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样的议论,申博在民间威望大涨,甚至好几处民变都因这般议论,认为大魏可能出现中兴之象,竟就这么平静了下去。

本来申博登基之前就心里有数,他年轻,根基不深,太子之位也是自己那皇兄申寻作孽太过,惹了士族震怒,加上先帝那会年纪大了,自己恰好设法留在帝都,占了经常在先帝跟前出入颇得喜爱的优势——更不能忽略的是卫新咏为他的筹划,似乎背后还有司空宋羽望的手笔。

总而言之,士族成全了他。

所以申博知道自己便是做了皇帝,对于大魏诸事,能够做主的地方也不会太多。

他本来也做好了处处对士族妥协的准备。

毕竟申博当初争这个皇位,最主要的还是想替生母周宝林报仇。

而他登基之后不几日,冷宫里的废后顾氏便“暴毙”了;衡王申寻是当年一到封地就称了病,如今这理由恰好用上,一时间召不回来;但清欣郡主申宝就在帝都,申博给这个嫡妹按了一个不孝先帝的罪名,削了封号与郡主之位,因为太师端木醒出人意料的为申宝说情,申博才没接下去折磨这个嫡妹,而是把她赶出宫外自生自灭了事——继而又找借口赐死顾孝德,连贬了洪州顾氏数名大臣,再将母族溪林周氏狠狠敲打了一番,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恰在这时,朝野充满了他乃是上天注定的“中兴之主”的呼声,申博岂能不动心?

原本事事与太师等人商议着来、以太师等人意见为主,渐渐的就变成了申博也偶尔会坚持己见。

太师这班人年纪大了,见惯世情,申博的变化哪里还不知道?

他们当初之所以会齐心协力恭送先帝大行,不就是因为先帝越来越不听话、也越来越胡闹了吗?结果现在这新帝登基才几天就不乖了…根据先帝最后一段辰光的丧心病狂来看,太师等人密议时一直认为,绝对不能继续再惯着这位!

这么着,朝中顿时就微妙了起来。

这一微妙,申博立刻就觉得了束手束脚。

他才品尝完终于从顾氏母子的威胁里脱离并且成为顾氏母子的威胁的畅快,结果还没畅快两天,就重新感觉到了当年顾氏还是皇后、兄长衡王储位稳固时的束缚与沉重——申博顿时就不高兴了。

私下的时候,不时长吁短叹,忧愁大权旁落,自己犹如傀儡。

而太师等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不开心,便连同言官纷纷进言,道是先帝才大行,新君登基,自当好生为先帝守孝才好。至于国事,他们体恤圣上您如今正在极度的悲痛里,一准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看的,所以就给您代劳了,万请圣上千万不要担心。

…不担心才怪!

申博想方设法的夺着权,几乎到了见缝插针的地步。奈何一来他年纪轻,手腕在一班老臣眼里还稚嫩的很;二来他如今根本没什么得用的心腹——之前撺掇跟最先支持他登基的卫新咏与宋羽望双双病倒,所谓独木难支,哪儿是群臣的对手?

倒也不是没有忠心臣子建议还政给申博。

不管哪朝哪代,总归有那么一群人,死抱着祖宗家法不肯放,坚持着最古老迂腐的礼仪与制度…嗯,大魏也一样。

只是正当政的人却不这么想,这些人虽然一再上表请求圣上亲政,但太师等人总能够找出种种理由拒绝或拖延——申博对先帝的怨念又深了一层,若不是先帝昏庸,将卫煜这等德高望重、连太师这些人都不敢轻慢的肱骨之臣以酷刑处死,如今卫煜若在,必定也会提议让自己亲政。

而以卫煜的身份与资历,他开了这个口,太师也不可能装做没听见。

哪里会得像现在这样,领头要求太师还政、让圣上亲政的大臣虽然贵为从二品之尚书左仆射,然而资历、能力在太师跟前都不够看,要不是念着此人出身江南宋氏旁支、论辈分还是宋羽望的族叔,恐怕太师早就出言将他贬到外地去了。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前人作孽,后人也灾殃。

申博心里愁烦,不免就疑心起了卫新咏跟宋羽望一起病倒的事情来:“宋司空人就在帝都,而且几年前就病过一次,这次据说是痼疾发作。朝中、边疆发生这许多大事都没见他露面,多半是真的病了。但卫新咏正当年轻,看着也不像是会轻易久病之人!他是真的病倒在凤州来不了帝都,还是…故意称病?”

既然想到卫新咏可能是故意称病这里,申博就又想到了卫郑鸿:“是了,这卫郑鸿,乃是常山公之嫡长子,若非他先天不足,长年缠绵病榻,早就与宋羽望一般,接手瑞羽堂了。但他痊愈之后,几次号称将要出仕,却至今还在凤州祖居!”

“若是为了养望,此人早年卧病之际就因风仪谈吐,在阀阅之中有着不小的名声。而且他卧病多年,蹉跎了许多岁月,这时候正该奋起直追才是!之所以还留在瑞羽堂里,显然是觉着我大魏已日薄西山,存了观望之心!”

想到此处,申薄心中好一阵恚怒!

“如今这卫新咏怕也是如此!他先前撺掇着我登基,想赚个从龙之功!结果跟着戎人进犯,他怕了,以为大魏时日无多,借着燕州城破,就躲去了凤州——不然哪里这么巧,乱军偏偏把他裹挟到凤州附近、他偏偏这时候病倒,偏偏他的下属把他往凤州送而不是送回帝都?!”

“这些士族当真是没有一个可信!”申博心下感慨,“只是如今却奈何不了他们,堂堂天子竟受制于这些小人,真是时运不济、徒呼奈何?不过,这次戎人居然退了兵,莫非那霍沉渊胡说八道,我大魏国祚尚存?而且…应在朕的身上?”

他私下里翻来覆去的这么想着,越想心越热,越发坚定了中兴大魏的念头。

可是申博还没想要要怎么个中兴法时,几份急件却又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打击——泽州陷落!

大魏的外患,向来都在北疆跟西面。

南方的暹罗虽然偶尔也会进犯,但向比戎、狄,一直都闹不出大动静。

可以说,在之前,即使是青州军被打得再措手不及的光景,也从来没发生过州城陷落的情况。

这消息传来之后,不只刚刚被天降中兴之主征兆鼓舞的朝野上下懵了,也俨然是给自认为得了天命的申博一盆凉水。

冰冰凉,透心凉的那一种。

☆、38.第三十八章 梦见散

第515节 第三十八章 梦见散

“清欣公主在蔡王太后那儿?”夏日的午后,金桐院的小书房帘幕低垂,屋子四角的冰鉴里湃着瓜果,散发出清新的香味。卫长嬴好不容易跟乳母一起把两个儿子都哄去睡了,才有功夫跟端木芯淼单独一晤,这时候她拈着棋子暂时不落,一面打量着棋路,一面带着些惊讶道,“闻说,之前太师曾为她说过情,我还以为是太师怜恤她年幼,原来是你的缘故?”

端木芯淼道:“她如今可不是公主了,连封号带郡主衔都叫新君给削了去,现下伺候她的人都只能称她做申小姐——祖父因为顾孝德先前所为,将洪州顾氏恨了个半死,怎么可能帮顾皇后的女儿说话?”她待卫长嬴下了子,也拈着棋子苦思起来,随口道,“三嫂你看,我这个人,就是心肠软。”

“…你不说我还这么想一想,你一这么说,我就觉得这事儿一准有内情。”卫长嬴端起手边的乌梅饮呷了一口,道,“你莫忘记这位申小姐本来至少是郡主的。”要不是端木芯淼弑君,兴许先帝至今还在呢?

端木芯淼扑哧一笑,道:“喂,我可是你小姑子,你怎么一点体面也不给我留的?你这样做嫂子,就不怕我去义母跟前告你的状?”

卫长嬴笑道:“你要我留体面,又何必提这事?”轮到她了,她拿棋子在案上轻轻敲了敲,道,“说罢,你今儿来寻我,是不是跟这位申小姐有关?”

端木芯淼转着自己跟前的描金粉彩春桃带露茶碗,道:“我想再去西凉一趟,想寻你探一探沈家最近可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若是有,我再去磨义母。”

“西凉?”卫长嬴意外道,“你怎么又要去那儿?如今这兵荒马乱的。”

“如今哪里不兵荒马乱呢?”端木芯淼叹道,“我祖父说,就算是帝都,大约也就能太平这么些日子而已。民变、异族,迟早会把帝都这里这点子太平也卷进去的。倒是西凉才把狄人杀得元气大伤,反而更太平吧?”

卫长嬴狐疑的看着她,道:“你是为了这个想去西凉?但即使西凉城如今是太平的,可是此去西凉这一路上却很不太平啊!而且你晕车晕得那么厉害,上回你不是发誓说这辈子都不出远门了吗?”

“上回发的誓,哪里能当真?”端木芯淼轻描淡写的道,“兴头上说说而已,都已经过去了。”

“…”卫长嬴无语的看着她,道,“那你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去西凉?”

端木芯淼沉吟道:“也不全是…其实,我是想去找师父。”

“季神医他们是没赶上机会,不然反而是要往帝都来的。”卫长嬴提醒道,“你这会跑过去可不巧啊。”

“新得了半张方子怪有意思的,只是我也不知道真假,还是得请师父过目了才好作准。”端木芯淼拿手指点着腮,若有所思片刻,才道,“不过其实这个也只是理由之一。归根到底是如今这家里…或者说这帝都我实在有点待不下去。”

卫长嬴怔道:“难道你继母…”

“她虽然是继母,待我向来是很好的。”端木芯淼摇了摇头,道,“如今就坏在了这个好字上——霍沉渊的自尽,老实说我虽然很是恼怒,但也没有非常的伤心。三嫂你是知道的,我对他不讨厌,可也远没有到刻骨铭心的地步。从前我随师父学医时,就起过这辈子不嫁人的想法,那时候家里人…之后我四叔去西凉,把我带回来,祖父跟父亲他们轮流的劝,大姐姐与继母也是苦口婆心的说。再加上我想着出阁之后有嫁妆在手,凡事都自在。所以才应了大姐姐跟继母选的人。但现在她们两个都觉得十万分的对我不住。”

她蹙起眉,低声道,“本来我是把申宝安置在我从前住的别院里的,我大姐姐知道后,就打发人力劝要把她接到蔡王府去照顾,甚至连原因都没问。我知道这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选人不慎,害了我一辈子,心里愧疚,如今是想方设法的想替我做点事儿。而继母呢,本来她对我虽然好,但也不失长辈的态度的,如今简直就是事事觑着我的脸色来——你说我又没有怪她们,她们却一个个这样对我,我能过得舒服么?”

卫长嬴叹息道:“你自己也许不在乎这辈子都不能再嫁人了。但你大姐姐跟你继母肯定不这么想,其实连我都觉得霍沉渊太过冲动,连累了你一辈子。又何况是她们呢?”

端木芯淼道:“横竖人都死了,说这些也没用。我是想着索性去西凉避上些日子吧,过上几年恐怕她们也能想开点。”

“但现在恐怕没有这样的机会。”卫长嬴并不认为蔡王太后跟周月光对端木芯淼的愧疚会在几年之后变淡——到那时候看着跟端木芯淼年岁仿佛的其他人膝下子女成行,夫妻恩爱,端木芯淼却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恐怕会更难受。但现在难受的显然不只是这两位,端木芯淼同样不好过,既然她提出来要避一避,那么即使对于蔡王太后与周月光来说相别几年仍旧怀愧在心,但对于端木芯淼来说至少会好过点吧。

所以她认真考虑了下端木芯淼的这个打算,却遗憾的道,“接下来西凉军陆续从西凉进入中原倒是更有可能。这边照理来说是不会派大队人马折回去的,如今这世道,没有大队人马护送,诸事难料。”

端木芯淼听了这话微微叹息,道:“这样啊?那我就不跟义母提了,否则义母去告诉了我继母她们,怕是她们又要惶恐一番。”

显然蔡王太后与周月光因为替她选了霍沉渊为婿的这份歉疚,此刻俨然是惊弓之鸟一样的不能安稳。

而端木芯淼的不安稳,其实大抵是来自她们的这种不安稳。

卫长嬴见她神情扫兴,想了想,就道:“你还没说做什么要收留申宝?我记得你跟她之前也不熟悉的,而且如今新君摆明了态度,之前太师说情也还罢了。她被赶出宫,连她的外家顾家、还有做了顾家媳妇的临川公主都当作不知道,你却安置起了她,未免要叫新君不喜。担这么大的干系,不可能没有内情吧?”

端木芯淼勾唇一笑,道:“顾皇后…哦,废后顾氏之前与我做了一个交易,就是我这回想去西凉找师父看的那半张方子。她把另外半张打发安氏等心腹带出宫,天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得替她把女儿好好的照料上二十年,二十年之后若申宝过的还不错,安氏等人自会过来找我,给我剩下的半张方子。”

“什么方子值得你这样承诺?”卫长嬴意外道,“照料申宝二十年,这担子可不轻!不说新君对她的迁怒了,就说凭她那副国色天香的姿容,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那就是怀璧之罪啊!”

她们两个进小书房之前,因为打算肆无忌惮的说上会话,就吩咐过不许人打扰,更不许人在附近。以卫长嬴如今对金桐院的掌控,这命令想来没人敢违背的。但端木芯淼居然还是蹑手蹑脚的跑到门窗边悄悄开了条缝张望过,确认无人,这才溜回卫长嬴身边,紧紧贴着她的耳朵,小声的、一字字道:“梦、见、散!”

卫长嬴“呀”了一声——微微变色道:“莫不是大赫景英年间徐妃弄出来的那个?”

“要不是这个方子,我哪能答应这么离谱的要求?这乱七八糟的时候,我顾自己都来不及呢!”端木芯淼眯着眼,道。

大魏之前的朝代是大赫,不过大赫命短得紧,国祚仅仅五十七年。

这景英帝就是大赫第三任皇帝,他的祖父是赫太祖,南征北战几十年,辛辛苦苦打得天下,却没坐满一年就大行了;反而是他父亲宁祥帝,作为赫太祖的长子,登基时候已经快五十岁了,居然还是足足坐了近三十年帝位,让景英帝等得好不焦急。大概是等太久了,好容易登了基,景英帝完全无心政事,全心全意沉迷于声色享受。

所以景英帝时后宫争斗激烈也不稀奇了。

其中最激烈的就是冯皇后与徐妃的后位之争以及两人为了儿子的储位之争——甚至闹到两人都有子嗣被对方谋害的地步。

但景英年间后宫之争最耸人听闻的却是徐妃将冯皇后之子剖脑取髓、割脉取血,做成一味密药,名曰“梦见散”。

据说徐妃就是靠这“梦见散”,生生逆转了自己本已盛极而衰的姿容,恢复成初侍景英帝时的娇俏艳丽。再加上她侍奉景英帝多年,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从而反将比她更年轻的冯皇后压倒,以至于之前凭借年轻美貌夺走了徐妃后位的冯皇后逐渐失宠不说,最后竟落个被徐妃活活气死的下场。

但徐妃为了报复自己次子被冯皇后谋害之仇,在冯皇后病重之际前去探望,故意说出冯后长子之死何等惨烈、以及冯后数年前从徐妃处所得并使用的脂粉其实就是用冯后之子的血与脑髓所制,将冯后气死——却也因此被躲在床下的冯皇后幼子听到了真相并揭露。

不过后来景英帝向徐妃追查这“梦见散”未果不说,徐妃之子登基后,曾经大肆搜查宫闱,虽然假借了其他名义,然而当时坊间有传言,其实就是在找“梦见散”的方子。

因为不知道什么缘故,徐妃没把这张方子交给自己的儿孙。

而这世界上,又有谁不恋慕正好年华的青春?

即使这道方子在传闻里异常残忍,需要鲜活幼童的脑髓与鲜血为药引。但若能换来自己迟暮之后的再一次青春年少,这世上下得了人狠手的人太多了。

然而一直到大赫亡国,这“梦见散”的方子,竟也只在传闻里,始终没有被找出来。

却不想,废后顾氏手中居然有?!

卫长嬴一瞬间想到顾氏年近半百却娇艳犹如三春花月的容貌——难道这才是这位一度宠冠后宫的皇后青春不老的缘故、而不是单纯的精心保养?

☆、39.第三十九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

第516节 第三十九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

卫长嬴惊诧的问:“大赫一朝都没寻到,怎么会叫顾氏得了去?难道当年竟落在了顾家手里吗?可我记得那时候顾家应该没有什么人与徐妃亲近吧?”

徐家在大赫那时候还是一个在朝在野都颇有影响力的世家,但大赫亡国时,因为力保跟徐家有血脉关系的大赫皇孙在南方建立小朝廷,小朝廷覆灭后。徐家上下几乎被魏高祖屠戮一空…自此退出了大魏一朝的望族之列。

但在徐家得势那几年,虽然跟如今的这些士族祖上大抵都有来往或婚姻,然而却不曾听说跟顾家特别的亲近的。

何况对于徐妃来说,再亲近,难道还能亲近得过亲生骨血?

端木芯淼不这么认为:“应该不是顾家。你想本朝初年的时候,洪州顾氏有位顾贵妃不也是年老色衰之后失宠,郁郁而终?若是顾家在前朝时候就得了这方子,怎会不给她用?”

“这种方子,也不是可以随便用的吧?”卫长嬴轻轻蹙起眉,道,“你想‘梦见散’的事情,咱们这些人家都是听说过的,算不得什么秘密。这种密药,私下里配制也就算了,如果叫人知道了,那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咱们做臣子的用,叫君上晓得,指不定什么时候…大赫的景英皇帝跟咱们才大行的那位先帝,那都是沉迷酒色之人。他们只求解语鲜花陪伴在侧,不在乎青史评价。但逢着明君,为了圣誉也不可能准许后妃为了邀宠这么做的。”

“这些都是小事。”端木芯淼对方子本身的兴趣,远远大过废后顾氏是怎么弄到这个方子的,她不在意的道,“我倒是好奇,这‘梦见散’为何有能使人返老还童之效?按照药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史书上有关景英帝之徐妃的记载,却是确实的。假如史官没有篡改或者被蒙蔽的话,那么这个方子,可能是古往今来最玄奇的方子之一了。相比之下,看顾申宝二十年的代价却也不算太过分。”

卫长嬴若有所思道:“当真是‘梦见散’,而且又确实有史书记载里的那般效果,倒也罢了。只是史书上说,徐妃是年老色衰之后,使用此药之后恢复青春的。但废后顾氏似乎从青春时候就一直维持着盛颜妙姿,一直到被废弃前才露出少许老态吧?否则,即使她之前不说,旁人也要猜到‘梦见散’上去。”

“这倒也不能说明一定是假的。因为史书记载,徐妃是年老色衰之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求了这么个方子来,所以才回返老还童。但顾氏若是早在少年时候就得到了这个方子,从那时候用,兴许就是一直保持着少女般的容貌呢?”

端木芯淼道,“‘梦见散’因为除了记载中的徐妃之外,没人见过,所以也无法辨认真假。更何况我拿的只是半张方子?我这两日琢磨了一下,觉得颇为不俗。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却还不好说,是以想去寻师父请教。不过废后顾氏那时候说的也有道理,她拿这方子出来无非是为了申宝。而申宝既然托付给了我,生死荣辱还不都在我的手里?若到时候发现她骗了我,自可以拿申宝出气。为了申宝的安危,谅顾氏也不敢骗我!”

卫长嬴心想这可不一定,废后顾氏要求端木芯淼照顾申宝的期限非常之长,足足二十年。相比申博一登基,转手之间就能将这个嫡妹任意侮辱或赐死,申宝能多活二十年,这中间肯定也会生儿育女——怎么都是赚到了。

再说眼下这兵荒马乱的,安氏那些人,虽然都对废后顾氏忠心,便是算他们在顾氏死后也不改志。然而这些人大部分年纪都大了,即使世道太平,能不能再活二十年都是个问题,又何况是现在离了皇室跟顾家的庇护?指不定躲过了端木芯淼这里的追查,却在什么角落里被几个无赖一时兴起打死了呢!

所以废后顾氏的这个交易,听着着实不大可靠。

但霍沉渊才故去,端木芯淼又被长姐跟继母弄得心烦意乱,这眼节骨上有件事情分一分她的心也好。横竖太师专权就让如今这位圣上很不满意了,端木家再添申宝这一件也无所谓。

端木芯淼又说了一番对手里这半张方子琢磨下来的心得,卫长嬴不懂医理,听得云山雾罩,正想着岔开话题,却听端木芯淼哎呀了一声,道:“我险些忘记了正事!”

卫长嬴惊奇道:“正事?”方才说的那几件还不算正事吗?

就听端木芯淼道:“舒景她如今也到许婚之年了,却不知道义母跟大嫂子可有什么打算?”

卫长嬴诧异道:“你瞧中了景儿?是为谁?为蔡王?”

果然端木芯淼叹道:“也就是看跟沈家交好的卫家、苏家都没有适合她的人,才开这个口。这要是大魏正当鼎盛时候,即使绥儿他不受宠,凭着爵位跟封国,我也能去义母那儿直接求了。但现下这光景…你也知道我大姐姐这些年都不怎么见外人的,但之前先帝大行时,舒景在宫门前迎着义母,被她看到了,实在喜欢,回去之后很难得夸了好几次。所以即使晓得希望渺茫,我还是想给绥儿问问。”

卫长嬴就为难的道:“这个事儿,还真不太好开口。你知道大房就一子一女,咱们那位大哥,你没怎么见过想是不知道,那是极宠孩子的,比大嫂还要溺爱些。景儿又素来懂事孝顺,这家里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她的婚事,不说给她挑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好人才,一准也要叫她顺心顺意才是。”

说到这里,她声音一低,道,“纪王出事之后,二姐姐跟着受委屈。父亲母亲那时候私下里可是说过懊悔与皇家结亲的话的。偏偏四妹妹又跟顾严定了亲,如今顾家因为顾孝德的缘故,被新君跟士族齐打伙儿的排挤,父亲为此郁郁寡欢到现在…景儿这事…”

端木芯淼道:“唉,我懂了。其实我大姐姐虽然极喜欢舒景,却也知道绥儿如今不够资格求娶舒景的。是我听她身边的人说了之后,才趁今日过来向你打听下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提了。”

正当妙龄的沈舒景秀美端庄,性情谦和温柔又大方,堪称是宋在水之后这一代的闺秀楷模。因此即使如今国丧才过,时局又乱,可还是被许多人觑在眼里,盘算着试探一下沈家的口风。

端木芯淼替蔡王私下提过之后,隔了两日,沈舒光被沈宣召去前院考察功课。没了顽皮长子的纠缠,卫长嬴处置完事情,见时辰还早,就趁机带着相对来说比较乖一点的次子沈舒燮去襄宁伯府探望裴美娘母子。

到了院子里,才发现闵夫人也在。

两边招呼过了之后,闵夫人却正要走了,走之前特意给裴美娘使个眼色,道:“你可莫要忘记了。”

虽然当着卫长嬴的面,但裴美娘可也没太给母亲面子,直截了当的道:“这事儿断然是成不了的,您叫我去问,我大约也就是去这么一问而已。横竖大嫂子厌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再给她添上些讨厌也没有什么。”

闵夫人因为她这么说就很尴尬,嗔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三嫂还在这里,叫她笑话!”

她是知道自己这女儿性.子执拗,又被家里宠惯了,所以很多时候说话没什么分寸,担心留下来会更加下不了台,敷衍两句,与卫长嬴打个招呼就匆匆告辞了。

卫长嬴陪裴美娘送她到府门前,再回到屋子里,就笑问:“闵夫人说的什么事情呢?你怎么说要招大嫂子讨厌?”

“还能是什么?”裴美娘从盘子里摘了一颗洗净的葡萄剥了,用小银刀剖去籽,拿帕子托着喂给沈舒燮,趁他乖乖儿吃的时候,在他藕节似的胳膊上轻轻捏了捏,笑道,“柳儿长大一点,跟燮儿一样健壮就好了。”

沈舒柳这时候因为正睡着,所以被安置在隔壁的摇篮里。但卫长嬴方才是去看过的,这小侄子跟他胞姐不一样,如正常足月而降的婴孩一样茁壮。卫长嬴就失笑道:“说的好像柳儿比燮儿差了一样,我瞧柳儿身子骨儿好着呢!往后一准跟光儿、燮儿一样——满周之后,闹得你头没有一刻不疼的!”

“小孩子闹起来家里才热闹呢!”裴美娘叹道,“三嫂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是巴不得西儿现在在我身边,就算她天天闹到上房揭瓦,我都心甘情愿!”

卫长嬴抿嘴笑道:“西儿可是女孩子,你居然望她上房揭瓦?当真这么闹腾,等她到了景儿这年纪,你怕是哭都来不及啦!她如今在西凉好着呢,你不要担心。大姐姐可是她的亲姑母,那是拿她当眼珠子似的对待啊!”

裴美娘一拍手,道:“哦,刚才倒把话给说忘记了。三嫂你不是问我怎么要招大嫂子讨厌吗?就是景儿。我姨母嫁的是邓家二房,她的长孙邓慕贤与景儿年纪仿佛,这不,邓家不是又出了一位太后?是以就打起景儿的主意,让我去问问大嫂子的意思——三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初才过门就把大嫂给得罪了,这几年下来她虽然碍着面子不能不理我,但也一直不冷不热的。现下我要给我表侄向她女儿提亲,她哪里会理我?”

申博登基之后追封亡母周宝林为太后,名义上的养母珍意夫人虽然就抚养了他几天,但也不能不认。不但要加封珍意夫人为太后,而且还要将她接回帝都亲自奉养——但安吉公主、哦,如今是安吉长公主了,借口珍意夫人闻说先帝大行深受打击,病重到了不能起榻的地步,根本无法移动,在吊唁时代其推辞掉了。

而申博对这个养母的感情也不是非常深刻,是以为其遥上徽号庄肃之后,象征性的邀请了几回都被拒绝,在安吉长公主夫妇吊唁完、返回封地之时,让他们给养母带了一份厚礼也就算是尽过孝心了。

除了这位太后外,邓贵妃之前对申博的支持却也换来了回报。虽然有大臣上书说贵妃既非新君生母、又非新君嫡母,甚至也不是养母,理当尊为太妃就好,不够资格成为太后。然而申博还是坚持以邓贵妃在自己的养母珍意夫人长年缠绵病榻之际对自己多有照料、且是先帝仅次于皇后的妃子等等缘故,尊其为太后。

但因为大臣的反对,未上徽号。

然而有徽号的那位太后横竖这辈子怕都不会回都了,如今这位邓太后就成了后宫之首,更在申博发妻卫皇后之上。

并且申博坚持尊邓氏为太后,也不全是为了感激邓氏——毕竟邓氏当年帮他也有为了自身的缘故在里头,申博又不傻。

更多的缘故,还是跟申博企图亲自持政有关。在这件事情上他试探了一回臣子,同时也是在暗示邓家——毕竟没人帮腔,他在朝上根本就说不上话。邓太后即使不是那么擅长政事,怎么说年岁放在那里,如今的尊贵地位又全靠着申博,很多事情,她比申博老辣得多。

…这些且不去说,但即使邓氏从贵妃成了太后,按照如今天下的局势,其侄孙想求娶沈家嫡长孙女,却也希望渺茫。

所以卫长嬴听了这话,不说好歹,只是笑:“景儿大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啊!辰光过得真快。”

☆、40.第四十章 旧仆

第517节 第四十章 旧仆

裴美娘虽然算定了事情不可行,但为了母亲的叮嘱,到底还是跑了一趟太傅府,客客气气的向苏夫人探了口风。

果然苏夫人问都没去问刘氏,当场就直截了当的回绝了:“一来国丧才过,咱们这样的门第,现在还不作兴说这些;二来你也知道,我素来疼爱景儿,是想留她在膝下多承欢些日子的。这事儿,往后再说罢。”

这是意料之中,裴美娘也不纠缠,岔开话题说了几句旁的话,就告辞回襄宁伯府去了。

苏夫人知道卫长嬴前两日去过襄宁伯府,就传了她到跟前来问仔细:“怎么裴氏忽然打起了景儿的主意?”

“是闵夫人来跟她说的,其实也不是闵夫人的意思,是闵夫人的姐姐,便是邓家二房的老夫人所提。”卫长嬴自不隐瞒,一五一十的道,“也是咱们景儿委实太招人喜欢,不瞒母亲,就连上次端木妹妹过府,也说到蔡王太后对景儿赞不绝口,只是如今这局势,虽然喜欢也不好开口呢!”

苏夫人轻哼道:“蔡王太后是个贤德人,据说蔡王殿下也是极好的性情,不过如今这局势我确实不能放心把景儿往皇室许的,这边也就算了。邓家,区区一个世家,那邓慕贤据说也有十六岁了,却在帝都声名不显,可见即使有才又能够好到哪里去?也敢肖想咱们家景儿?纵然海内六阀的本宗如今没有适合景儿的人,难道世家里,邓家就敢称拔尖了?”

卫长嬴也觉得以沈舒景的出身跟为人,许差了实在委屈了她,不过她也知道,苏夫人这么说,不仅仅是认为邓家不自量力,还是因为对裴美娘到底有点芥蒂,连带着不喜欢她的亲戚。她抿嘴笑道:“四弟妹也晓得不太可能,那天我去的时候恰好撞着闵夫人告辞,四弟妹就说不过是却不过亲戚情面应上一声,是压根没指望能成的。”

苏夫人正要说话,外头却有使女张望,她便住了要说的话,道:“进来!”

那使女进了来,行礼毕,道:“金桐院的黄姑姑打发了人在外面,说有事情要请少夫人做主。”

卫长嬴意外道:“是什么事?”

“黄姑姑派来的人说是有什么人来了,来人是前院的,不大清楚。”

苏夫人也没有其他事要问媳妇了,闻言就道:“黄氏向来能干,她既然处置不了,打发了人来,想来是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的。你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卫长嬴闻言就起身告退。

到外面看到传话的人是飞雨,就边走边问她:“是什么事黄姑姑要我回去处置?”

时雨道:“是少夫人您从前的陪嫁,据说叫露珠的一位姐姐回来了。”

“露珠?”卫长嬴一怔,想了片刻才想起来,那是自己初嫁时候在厨房里打下手的一个颇有姿色的使女,后来因为被丈夫的幕僚年苼薬看中,就陪了份嫁妆送了过去。说起来主仆自那之后都没再见过面,就连消息也是起初闻说年苼薬颇是喜欢她,后来因为事情一多没人提,也就…

莫非如今遇见了什么难处?不然怎么会几年不见,此刻竟跑了来?

果然到了金桐院,还没进屋,在廊上就听见里头有人小声啜泣,黄氏等几个有头脸的人正在轻声慢语的劝着,说些诸如等少夫人归来一定会为她做主的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卫长嬴走进去,乍见露珠也吓了一跳:当初这露珠之所以会在一群使女里被年苼薬觑中并开口讨要,自然是极俏丽娇美的。她年纪比卫长嬴还小两岁,如今卫长嬴几番奔波又生了二子,依旧艳丽非常,但这露珠看起来却俨然已经是人到中年了。

她穿着半新不旧的雪青窄袖上襦,系一条秋香色罗裙,身上素净得紧,几乎没有任何钗环,连发髻也只拿一支木簪绾了,望之落魄寒酸非常。

随众人一起给卫长嬴见过了礼,露珠就跪到她跟前哭诉道:“婢子今儿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回来求少夫人做主的,少夫人若是不管婢子,那婢子真的只能去投护城河了!”

卫长嬴知道她一准是遇见大难处才会在身契都一并给了年苼薬的情况下折回来找自己,但听她把话说的这么严重,也露出几分凝重之色,微微倾身道:“你且起来,好好儿的说话。这才几年不见,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按说做人姬妾的,一旦失宠就落魄是常事。问题是卫长嬴当初也知道年苼薬是个没长性的人,担心自己的陪嫁往后吃亏,所以把人送去时,是照着嫁婢女一样给了露珠私房的。那笔私房虽然不足以让露珠大富大贵的过一辈子,但省着点用,比照寻常庶民,一个人过上十几年也不会有问题了——毕竟在把露珠给年苼薬这件事情上卫长嬴心里不太乐意,自觉委屈了露珠,自要在别处给她补偿。

如今才这几年功夫,就算露珠铺张些,怎么会闹到出门连身象样的衣裳也没有呢?

露珠听着她问话哭得却更伤心了,道:“都是婢子人笨,之前少夫人陪了妆奁与婢子出门,起初的时候老爷待婢子很好,婢子不必动用那些妆奁,就全交给了老爷买来伺候婢子的人。结果后来老爷有了新人,渐渐就不理婢子了,婢子也就靠着妆奁过活。然而前些日子,一直伺候婢子的人忽然趁婢子入浴时卷了婢子的东西跑了,连婢子拿进浴房及才换下来的一套绣衣也没留下!婢子隔窗喊了半天人,才从老爷其他姬妾处借了几身旧衣才能起身!”

卫长嬴断然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她愕然道:“那人把你东西都拿走了,怎么她这么出门也没人问吗?”这人拿走露珠沐浴时换下来及要换的衣裙其实也不见得只是贪婪到两套衣裙都不放过的地步,多半是想让露珠发现之后也无法立刻追上自己,但两套衣裙…里里外外的若是齐全,没个象样的包裹肯定装不下,更别说其他细软了。

这样出门,怎会不引人疑心呢?

“少夫人您不知道,老爷至今不曾娶妻,后院里头姬妾倒有几十个,时常有人被送去,又时常有人被老爷送人。乱七八糟的,就是婢子这样侍奉了老爷好几年的,也不敢说把人都认齐了!因为认齐了也没用,过上两日老爷必定又要换人的。”露珠抹着泪难过的道,“所以除非掐起来,否则没人去管旁人屋子里的事情。”

“…”卫长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你不要伤心了,横竖人在就好。其实伺候你的这人也是个傻的,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她拿了你的东西出去,即使有人接应,指不定被财帛动了心,反而害了她。”

露珠哭道:“婢子自认待她不薄,却不想这人这样的没良心!如今婢子在年家身无分文,一点子月钱也叫老爷如今宠爱的那两位克扣殆尽,现下已经连着两天没吃过饭了…若不是委实活不下去,婢子现在这个样子,哪儿有脸来见少夫人?”

说完号啕大哭。

黄氏等人忙围上来帮卫长嬴劝她,劝了一阵,待她哭声稍弱,卫长嬴就叫朱衣领她去厨房用饭:“你先去用了饭,再叫朱衣给你找身衣裳换,歇好了有了精神,再来说话。”

把人打发走,卫长嬴蹙紧了眉,揉着额角,问黄氏:“姑姑你说这事儿要怎么办?”

露珠的问题是很好解决的,她无非就是失宠又被卷走钱财,在年苼薬的宅子里举步维坚。只要送些钱帛与她,眼下的燃眉之急也就解决了。

但这个钱帛…给多少呢?

给多了怕她再被坑,而且她身契现在都不在卫长嬴手里了,之前也不是近身侍女,太多了如今伺候卫长嬴的人也要吃味。给少了呢怕她仍旧要陷入困境,也显得卫长嬴小气。

黄氏沉吟片刻,道:“莫如这次就给上两个月粗使的月钱?”

“照她的说法,是被人把所有家当都卷走了,连沐浴时脱下来的绣衣都没放过,又何况是其余用具?如今拿了银钱定然要置办很多东西,粗使月钱不多,只给上两个月是否也不够?”卫长嬴道,“毕竟咱们这儿的粗使是吃住都管的。”

黄氏道:“婢子说句实话,这露珠自己是做过下人的,还被个下人骗成这样,显然不怎么聪明。少夫人给多了,没准反了害了她。还不如不要给太多,但逢年过节的赏赐她些东西,细水长流的反而对她更好。”

卫长嬴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先前过节,我只代夫君给年苼薬送了东西,倒没有单独给露珠一份。往后就照姑姑说的这样办吧。”

又说,“平常时候,也可以打发人送点什么过去。年苼薬这个人惯常喜新厌旧,露珠落到这个地步,竟然过来求我却不是找他,可见此人何等无情。只是露珠是给了他的,夫君又要用他,他后院里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什么。姑姑往后多照应露珠点,到底是咱们院子里出去的,别叫她因为失宠被欺负惨了。”

黄氏笑着道:“季神医远在西凉,婢子的大孙女儿如今闲得紧,婢子正想跟少夫人请求,让她过来咱们院子里打打下手呢。如今正好把这差使给了她。”

“那可要小心点儿,小微微生得秀美可爱,年苼薬又是个私德不修的主儿,别叫他动了歪脑筋!”卫长嬴闻言,忙提醒道。

黄氏微笑道:“少夫人放心,年先生在前院议事的时候,婢子再叫小微微过去就是了。”

于是照看露珠这件事情就交给了倪薇漪。

☆、41.第四十一章 师父人选

第518节 第四十一章 师父人选

时光荏苒,卫长嬴过门那会还面带稚气的小侄女们陆续长大,都到了可以议亲或快可以的年岁。大房二房少不得要开始操心这些事。

三房的两个孩子还小,按理说除了抚养他们外还不到替他们费心的光景。但入秋之后卫长嬴也添了件心事:沈舒光该正式就学了。

他今年是五岁,去年就被父亲沈藏锋迫着提前启蒙,如今每日都有一定的功课。而现在的功课因为考虑到他年纪小,还是很斟酌的。但明年满了岁数肯定不一样了。到那时候,作为三房嫡长子的沈舒光必定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由父亲教导、父亲领兵外出了呢就是母亲、黄氏、祖父,谁空了谁教。

必然是要请鸿儒认真而仔细的给他讲课的。

问题是现在这鸿儒不大好找。

凤州卫、江南宋、锦绣端木这三家都是历代书香,卫氏更是其中翘楚。照卫长嬴身为卫家女来看,儿子在文事上的老师,当然是优先考虑自己的族人。比如说自己弟弟的老师海内名士卫质皎。

可惜两地相隔,现在道路还不通。否则卫郑鸿若有空闲,教导外孙也是毫无问题的。

哪怕是卫长风,现在应该也成…

而卫家近在帝都的族人里本来论学问跟身份都以卫煜为首。

若是宋家呢,宋羽望跟宋在田如今都有些凄凄惨惨戚戚的意思,完全不能指望。其他宋家人…嗯,比如说一直在上书要求太师还政的那几位,卫长嬴却不想聘。

端木家的端木琴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他如今却没空,因为太师年纪大了,又不想放权给年轻的新君,自然需要子孙们帮着分忧——实际上端木醒紧紧把持着朝政,也不全是因为他喜好弄权,而是申博虽然做了皇帝,但他确实不具备打理好大魏、尤其是眼下的大魏的能耐。

怎么说他如今才二十来岁,登基之前甚至从没上过朝,更不要说有处理政事的经验了。他也不是什么天生明主的料,是以登基以来坚持的很多事情,自以为是既维护皇室体面又于黎庶有利,实际上却是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这天下在端木醒的控制下还能苟延残喘些日子,若全交给申博还真不好说。

且不说这个,继续说沈舒光的启蒙之师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