠的,敢这样藐视他,他非阴上一把不可!

那边厢正狂喜于天上掉馅饼的曹丫可没管齐山的恼恨,她兴冲冲的跑到上房,不等门口侍立的使女轻声软语的一句“季老太爷才接了骨,如今正歇着”说完,直接推开人朝里大声嚷道:“老不死,这宅院往后送给咱们家了是不是?”

使女们:“…”

曹丫对外祖父无礼,季固却也没好话回她,闻言没好气的骂道:“人家借咱们住两天的,送给咱们?你倒是想呢!你知道这么一座宅院值多少银钱么!老子要是有儿子或外孙,豁出老脸去要下来倒也罢了,偏老子命不好,就生了你跟你娘两个赔钱货!老子这把年纪,半只脚踏棺材里了,还攒银钱做什么!”

这时候曹丫已经走了进去,爬到外祖父所躺之榻对面的软榻上盘腿坐了下来。使女们虽然听了他们祖孙的话心里乱七八糟的,但到底是大家子里伺候出来的,还是立刻走过来给她沏茶。

曹丫一摆手,似模似样的吩咐:“不要茶,苦的!给老娘我来碗蜜.水,没有的话,糖水也好。”她小小年纪,却自称“老娘”,惹得使女们纷纷咬住了唇,免得失笑出声,又暗自感慨这乡野之民究竟没规矩。

季固也骂:“美得你!还想喝蜜.水和糖水!你也就是喝白水的命!”

“老不死自己上了岁数吃不得甜的,看到老娘吃就难受吗?”曹丫小脑袋一扬,哼道,“老娘我偏要喝!去把两种都给老娘弄上!”

使女赔笑道:“曹小姑娘若是喜欢甜的,少夫人给备了玫瑰露、木犀露之类,都是甘甜可口之物。曹小姑娘要试试么?”

“玫瑰露跟木犀露?”曹丫喜道,“老娘听都没听说过,一定是好东西!快都取来,老娘要全部尝尝。”

季固嘿然道:“你尝,你都尝!等到了晚上肠子痛,一个不小心转成肠痈,老子看你怎么办!”

“怎么办?不是有你在?”曹丫年纪虽小,嘴巴却厉害得紧,丝毫不让季固,立刻道,“老娘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个老不死敢不给老娘治?要不然,老娘死了,叫你那闺女知道,看她还给不给你养老送终!到时候你死了都没人哭孝,做你的游魂野鬼去吧!”

季固哼道:“你堂舅去病还在人世!你当老子现在非要指着你们两个赔钱货送终?!”

“堂舅跟你这老不死年纪差不多,没准他过世了,也还指望老娘母女两个给他披麻戴孝呢!”曹丫冷笑,“方才那位端木家的小姐提到堂舅时,可没说到堂舅母和老娘有没有表兄弟姐妹的事情!”

季固一愣,大觉懊恼,但随即嗤笑道:“眼皮子浅的东西!你没听那卫夫人还有端木小姐说?你堂舅如今名医之名满天下,又得卫家扶持,他怎么可能没有妻室子女?!”

就冷笑,“你往后跟老子说话都客气点儿!要不然惹火了老子,索性从你堂舅膝下过继个男嗣作为嗣孙,到时候老子一辈子攒下来的家当,你们母女一文钱都别想着落到!”

曹丫不信,道:“他奶奶个熊!老娘要是有堂舅母还有表兄弟姐妹,端木小姐怎么不提到?”

“没见她先问老子的腿?”季固翻了个白眼,哼道,“后来不是一直都在给老子治腿?!一准是忘记说了!”

正说着,使女拿乌木漆盘托着木犀露、玫瑰露、薄荷露、芙蓉露等诸样饮品上来,又配了数碟精致的糕点。

曹丫先前跟季固顶嘴顶得很有气势,却也不敢怠慢了季固的警告,目光在琳琅满目的琉璃盏里看来看去,半晌,才择了颜色艳丽的玫瑰露出来,又恋恋不舍看了其他露一眼,方下定决心,道:“老娘今儿个就喝这个,总不会肚子疼了吧?”

季固哼道:“就你那贱命,想死都难!”

“那老娘就喝了。”曹丫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眉花眼笑道,“好喝!好喝!老不死你真是可怜,这么好喝的东西竟不能尝!怕是你这辈子都没喝过这样好的东西!”

季固闻言大怒,拍榻道:“老子当初似你这年岁、你那曾祖父官至太医院院判,老子什么珍奇什么佳肴没见过?这玫瑰露有什么稀奇的?也就你这没见识的赔钱货,会把它当个宝!”

曹丫眼一翻,道:“这话老娘没听过一千遍,也听过八百遍了!”

“你说一千和八百能做准?”季固嘿然,“老子教你算术,你什么时候数到一百不出错过?!还敢说一千!”

“…”曹丫顿了片刻似乎无话反击,就恼羞成怒的把琉璃盏往榻几上重重一拍,叫使女,“给这老不死弄点不甜的能喝的东西来,免得他眼红老娘能喝这玫瑰露,尽在这里阴阳怪气败人兴致!”

☆、50.第五十章 迭翠关赋

第389节第五十章迭翠关赋

次日卫长嬴听了季固与曹丫之间相处的细报,颇为无语。

一起过来听的黄氏也惊讶的很:“纵然季固流落乡野,总也是前任太医院院判之子,不可能不通晓文墨懂得礼仪的。他在曹家堡中权势极大,不教化一方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的外孙女都放任至此?”

百年季家代代出太医,这可是个伺候贵人的差使,不懂得礼仪规矩,哪里能到贵人们跟前?季家家传的可不只是医术!

卫长嬴叹道:“可不是吗?他若子嗣众多,顾不过来倒也罢了。但他不是就这曹丫一个外孙女儿?”

主仆两个都觉得曹丫委实太没规矩了点儿,至于说季固对这个外孙女也是冷言冷语…呃,季去病不也是这样的?姓季的说话不好听,怕是满帝都都默认与习惯了。但是这么想来的话,曹丫虽然不姓季,却也是季家血脉,那她对外祖父…呃,这是报应么?

难道…

这就是季去病一直不娶的缘故…?

…究竟季固也好曹丫也罢,都跟卫长嬴没有直接的关系,卫长嬴也懒得多事,去教诲曹丫对长辈要尊敬——季固难道教训不得这小外孙女吗?他都只是嘴上骂骂,不定这泼辣的小曹丫就是他自己惯出来的呢!

所以两人私下里感慨猜测一番,也就算了。

到了四月下旬的时候,前来西凉慰军褒奖的钦差抵达日期定了下来,就在八日后。

…本来穆休尔一伏诛,西凉这边就给帝都报了大捷,按说钦差早就该到了。

奈何这次捷报极大,又牵连到了整个西凉的局势,朝中关于如何封赏议论了个热火朝天,连鲜少过问政事的圣上也亲自召开了数次大朝,勾连牵扯的好容易定了下来。再加上劳军的辎重既多,队伍自也缓慢,于是一直拖到了这会。

卫长嬴早在钦差动身后不久,就接到婆婆的信说明了这中间的经过。这一次的钦差说起来也巧,正是端木芯淼的四叔、官拜从三品御史大夫的端木琴。

想来端木琴传完圣旨,肯定要顺路把端木芯淼带回去了。

本来因为端木芯淼自元宵节后一直在诊治、鲜少间断的求医之人顿时又疯狂起来…

卫长嬴接到准报之后,也有点惋惜端木芯淼要走——这年头,尤其是在西凉这种地方,有个厉害的大夫在身边,可是要放心不少。

她感慨着,命人快马至迭翠关通知丈夫先回来迎接钦差。

虽然说这次心照不宣头功不属于沈藏锋,大出风头的会是二顾以及邓宗麒。然而沈藏锋究竟也在领功之人里,若是不去迎接钦差,没准会被认为恃功自傲,或者心中不服,容易平地生波。

沈藏锋闻讯果然也是立刻撇下上官十一赶回西凉城,夫妇相见,卫长嬴忙把这些日子西凉城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知道卫长嬴担心木春眠与蒙山帮的帮主赖大勇似有染,怕端木芯淼会因为季去病的缘故拦在当中,所以这会已经把季固弄到西凉城来住了,沈藏锋微微颔首:“蒙山帮中确实有几人堪用,由甲也跟我说过,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多,还没顾得上他们。如今季固既在西凉城了,等我说服上官先生,就可以请他帮着引见。”

卫长嬴就笑问:“那上官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人于军略确实有大才。”沈藏锋笑了一笑,道,“只是他死活不肯出仕,倒是个麻烦。”

卫长嬴道:“只是不愿意出仕吗?给你做幕僚,也不一定要出仕。”

沈藏锋伸指刮了刮她鼻尖,含笑说道:“他要是愿意这样倒好了,给他谋取官职虽然不是什么难事,但只做幕僚不出仕的话,还省我一番手脚。奈何,他两样一个也不肯。”

说着就起身到案边,从这次带回来的文卷里抽了一张出来给妻子看,“我三番两次上门拜访,邀他出山。结果最近一次去,他写了这篇《迭翠关赋》与我,算是明志。”

“钩月出小山峰高,微霜披甲光愈寒。

薜荔罗天,簇城群峦,有汹汹之绿;

古木森然,夹河高瀑,咆滔滔以穿。

岚气肃于林间,尝闻鸱枭之笑;

瀣珠坠于枝上,孰知清露之甘?

百年烽火地,峨峨之迭九翠于斯处;

千里扼喉关,巍巍兮开一径以锁蛮。

慨吾生之有涯,荐碧血可润沧桑;

报国疆以弓铗,剖肝胆义绝魍魉。

柘弓兮射天狼,青锋兮慑狄荒。

单于兮惊惶,胡虏兮仓皇。

斯言地荒僻,屏西凉兮第一关;

慢语城寂寥,阻秋狄而锦河山!

苟赤心于此,轻富贵于世,所谓——

不羡鸿鹄之高远,宁为邑犬狺篱霞!【注】”

卫长嬴读完,双眼放光,大是意动,道:“迭翠关这般好景色?岂不是比西凉还要草木丰盛?还有瀑布…下次带我去!”

沈藏锋:“…”

他想了想,才道,“此人眷恋故土,不愿意受招揽,在他眼里,迭翠关自然是极好的地方。”

“哈哈!”卫长嬴也不是真的看了这篇文章就把正事忘记了、只惦记着要去玩乐,不过是调侃一下,此刻笑了一阵,就道,“依我看,这人既然恋着迭翠关不肯离开,你就拿了迭翠关跟他谈嘛!他不出山,你不给迭翠关好日子过,不就成了?”

沈藏锋笑着搂了搂她腰,道:“这怎么成?你没见这上头写着,迭翠关乃是千里之内的扼喉之地。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丢西凉城与丢迭翠关让我选,我宁可把祖堂暂时落在敌手之中,也万要保住迭翠关。有迭翠关在,西凉早晚都能夺回来。若是迭翠关丢了,整个西凉都难保了。”

“这话出去说了,仔细人骂你不孝子!”卫长嬴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我不信这世上当真有无欲无求之人,难道这人除了眷恋故土之外就没有旁的爱好了?”

沈藏锋笑道:“不急,横竖如今穆休尔已伏诛,乌古蒙与阿依塔胡的大单于之争还没结果,即使现在就招揽到他,一时间也派不上用场,慢慢的磨便是。这人的才华不错,在他身上多耗费些功夫也没什么。”

这件事情到这儿也差不多了,两人说笑了几句,便一起拥入帐中…

到了次日,距离钦差抵达还有一日光景,卫长嬴一早就打发人以沈藏锋的名义把顾夕年请到明沛堂来。

说起来前年卫长嬴在帝都送别丈夫时也是跟这位顾二公子照过面的,奈何当时她一颗心都系在了丈夫身上,哪里有功夫去管旁人?所以当时根本没注意过顾夕年的长相。

这次顾夕年上堂来拜见,卫长嬴一面笑着让他不要客气,一面打眼一看,心头顿时就是一沉!

倒不是说顾夕年容貌丑陋到了光天化日之下都把她吓到了,而是这顾夕年眉宇之间与其嫡兄顾乃峥足有六七成相似!虽然他轮廓更加俊秀,一身绛色便服,束玉带、顶金冠,颇有些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意思,气度也是优雅里带着散漫,正是卫长嬴打小见惯了的典型世家子弟。但…

这些都不能抵消他与顾乃峥相似的事实!

难道自己这样命苦,到西凉之后,远离了季去病、顾乃峥,却还是逃脱不了他们的徒弟或血亲吗?卫长嬴悲凉的想着,在心中升起了深深的防备!

因为沈藏锋既在西凉,这次请顾夕年过来,他自然也在。等他跟顾夕年寒暄过了,微笑着道:“今日请贤弟前来,乃是因为你嫂子有话要跟你说。”

卫长嬴一边防备着一边微笑着道:“也不是旁的事儿…柔章在西凉也有好些日子了,之前因为战事,她一直都不敢去打扰你,前些时候又因为住不惯西凉城,搬去下头一个县里暂住了。本来你回来之前,我就要打发人去接她的。结果不凑巧,派去的人回来禀告,道是她进山去打猎了…这两日因为要迎接钦差,我这儿人手实在不够。我想,你若是得空…”

话说到这儿,顾夕年也明白情况了,他的嫡妹什么性情他还不清楚吗?什么不敢打扰、住不惯、恰好进山打猎…都是为了避着自己,好继续拿这个当借口赖下来!

顾夕年暗自一叹,心想自己好容易得了点时间闲暇,还没想好做什么呢,就被妹妹占了去。因为卫长嬴跟顾柔章之间的关系到底不是很亲近,她帮着照看顾柔章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已经就差明着告诉顾夕年,顾柔章的事情请他这个顾家二公子来操心,横竖卫长嬴是不想管了。

顾夕年是顾乃峥的庶弟,然而到底没有其嫡兄那样的厚颜无耻,忙把话头接了过去:“卫嫂子真是太客气了,舍妹顽皮,一路前来西凉,多亏了嫂子照料。这些日子在西凉,也赖嫂子庇护。不意她这样不懂事,还要到处给嫂子增加麻烦。待夕年寻着了她,一定严加管教,定然要她过来给嫂子赔礼!”

卫长嬴暗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这顾二公子可算是个正常的了!

既然顾夕年没有推脱,这件事情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完了。卫长嬴叫人拿了顾柔章如今落脚的那处别院的地址来给他,又给他派了带路之人——顾柔章就交给她哥哥、卫长嬴也不替她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