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卫盛仙与卫长嬴心里焦急,却无计可施,商议好半晌,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尽快请端木芯淼看脉案,不行就打发人去西凉求助季去病。总而言之,急也没用。

到了告辞的时候,卫盛何又提醒她们:“阀主不欲外人知道受伤一事,所以我这次在腊月里赶来帝都,对外透露的口风,除了为长风确定婚期外,是为了宋家来的。”

姑侄两个意外道:“宋家?”

☆、19.第十九章 端倪

第496节第十九章端倪

“宋阀主与大嫂闻说宋世兄沉疴至今不能起身,甚为忧虑。”卫盛何道,“正好咱们家也打算着人到帝都来与苏家商议亲迎的日子,所以索性就早些动身,代宋阀主跟大嫂去探望一番,如此也好打发人回去细报,好安宋阀主与大嫂之心。”

卫盛仙与卫长嬴对望一眼,叹道:“化清近来情况确实不大好,就连在疆最近似乎也憔悴了不少。”化清是宋羽望的字。

“不仅仅是这样。”卫盛何沉吟道,“江南堂如今还在卫老夫人的孝里,所以宋阀主只能打发下仆过来帝都探望宋世兄,但连着几次都没能见到宋世兄的人,包括宋阀主跟前伺候多年的老人也一样。据世侄在田说,宋世兄如今身体不好,心情也很坏,是以什么人都不想见。宋阀主忧虑万分,这才写信给大嫂,大嫂就把这事托付给了我。”

卫盛仙沉吟道:“卫表嫂去的早,化清没有续弦,我也不方便亲自去探望,倒是长嬴,才从西凉回来时就去过司空府的。”

“侄女却也没能见着舅舅。”卫长嬴道,“是大表哥出来接待的。不过,大表哥话里话外透露出一层意思:舅舅似乎很讨厌端木家,甚至连太师主动提出带端木八小姐给舅舅诊断都坚决推辞了。不但如此,舅舅甚至因为端木家的缘故,连端木八小姐的师父季神医都不肯求医…这缘故,侄女跟曜野反复琢磨,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竟有这事?”卫盛仙与卫盛何都惊讶的很,思虑半晌,卫盛何疑惑的问卫盛仙,“宋世兄与端木家…似乎没听说过有这么大的仇吧?”

卫盛仙无奈的道:“我也没听说过。”

卫长嬴道:“侄女是几年前才嫁到帝都的,但曜野在帝都土生土长,他也毫无耳闻。后来旁敲侧击问过婆婆,婆婆却也是一头雾水。而且先前宋二表哥之妻端木无色就是端木家的女儿,虽然端木无色有亏妇德,被休回娘家,可显然之前舅舅与端木家关系是不错的,否则何以会为宋二表哥聘下端木无色为妻?”

三人一时间都面面相觑,之前一直没说话、陪坐在旁的宋茹萱想了想,轻声道:“宋舅舅休端木无色却有些古怪,可能那时候宋舅舅就对端木家不喜了?”

“但那些日子除了端木无色这一件之外,也没听说端木家有旁的得罪舅舅的地方啊。”卫长嬴为难的道,“实际上,因为端木无色不贤,在被休之前,就几次三番惹得舅舅与表哥震怒,也不只一次被表哥赶回娘家过,所以端木家为了给她求情和圆场,对舅舅他们一直都非常客气的。”

女儿不争气,宋家门楣又不用看端木家脸色,端木家再不给亲家赔着点儿笑脸,这不是作死吗?实际上端木无色撑到霍氏、宋在水并裴美娘联手才被休,也是因为她父母兄弟一直给宋家这边赔着笑脸,否则照她那骄横跋扈又嫉妒的劲儿,早几年就被霍氏一个人阴回娘家去了。

卫盛何拈须沉思片刻,问道:“端木无色被休的经过我不是很清楚,长嬴你且说与我听听。”

“这事儿是这样的:当时我那弟妹裴氏才过门,结果就给家里置了一场气,把我婆婆都给气病了…”卫长嬴简略的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宋在水在幕后的串联当然不方便说给长辈、尤其是不是太熟悉的卫盛何听,因此她只是把事情的表相描述出来,所知道的内情却只字不提。

但饶是如此,卫盛何听完之后也淡淡道了一句:“在疆侄儿这妻子倒是好生贤惠。”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觑出霍氏在端木无色被休上头有份了。

卫盛仙虽然一样看出了霍氏的作为,但她身为女子,又因为无子被夫家排挤多年,却是很能体会霍氏身为长嫂,有端木无色这么一个骄横跋扈、处处针对她的妯娌的痛苦,倒是更倾向于端木无色自作自受,就道:“我倒是听说端木无色自过门起,就非常不贤,尤其是自恃乃是阀阅之女,几次三番与长嫂过不去。当初霍氏不慎小产,端木无色非但不体恤嫂子,甚至还多次当面嘲讽,使霍氏日夜以泪洗面。”

“唔,还有这事?”卫盛何惊讶道,“莫非这霍氏的小产?”

“应该不是的。”卫长嬴从宋在水处听了不少关于这两个表嫂——其中一位已经是前表嫂的事情,对于自己刚嫁到帝都那一年霍氏小产的缘故也晓得,那是宋在水亲自查过,证明并非端木无色下的手。不然宋在水可不会轻易放她回娘家去,断然饶不了她。

所以此刻正好说与他们知,“霍表嫂那回小产是因为一来闺阁里病过一场,没好全就过了门,身子有暗亏却不自知,是以有孕之后,胎像就不是很稳固;二来也是霍表嫂当时跟端木无色置气,不肯轻易将家事放给端木无色打理,以为月份大了之后再交给端木无色就成。结果身子弱加上劳心劳力,这才失了孩子。”

这番话是宋在水所言,算是比较公允的。若是霍氏来讲,那肯定是端木无色看到她有身孕,意图夺权,这才导致霍氏捏着管家权不放,导致把孩子掉了。

而从宋在水的角度来看,端木无色不贤,但霍氏自己也犯了糊涂,被端木无色一贯以来的挑衅弄得失了分寸。明知道自己胎像不稳,不思放下一切全力安胎,还惦记着不被妯娌分了权去——身为长嫂,即使因为安胎和生产坐月子这些事情,让端木无色暂时当了家,难道还怕没有收回权柄的机会?

哪怕端木无色趁着管家这点辰光从公账上做手脚,跟亲生骨肉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了。端木无色难道还能把司空府搬空了不成?退一万步来说她就是当真把司空府搬空了,宋家的底蕴可是在江南堂。

宋在水作为这两人夫家人的看法,想来宋羽望也会这么认为。

那么宋羽望因为端木无色谋害宋家子嗣迁怒整个端木家的设想也不能成立了。

宋茹萱想了想,又问:“卫表姐,照您这么说,这端木无色的性.子是最容易得罪人的,却不知道除了霍嫂子之外,她在宋家时可曾触怒过宋舅舅?”

“宋舅舅?”卫长嬴凝神想了片刻,摇头道,“这倒没听说过。卫舅母过世的早,舅舅向来也不大管后院的事情,除了年节受礼之外,平常是不跟表嫂们照面的啊。”

众人再想,却是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于是在卫盛仙家的这次追根问底无果而终。

倒是在卫郑音处时,卫郑音提醒了一句:“之前长嬴过来说了此事,我也觉得一头雾水,但这几日倒是想起来:宋表哥对已故的卫表嫂情深义重,连卫表嫂临终前亲自铲除、免得他睹物思人的一丛芭蕉,都重新移栽了。莫不是端木无色对亡者无礼,叫宋表哥恨上了?”

这话让卫盛何与卫长嬴都是如梦初醒,纷纷思索起来这种可能。

卫郑音又道,“宋表哥的为人,是极有气度的。寻常恩怨,断然不可能一直记恨下去。惟独涉及到了卫表嫂,宋表哥却是锱铢必较。”

“只是表舅母早已过世,端木无色好端端的,怎么会对她无礼呢?”卫长嬴疑惑不解。

卫盛何倒是认为这种推断比较可能,道:“既然这妇人不贤,目无尊长、轻慢亡者也不奇怪。”

估计出了端木无色得罪宋羽望的地方,但接下来如何开导却又是个问题了。

因为宋羽望分明就是继承了宋家那不定时出现的情种习性,他苦恋亡妻这一点,端惠公夫妇可是不知道想过多少法子的。若是能叫他释怀,也不必等卫盛何来了。想到此处,卫盛何私心里倒觉得宋羽望当真跟端木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却还好开解些…

踌躇良久,卫盛何还是得去跑这一趟。

而卫长嬴也终于等候到了端木芯淼的消息——那天从卫盛仙府上回来次日,她拿沈舒光做垡子请了端木芯淼过府一叙,趁势把脉案拿给了她看。只是那一叠脉案极多,一下午的辰光根本看不完,更不要说给出诊治之法了。

所以卫长嬴千叮咛万嘱咐,让端木芯淼务必保密,就让她带回去斟酌了。

端木芯淼这日过来,一则归还脉案,二则说了她的看法:“卫阀主这伤其实也不是很严重,然而单靠药物却是不成的,须得辅以推拿才是。”

卫长嬴就请教:“不知这推拿之法?”

“三言两语说不通,不过有个现成调教好的人。”端木芯淼道,“你把给我的朱实带去就是了。”

卫长嬴松了口气,又确认道:“一准能好?”

“自然能好。”端木芯淼有点不高兴的道,“怎么,不放心我,非得我师尊点了头才信?”

“没有的事儿。”卫长嬴当然不承认,笑着道,“我就是想着我祖父这伤拖了有一个来月了,心里担心,追问一句,得你句准话也就定心了。”

端木芯淼这才缓了脸色,道:“对了,朱实也有点年岁了,我本打算给她在端木家寻个可靠的管事。但现在她要去凤州,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怕是一去难再回…”

卫长嬴忙道:“你放心吧,我会写信让我祖母给她寻个好的的。”她正觉得端木芯淼对朱实有情有义,结果端木芯淼板着脸,道:“三嫂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你统共就给了我两个伶俐的使女,如今朱实走了,就剩一个朱阑服侍我,这人不够了吧?”

“…”卫长嬴噎了好半天,才微怒道,“怎么端木家还缺了你给你使唤的人不成?!”

端木芯淼斜眼看她,不说话。

卫长嬴跟她对望片刻,到底撑不住这厮的脸皮,叹息着道:“算了算了,念着快过年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到底取了一对翡翠镯子来,才把端木芯淼打发了。

☆、20.第二十章 戎人进兵

第497节第二十章戎人进兵

卫盛何去司空府,虽然因为是平辈,又是从凤州赶过来的表亲,宋羽望再不想见人也只得接待了他,但他的劝慰却也没起什么作用。

卫盛仙跟卫郑音等他出了司空府之后都打发人去询问,得到的答复是宋羽望只是敷衍,显然心结仍旧难以抒解。但卫盛何试着提起卫蝉影时,宋羽望的异样倒是让他们证实了其对端木家的仇恨,与卫蝉影确实有关系。

问题是这关系到底在哪里却不好细问了——宋羽望现在身体本来就很不好,只是提起卫蝉影就让他情绪激动起来,若再深究下去,这后果卫盛何可不敢承担。

而且端木无色回娘家之后没多久就被族人迫着“暴病身故”,按说人死账消,即使这不贤惠的女子从前对亡者不敬,她自己都死了,宋羽望作为长辈再计较下去实在有失风度。

所以兜来转去的,宋羽望这边的问题还是没法解决。

但卫盛何来帝都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卫焕求个医治之法,这件事情解决了,其他的事儿他也是尽力就算。

这时候已经是腊月中了,苏家、沈家都留卫盛何在帝都过年。但卫盛何还是以父母膝下仅他一子,恐怕自己不回去,卫炯夫妇膝下寂寞为由,谢绝了这些邀请,悄悄带上朱实,顶着风雪南下。

丈夫领兵在外、祖父因伤卧榻,虽然有胞弟即将成亲的消息,但卫长嬴还是觉得这个年过得格外冷清寂寞。

其实这么感觉的也不只她一个人,大房里沈藏厉虽然回来了,却带着伤,独子沈舒明还被打发去了西凉。对于苏夫人来说,她最宠爱的嫡幼子沈藏机也在西凉…所以这年整个沈家都觉得意兴阑珊。

若非腊月末才被从外祖母跟前接回来的四小姐沈藏凝还维持了一贯的爱笑爱闹,领着八公子沈敛恒、二孙公子沈舒光满宅子的打闹戏耍,好歹增添了几分年味与喜庆,偌大太傅府真的是冷冷清清的了。

倒是宫里,虽然下半年的时候因为采选一事,圣上一口气削了司徒卫煜为首诸位老臣的官职,而太师端木醒始终未能痊愈不好视事,造成大魏百官群龙无首,朝政日益堆积如山却无人批阅,政务越发混乱,但圣上如今横竖不管这些,一门心思的享乐了。

因此除夕晚宴,居然比往年办得更加花团锦簇。

只是这种锦天绣地里,高踞御座上垂老的帝者,昏花老眼中透露的疯狂与孤注一掷,陪席宗室们仓皇悲愤而无可奈何的神情…怎么看,都透着一种回光返照的繁华。

就连几十年来都保养精心、维持着青春风华的顾皇后与邓贵妃,似乎都出现了老态。

出于对一个只求痛快不计后果的帝王的忌惮,这年晚宴,众人都格外顺着圣上的意思。所以整个除夕夜,宫里虽然欢声笑语,却透着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

这样压抑的气氛里,也亏得新进的美人们终夜长歌曼舞,才使长宴不至于无话可说。

除夕之后的正月,各家强打精神拜访走动,私下里流传的话语,对于大魏的前途越发不看好。而正月初九,一个不好的消息传了来——戎人大可汗之第三子主动请命,率领三十万大军,正气势汹汹的扑向东胡重镇惜春堡、黄沙镇、周城等地。

朝野震动!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初十就有燕州城破的好消息传来,但帝都仍旧气氛紧张。

太师端木醒不顾病体,强撑着起身,逼着家人用软轿抬自己到了六部,召聚百官,共商对策。在太尉明确表示刘家未必能够守得住这次攻势的情况下,百官用最快的速度通过了决议,那就是调御林军前往燕州接手剿灭陆颢之残部的差使,而主力破城的东胡军与沈藏锋所率领的两万西凉军,即刻开赴东胡增援,务必守住寸土!

要调拨御林军,很难绕过圣上。

但已经连子孙都不管、只顾自己享乐的圣上这时候又犯起了糊涂,死活不肯让御林军离开帝都。任凭百官哭诉一旦东胡失守,戎人长驱直下,届时帝都恐有被围之险,圣上只是不允,最后不耐烦了,索性喝令御前侍卫将百官一起赶打出殿!

百官在殿外继续哭诉,不闻圣上回应,倒听得殿中丝竹之声越发响亮…响亮到了盖住一切哭号之声,想来圣上是耳不闻为净了。

“顾孝德这蠢货,误国之贼啊!”东胡那边十万火急,众人这次可没功夫去一跪几天,何况上次跪宫就没有成果——因此百官闻得殿中丝竹乱耳,只得返回六部衙门,自行商议如何解决此事。

一进门,太尉刘思怀便脸色铁青的摔了茶盏,咬牙切齿的大骂出声!

无怪他这么愤怒,原本众人就猜测圣上这几年一路奔着昏庸糊涂跑,如今更是放开手脚享受,贪婪于还做着大魏皇帝的每一息辰光。对于唯一捏在他手里的御林军、这份最后的屏障,一准不会放出来。所以私下里跟御林军大统领顾孝德商议,让他瞒过圣上派兵…因为燕州已经被沈藏锋与莫彬蔚里应外合攻破,陆颢之更在乱军之中被沈藏锋亲手射杀,如今反叛的燕州军那是群龙无首,仓皇四散。

实际上御林军现在去燕州,完全就是平白拣一份功劳,毫无风险。要不然,燕州重地,就御林军上次的表现,太师等人还不放心让御林军去呢!

若非戎人大举进攻,为国门计,破城的精锐军队需要立刻前往东胡协助守国,这种好事,沈苏刘三家也绝对不会同意让给御林军!

偏偏顾孝德也跟着圣上犯糊涂,坚持不见圣旨虎符不派一兵一卒!

如今没有军队去接手燕州,难道让东胡军与西凉军就这么前往东胡?

就凭燕州城里的辎重,这两支军队前脚一走,后脚一准盗匪发疯的往里涌!沈刘苏三家出力,还跟卫新咏做了交易才夺回燕州城,都还没商议好要怎么分润呢,就这么撒手而去怎么放心!

御林军过去,即使私下贪墨,但他们根基在帝都,不怕到时候不吐出来。盗匪可不是这样!

“事到如今也没有旁的办法了。”向来和气示人的端木醒阴沉着脸,没了心情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对沈宣道,“御林军那边暂时指望不上,如今戎人大兵压境,我大魏本就民变处处,此刻宜安抚民心不宜生变,纵然圣上此举昏庸,我等却也只能从命…”

圣上昏庸早已是朝野皆知,但太师为人稳重,言谈上从来不显,这次明确说出“昏庸”二字,又说“只能从命”,显然也是怒极。

“好在京畿还有四万西凉军。”端木醒盯着沈宣兄弟,叹道,“西凉军之精锐,天下皆知,非御林军所能比。还请太傅念及天下苍生,传下虎符!”

沈宣早在百官入宫请求圣上准许御林军前去燕州接手防务和追杀陆颢之残部时无果时,就知道剩下的四万西凉军要被盯上了。

老实说他不太情愿——西凉军派去守燕州,虽然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处,而且这种救急情况之下沈家即使放开手脚捞好处,想来其他人家也会忍了…但他冒着一个嫡孙路上受亏损的风险调这六万西凉军到帝都附近,乱世争霸还在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沈氏本宗的安全。

孙儿孙女都年幼,儿子侄子里也有年岁半大不大还没议亲的…沈宣沉吟片刻,才谨慎的道:“老太师之命,宣岂敢不从?但陆颢之已经伏诛,其残部四散,宣以为,这镇守燕州追剿残军,应该不需要四万大军吧?”

沈宙跟兄长一个考虑——胜败是兵家常事,自家人安危才是最紧要的——所以立刻帮腔道:“不错,咱们西凉军虽然不敢当太师之赞誉,然到底是跟狄人拼杀过几场下来的,只是守一守城、清剿清剿军心已失的叛军,四万人却太多了些。”

端木醒皱眉道:“戎人此次来势汹汹,东胡先前因为燕州陷落士气低落,依老夫之意,是让藏锋率那两万西凉军坐镇燕州,保障东胡辎重无缺。而京畿这四万西凉军即刻启程前往东胡,以策安全!”

“这怎么行?”沈宣顿时不喜——要是沈藏锋率领打燕州的那两万西凉军去了东胡,有他主持,想来西凉军还不会被怎么苛刻,但这四万西凉军去了东胡,没个能扛得住威远侯的主将护着,天知道会被怎么安排!到时候没准就被刘家人当了炮灰或死士使!

毕竟他的长子沈藏厉带伤归来,至今没有痊愈。而其他儿子,除了一个沈敛实外都不足以承担起带数万大军的责任,难道要沈宙去?沈宙是上过阵的,可他一把年纪了,戎马之际也落了一身的伤病,沈宣如何舍得这胞弟再受阵仗之苦?何况朝上他还需要沈宙的辅佐。

至于说沈敛实,他少年时候在西凉磨砺过,在西凉军中有点根基,领兵去东胡大约能够胜任。

但这是从大魏的全局来考虑的,从沈宣的角度来考虑却不合适了:一来,庶次子沈敛实领兵去东胡跟戎人拼杀,作为家族继承人的嫡三子沈藏锋倒是带兵躲在相对来说安全的后方。虽然太师这么提议是考虑到沈藏锋在沈家地位重要高于沈敛实,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做法明摆着对沈敛实不公平,对沈藏锋的名誉也有所损伤。

毕竟沈藏厉是主动受伤回京,把攻下燕州城的机会让给弟弟扬名的,沈敛实与沈藏锋不同母,性情也不像沈藏厉,他可未必会心甘情愿牺牲自己来成全弟弟——沈敛实千盼万望到的儿子沈抒熠现在还小呢!

而即使迫于父亲的命令,沈敛实照做了。不提兄弟之间因此生出罅隙,这做哥哥的在前线舍生忘死,做弟弟的倒在后头坐享其成…沈藏锋哪能不被议论?

二来,沈宣也担心,万一次子因此建功,在西凉军中有了班底…往后会不会造成兄弟阋墙?毕竟沈敛实的年岁长于沈藏锋,如今膝下也有了儿子。这个次子虽然平常没有表现出过对阀主之位的觊觎,但到了沈宣这个年纪,早已深谙人心莫测的道理。

即使沈敛实现在毫无野心,但当他有了根基有了依仗有了能够觊觎阀主之位的资本,谁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心甘情愿的辅佐弟弟?

沈宣人在壮年就苦心栽培继承人,为的就是不让儿孙吃自己因为父母早逝没有依靠的苦头。然而事与愿违,嫡长子沈藏厉被个狄女拖累已经让他伤心之极,他可不希望第二个继承人再有什么闪失…哪怕这种闪失来自于自己另一个亲生子也一样。

所以对于太师的这个提议,他想都没想就坚决的拒绝了。

☆、21.第二十一章 卫新咏失踪

第498节第二十一章卫新咏失踪

最后经过太尉刘思怀的恳求、太保苏屏展的圆场,沈家方允诺再派出两万大军增援东胡——这两万兵马将由苏秀葳统帅,只是协助,任何人都无权强制指挥。

苏家跟沈家这两代都是姻亲,关系交好,而且青州军至今没找到理由入京,万一帝都有变,还得指望西凉军来保护扶风堂诸人,所以苏秀葳是不会故意让西凉军受到折损的。苏秀葳的出身与资历,也顶得住威远侯的强压。而正在燕州待命的沈藏锋与其所率领的两万西凉军,则停留原地,镇守燕州。

这个结果其实各方都不是很满意,出于对东胡局势的忧虑,太师、太尉当然希望六万西凉军留少部分守燕州,其他全部去东胡支援就好了;对于沈家来说,这六万兵马是为了己身安全弄来的,结果先派了两万去打燕州,这两万还没回来,倒又要派出两万去帮忙守东胡…而他们要求将最后两万兵马调到离帝都近点的地方,却被太师以“圣上如今疑心日重,不宜再行刺激”为理由拒绝了。

就是太保也不甚高兴,因为青州军北上的要求也被太师否决了…

理由同样是别去刺激圣上。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都觉得有点忍无可忍。

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大家心照不宣的提起:“太子洗马卫新咏随藏锋前往燕州时,尝言太子贤明孝顺,今圣上年迈,处理国事难免力不从心,很该让太子出来分一分忧才是。”

“此言甚是,御体年年减精神,近来越发不济,是该太子多操些心了。”

“如今燕州城既破,太子洗马是否就会归来?”

“想来就是这几日了罢?”

算算日子卫新咏就快回来了,众人这才住了口——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纵然存了支持太子逼圣上退位登基之心,然说得太露骨却也有失气度。这种串联跟鼓动的勾当,还是等着那个已经明摆着想赚个从龙之功的卫家晚辈回来了再顺水推舟罢。

却不想这一等,过了十来日都不见卫新咏的人影,反倒等到了沈藏锋的请罪表书——他把卫新咏给弄丢了!

事情是这样的,沈藏锋携卫新咏,带着两万西凉军在去年年底就到了燕州城下。但听从随行谋士上官十一的建议,每日只做倦攻。到了除夕夜假作偷袭,继而轮番攻城,昼夜无休。使城中军民疲惫不堪,而莫彬蔚趁机在紧要位置换上心腹…如此到了正月初六,时机成熟,这才里应外合的一举破城。

接下来又跟陆颢之打了一天一夜的激烈巷战,最终在乱战里沈藏锋一箭射死仓皇逃窜的陆颢之,使得叛军军心大乱,四散而逃,如此方尘埃落定。

这中间沈藏锋身先士卒,昼夜鏖战,既要寻找陆颢之踪迹又要命人看好了辎重免得叛军绝望之下玉石同焚,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太多,不免就疏忽了卫新咏——等到陆颢之伏诛,西凉军抢先一步占下燕州守将府,开始大肆搜查时,沈藏锋才接到苏秀葳的消息,道是原本在城破后就跟着苏秀葳的卫新咏跟莫彬蔚都不见了。

苏秀葳是沈藏锋的嫡亲舅父,也是有意提拔外甥,因此把破城及先入城的风光让给了外甥,自己率军殿后…当然这也是为了让西凉军先在前面捞一遍好处,毕竟苏家跟沈家关系更好,这时候果断要压着刘家的东胡军,放西凉军先行一步嘛。

但想不到的是苏秀葳一行人跟沈藏锋分开后,却忽然遭遇了一群乱军冲击。亲兵拼死保护苏秀葳杀出重围,与东胡军大部汇合之后,却发现跟在苏秀葳身边的卫新咏与莫彬蔚都没了人影…

然后,沈藏锋只能一面派兵追杀陆颢之残部,一面令斥候四散寻找这两人的踪迹。

但乱军之中,卫新咏与莫彬蔚又是刻意隐瞒行踪,一时间却哪里找得到?

这消息让朝中之人都非常头疼,少了卫新咏联络,在支持太子立刻登基的事情上他们不得不拉下脸来拿不了架子事小,问题是任谁也不会以为卫新咏与莫彬蔚双双失踪会是出了意外。这卫新咏先前能够不动声色的埋了莫彬蔚这枚棋子坑了陆颢之,谁知道如今找不到人,又去打什么主意了?

其实卫长嬴对自己这六叔的去处,隐隐约约的倒是有个猜测:卫新咏很有可能,是带着莫彬蔚去凤州了!

他当然不是去探亲,估计就是要对卫崎直接下手!

莫彬蔚本就极有才干,他虽然就带了十几号人投奔陆颢之,但潜伏的这些日子,必定又笼络到一批可用之人,没准那批将苏秀葳与他们冲散的乱军就是莫彬蔚备下的人呢?

凭这些人攻城当然不可能,但卫新咏也没必要去打凤州啊!

趁着兵荒马乱的,他带人悄悄潜回凤州,把卫崎干掉——本来卫焕也视知本堂如眼中钉肉中刺,亦承诺过有机会时会把卫崎父子交给卫新咏处置。现在这种大好时机,卫崎活着对于卫焕来说又没什么用了,派人私开城门,容卫新咏一行人入城之后,为其遮掩行踪,去把知本堂端了,既完成了对卫新咏的承诺,也是给瑞羽堂去了个心腹大患,卫焕何乐而不为?

如今朝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戎人大举进犯以及燕州余韵上面。凤州早在卫长嬴出阁那会就闹了一场“戎人潜入”…这么好的机会,估计卫新咏不行动,卫焕都要打发人来给卫新咏面授机宜了。

知本堂现在是全靠卫崎支撑着,卫崎死了,卫新咏往后想要收拾卫清鸣等人,却要方便许多。而且卫新咏弄死卫崎之后立刻返回燕州,大可以推说他跟莫彬蔚一干人被乱军裹胁,被冲散了,又被困在某处,这才耽搁了返回。

这种说辞众人虽然不见得全信,但至少场面上是能够交代过去了——谁叫幽燕如今都乱七八糟的呢?

眼下这局势,各家保全自己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去管旁人家的家务事。卫新咏只要拿出来的说辞不至于太过荒谬,没人会深究。

卫长嬴越想这种可能越大,只不过这份猜测涉及到自己娘家人的品行,却不好跟人说,因此只是沉默。

而卫新咏虽然意外“失踪”,但朝野对于圣上也是忍无可忍。

可圣上到底是坐了几十年帝位的老君,不是说让他退位就能让他退位的。

即使百官齐心协力逼宫…那也要过得去御林军那一关。否则以圣上如今的疯狂,索性拼着千秋骂名,把百官全部屠戮殆尽、血洗帝都的事情他真的不是做不出来。

即使他可能做不出来…反正像沈宣之类的官吏是不想拿合家大小性命去试试看的…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问题就是解决御林军之事。即使不策反他们,至少让他们袖手旁观。

问题是顾孝德对圣上极为忠诚…

而他统帅御林军也有二十来年了,在军中威望极高。想对御林军下手,可以说是完全绕不开他的。

御林军里虽然有许多勋贵子弟,可以被各家长辈叫走。可三十万御林军当然不可能个个都是士族晚辈。更要命的是,因为顾孝德自己是世家子弟,在族里出身也不是很高,全是靠着妹妹做了皇后才被委以重任。

是以顾孝德初掌御林军时,颇在勋贵子弟出身的下属和士卒手里吃过亏。顾忌到这些人背后的长辈们,他不好发作,索性就找了个借口禀明圣上,从庶民里招募士卒,另成一部为自己的亲军,刻意训练为御林军中的精锐,好抬高自己对天子亲军的控制,也上借此抵御阀阅的辖制。

这部分号“玄甲卫”的士卒非同上次被派去跟刘家私兵一同攻打燕州城的御林军相比,圣上也将这支来自民间、没有祖荫,因此格外忠君的军队视作珍宝,从练成之日起就叮嘱顾孝德,任何情况下玄甲卫不得离开帝都——这才是拱卫皇室的核心,是圣上花天酒地不顾民生的底气。

这支军队圣上关心得很,内中无一出身士族不说,士族平常也不许有任何染指!虽然这几年圣上沉迷美色,但之前十几年的栽培放在那里,底子还是只认皇命不认旁人的。

有他们拱卫皇宫,想行那变天大事,谈何容易?

诸人商议良久,最后太师含蓄的建议青州军可以整装待发:“近来青州附近的民变闹得太不像话了,那边的士族私兵连败,叛军暴民气焰日趋嚣张,州勇亦不能支持,还得太保替朝廷分一分忧啊!”

之前不让青州军动身,那是怕万一圣上听到消息,刺激了他,这老家伙年纪一大把,又发疯到了子孙都不顾的地步,咱们何必招惹他呢?划不来的。但现在圣上太作死了,若还是老老实实的等他出了什么事儿再动作,万一晚了怎么办?跟着这种君上,还是冒一冒险的好,先从青州附近协助官府镇压民变起,慢慢向帝都靠拢…没准就混过去了呢?

用这番话修复了与苏屏展上次不欢而散的裂痕,太师再次看向沈宣…沈宣如今是被他看得怕了,警惕的道:“太师若有命,宣敢不附骥?只可惜如今四万兵马皆已离都,区区两万士卒不足谋事,怕是有负太师之望。”

太师您有什么想法,还请您走在前面,我这做晚辈的可以跟您走,打前锋嘛,这就算了——沈宣暗地里都干了那么多勾当了,几年下来劳心劳力的,可不希望临了临了还要背个弑君的名声…还有,太师您可别再打我家那最后两万兵马的主意了!老子就弄了六万兵马进入中原,怎么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留!

太师不知道是这次真没这么想,还是听了这话临时改了主意,却摇头道:“圣上行不智之事,我等臣子,理当劝谏。不到万不得已,岂可行那兵谏之事?老夫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想问一问太傅。”

沈宣小心的道:“太师请说。”

“令爱…”太师眯起眼,道,“老夫是说府上的四小姐,传闻曾被顾孝德之次子提过亲?”

☆、22.第二十二章 生于望族

第499节第二十二章生于望族

…沈宣回到府中,挥退左右,独自在书房里待了许久,才命人请来苏夫人,道:“之前你是不是给凝儿相看过顾孝德的次子顾严?”

苏夫人闻言就皱起了眉,道:“本来闻说那顾严颇有才华,性情也好,又跟凝儿年岁仿佛,我倒是旁敲侧击的问过一问。但顾孝德之妻起先还兴致勃勃的,话里话外的夸奖咱们凝儿千好万好,没口子的应允。不想回去跟顾孝德一商议,就立刻转了口风!我当时也就是打听一下,也没说一定要把凝儿许配过去呢!他们…”

沈宣如今可没心情听苏夫人细说自家女儿受到的委屈,打断道:“顾孝德之所以至今深受圣上信赖,就是因为他一直忠于圣上一人,其子也是尚了圣上所宠爱的临川公主。若他的次子聘了凝儿为妻,圣上岂能不疑心他?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儿子的亲事坏了自己的前程!”

“但…”苏夫人虽然平常对沈藏凝又打又骂,在媳妇们跟前没少流露对沈藏凝的失望,然而私心里却也觉得自己这小女儿怎么说也是阀阅嫡女,配个世家子,还不是能够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已经委屈了,结果还被拒绝——怎么想都觉得女儿委屈、顾家无礼。

沈宣心烦意乱道:“这样,那顾严后日会去春草湖小住,你打发媳妇陪凝儿也去湖边。然后…”

“什么?!”苏夫人闻听这话,也顾不得倾诉对顾家的讨厌了,愕然的瞪大眼睛,“顾严去春草湖小住,你就要打发凝儿去…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凝儿许配给顾严。”沈宣看了眼妻子,目光复杂,道,“既然顾孝德不肯,那就只有让两人先行接触,迫他答应了!”

苏夫人几乎没气晕过去,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怎么能这样?从来男求女嫁,顾家之前已经拒绝了这门亲事,难为咱们还上赶着求他们娶凝儿、难为咱们凝儿嫁不出去吗?!”

不等沈宣说什么,苏夫人已经冷笑着道,“我知道你不会是看中了顾严!是为了顾孝德,还有他所统帅的玄甲卫是不是?!可你这几日进进出出、频繁跟太师他们聚首!我不信这么大的事情,咱们沈家独立承担下来!要让圣上对顾孝德起疑心,做什么不用旁人家的女儿,凭什么要牺牲凝儿?!咱们可就两个女儿,秀儿命苦,至今还是庶人哪!你向来最宠爱凝儿的你现在这样对她?!”

沈宣长长一叹,道:“你以为我想?但圣上越发昏庸糊涂,我们也不能再忍下去了!偏偏戎人在这眼节骨上大举来犯,如今咱们家就只两万西凉军在手里,御林军再不争气,不提玄甲卫,至少人数号称三十万啊!既不能兵谏,不设法把顾孝德这块绊脚石搬开,那要怎么办?”

苏夫人怒道:“海内六阀,其他五家的女儿都死光了吗?”她是气极了,甚至连娘家苏家都骂了进去。

“但只有跟咱们沈家,尤其是本宗结亲,才能让顾孝德在圣上跟前百口莫辩!圣上对其他五家的忌讳都不如对咱们沈家深!毕竟海内六阀之中,这些年来以咱们沈家最为显赫声势最盛!如今又有六万西凉军进入中原…并且,其他五家根本没有合适的未嫁嫡女了!”沈宣冷冷的道,“若非如此,我怎么舍得凝儿!她是咱们的嫡幼女,你知道我素来视她犹如珍宝!”

“你若当真视她犹如珍宝,现在就不该这样轻易把她推出去!”苏夫人咬牙切齿的道,“而且还是让她主动去勾引一个区区世家次子!这事若传了出去,你叫凝儿怎么做人?!即使没传出去,她嫁到了顾家,难道能抬得起头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满朝文武,居然都被区区一个反间计所难倒,专会指着一个小小女子去成事?你们真有出息!”

听着妻子辛辣的讽刺,沈宣面上肌肉抽搐了一阵,阴沉下脸来,道:“此事我已经允诺太师,你不必多言了!”他冷声道,“要怪只能怪你做什么不早点把她许配出去!如今该她这样的命!”

“我想着秀儿当年出阁时何等的风光,结果出阁之后先是被几个下贱的狐媚子迫得受尽委屈,所幸纪王太后是个明白人…不想王太后才去,这孩子又受丈夫牵累被废为庶人,至今扃牖在陪嫁别院里深居简出的度日!”苏夫人泣不成声的道,“所以膝下仅剩的这个女儿,虽然不如我意,我还是想多留她两年!我想着你素来那么宠爱她,胜过锋儿他们,断然是委屈不了她的!结果临了临了,为了那些糟心事儿,你居然要你女儿学那起子不三不四的东西去主动勾引男人!”

她尖叫起来,“咱们沈家的‘棘篱’难道都死光了么!那么多八尺男儿,号称什么国之栋梁、满腹经纶,当此之时,就只会往女人身上动脑筋?!没了这美人计与反间计,你们就奈何不了顾孝德了!?这区区一个世家子弟,竟然让海内六阀都束手无策!你们是海内六阀,还是草包六家!”

“你给我住嘴!”沈宣怒拍了下几案,厉声喝道,“顾孝德自知身陷危局,如今吃住都在玄甲卫之中,常人根本难以接近!否则你以为我们不想宰了他省事?!”

“那也不能让凝儿去勾引顾严!”苏夫人怒道,“凝儿是什么身份?堂堂沈氏嫡女!你把她当成什么?把亲生骨肉当娼妓看待么!”

沈宣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顾严若是不好,你当初怎么会主动暗示其母?如今虽然是让凝儿主动些,但我也不会让她太失了身份的!凝儿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岂能不疼她?这不是迫不得已么?再说,女孩子长大了,哪有不许人的?”

“许人那也是被人堂堂正正上门来提亲,继而风风光光的出阁,这才是她该有的许人!”苏夫人冷笑着道,“可你现在要她做什么?一个大家闺秀,主动跑去春草湖边勾引顾严,什么不太失了身份!你当顾家是傻子?即使当时不知道,事后你拿了这事去算计顾孝德,顾孝德他能不明白能不告诉顾严?!”

她吐字如刀,“再说你既然知道顾孝德忠君之心何等坚毅,又防备着你们算计他…你怎么知道这顾严去春草湖小住不是一个陷阱?万一到时候咱们赔了女儿进去非但捏不住顾家把柄,反而丢尽颜面怎么办?!”

沈宣冷冷的道:“我既然让凝儿去,当然是有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苏夫人咬牙道,“唆使着亲生女儿放下身段去勾引男人你也弄出万全之策来了?若不知道的,还道你是勾栏里积年的老鸨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这样胡搅蛮缠!”沈宣怒道,“你既然不愿意去跟凝儿说,那就把凝儿叫过来,我亲自同她说!”

“你知道凝儿最是孝顺你,只要你开了口,那傻孩子没有不答应的!”苏夫人禁不住嚎啕大哭,“可怜我就这么两个女儿,竟然一个好结局也没有!早知道生她们是要今日受苦,当初又何苦叫她们来到这世上!不如在肚子里时就一剂药下去免了她们这场风霜现下也少作这场孽!”

沈宣面沉似铁,冷冷的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秀儿虽然跟着纪王被贬为庶人,如今不是还好好的过着?凭她的嫁妆跟咱们暗地里的照顾,她日子难道比寻常富户差了去?至于说凝儿,她嫁到顾家去,只要咱们家家声无衰,顾家敢亏待她?!这样就是没有好结局,也难怪我叫你操心凝儿的婚事,你居然到现在都没给她定个人家!你以为谁家子弟都能跟咱们锋儿那样体恤人?!还是你到底想找个怎么样天上有地上无的女婿?”

说到此处,沈宣叹了口气,疲惫的道,“厉儿负伤而回,锋儿至今仍在燕州镇守与清剿,咱们家的男嗣,迟早都要上战场上磨砺,一刀一枪的拼杀出与捍卫我西凉沈氏的荣华富贵。咱们家的女孩子,生来养在富贵堆里,长大之后也不需要她们去阵上舍生忘死,婚姻上头,为了家族,牺牲一点,有什么不应该?她们今日所享受的锦绣富贵,哪一样不是先人功勋换来的?再说那顾严能入你的眼,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即使算计了他,但成婚之后,慢慢过着不就好了吗?咱们家的女孩子到底不是可以随意轻慢的!”

苏夫人举袖胡乱擦了把脸,惨笑道:“你这番话,拿去哄凝儿也就罢了。你哄我?顾孝德是顾皇后之兄,如今的太子与顾皇后有杀母之仇,他一登基,首当其冲的定然就是洪州顾氏!更不要说那申寻还活着,万一太子疑心顾孝德会支持申寻夺位,来个先下手为强把顾孝德给…就凭这顾孝德之前三番两次的拒绝你们的要求,等你们得了手,岂能轻饶了他?!到那时候,顾严与咱们家有种种血仇,还能指望他对凝儿有多好?最好大约也就是相敬,如冰而已!”

沈宣盯着不远处看了片刻,淡淡的道:“那你想怎么样呢?由着我们跟顾孝德僵持下去,然后等着圣上哪天发疯…拖咱们士族跟他一起去死?!”

☆、23.第二十三章 谁比谁心狠

第500节第二十三章谁比谁心狠

苏夫人到底还是没能拗过沈宣,流着泪叫了沈藏凝到跟前,交代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