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嬴诧异道:“难道大哥已经有了破城之策?”

“虽然主意不是大哥出的,但大哥也是知道的。这次大哥伤势并不是很重,若继续留在燕州城下,献策与三舅舅,这功劳自然就是大哥的了。”沈藏锋叹了口气,道,“不过大哥执意要让我去出这个风头,甚至为此故意在上一次攻城中让流矢射中,自称重伤,命人送自己回都…”

“大哥他…”卫长嬴蹙起眉,不解的问,“那这破城的主意,是谁出的?”其实燕州打到现在屡战屡败,虽然说苏家、沈家、刘家都很丢脸,但知道燕州守城何等便利的人都不意外这种结果。因为燕州这种重镇,只要守将不犯大糊涂,城中辎重又能够支撑的话,理论上来说是可以一直守下去的。

苏、沈、刘三家虽然都是以武传家、所派出去的将领与士卒也非庸手,但燕州守城的条件得天独厚,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眼下这情况,要么增兵强攻,强攻到燕州有如山辎重也没有足够的兵员防守,眼睁睁看着城破;要么就是寄希望于劝降或者是城中内乱主动开门…除此之外,再天才的将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破城。

但现在沈藏锋却说有人出了个破城的主意不说,甚至还没实践就被沈家兄弟让来让去了?卫长嬴好奇之心大起,脱口道,“究竟是何人如此厉害?”

沈藏锋闻言,看了她一眼,才意味深长的道:“你可还记得燕州民变时,卫六叔曾赴燕州之事?”

“六叔?!”卫长嬴愕然道,“是他出的主意?!”

这个叔父…怎么什么地方都插一脚?凤州时是这样,卫长嬴探夫去西凉时又跟他扯上了关系,虽然当时卫新咏自己没到场只派了心腹下属…如今燕州的事情他居然也沾上了!

“主意倒没什么,关键是他安排的人手。”沈藏锋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欣赏,道,“早在他受咱们祖父之命前往燕州平息秦家人主导的民变时,他就预料陆颢之十有八.九会反,而到时候燕州城有九成九会落入其手。所以那时候他就留了后手…他让莫彬蔚等心腹冒充别州被通缉的盗匪,趁陆颢之怀印遁去藏匿乡间、默许秦家人发起民变向朝廷施压以谋求惩罚卫清鸣时潜入了燕州。”

卫长嬴叹了口气——卫新咏若是安排其他内间在燕州城里倒也罢了,实际上从秦家闹事、陆颢之竟怀印而去推断出陆颢之对朝廷离心的绝对不只卫新咏一人。燕州城里,哪怕是现在,各家密间也不是没有,这等重镇,谁家会不留个心眼呢?

但关键是陆颢之也不是傻子,有密间,并不意味着一定能成事。那些特别能干厉害的密间,早在陆颢之反叛后就迅速清理了——陆颢之可是燕州地头蛇。之前也还罢了,这些密间基本上都是士族派去的,他老老实实做着大魏武将时惹不起士族,即使知道了也只能装糊涂。

但现在,陆颢之默许秦家闹事,就已经得罪了知本堂、等于是把士族一起得罪了。既然如此,他还怕什么?

经过这种清理之后剩下来的那些人,也就能传递下消息。而只是传递消息的话,燕州城的消息现在谁都知道:兵员充足而且都是驻扎本地多年,熟悉城上每一块城砖的士卒;守将精明,靠着才干一路晋升上来的;最重要的是辎重!辎重雄厚!

守城这边,本身城坚沟深,再具备这三个优势,就算把每名士卒戍卫时站的位置都画下来拿给攻城这边看,又能怎么办?

可莫彬蔚不同,这个瑞羽堂错失的人才,其实不能算很好的密间人选,因为他所擅长的是军略而非伪装。不过卫新咏安排他进燕州的机会非常的巧妙,正好是陆颢之心存反志却没有动手之前。后来秦家发动的民变被扑灭、陆颢之悄然现身州城并悍然反叛——这时候他最缺少的就是得力干将。

莫彬蔚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福将!

卫长嬴能够想象的到,莫彬蔚甚至根本不需要捏造身份,只要把自己的经历如实从头说——就是被卫新咏哄骗诱拐了去的那一段掐掉,变成他杀了瑞羽堂侍卫逃走后,不得已落草为寇就行了。

即使陆颢之无暇派人去凤州核查他的身份,但莫彬蔚的才华也会成为有力的证据。

因为莫彬蔚虽然是庶民,但哪家笼络到这种天生将才,会不好好栽培或藏起,以备后用,竟舍得派他出去做密间?要知道现在可是乱世将临的时候,再昏庸的家主也该明白在这眼节骨上族中门客里有一人擅长军略是多么的重要——私兵再多,没有得力的将领,跟一盘散沙有什么两样?!

再说莫彬蔚的性情看着也不像是会做密间的人不说了,卫新咏还给他安排了心腹同去,想也不用想,那些心腹一准是确实干过土匪的主儿!有这些人一掩护,再加上莫彬蔚至今声名不显——陆颢之的耳目还远不到蒙山那边去打探——哪能不信他?

有这么一个人在陆颢之麾下,又是以有心算无心,破城不说有十成把握,但也是十之八.九的事了。也难怪沈藏厉会跟沈藏锋推让这份功劳——卫长嬴想了一想:“真是奇怪,六叔的为人,咱们都有所知。他既然有这样一份后手,怎么没找刘家去卖个好价钱,反倒寻了咱们家?”

卫新咏可不是什么施恩不图报的好心人,他费尽心思,把麾下最得力最有价值的莫彬蔚都打发出去了,岂是无私的为大魏朝廷、为沈苏刘这几家排忧解难的吗?一直拖到现在、苏秀葳跟沈藏厉几次攻城都大败而回,苏家沈家丢脸、刘家的精兵死伤惨重,卫新咏才吐露他这一手后手,犹可以解释为莫彬蔚投进陆颢之麾下也需要时间争取到相应的地位来保证里应外合的程度,以及卫新咏有意在众人最需要的时候出手。

但不管怎么说,整个燕州叛乱,最着急最肯付代价的都应该是刘家才是。也就是说,卫新咏把莫彬蔚这一份消息,卖给刘家所得的好处应该会最大。他怎么却选择了沈家?深谙这叔父性情的卫长嬴知道,别说这个叔叔跟自己关系不怎么样,卫新咏可不是那种会因为个人的偏爱放弃自己利益的人。

果然听了妻子的疑惑,沈藏锋解释道:“这是因为先前几次攻城落败,东胡军死伤极大,刘家早已焦急万分。若知卫六叔早有可靠内应在陆颢之麾下任职,却到此刻才吐露,必定恨之入骨!哪怕如今为了破城不便发作,也一定会与卫六叔虚与委蛇,事后算账!”

卫长嬴明白了:“所以六叔他将这个消息卖与咱们沈家,也是要咱们沈家保证他的安全?”

刘家若当真对卫新咏起了杀心,单靠卫新咏身边那些侍卫根本防不住的。而且卫新咏的身份地位非常尴尬,他即使死了,远在凤州的卫焕也不见得会跟刘家拼命——到底不是他亲生儿子,而且对于瑞羽堂来说卫新咏的地位并非无可替代。

所以卫新咏虽然暗设了莫彬蔚这一张底牌,一个不好,非但不能捞到什么好处,甚至还会送进自己的性命——而现在整个帝都还有哪家会比有六万西凉军在京畿的沈家承诺的保护更可靠的人家?

对于沈家来说这种交换也很值得,因为这次破城不仅仅是拿了一份功劳跟一份名声,最重要的还是沈藏厉重伤归来、沈藏锋带兵增援及为兄报仇这里——重点在于带兵——两万西凉军能抢走的好处,跟沈藏厉独身一人最多带着一小支作为侍卫的“棘篱”能掳掠到手的好处哪里能比?难道还能指望东胡军抢走的东西会上缴给苏秀葳跟沈藏厉么?

如此,却是皆大欢喜。

卫长嬴暗松了口气,脸露笑容道:“亏得西凉军就在京畿。”

沈藏锋笑了一下:“对了,卫六叔他还要了一个人——这个却还得劳烦嬴儿你去操一操心。”

因为有莫彬蔚这个例子,现在一听卫新咏说又要要人了,卫长嬴顿时警惕之心大起,警觉道:“他又要要人?这次想要谁?!莫不是黄姑姑!?还是贺姑姑?”

沈藏锋不知道卫新咏曾让卫长嬴转达要带走莫彬蔚之语给卫焕,闻言先是愕然,随即哈哈大笑,道:“他怎么敢要你的陪嫁姑姑?他要的是赖琴娘!”

☆、15.第十五章 又一次分别

第492节第十五章又一次分别

赖琴娘本是季固的养女,虽然生长草莽之中,却被季固教导得允文允武,颇为不凡。只是她也因此不甘心自己花容月貌又才华横溢,却在草莽里终老,恰在这时候遇见风仪出众、出身阀阅的卫新咏,对其一见倾心,不顾自己一直受到养父季固的控制,心甘情愿的倒戈向卫新咏。

当初她背叛季固后,季固就断了她的解药,原是活不过半年的。

但后来季固之女季春眠以及赖琴娘的兄长赖大勇一起苦苦求情,加上对卫新咏终究也是阀阅子弟的那丝忌惮与为防万一,才让季固念及旧情,饶了赖琴娘一命。

不过即使如此,季固也还是废了赖琴娘勤学苦练的一身武艺,又将她关入已经废弃了的曹家堡内,不许离开半步,以作惩罚。

这中间卫新咏毫无动静,完完全全的置身事外。他这种态度,季固是预料之中,季春眠与赖大勇则是极为气愤,私下里也不知道骂过多少次负心薄幸——卫长嬴却是一直都知道自己这六叔的狠辣的,对他舍弃已经没多少用处的赖琴娘一点也不惊讶。

倒是如今卫新咏借这回的机会讨要赖琴娘才让她感到意外:“六叔他居然还记得赖琴娘?”

沈藏锋淡笑着道:“终究是帮过他的人。”

“这事儿得跟季老丈去说,我想季老丈应该会给这个面子的。”卫长嬴一想也是——卫新咏这回把莫彬蔚这暗子告诉沈家,归根到底还是为他自己谋取好处,至于赖琴娘,不过是顺便一提。想想那赖姑娘才貌双全颇具心计,偏偏出身不好,从养父到情郎就没有不坑她的,也真是可怜…卫长嬴沉吟道,“不过如今连颜儿都暂时接不过来,这赖琴娘就算允诺给他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交到他手里却也很难说。”

“他也知道这个。”沈藏锋道,“我想他也不是要赖琴娘早日来帝都,毕竟如今卫六叔他自身难保,赖琴娘来了,反倒成为累赘。有了你去向季老丈开口,想来季老丈也不会刻意将赖琴娘折磨而死了。”

卫长嬴点头道:“我今儿晚上就写信,明日打发人去送。”

夫妇两个议完正事,卫长嬴便问起长子课业的进展:“你也别太拘着他了,究竟还没到启蒙的年岁,这会就成日让他学这学那,怪可怜的。”

沈藏锋受沈宣的影响,认为为父当严,玉不琢不成器么。再说若无意外,沈舒光往后是要承担起整个西凉沈氏基业的,岂可放松?不过他知道妻子因为长子这几年是祖母抚养的,一直心存愧疚,对长子不免就格外宽厚纵容。

所以轻描淡写的敷衍几句,立刻另说事情引开妻子的注意:“我过两三日就要动身,月底实离的长子满周酒,我却去不成了,你去时替我把贺礼带上,那是去年我允诺他的。”

卫长嬴就问:“是什么?”

“从狄人那里缴获的一把匕首。”沈藏锋道,“据说是前代大单于赐予那狄人祖先的,总之很是锋利。当初实离见了非常喜欢,我就说等他长子满周送过去。”

实离是刘希寻的字,从前沈藏锋与他同在禁卫中时按着年纪称刘希寻为兄,但刘希寻娶了卫长嬴的亲表妹宋西月后,两人成为连襟,就按妻子这边称呼了——刘希寻却要反过来唤沈藏锋一声姐夫。

卫长嬴才回帝都的时候因为身上戴着外祖母卫老夫人的孝,不好到处走动,一直没跟姐妹们见面。这中间端木芯淼被苏夫人接过来,端木芯淼我行无素惯了,是不理会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所以到金桐院来看她,闲谈时就提到宋西月出阁之后过的不太好,若非去年年底生了嫡长子,怕还要受更多的委屈。

因为这个缘故,卫长嬴对刘希寻着实有几分不喜。前些日子她满了孝,还特意去探望了一回宋西月,发现后院里果然有好些美貌侍妾,虽然这些侍妾都还规矩,然而对比金桐院的清净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那之后卫长嬴对这个妹夫就更讨厌了,不过,刘希寻的长子是嫡出,也是卫长嬴的亲外甥。这满周宴,卫长嬴自要去给表妹道声贺。

当下卫长嬴问过那柄匕首放的地方,就答应下来。

说了这会子话,时候也差不多到了该摆晚饭的辰光了。被沈叠陪在前院的沈舒光辛辛苦苦做完父亲留的课业,得到准许回后面来给父母请安,腻在母亲怀抱里撒了好一阵娇,才略略安慰了他受伤的幼小心灵。

晚饭过后,夫妇两个把沈舒光哄回自己屋子去睡,沐浴更衣后,少不得亲热一番。

如此过了两日,沈藏锋收拾好行装,前往京畿西凉军驻地,点了两万兵马,浩浩荡荡增援燕州城下。他这次走的时候因为需要祭旗,加上朝中特意打发人前去壮行,家眷就只在家里送了几步,免得赶去城门口,耽搁了大军启程的辰光。

沈藏锋领兵动身之后次日,因为“重伤在身”,所以被马车一路缓行送回来的沈藏厉抵达了帝都。沈敛实跟沈敛昆提前接到消息后出城迎接,护送他回到太傅府,沈家早已请了太医到后院等候。

一番望闻切问下来,得知沈藏厉并无性命之忧,沈家上下才松了口气。

送走太医,女眷们少不得要落一番泪——苏夫人心疼长子,刘氏担心丈夫,沈舒景心疼父亲…二房跟三房在旁陪同,自也要不时按按眼角,劝慰几句。

好容易苏夫人记起太医叮嘱沈藏厉现在需要静养,遣散众人,卫长嬴才脱了身。

她回到金桐院,才进门就听见沈舒光在庭中跑来跑去、又喊又叫的声响——进门一看,果然这小子早上为了给父亲道别换的一身簇新锦袍,此刻已经跟在泥水坑里打了十几个滚一样连颜色都要看不出来了。

卫长嬴又好气又好笑,扬声把他叫到跟前,正要责问,沈舒光却先声夺人,一把扑进她怀里连声撒娇起来。

“你呀!你父亲才走,你就这么惫懒,仔细他回来了给你好看!”卫长嬴呵斥他几句,奈何沈舒光自知母亲宠爱自己,根本不怕,拉着母亲的裙裾甜言蜜语个没完,闻言嘻嘻笑道:“孩儿有母亲呢,才不怕父亲!”

“你父亲管教你是为了正经事,为娘是那种溺爱你的人吗?”卫长嬴说着明摆着不要脸的话,到底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牵了他进屋,叫人打水来给母子两个收拾——这小子方才一阵疯玩,弄得脸上手上都脏兮兮的,扯着卫长嬴的裙裾撒娇半晌,顿时就留了一串黑手印。

收拾好后,沈舒光嚷着要吃柑橘,卫长嬴命人取了来,亲手剥了,择去橘络,这才喂到眉开眼笑的长子嘴里,看他吃得香甜,卫长嬴也觉得心情极好。正母子和乐间,回廊上却有一阵脚步声走近,但到了门口时却停住了。

片刻后,那阵脚步声又远去——卫长嬴认得是贺氏。

贺氏本来是近身侍奉卫长嬴左右的心腹姑姑,因为她再嫁又生了女儿,如今江荷月年纪还小,离不开母亲照料。所以卫长嬴拨了她一份清闲差事干着,就少在自己跟前了。

而贺氏虽然掐尖要强,也不是成日都要寻些机会到卫长嬴跟前讨好一番的人。如今听见她来了又走,卫长嬴就寻思着莫不是有什么事儿?

等到了晚上,把沈舒光哄睡了,卫长嬴回到内室,才有功夫就此事问朱衣:“今儿我仿佛听见贺姑姑来过?”

“回少夫人的话,是呢。”朱衣一边替她解开发髻,一边轻声道,“但问过门口的时雨,知道少夫人正在陪二孙公子,就又走了。”

“可知道姑姑过来,有什么事吗?”

朱衣想了一想,道:“前两日仿佛听说江侍卫的徒弟朱磊写了信来,道是过两日就会从幽州回来,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朱磊?”事隔几年,卫长嬴倒还记得这人,微笑了一下道,“他胆子倒大,在幽燕一游历就是几年,之前民变频频发生也不回来。这会可算想回来了吗?”

假如贺氏是为了朱磊过来、却因为恰好赶上了卫长嬴母子其乐融融的时候只能悄然退去,那么她的来意却也不难猜测了——十有八.九是为了朱磊谋份好前程之类的。

毕竟朱磊是江铮视若亲子般养大的,虽无父子之名却有父子之实。而且势利一点,如今江铮跟贺氏所生之女尚且年幼,往后少不得有仰赖这位兄长的时候。所以贺氏为朱磊的将来奔波也在情理之中。

卫长嬴就对朱衣道:“明儿个光儿去他祖父那边考校课业,你去请贺姑姑过来。”

但到了次日一早,卫长嬴却先召了沈聚到跟前,挥退余人,私下里低声叮嘱:“着人打探一下朱磊这几年在幽燕那边的经历。”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如今非常时候,一切以小心为上——卫新咏可以弄个莫彬蔚去坑陆颢之,朱磊年少又是庶民,在这几年民变最激烈的幽燕一混几年不归,最近才回来,焉知有没有被人教坏带坏、是怀着什么差使回来帝都的?

☆、16.第十六章 朱磊归来

第493节第十六章朱磊归来

叮嘱完沈聚,朱衣也陪着贺氏过来了,果然贺氏昨天是为了朱磊而来的。

此刻问候之后,她也不兜圈子,直接说起朱磊即将回帝都的事情:“早先燕州才闹民变那会,就托人带过信让他赶紧回帝都来,免得局势混乱,他恰在那里遇见什么危险。可这孩子当时在幽燕已经混出点薄名来,少年心性,颇舍不得这份虚名,又恐人说他怯懦,故而坚持不肯回来。一直到这回,他师父动了怒,这才乖巧起来。这不,前两日写来信,说已经在路上了!”

卫长嬴笑着道:“江伯的武艺是极好的,姑姑也不要太为朱磊操心了。再说如今人不是要回来了吗?如今这世道,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旁的啊那都是次要的。”

“这个…”贺氏面上露出一丝为难,有些赧然的道,“他回来是回来了,就是…就是惹了些麻烦!”

“我记得朱磊是个极孝顺江伯的人,他怎么会惹麻烦呢?”卫长嬴微微惊讶,还以为贺氏是替朱磊谋求好前程来的,原来竟是朱磊惹了麻烦,请贺氏来求助的!

正在卫长嬴揣测朱磊是失手杀了人还是故意杀了人还是特意杀了人时——毕竟侠以武犯禁嘛——不料贺氏却道:“其实,朱磊也是好心借了条帕子给那女子,决无他意。奈何那女子的家人倒是看中他了,拿了这个做借口,非迫着他负责不可。朱磊对那女子并无他意,两人之间也是清清白白,自然不肯答应。结果这家人家就此缠上了他,朱磊烦不胜烦,之前跟他师父说了,他师父倒是觉得那女子不错。朱磊在信中苦劝无果,就私下写信向婢子求助。婢子却要求少夫人帮一帮了。”

“原来这小子惹的不是旁的祸,是桃花债?不过我记得这小子生得少年老成,可不像是会容易被看中的人啊!”卫长嬴心里嘀咕了句,有点啼笑皆非,面上仍是和颜悦色的道,“这种事情姑姑怎么要我来帮了?”

以贺氏的泼辣,还会怕这种人?

但贺氏却还真没办法,道:“少夫人您不知道,那家人家极是难缠不说了,关键是朱磊他的师父认为这门亲是可以结的。”

“那么如今不愿意结这门亲的就是朱磊自己了?”卫长嬴心想江伯怎么这样?是个女子就想给朱磊聘下来,之前的余氏是这样,现在这连名字还不知道的女子也是如此…他就这么怕朱磊娶不到媳妇吗?心里哂笑了一回,她道,“姑姑以为呢?”

贺氏道:“婢子可没见过那女子,但听朱磊在信里描述,这女子固然出身庶族,但家中却是豪富,在幽州也是有些声名的。若是这女子自己追着朱磊不放,尤可以说是女孩子家一时发痴,犯起了糊涂。但她的家人么,不是婢子埋汰朱磊,但朱磊虽然好,也确实没好到随便哪家做长辈的见着了他,都哭着喊着要上赶着把女儿许给他的地步。”

卫长嬴也是这么怀疑的,就问:“那姑姑的意思?”

“婢子想着或许他们知道朱磊尝蒙少夫人庇护照料一事?”贺氏道,“总之必有内情。”

话到这儿卫长嬴也听出来了:贺氏这次把朱磊这被人逼婚的事情说出来,其实也不仅仅是求助,也是表态——不管逼婚朱磊的人有没有问题,横竖贺氏这里是对卫长嬴忠心耿耿毫无隐瞒的。

卫长嬴暗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幽燕多事。她思索了片刻,允诺等朱磊把人带到帝都,会亲自过问此事,又问了几句江荷月,得知她一切都好,这次谈话也就结束了。

过了几日,朱磊风尘仆仆的回到帝都,从角门报了身份,经过确认之后被领到贺氏跟江铮住的院子。师徒相见,少不得唏嘘一番。贺氏这时候却只见朱磊独身一人,便问起紧扯着想把女儿给他的那家人——她不问还好,一问,师徒三人都气了个死去活来!

原来朱磊之所以独自进京,并非先前逼婚的那家人家良心发现自行退去;也不是朱磊口才手腕了得让人知难而退;全是因为真相偶然曝露,叫那家人家实在没脸纠缠,这才离开。

要说这真相也难怪贺氏跟江铮知道之后勃然大怒——

因为朱磊这次差点就被坑大了!

那紧扯着想把女儿许给他的人家打的主意当真是阴损之极:却是想让朱磊替他们家遮下一件丑事来!

…先前朱磊跟这家的女子扯上关系,是因为朱磊雨天在幽州城外林中茅屋内避雨时,恰好遇见了那女子,而当时那女子腕上受了伤。朱磊瞧她可怜,就取了帕子给她包扎。当时那女子还向他道了谢。

本来他以为事情就到这里了,不想后来那女子的家人找上门来,缠着要他娶人…实际上朱磊那天之所以会在野外遇见一个独身的富家千金,却是这女子当时正好约了人私奔。

只不过先前同她约好的那人反悔了,那女子在茅屋里徘徊良久,想死又不敢,最后还是讪讪的回了家——重点是,这女子之所以要跟情郎私奔,是因为她已经珠胎暗结。

所以她娘家缠着朱磊娶她,用心可想而知。

只不过这家人家也是看走了眼,以为朱磊只是一个寻常的外来游侠。自家颇有财产,虽然是庶族,在当地也有几分体面。即使女儿不贞,还怀了他人骨肉,但凭着女儿的丰厚嫁妆,加上不限制朱磊往后纳妾,想来这条件也能够吸引朱磊允诺了…却不想朱磊的师父师娘背靠的竟是凤州卫氏这样的大树。

所以知晓他底细后,那家人家非常干脆的和盘托出缘故,设宴赔罪,然后飘然离去保证再不纠缠…

卫长嬴听到朱磊这番经历之后也是哭笑不得——好好的桃花运竟险成了绿云罩顶!这朱磊却也太不走运了。亏得中间真相曝露叫他没有继续吃亏下去,否则当真对那家拿出的钱帛了动了心,应允下来,往后再晓得真相岂不是要气得吐血?

而几日下来,沈聚已经大致查清了朱磊在幽燕游历的经历,这小子倒是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卫长嬴对他遂也放了心,不再去关注此人。

这时候,月底也到了。

☆、17.第十七章 抢走

第494节第十七章抢走

燃藜堂的内斗,因为燕州出事,这一两年来倒是缓和了许多。

不过威远侯一派支持着的刘希寻到底因为错失了当初那一回赴边建功的机会,耽搁了晋升——这两年威远侯想方设法的扶持,以及近来太尉为了向威远侯示好,刻意抬举,如今也不过是从五品下的奉车都尉。

但刘希寻此人性情开朗,虽然为嫡长子刘铿举办的满周宴上,前来道贺的故交旧友几乎官职都高过了他,却仍旧喜笑颜开,不见半点沮丧之色。倒是当年由于刘希寻被算计,取代他前往东胡建功、从而连跃几级的族弟刘幼照虽然在仕途上春风得意,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神情里却有几分阴沉,似乎愀然不乐。

前来道贺的宾客看在眼里,都心怀好奇,私下里少不得议论一番。

这是前院。

后院里,因为刘希寻的父母都在东胡,所以前来道贺的都是平辈与晚辈。一干女眷不必在老夫人们跟前伺候,看完正睡得香甜的主角刘铿,恭喜了宋西月,就趁着宴席还没开的光景三三两两的闲谈亲近起来。

卫长嬴让乳母带沈舒光下去找宋西月的长女刘净儿一道玩耍,自己腾出功夫来跟表妹说体己话:“我观你今儿个气色不大好,莫不是为了铿儿的满周宴累着了?你可千万保重些,净儿和铿儿都还小,都靠着你呢!”

宋西月今日远远看着是红光满面,非常符合爱子满周的欢喜精神,但近前细看就可以发现这种气色都是拿脂粉装饰出来的。实际上她眼下透着乌青,人比出阁之前甚至还清瘦了些。本来她长得跟卫长嬴很有几分相似,但卫长嬴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整个人丰腴了些,如今表姐妹站在一起,看起来倒不像从前那么像了。

听了卫长嬴的话,宋西月抿嘴一笑,道:“叫卫表姐担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前两日铿儿有些咳嗽,我心里担忧,这才瘦了点。”

“铿儿咳嗽?”卫长嬴微微蹙了下眉,关切的问,“那他现在?”

“已经好了,方才抱他过来,表姐也看到了,不是睡得很安稳?”宋西月恬静的笑了笑,道,“先前请的大夫也说只是着了凉,只是我到底不放心。”

卫长嬴也是为人母的,对此自是深有感触:“孩子是咱们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有点什么不好,咱们便是明知道无妨,又哪能不操心呢?只是你也不能操心太过,毕竟你这两年身子骨儿也有些弱,自己不保重好了,又怎么照顾好净儿跟铿儿?”

“表姐说的是,我啊如今什么也不图,就图两个孩子平平安安长大。”宋西月轻叹道,“别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与事扰了他们就好。”

卫长嬴眼波一动,看了看四周之人都找了伴在说话,自己姐妹身畔都是可信的下人,就低声道:“可是见铿儿出生,后院里有人不安分了?”

“她们再不安分,也不过是个妾。”宋西月摇头,轻声道,“公公婆婆那边,因为铿儿的落地,倒是少了许多闲话。我如今担心的却是局势,表姐你看现在这天下,咱们虽然是妇道人家,但也频繁听到这里那里又有民变的消息,净儿与铿儿都还小…想想他们没准就要赶上乱世,我这心里…唉!”

卫长嬴安慰道:“原来你是为这个操心?只是你也糊涂了,虽然说如今天下不太平,眼看着兵燹滚滚的,但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是乱世里就能够被轻慢的?”这话说了出来,忽然觉得非常熟悉——想了一想就记起来,是自己出阁前一年,被母亲罚跪庭中时,弟弟卫长风劝说自己的原话。

忆起娘家,卫长嬴不禁有片刻的恍惚。

好在宋西月也顿了一顿才开口,幽幽的道:“坊间有话说,宁作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虽然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像庶民那样命如草芥,但终究还是太平盛世来的安心啊!”

“太平盛世,谁不想呢?”卫长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但生逢乱世,咱们也只能好好的过呵!比之黎庶和那些偏僻地方的小士族,咱们这样的身份已经是上天庇佑了。”就算是皇室,在这乱世里其实还没有他们这种大士族安全。

宋西月还要再说,时雨却忽然跑了过来,低声禀告:“二孙公子让婢子来请少夫人快快过去。”

卫长嬴奇道:“怎么了?”

宋西月有点担心:“是不是净儿淘气,欺负他了?”刘净儿虽然是女孩子,而且比沈舒光还小了一岁多,但脾气却不太好。

卫长嬴上次过来探望时,就亲眼看到过刘净儿抓着果盘里的果子砸下人、宋西月连声呵斥都不肯停手。

所以此刻听见时雨过来叫人,都以为刘净儿把表哥给打了,两人忙一起站了起来。

好在时雨摇头:“不是的,方才二孙公子去寻净儿小姐,但净儿小姐不想跟二孙公子一道玩耍,却与顾家孙小姐一起去暖房里看牡丹花了。倒是承娴郡主恰好看到二孙公子,很是喜欢,招手把二孙公子叫到身边,与其他几位夫人少夫人一起逗二孙公子玩耍。”

时雨说的顾家孙小姐是顾笙,临川公主与驸马顾威之女。因为刘希寻如今官职不高,亲近长辈又都不在帝都,所以今日请来的宾客,大抵都是从前的同僚以及族中交好的兄弟。而这些人由于年轻,子女都不多,年纪也不大。如沈舒光在里面已经属于年长的了,像沈舒燮这样还抱在手里、需要时刻照顾的,卫长嬴跟其他几位做母亲的一样,索性不带出门来了。

因此今日刘府的小孩子,除了刘净儿与刘铿之外,客人里只有沈舒光与顾笙两人。

这顾笙,卫长嬴才抵达时照过一面。小姑娘容貌有点遗憾,随母,没传到其父的俊秀。虽然因为养尊处优,肌肤细腻白嫩,但除此之外乏善可陈,五官平淡。现在还小,看着就不怎么可爱,想来长大之后也跟临川公主一样,难称美人。

不过这小姑娘脾气却不错,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之前她跟临川公主到达后,向后院女眷里的长辈们行礼,被打趣一番也不恼,很是斯文有礼。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能跟刘净儿玩到一起去。

宋西月对顾笙更加了解一点,知道这是亲友之中难得能与女儿和睦相处的女孩子,所以听说她们一起去看牡丹花倒是松了口气。就关切的问:“那光儿怎么要你来喊表姐呢?”

“二孙公子怕承娴郡主当真把他带回顾家去呢。”时雨有点啼笑皆非的道,“所以一面敷衍郡主,一面打发婢子过来跟少夫人求助。”

她大致说了事情经过:原来是因为沈舒光性情活泼,人又机灵,被承娴郡主叫到身边后,非但对答如流。他兴致上来,拿出哄祖母、母亲喜欢时练就的甜言蜜语,反过来逗得一群姨母婶母笑得合不拢嘴。

承娴郡主因为婚后与丈夫分别三年,去年年底才团聚,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就特别喜欢小孩子。被他逗得兴头上来,伸臂搂他入怀,爱不释手道:“好孩子,你这样可爱,婶母真真是疼你疼到心坎里去了,却怎么舍得你待会跟你母亲回家?不如,你就跟婶母走好不好?横竖你还有弟弟陪你母亲,你啊,就陪一陪婶母吧!”

听时雨说到这里,已经坐下来要问个究竟的表姐妹两个不由失笑,卫长嬴道:“郡主这么一哄,他就怕被郡主强行带走了?”

时雨笑着道:“咱们二孙公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这就怕了呢?”

却说沈舒光当时听了这话,倒还没觉得害怕,而是斩钉截铁的道:“不去!”

承娴郡主就笑着问:“为什么呀?婶母一准比你母亲还疼你!”

“可婶母又不能护着我不挨打。”沈舒光嘟起嘴,道,“我昨儿个在父亲书房里描红,不慎把父亲喜欢的前人字帖给弄脏了,父亲回来一准要揍我!”

与郡主一起逗他的人听了,哈的一下大笑起来,纷纷道:“那你更要跟你承娴婶子走了,你躲到你顾世叔家里去,你父亲不就打不到你了吗?”

沈舒光道:“父亲说过,他要揍我,我躲到哪里都没用。但我大哥说,父亲惧怕母亲,所以我还是只能指望母亲护着我。”

众人被这童言稚语笑得东倒西歪,连说可惜沈藏锋去燕州平乱了,不然立刻打发人去前院问他一问,他这么年轻有为,原来惧内惧到了连侄子、儿子都知道的地步?

承娴郡主越发起了逗沈舒光的心,就道:“那咱们不告诉你父亲你在哪里,婶母一会回去时,悄悄的把你抱上马车,不叫你家里人知道。这样你父亲就找不着你了。”

因为郡主说这话时还抱着沈舒光不放,沈舒光就担心郡主真的会不告诉任何人,悄悄把自己“掳”走——这小子心眼倒多,哼哼唧唧的不给郡主表态,得空趁郡主跟人说话时,却叫了就侍奉在旁的时雨,让她过来跟母亲求救,免得自己被承娴郡主绑了去。

听完经过,卫长嬴跟宋西月都笑得直打跌,宋西月推着还安坐不动的姐姐:“光儿可是眼巴巴的等着表姐你去救命呢,表姐你还笑?去晚了,仔细郡主真把光儿抢走…哈哈!”

“他就被郡主抱在怀里,跟时雨说话还能瞒了郡主去?”卫长嬴拿帕子按着眼角,道,“这自作聪明的小子。不定现在郡主笑成什么样子。”

☆、18.第十八章 婚期

第495节第十八章婚期

刘铿满周宴后不久,苏鱼飞足月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卫长嬴自要收拾东西过去道贺,贺完苏鱼飞,却轮到她被恭喜了——卫家派了人到帝都来,与苏家商议婚期。

苏念初跟卫长风的婚事是圣旨所赐,卫长嬴出阁次年就定好了。但出于种种缘故,具体过门的日子却始终没定。本来去年两家就有风声说要定了,但卫老夫人过世,卫长风作为外孙要给外祖母守孝,又拖了下来。

现在卫老夫人的孝期过了,卫家也不想卫长风太晚成婚,耽误了子嗣。是以虽然是年底了,但还是打发人过来商谈,希望尽早把这事给了了。

因为卫大老爷卫郑鸿是卫长风之父;二老爷卫盛仪一直在帝都不说,同父兄关系也不尴不尬的;而卫盛年又顶着凤州刺史的身份,所以这次过来议亲兼探望嫁在帝都的几位卫家女的是过继到渠县男卫炯膝下的四老爷卫盛何。

得知四叔来了,又是为了胞弟的婚事,卫长嬴自不敢怠慢,一接到消息就带着长子去卫府拜见。

卫盛何是卫焕庶幼子,在襁褓里就过继到了无子无女的小叔卫炯膝下。卫炯夫妇两个身体都不大好,唯一的嗣子当然要在榻前侍奉汤药,不便离开。所以即使卫长嬴出阁之前见他的次数也不多,依稀记得这四叔为人很是和善。

叔侄相见,见礼之后,自要叙一番别情。

卫盛仪因为跟父兄虽然没有公开撕破脸,也是彼此心冷了,很不耐烦再敷衍家里的事情,再加上也知道卫焕与宋老夫人若是让卫盛何带了什么要紧话,多半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所以没坐多久就寻了个借口离开——他一走,卫长云跟卫长岁也各自告辞而去。

就剩了闵氏、周氏陪着卫长嬴,着实有点尴尬。

见这情况,卫长嬴也只好提出告辞,走时提醒道:“大姑姑跟二姑姑都想念四叔得紧。”

叔叔家不好说话,那只有到姑姑家去细说了。

次日卫盛何备了礼到灵仙公主府商议婚期,因为是圣旨赐婚,灵仙公主这边虽然舍不得女儿远嫁,但看着一年年过去,亲家却迟迟不提亲迎其实早就急了。如今卫盛何过来提婚期,自无不准。意思意思的说了几句舍不得苏念初的话,就进入正题讨论起了正式的日子。

卫家当然早就把日子看了,灵仙公主与驸马商议了一番,就决定全部答应下来——这正日子是四月初五。卫盛何允诺,到时候卫长风会亲自来帝都接亲。这消息让卫长嬴又担心又期待,期待的是可以见到胞弟,担心当然是如今天下不太平,凤州过来这千里迢迢的,娶妻又不同行军,得带上大批累赘。

不过黄氏说:“您担心的,咱们家阀主跟老夫人哪能不想到?老夫人可是拿您跟五公子当眼珠子看待的,委屈谁,也断然委屈不了您二位啊!既然四老爷允诺会让五公子亲迎,必然是有万全之策。”

对于祖母,卫长嬴当然是信任的,这样也松了口气。

把正事办完,卫盛何就可以自由的探望亲戚了。按着辈分他最先到司徒卫煜府上,然后才是卫盛仙处。司徒府里说话同样不方便,所以卫长嬴打听他这日是去卫盛仙那边,才跟苏夫人告诉一声,把沈舒光暂托上房照看,独身一人去了大姑姑门上。

卫盛仙比起几年前苍老了很多,一来是年岁,二来也是因为长女宋西月的婚事颇有波折,出阁之后又一直受委屈,担心所致。

不过宋西月现在有苦尽甘来之势,次女宋茹萱许的卫青是娘家人,品行也可靠,是以卫盛仙现在精神却是不错。她抹着泪跟卫盛何一起回忆了数十年前在帝都成长的辰光,又挨个问候了凤州众人,末了才问起卫盛何此行:“即使长风年纪不小,是该成亲了。但如今都是腊月了,怎么还要你跑这一趟?”

这话其实卫长嬴早在卫盛何才抵达帝都、她去卫府拜见叔父时就想问了,因为按着这时候的规矩,腊月起就不谈婚嫁事了,一律推到次年元宵节后。更何况卫盛何还是特意从凤州赶过来?只不过当时卫盛仪摆明了要逐客,没来得及,这会听姑姑代自己问出来,忙竖起耳朵听着。

卫盛何见堂上除了姐姐跟侄女、甥女外,下人都是可信的,也不隐瞒,叹了口气道:“一个月前,阀主不慎从石阶上摔了下去,伤了足踝。一直到现在都没好。”

卫盛仙与卫长嬴闻言都变了脸色:“怎么都没人来说一声?如今可严重?”

“如今这局势…”卫盛何摇着头,道,“本来咱们瑞羽堂这些年来就积弱,亏得季神医妙手,大哥痊愈了,这才有几分起色,但现下多事之秋,恐被朝中连累,大哥却不便入仕。如今咱们这一支的声势,究竟还是赖阀主之名支持,若是阀主欠安的消息传出去,卫家恐怕更要被小看。所以临行前,老夫人与阀主再三叮嘱,阀主卧病的消息决计不许外传!”

“好在阀主这两年也不怎么去衙门了,多是让三哥带公文回瑞羽堂里批阅。是以外头都还不知道此事。”卫盛何皱着眉道,“我这次来帝都,一则是替长风跟苏家把婚期定下来;二则却是想请教端木家的八小姐。”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叠脉案,“这是纪大夫写的。”

卫焕要隐瞒自己足踝受伤的消息,当然不敢大张旗鼓的求医。但这伤一直不好,迫于无奈也只得另寻理由打发卫盛何进京求医了。卫长嬴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接过,看着卫盛仙道:“大姑姑、四叔,这事儿我来罢。”

“你与端木八小姐交好,她又是你公婆的义女,来往方便且不易引人注意,是比我跟你二姑姑出面都合适。”卫盛仙微微颔首,神情凝重的问道,“我不会看脉案,四弟你且说说父亲如今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卫盛何叹道:“万幸骨头没事儿,但不知道为什么,淤肿退下之后一直不得力。一落地就钻心的痛,连阀主那么坚韧的人都撑不住。”

卫长嬴在旁道:“前些日子侄女才给西凉写了信,明日侄女就着人请端木芯淼过府看这些脉案,若她把握不大,侄女就抄一份着心腹送去西凉。”

不免疑惑,“祖父向来仔细,瑞羽堂的石阶,也都是走熟了的,祖父出入身边也自有人伺候,怎么就摔着了?”

“那日凤州恰好下过雨,阀主上了阶了,却忽然想起来一事要折回上房,结果回身时没出声,恰好跟伺候阀主的小厮撞了一下,脚底又滑。”卫盛何道,“当下就摔着了,小厮年少,力气不足,没能扶住阀主。虽然最后拿自己给阀主垫了一下,到底伤了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