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是两大阀阅中当家作主的人物,却也能够委婉的联络上了。可别小看这个委婉的联络,就连号称麾下数十万的赵乾,在阀阅眼里——比如这次苏秀茗是像挑青菜萝卜一样,选中了,派人送信给儿子:喏,这个赵乾就是为父给你选的功劳,招还是剿,你到了盘州看着办吧!

像闻伢子这个级别的势力,要没意外的话,那是连赵都尉…哦,莫彬蔚都不会怎么放在心上的。而宋老夫人在莫彬蔚独然一身时,随手就借出三千兵马,外加粮草!闻伢子若是因这事入了阀阅的眼,好处自不必说。

让卫新咏欣赏的还有一点,那就是闻伢子此刻坦然道出他自己也跟苏家有仇之事。

若是换了个自作聪明的人在这里,既然打着要利用卫新咏一行的目的,没准就会故意把自己这边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类的方向去说。但这种方法且不说被救助的人日后万一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对卫新咏这种人来说,可未必有效。

大恩如仇,尤其卫新咏这种自负才学的人,最怕、最恨的就是别人用各种手段束缚他们。

恩情就是这样的手段之一。

要是闻伢子有挟恩图报之意,卫新咏面上会不动声色,但私下里肯定会做手脚,狠狠的坑他、往死里坑——把他坑得死去活来了,再伸手“救”上一把,好还人情…

但闻伢子自曝真相,甚至明确表示他想依靠卫新咏的身份人脉与手段来求生,这样就等于不承认卫新咏等人欠他救命之恩。

可是他否认了这份救命之恩,难道卫新咏等人就会甩下他不管么?

当然不会!

先不说卫新咏等人此刻还要依靠他,卫新咏这些人也没丧心病狂到别人豁出一家老小和辛苦攒起来的基业救下他们、他们养养伤就自己走路,不管别人死活的地步!

而且还会因为闻伢子这种不居恩的行为产生好感…

卫新咏眯起眼,心想:“不管是不是从我被那仇氏母子所救后毫无感激之意揣测出来的,但也算个人才了。此人出身乡野、粗通文墨,却能有这样的气度与魄力,若气运不是太差的话,假以时日,必有成就。”

既然判断闻伢子不早死的话,日后定然有成就,卫新咏便决定,精神好些后,与闻伢子打一打交情,“权当一步闲棋,日后不定能够用上。”

当然他这时候还没想太多,还是预备有机会回到瑞羽堂去的。因为在卫新咏此刻看来,能够对付阀阅的,只有阀阅。

但维护好一切现在、将来可能有用的人与事,这是他这本身没有很大的势力、必须依靠游走各个势力中谋取利益的人的习惯了。

☆、第一百零九章 惜恩

更新时间:2014-03-18

被从睡梦中叫醒后,卫长嬴下意识的撩起长发,看了眼屋角的铜漏。

是寅初,别院里静悄悄的,几上一灯如豆,照得室中朦朦胧胧,像是还在梦里。

绿窗纱外,虫鸣声愈添幽静。

她觉得有点似真似幻,好在施曼儿立刻打了凉水进来服侍她梳洗。冰冷的帕子敷到脸上,顿时就回了神。施清儿跟在后头,递上提神的薄荷饮。

收拾停当,呷了口薄荷饮,感受着薄荷凉爽里带着微辣的清气,卫长嬴彻底清醒了过来,问:“人在何处?”

“黄姑姑陪着,在偏厅里招呼。”施曼儿轻声道,“姑姑说夜里那边最安静,跟住人的地方也都离得远,说话方便。”

黄氏做事,卫长嬴自然放心。

点一点头,她站起身,略抚衣裾,道:“那么我这就过去罢。”

到了偏厅里,只见内中只点了两盏灯。

宽大的屋子根本就照不太过来,从门口看进去,堂上的人面目昏暗而模糊。

但凭着数年前时常到苏家,卫长嬴还是一眼认出被黄氏陪着的这位不速之客,正是邓氏。

苏若潜发妻,苏家大少夫人。

虽然才经历过夫家上下的丧事,最近又死了位小叔子,可邓氏看起来倒比几年前丰腴,近前看,气色也好得多。

“卫妹妹,这三更半夜的,真是打扰你了。”邓氏见卫长嬴进来,忙起身相迎。

卫长嬴欠身与她见礼,口中寒暄道:“邓嫂子这是哪来的话?嫂子前来,我竟不曾迎接,才要请嫂子饶恕。”

邓氏闻言,却莞尔道:“妹妹你太客气了,是我来的突然,扰了你清梦,又怎能怪你?”

“哪有什么清梦不清梦呢?”邓氏深夜孤身前来,虽然说苏家别院就在附近,后门处也定然有下人接应,但肯定不会是专门来闲聊客套的。所以卫长嬴立刻把话题引深,与她分主宾落座后,就轻叹,“如今这世道,岂容好梦吗?”

邓氏也不回避,点头:“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今这世道,咱们虽然都是女流之辈,不必操劳朝廷大事,然而夫婿既在前头,哪能不为他们挂着心?更何况膝下娇儿年幼,更是重逾千均!不只妹妹没有清梦,我也是辗转反侧,是以长夜无眠,却想过来同妹妹说几句心里话了。”

“嫂子尽管请说!”卫长嬴看了眼黄氏,黄氏会意,出去取了一壶凉茶进来放下,默不作声的退出,却是去门口守着了。

邓氏呷了口茶水,放下茶碗后,便看向卫长嬴:“闻说沈五小姐当初出生之后身体娇弱,纵然请了太医院院判,亦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其外祖母闵夫人一语惊醒襄宁伯,将之送回桑梓西凉,借助西凉对沈氏的泽被,非但渐渐痊愈,甚至如今健壮得很?”

“确实有这事。”卫长嬴微微点头,心里就有点惊讶,邓氏这么问,难道是想要?

果然邓氏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她主动解释道,“我就怕这事是谣言,如今知道真有效果,那…过两日我就能带恩儿回青州长住了!”

卫长嬴作诧异状:“嫂子何出此言?恩儿不是素来身子都很好吗?”

苏惜恩是苏若潜与邓氏的嫡子也是至今的独子,就是当年邓氏隐瞒身孕、跟随丈夫离开帝都,生在赴任途中的那个孩子。

虽然说邓氏从前夭折过一个女儿,但苏惜恩却身体健壮。

苏若潜跟邓氏回京奔丧时,卫长嬴见过这个表侄一次,是个机灵可爱的孩童。看得出来无论苏若潜还是邓氏都爱他如命。

“唉,你不知道,恩儿前两日忽然就病倒了,至今不能起身。”邓氏蹙起眉,似有愁意,不过语气平静如水,显然不是真的焦急,“我请了好些大夫看了,包括端木家的八小姐,然而端木八小姐也断不出来什么缘故。卫妹妹你也知道,我跟你们大表哥这辈子就这么点骨血,看得比自己命还紧要。他有什么不好,我们恨不得以身相代!可如今药石无果,也只能指望学沈五小姐,一起陪他回青州了!”

卫长嬴眉心一跳,道:“苏大表哥也要回青州?”

本来她听邓氏说要带苏惜恩回青州,还以为是邓氏一人,这是来试探自己,他们母子能不能在这次暗流汹涌里置身事外呢。

但苏若潜也要陪儿子回青州…

怎么他们一家三口是打算抽身而去,不管苏家这场大房三房之争了?

卫长嬴有点意外,虽然说苏秀茗更重视嫡子,可现在他两个嫡子都死了,且没留下一儿半女。苏秀茗现在还能不把一切都传给苏若潜吗?

如今可是苏秀茗占了上风。

而且因为担心他一个激动之下真的开战,让沈家苏家都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老实说,哪怕苏秀茗现在提出一些在平常看来比较过份的要求,沈藏锋与苏氏族人在短时间里无法铲除他的情况下,也肯定会答应的。

但现在苏若潜这个长子却打算携妻带子的一走了之、任凭父亲独自一人来对付眼下这错综复杂又隐隐之间一触即发的局面?

虽然说回去青州也未必不能发展势力,可要真想发展势力,怎么可能离开苏秀茗身边?毕竟在亲生父亲跟前,那是什么都有人扶持跟善后的。不然,之前苏秀茗做什么在认为大抵在掌握里后,让嫡子苏鱼梁从青州到帝都来?

显然苏若潜一家是打算不掺合苏秀茗的事情了。

邓氏平静的道:“不错,恩儿向来喜欢他父亲,夫君若不陪他回青州,他定然会哭闹不休的。”她眉宇之间掠过一丝怜爱与轻嗔,道,“本来他病着,身体就不大好了,若还哭闹,岂不是越发雪上加霜?何况卫妹妹膝下有二子,想来晓得,恩儿这年纪的小孩子闹腾起来,咱们一个人还真未必哄得过来…”

说到儿子,卫长嬴深有感触:“可不是么?光儿大一点,如今却懂事得很了。燮儿还小,闹腾得不得了,我如今见到他醒着都头疼!”

“所以夫君答应一起陪我们回去。”邓氏叹了口气,道,“再说好几年前二弟就没了,这次帝都沦陷,二叔跟三弟也…前些日子就连四弟都出了事儿。如今公公同三叔、五弟重任在身,离不开帝都,虽然说祖父祖母的灵柩都已经被送回青州,可没个亲生骨血去守着也不好。公公他们脱不开身,夫君向来做的文官,如今朝中又不缺文官,就觉得夺情了也没什么差事,不如回去尽孝,带着恩儿替祖父祖母守上三年墓,也是聊尽人伦。”

顿了一顿,又说,“我私下揣测一句,卫妹妹你可别往外说:恩儿病得这样古怪,兴许就是夫君明明在帝都这儿没什么能搭手的地方,却还不回去守孝,惹了祖父祖母在天之灵不喜呢!即使不是,恩儿回去给他曾祖父曾祖母尽孝,也许会因此得上天垂怜,痊愈起来?”

卫长嬴听她连孝道都抬出来了,到嘴边的“苏大舅舅同意了吗”就咽了下去,沉默片刻,道:“邓嫂子既然挂心恩儿的身体,那我看小孩子的病还是不要拖的好,尽快动身才是。”

“妹妹说的很对。”邓氏听了这赶人的话,却不恼怒,反而微微松了口气,微笑着道,“只是之前也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真的对恩儿好,现下得了妹妹的准话,我也就放心了。”

“其实西儿康复起来,归根到底还是叔父疼孙女、大姐姐照料她细心的缘故。”卫长嬴思索着话语,缓声道,“我对这番经过,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但我想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既然都是亲生骨血,用了心,总会好的。”

邓氏听到“亲生骨血”四个字,眉眼舒展开来,抿嘴笑:“那就借妹妹吉言了…我却相信,恩儿一准会好起来的。”

“嫂子说的是。”卫长嬴点了点头,道,“那么嫂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可要我们送一送?”

“既然得了妹妹的话,当然是越快越好。天明之后,夫君就会去禀告公公。”邓氏淡淡的笑了笑,“至于送…这个倒不必了,一来无论三表弟还是卫妹妹这儿都忙碌得很,也不好耽搁了你们的正事,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二来苏家总归会派遣人手护送我们的,妹妹你不要太担心。”

卫长嬴所谓的“送一送”,本意是派一队西凉军象征性的送上几步,表示不会暗中加害。但邓氏既然拒绝了,又表示出对沈家的信任,她也不再坚持,喊进黄氏,让她去找了些滋补的药材来:“那我祝嫂子与大表哥、恩儿此行都一路平安!”

邓氏并不推辞,欣然接下,两人再互相交代几句场面话,邓氏便告辞了。

她来时秘密,人进了后门,下仆才晓得,再去禀告卫长嬴,自然无从谈起迎接。但此刻离开,卫长嬴当然要送上几步。

到了门边,邓氏要出去时,忽然回过身来,轻轻附耳道:“卫妹妹知道恩儿这一辈应该从羽,却为什么叫惜恩吗?”

卫长嬴一怔,微笑道:“莫不是与邓外祖母有关?”

“祖母的恩情我们当然也铭刻在心。”邓氏笑了笑,转身跨出门,微微偏头,叹息道,“但恩儿这名字,其实却是为了记住三婶母的。”

卫长嬴目送她背影远去,不久就消失在星光下,若有所思。

☆、第一百十章 星夜、隔阂

此夜无月,漫天星子,如河如瀑,却也照得草木含霜、衣染银光。

离开沈家别院一段路后,邓氏的脚步却慢了下来,望着不远处被星光照得粼粼一片的春草湖,伸手掬一把夏夜带着熏意的湖风,她有些自失的一笑:“也不知道这次回了青州,哪一年才能再看到这春草湖的风光?”

“少夫人既然留恋这春草湖,却又何必要走呢?”今晚陪邓氏过来的心腹是她陪嫁的乳母林氏,此刻扶着邓氏走在湖畔依湖势与湖景而建的小路上,一面替她分开迎面而来的花枝柳影,一面轻声道,“好容易等到二公子跟四公子都死了,这正是上天垂怜大公子与少夫人。就因为沈藏锋派人暗示一番,就这么一走了之!且不说大老爷跟前必然震怒,婢子觉着,大公子与少夫人却也忒委屈了!”

邓氏听了这番话,在一株垂柳下站住了脚,半晌没作声,一直到林氏屏息凝神不敢再说了,才轻轻道:“公公再震怒,如今膝下只有夫君一子了,难道还能亲手杀了夫君不成?而沈曜野铁了心要阻止两家开战,他既然把主意打到了我们这一家三口头上,肯提醒一下,给我们个退出的机会,那已经是念着亲戚情份了!若还不识趣…当年瑞羽堂的敬平公世子,不就是个例子?那还是卫阀主的亲侄子!同属卫氏骨血呢!”

林氏小心翼翼的道:“婢子只是心疼少夫人与大公子。当年,钱氏还在时,少夫人与大公子实在受了太多委屈了。如今那钱氏自己死了不说,连她所出的二子一女,都一并不得好死,实在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婢子觉得,这兴许是上天看少夫人与大公子被那钱氏作践太过,这才让钱氏母子都横死,好将这扶风堂交到大公子与少夫人的手里。”

“扶风堂吗?”邓氏望着不远处拂来飘去的柳枝,摇了摇头,道,“姑姑你把执掌苏家看的却也太简单了。夫君他因为是庶出,又是长子,素来受钱氏那毒妇之忌,自幼被打压。青州苏氏号称以武传家,夫君的武艺却还不如我这个因为自幼体弱,家里请个教习教我几手,好强身健体的妻子!本身武艺不佳也还罢了,碍着祖父祖母,钱氏不敢不让夫君读书,却不肯让他好好读书。这些年耽误下来,夫君这辈子都被她害了。这两年夫君为官是怎么做下来的,姑姑你也知道——不靠幕僚,夫君做个知府都吃力之极!”

“我们夫妇在各自族里都不是什么出众的人物,就是亲生父母跟前,也没有兄弟姐妹们得宠…”邓氏怅然的道,“年纪又轻,从前又不受重视,也没什么过人的才干,更没有足以使众人心服口服的功劳。姑姑你说,苏氏上下凭什么服我们?”

不等林氏回答,邓氏又道,“姑姑你看沈曜野夫妇,沈曜野打小就被永定侯亲自栽培,就连他的妻子卫氏,在瑞羽堂里也是非同一般。他们两个虽然年轻,但生来都是万众瞩目的人物,沈家早就做好了被交在沈曜野手里的准备。沈曜野本身也表现出了这样的能力…而我跟夫君呢?苏鱼梁没死之前,苏家上下有几个人正眼瞧过我们?他们会因为公公膝下只有夫君一子,就甘心辅佐夫君?错了,他们根本就瞧不起我们!即使公公只有夫君一个儿子活着了,他们也不会像对苏鱼羡或苏鱼梁那样给予我们应有的尊敬!”

说话之间,邓氏猛然张手,一把抓住拂过身畔的柳枝,用力握紧!

她感觉到因生在离湖不远的地方、又正值最葳蕤的季节而汁液饱满的柳枝柳叶在自己掌心被捏成浆,暗夜之中看不清楚,却可感觉到汁水顺着指尖滴落。

林氏无言以对,半晌才道:“但现在不一样了。即使暂时他们还会对少夫人您与大公子不敬,一旦他们醒悟过来大老爷只有…”

“都是一样的。”邓氏淡淡的道,“姑姑你还没想明白吗?为什么沈曜野如今见不着公公了,却随便派个人,就能够见着夫君?而且,恩儿也被没公公接走,至今和咱们在一起!”

林氏一怔,随即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答案浮上心头——她倒抽一口冷气,道:“这…这怎么可能?!大公子…大公子他…他可是大老爷唯一的子嗣了啊!孙公子也是大老爷唯一的亲孙啊!”

“公公今年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如今孝期不可近女色,三两年后他年岁更长。”邓氏冷冷的道,“但桓宗皇帝一生沉迷酒色,年近六旬尚且有了清欣公主,更何况公公的身体可比桓宗皇帝知天命时健壮了不少?”

“纵然大老爷认为出孝之后能够立刻得子,但…但若等这幼子长成,大老爷都多少年岁了?”林氏怎么都不能相信,苏秀茗竟然心狠到了能拿如今唯一还活着的庶长子以及迄今唯一的孙儿苏惜恩做诱饵!

苏若潜即使从前不如嫡子受重视,然怎么都是苏秀茗的亲生骨肉啊!苏秀茗死了两个嫡子,现在还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他也只有一个孙儿!这样他都敢豁出来,难道他不怕日后若再无子嗣、或者有了也像两个嫡子一样横死中途,导致自己断子绝孙么?!

邓氏冷冷的道:“谁知道公公怎么想的?可公公现在自己住在军营里,非心腹不能近身!连公公的忠心下属都有许多人被一并带入营地,偏偏我们一家三口还留在这别院里,不过是由一支青州军随随便便的拱卫…连咱们都能够轻松调开守卫出来!姑姑你看这是公公把咱们性命当回事的样子?不趁着沈曜野念及亲戚之情的提醒快点走,难为等着给公公做他向三房发难的理由?!”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头顶漫天星辰,喃喃道,“夺了原本该是苏鱼羡与苏鱼梁的东西,当然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儿!可相比身家性命,扶风堂又算什么?没了命,这天下都是空呵!再说姑姑忘记恩儿是如何保住的了吗?若非三婶母当年瞒着钱氏那毒妇,悄悄赐下成药与药方,我在随夫君赴任途中动了胎气,又岂是以后不能生育这么简单?必与是恩儿一尸两命呵!我已经没有了一个女儿过了,要是当时没了恩儿,哪怕活下来,我也会立刻投了那客栈之畔的悬崖…”

想到当年战战兢兢陪同邓氏上路,一直到出了京畿都生怕钱氏察觉不对,派人追上来,将邓氏带回太保府那牢笼里去…为了防止再次落入钱氏之后,苏若潜与邓氏夫妻二人不顾邓氏的身孕强行赶路,进入剑南方才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才松下去,强行赶路的苦果也已结成,邓氏在途中动了胎气,早产,难产,几乎丧了性命。

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苏若潜满脸是泪的抱着妻子催促下人赶紧去附近找大夫和稳婆…

好容易寻到的一家客栈,心善的掌柜夫妇手忙脚乱的收拾出上房、帮着烧开水,却因寻不着大夫和稳婆,陷入一片绝望…

母子都奄奄一息之际,邓氏竭力睁开眼,让林氏取出卫郑音的赠送——从季去病处赔尽笑脸讨来的一颗成药化成水,在苏若潜与林氏等人衷心祈祷下,奇迹般的保住了母子平安。

听着男婴呱呱坠地的哭泣声,苏若潜流着泪宣布,这个嫡长子不会像他的兄弟们那样从“羽”字辈,而是名“惜恩”。

珍惜与铭记婶母卫郑音的这份悄然施下的恩情。

回想钱氏在时,苏若潜夫妇受尽磨难的经历,林氏至今犹自潸然泪下,喃喃道:“婢子晓得了…少夫人不要再说那些话,钱氏这毒妇行事狠毒,如今已然遭报且连累子女。少夫人既然已经苦尽甘来,往后再没人能给少夫人添堵,必能一切顺遂!”

“我也希望一切顺遂。”邓氏同样别过脸,擦去泪痕,压下这些年来的酸楚,低声道,“那次虽然靠着三婶的恩德,与恩儿都活了下来,可我却再不能生养了。前次请端木八小姐来给恩儿看时,也请她看过,她也这么说。而夫君在恩儿出生时承诺我此生不会再纳妾,恩儿将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凭什么样的荣华富贵,能跟他比?再说那些荣华富贵于我们来说,其实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都是虚幻。”

林氏擦着泪,低声道:“是婢子糊涂了!”

“姑姑陪我这许多年,跟着我也受尽了委屈,如今不甘心,也是为我抱不平,我懂。”邓氏反手握住她手腕,低声道,“但那些原本就不是咱们的…继续留在帝都,百害无一利。咱们回去就收拾东西,回到青州之后,孝孝顺顺的替祖父祖母守墓,就算守上十年八年,只要日子安稳,又有什么关系?如今让恩儿平平安安的长大,才是正经!”

林氏闻言,顿了一下,却又紧张起来:“那…既然大老爷有拿咱们这一房做诱饵的盘算,若不准咱们回青州尽孝怎么办?”

“所以我今晚去找卫氏。”邓氏咬着唇道,“你道我只是去让沈曜野放心、知道我们识趣的吗?这也是让沈曜野设法替咱们开路——你等着瞧罢,这会卫氏怕已打发人进城去给沈曜野报信了。明日三房也会帮着咱们搭梯子——毕竟咱们跟三房是无怨无仇,还受过三婶母的恩德,既然咱们退让了,三房不必冒险害了咱们就能如意,怎会不帮忙?”

说到这儿,邓氏到底切齿出声,“我原本以为钱氏那毒妇作孽过多,所以落得一个子女三人皆横死、甚至都未留下骨血的下场,也算是为我那可怜的女儿抵了命了。却不想,公公也如此心狠!这夫妇两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活该他连丧两个心爱的儿子!活该他两个心爱的儿子,都是一子半女都没有留下!”

可邓氏却不知道,此刻在苏家别院的角落里,负责拱卫此处的青州军里的一名士卒,正向都尉禀告着:“大少夫人去了沈家别院,停留了大半个时辰,如今已经出来了,却在湖边站住,正与其乳母林氏说着话。属下怕靠近了被发现,故此远远看到就先回来禀告了。”

“是不该靠近,大少夫人与那位卫夫人一样是习有武艺在身的。”都尉沉声道,“若叫她发现了总是不好。”

士卒欲言又止。

都尉就问:“还有何事?”

“属下虽然不敢被大少夫人发现,没有靠近。却因夜深人静,听得两句,似乎…似乎大少夫人想与大公子一起带着孙公子回青州!”士卒皱眉道。

都尉却毫无惊讶之色,道:“是么?那也没什么,国公大人原本就打算好了,若这次沈藏锋派的人去找过大公子之后,大公子去营中求助,就开始栽培大公子,若大公子求去,那也就算了。不然我今晚何必令你们故意疏忽,放了大少夫人与林氏轻松出门?”

士卒很是惊讶:“四公子新故,国公大人如今膝下只得大公子一子存世,大公子不思侍奉亲父跟前,还想着携妻带子一走了之!这也太…太不…”到底没敢把“不孝”二字全说出来。

“你知道什么?”都尉神情淡漠,淡淡的道,“正因为四公子也没了,国公大人才心灰意冷,不强迫大公子留下来。恐怕一个不小心,大公子再步了四公子的后尘!”

士卒诧异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国公大人为何不告诉大公子?据属下观大少夫人与其乳母林氏言谈之间的语气,似对国公大人有所不满啊!”

“国公大人如今为了四公子而悲痛万分,哪有这个心情与大公子、大少夫妇好言好语的说明?”都尉似是苏秀茗心腹,所知颇多,此刻嘿然道,“而且,一旦国公大人有个三长两短,不受国公大人重视的大公子他们,才更安全!”

见士卒还有些发怔,都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这些不是你所要考虑和担心的…你且去外头招呼一声,看大少夫人与林氏回来了,再假作疏忽,放她们回来。记得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百十一章 废墟

更新时间:2014-03-19

两日后,苏若潜一家三口以回乡为祖父、祖母、以及二叔三位长辈守孝的理由,离开了帝都。

康国公苏秀茗令精兵一路护送。

苏若潜一行人出京时,卫长风因与他们不熟,未去相送,却正在城中,乘车进入一座毁弃的府邸。

兵燹之后,帝都中华屋美厦化作焦土者比比皆是。

倾颓的画栋、精美的雕梁、曲折幽深的花径、堂皇大气的正厅…残存的废墟,仍旧可以勾勒出往日的繁华;残余的焦味,提醒着此刻的衰败。

虽然此处已被收拾过,地上还残存着祭拜过后的痕迹,但仍旧有许多杂物,至今无暇挪去。卫长风不得不在一道石阶前下了马车,略整袍服,步行前进。

两名侍卫在落后两步的位置跟随,虽然是在安全的城中,又是四野视线广阔的废墟上,却仍旧手按刀柄,眼观八方。

卫长风的心腹书童卫晚挎着竹篮,上覆麻布,小心翼翼的紧跟在卫长风身后,不时提醒几句:“公子留心脚下,此处多杂物。”

好在卫长风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虽然不可能把整个废墟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位置都记住,但深一脚浅一脚的,到底有惊无险的到了一处空地上。

从这附近的废墟来判断,这里应该是一个小小花园。当初草木俱焚,地土上还留着焦黑的颜色。但经过冬雪的抚慰后,地土中又重新焕发了生机。黑漆漆的土壤中,嫩生生的草叶迎风招展,不知忧虑的生长着、摇曳着,像天真而无邪的孩童。

卫长风有那么一个刹那想到自己的小外甥——那个至今还是个无知顽童的沈舒燮——他的无知与顽劣,虽然也会惹人生气,可在沉甸甸的噩耗里,那样一无所知亦是一无所惧的天真,却是唯一能够刺穿厚厚阴霾的利刃。

卫晚在他思绪万千时,已经默不作声的在地上最平整的地方铺了一张厚厚的锦毡,然后在锦毡上,铺上一张竹席,又在竹席上,放了带来的酒菜,这才走到卫长风跟前请他入席。

在席上盘膝坐下后,卫长风先斟了一盏酒,却未饮,而是缓缓酹于锦毡外的泥中。

卫晚等人对他到此处来的举止早已习惯,都知道他现在心情一定不是很好,皆默然无语。

而卫长风酹一盏、饮一盏,一直到一小壶酒告罄,转目看篮中——卫晚忙上去解释:“公子如今不宜饮酒,所以就带了这一壶祭酒。”

守孝期间是不好喝酒的。

所以卫晚把酒放进篮子里时,就说过这壶酒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祭祀故人。

卫长风截了一半下来自饮,横竖就心腹看到,不出去说,也没人知道。但若饮得太多,带着酒气回去,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卫晚作为卫焕亲自挑选给心爱嫡孙的书童,自然要为主人考虑周到,避开这些失误之处。

而卫长风虽然随意些,却也不是不听劝的人。被卫晚提醒后,也没说什么,点一点头,振袖起身,到四周闲走几步。估计着卫晚收拾好了,就回了来,一起从原路出去,回到马车上。

“公子,是去定国公处,还是回湖畔别院?”卫晚虽然这么问了一句,但又跟着说,“公子已经有五日没回湖畔别院了,想来大小姐惦记着,而且沈二公子的功课…”

果然他没说完,卫长风就吩咐:“去湖畔的沈家别院。”

到了别院中,卫长嬴恰好忙完事情,正有闲暇叫了弟弟一起说话,因见卫长风兴致不高,就挥退左右,关切的问:“怎的神色之间似有不喜?可是谁给了你委屈受?是不是你姐夫?”

这话倒让卫长风笑了起来:“猜旁人给我委屈受也就算了,怎么会猜到姐夫身上?我观姐夫性情是极好的,几乎从不动怒…不管怎么样,跟大姐你比起来,姐夫可算温柔之极了。”

“哟,还能说笑,看来倒也没有很不高兴嘛!”卫长嬴闻言,露出似笑非笑之色,因此刻下人都被打发了,也不必端着主母的架子,就如未出阁时一样,伸指过去用力点了下胞弟的额,道,“到底怎么了?”

卫长风露出无可奈何之色:“也没什么,在帝都到处走了走,看到书上记载的天下繁华地如今凋敝的模样,不大爽快而已。”

“胡说八道!你这几日都在帝都,那些被焚烧之后的废墟还没看习惯吗?这样走一走就能不爽快,你前两日回来怎么就没有不爽快?别说那次你一路上就没看到一座遭了兵祸的屋子!”卫长嬴听了这话,连想都没想就哼道,“你真不说实话是不是?以为你长大了我这做姐姐的就打不得你?”

“大姐你连夫婿都敢打,何况我这弟弟?”卫长风失笑的摇着头,感慨道,“亏得姐夫好性情,不然,家里非跟着你把心都操碎了不可!”

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姐还是这么爱打人…”

卫长嬴拿扇子敲他,皱眉道:“不要把话岔开!”

这位胞姐的胡搅蛮缠以及说打就打的守信,卫长风是从小领教大了。所以此刻被她紧紧抓着,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勉强回答道:“我去了一趟灵仙长公主府的后院,祭奠了下苏氏。所以心绪不佳。”

“灵仙长公主府?”卫长嬴一怔。

之前卫长风突然前来京畿,起初的仓促叙话后定下了卫长风来教导沈舒光一事,让卫长嬴放下了对儿子学业如何为继的担心。

而接下来姐弟闲暇相谈,卫长嬴自是同胞弟说过这个到死都没跟他照过面的未婚妻的。

说来苏念初也是命苦。

她没有被列进苏家突围人选中倒也罢了,纵观这帝都上下贵胄,今年正月初一唯一因为骨肉的缘故被父兄主动带上的女眷,大概就是顾柔章了。

其他的,要么就是像邓弯弯一样,有个嫡亲长兄之类的舍不得,独自转了回来接应;要么就是如端木芯淼这种,有一技之长,家族舍不得放弃。

偏偏灵仙长公主府因为当年灵仙长公主不受宠爱,整座府邸的修筑都是草率完成,以至于灵仙公主下降之后,还未满月,就不得不暗中遣人寻找匠人修补屋顶——这样的长公主府,如何能指望有多么精巧的迷室暗道可以躲藏?

当然苏家是有这样的地方的,然而连邓老夫人都带头让出来保存能干的下仆好为子孙谋,哪里还有苏念初的位置?

所以她只能一死。

不管灵仙长公主多么不受桓宗皇帝的喜欢,也不管这种不喜欢牵累了苏念初多少。但谁也无法否认,苏念初非但是青州苏氏嫡出之女,更是大魏皇室血脉、桓宗皇帝的亲生外孙女、愍帝的亲甥女!

她这样的身份,不管心里怕不怕、不管心里有多怕,在众人看来,那是必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再说苏念初自己也不见得忍受得了在一群蛮夷手里受辱…

在玉竹镇那次迎接帝都里幸存的女眷时,卫长嬴没有看到这个准弟媳,还以为是灵仙长公主府的密室太过隐蔽了,头一次搜救没找到人。

因为是弟弟的准未婚妻,她后来特意派人去叮嘱沈藏锋仔细找找。不想经过一番曲折,却从长公主府一个勉强活下来的下仆口中得知,苏念初摔了她给的那对鸳鸯镯子,自刎了。而且灵仙长公主府几遭劫掠与焚烧,甚至连尸体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时候卫长嬴一来惦记着次子的身体,二来要安抚沈藏凝等人,可以说是忙得团团转。晓得此事后,哭了一场,派自己的陪嫁去灵仙长公主府的遗址里翻找了点东西,以卫家的名义在城外庄田里立了一个衣冠冢。

由于苏念初只差亲迎一道就是正式的卫家媳妇,卫家替她收殓也是合情合理——当时苏家只有苏秀茗跟苏秀葳、苏鱼舞三人在,邓氏跟宋在水都还没到,苏秀茗等人伤心父母都来不及,对平常不怎么亲自来往的堂弟一家的丧事也只是顺带办罢了。卫长嬴把苏念初的后事接过去,他们也乐得省事。

立了衣冠冢后,卫长嬴手中事情多,这事也就这样了。

还是卫长风突然来到,才让卫长嬴想起这个无缘的弟媳。

卫长风到湖畔沈家别院后第三日,卫长嬴就陪弟弟去衣冠冢上拜祭过。

后来卫长风又独自去灵仙长公主府的废墟上祭祀过两次——他第一次、第二次去,卫长嬴从送他的沈家车夫处得知,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卫长风几年前就跟苏念初定了亲,想是一直把苏念初当妻子看的。卫长嬴又把苏念初描绘得才貌双全,性情可人,这样青春年少却因帝都沦陷含恨殉节的少女,即使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听到的人也会为之扼腕叹息。

但这会听说卫长风这都第三次去了,回来之后还情绪这样低落,卫长嬴难免要担心弟弟对这没照过面的未婚妻过于念念不忘——不是她见不得弟弟对准弟媳情深义重,可即使她没见过曾外祖父宋耽,也见过舅舅宋羽望。

宋耽当年可不就是因为过于迷恋亡妻,其后找的酷似亡妻的蓝氏同样只生了一女,才没留下子嗣?宋羽望呢,要不是卫蝉影生有二子,江南堂本宗的亲生血脉估计也就到他而止了。

卫长嬴可不希望卫长风学这两位长辈!

她迅速思索了下措辞,正要试探弟弟对苏念初到底有多沉迷,不想卫长风倒先开口了:“我就是想着大姐你当年的话,颇为感慨。加上这些日子的事情,越发觉得这些年来的一些想法竟是大错特错…这才常过去那里,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再犯。”

卫长嬴诧异道:“我当年的话?”

☆、第一百十二章 烽火再起

“当年大姐不肯学女红针线,非要习武,我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女儿家么,德容功行都放下了,怎么成呢?尤其大姐你还是要嫁进阀阅里的。”卫长风淡笑着道,“但这回要不是大姐当年的坚持…”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详细提正月里的事情,自嘲一笑,“我总以为既然出身阀阅,这辈子注定了高高在上,原也不需要去考虑卑贱之人的忧虑。可这回看到帝都各家的凋敝,才知道往日自矜出身不过是年少无知罢了。阀阅子弟又如何?本宗嫡出又如何?大限到来终归不免一死。”

卫长嬴皱眉道:“年纪轻轻的说什么大限不大限!”

虽然知道弟弟经常去灵仙长公主府祭祀、且回来之后心情就不好并不是完全为了惦记着苏念初,但卫长风这番话也不能叫她放心。

遂狐疑问,“可是你最近遇见了什么难事?”

“没有,许是头一次离家,跟从前在凤州所见所闻大不一样,感慨多了点。”卫长风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光儿的功课做完了吗?我今儿本没想到要来这里的,还是卫晚提醒,道是该来看看光儿的功课了。”

卫长嬴看了他一眼,道:“光儿向来最是乖巧,你给他布置的功课他怎么会不做完呢?早两日就写好了放在我这儿,就等你来看了。结果你一去五天没来,他这两日都拿回去重新温习了。”

“我这就去眺翠楼。”卫长风忙赔笑,“前两日在姐夫那里听姐夫跟幕僚议事,那位上官先生委实大才,不知不觉就忘记了回来。”

“原先你姐夫还有一位幕僚姓年,叫做年苼薬。此人虽然品行有缺,但听你姐夫说也是个才华横溢之辈,可惜帝都沦陷时没了。这上官十一也不错,就是太害羞了些,如今能让你旁听议事,倒是大方了不少。不过他们议事也不可能一直议着,你得空也要想想这里啊!”卫长嬴叹了口气,“好了,光儿这两天来请安时总要问起你——你快点去吧!”

等卫长风走了,卫长嬴立刻把他的心腹侍卫叫到跟前:“长风又去了灵仙长公主府的遗址,这是第三次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贴身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卫长嬴就皱眉:“真的什么头绪也没有?我记得长风以前可不是这样容易伤春悲秋的样子!怎么这次来了帝都,动不动就要感慨万千?”

“是不是因为苏家四公子之死?”见卫长嬴语气中似有怒意,两名“碧梧”不敢怠慢,苦思冥想之下,一人就猜测道,“苏四公子的死因疑点重重,公子曾说过苏四公子也是苏家极尊贵的子弟,谁想他有十万兵马拱卫,却还是说没就没了,实在世事难料!”

另一人则道:“公子前两日写过哀悼准少夫人的诗,但后来又烧了。是不是公子还惦记着准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