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泠听了这话就叹气:“这事哪是我插得上嘴的?再说二哥那个人,哪是能被妇人管住的?你是没见过已故的二嫂,那是锦绣端木家的女儿,虽然不是阀主那一房,然是嫡出,嫁与二哥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而且二嫂早年在帝都是出了名的贤惠人,打理家事侍奉翁姑抚养诸女都是无人不交口称赞的。颜儿三岁就以才名动帝都,可全是二嫂的教诲!但就是这样的发妻,偶尔拌起嘴来,二哥也是要动手的呢!”

李嬷嬷就笑:“二老爷性.子确实急,但您忘记了?也不是这天下所有的妇人都只能挨打的。有一位虽然也是妇人,不是三番两次打得二老爷卧榻不起了吗?”

“她?!”霍清泠一怔,道,“季娘子?她倒确实跟别人都不一样…但二哥怎么可能娶她呢?这身份差了这么多不说,这季娘子可是寡妇,还生过一个女儿的!再者二哥可是极厌她的!”

李嬷嬷笑道:“做不得正妻,做妾么!以季家的门楣,能给二老爷做妾就不错了。至于说二老爷厌季娘子,婢子看却不一定吧?您想,若二老爷当真恼了季娘子,以二老爷的身份,还能不追究季娘子的不敬?”

霍清泠对沈敛实、季春眠都不怎么了解,此刻就疑疑惑惑的道:“兴许是看在了三嫂跟季神医的面子上?”

“二老爷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婢子说句不敬的话,二老爷眼里,平辈跟晚辈的女子,那都不算什么!”李嬷嬷道,“至于季神医,到底只是一介医者,哪能跟咱们家比?”

“…这事儿非同小可,还是等等再说吧。”霍清泠虽然很希望沈敛实往后再也不要来挑唆沈敛昆,但她为人稳重,思索再三,却还是摇了头。

见状,李嬷嬷眼中掠过一丝失望。

☆、第五十章 野菱角

到沈舒景出阁的前两日,对峙数月的迭翠关之事终于落幕,沈藏锋跟戎人商谈完所有需要他做主的地方,留了沈敛实与沈敛昆善后,快马驰骋两日,堪堪在沈舒景出阁前一日的半夜返回西凉。“”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回来,也不全是为了沈舒景,到底还是为了柳容所言漠野的那件事。

实际上按照这件事情的重要,沈藏锋应该在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回来处理的。

但考虑到事情发生在帝都,他回西凉城也无济于事,反而显得心急。所以沈藏锋索性对此表现的全不在意、毫不心虚,一直到把迭翠关事情处理完了,才借口侄女出阁赶回来。

这样他跟柳容商谈的时间就剩了婚宴上那么点功夫。

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就是双方都不必讲什么废话了,全部开门见山。

…因为沈藏厉夫妇都已离世,就由沈藏锋与卫长嬴代替父母,受了沈舒景的拜别。名门望族礼仪隆重,这一日下来卫长嬴纵然喝了几次参茶,也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晚宴散了之后,她在使女的服侍下勉强沐浴了一番,往榻上一倒,没两息就直接睡了过去。

一直到天快亮时醒过来,发现沈藏锋伸出胳膊让她枕着,剑眉微皱,睡得正沉。

看着他清减了不少的轮廓,以及颔下为了显示年长刻意留的短髯,卫长嬴心下一痛,伸手摸了摸他眉眼,把头往他怀里靠了点,复又睡去。

因为沈舒景的出阁,明沛堂上下都累得不轻。下人们知道做主子的格外疲惫,故此次日都没进来打扰,任他们睡到日上三竿。

这次沈藏锋先醒,他小心翼翼把手臂从妻子腮下抽出来时,卫长嬴也醒了,遂一起起身。

“漠野那事儿?”见下人还没察觉两人起来,卫长嬴随手披了外袍,先帮沈藏锋穿戴,轻声问道。

沈藏锋一面自己系着衣带,一面淡声道:“总之是不承认。”

“闻伢子是笃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抹黑咱们家了。”卫长嬴叹了口气——沈家上下现在都在西凉,离中原天高地远的,就凭撒在那边探听消息的那点人手,哪儿辟谣得过来?再说这事还真不是谣言,人家戎人是有人证物证,更有沈舒明悄然离开帝都落入陷阱这个铁证。

就是沈藏锋现在就出现在中原,也很难解释得过来。[更、新、最、快、的、小、说、网]

“闻伢子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沈藏锋淡然道,“咱们家的事情,咱们家自己人都不是很清楚,凭他指认的沈氏子弟,就能算咱们家的子弟?”

“说起来也真奇怪,当初漠野不是被父亲…怎么会携子跑去北戎,还跟戎人大可汗结了亲呢?”卫长嬴微微蹙眉,道。

沈藏锋张开手臂让她给自己穿上外袍:“我也不大清楚,许是漠野长的不像魏人,父亲派的人给认错了。”

“父亲在他身边不是留了人手的?”

“想来定然是出了岔子,总之人现在还活着,却是个麻烦。”沈藏锋叹了口气,转开话题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如今景儿已经出阁,接下来后院也没什么要忙的大事,你且好好歇一歇罢。”

沉吟了片刻,又说,“出兵中原之前需要先把粮草筹集部分,还有些日子,我陪你到处走走。”

卫长嬴心中一甜,嗔道:“哪能说后院没大事?你忘记了?不说远在灌州的五弟妹跟两个小侄子什么时候回来。就说六弟妹,产期也就两三个月了。而且咱们现在到处走走可不比当年那么便利,就算光儿懂事,燮儿也一准要闹的。他们现在是还在迭翠关,可你说二哥跟六弟收拾完就会带着他们一起回来,到那时候咱们还能脱得了身?”

“燮儿…”沈藏锋低下头,避开她视线,道,“我打算…”

卫长嬴正俯身替他整理着玉佩下的宫绦穗子,随口问:“你打算把燮儿怎么办?那小子浑起来可是什么都不管的,打又打不得,骂了又当耳旁风,任他闹吧,闹太厉害了又要伤身体,唉!还是顺着他点儿罢。”

“…没什么。”沈藏锋顿了片刻,才若无其事的道,“我昨儿个叮嘱人捞了些野菱角,记得你以前爱吃这个,只是西凉这边的,怕是没有凤州那儿水土滋养出来的甘甜可口。”

卫长嬴诧异道:“我爱吃野菱角?”她这些年来都没吃过这东西啊!

“之前我去凤州接亲时,咱们躲在槐花树后,我听去找你的使女说的。”沈藏锋轻笑了一声,“许是你当时被吓坏了,所以没留神。”

卫长嬴恍然,笑道:“哟,那么久前的一句话,你还记得呢?”

“那是咱们头一回私下相处,哪能不记得?”沈藏锋有些怅然的道,“不知不觉也这些年过去了。”

卫长嬴抿嘴轻笑一声:“那时候我院子里两个小使女贪玩,老爱去花园里玩水。怕贺姑姑骂她们,故此回去时就会捞把菱角带上,也是拿来当幌子的。有次我遇见,就叫她们剥了一碗,也就那年夏天吃了些。”

又笑着道,“这么说来,我过门那天,槐花饼也是你特意叫人备的?怎么没预备野菱角呢?”

“母亲说槐花饼也还罢了,野菱角到底不是什么体面的吃食,大婚之际还是免了。”沈藏锋自己戴好金冠,伸手替她把散落在面前的鬓发顺到耳后,道,“后来一直想给你弄,结果这样事情那样事情的,却给忘记到现在。”

卫长嬴系了两次才系好衣带,抬头看着他,嘴角笑容渐渐消失,道:“今儿个忽然想起来…你把光儿跟燮儿怎么了?他们不在迭翠关?他们在什么地方?你别告诉我,你学闻伢子,拿他们两个换了沈舒明!”

沈藏锋僵了一下,脸色顿变,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卫长嬴一下子手脚冰冷,失声道:“你…你真的拿他们…拿他们换了沈舒明?!”

“…我只是想拿燮儿。”沈藏锋不敢看她的眼睛,轻声解释道,“怕你怀疑,所以才把光儿一起带了去。我…”

“我跟你拼了!”卫长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涌到了脑子里!

她尖叫一声,冲上去就一把拽紧了沈藏锋的衣襟,双眼赤红的道,“我怀光儿的时候你不在身边,我生他的时候你远在千里之外!他长到三岁才头一次见到你,才五岁就被你严加调教…六岁遭逢生死大变,这两年他是怎么孜孜求学怎么顺着咱们…燮儿同样是隔年才头一次被你抱起来…他被活埋的时候才四岁啊——咱们就这么两个孩子,他们纵然偶尔有顽劣的地方,可哪一个不是真心敬爱依恋咱们?你居然拿他们去换沈舒明那个糊涂的混帐东西!你要做好叔父做什么不拿自己去换!”

沈舒明自以为是,这次给沈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卫长嬴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之前最多也就是私下里跟黄氏、贺氏嘀咕两句,也就是有点怨气,还谈不上仇恨。

但现在听说沈藏锋居然跟刚刚被她私下大骂过狠毒的闻伢子一样,把亲生儿子去换这个侄子,卫长嬴活活掐死沈舒明的心都有了!

贵妇精心保养的长甲隔着薄薄的夏裳深深的掐入沈藏锋的胸膛,血立刻将他胸前的石青锦袍染得斑驳!

她凄厉的声音惊动外头的下人,怜菊几个一起拥入又被夫妇两个同时骂了出去——卫长嬴颤抖着声音道:“我知道你抱负不小,我也知道这天下不可能靠光风霁月得到!你做其他事情,我都不在乎!凭你做多少遗臭万年的事儿,我心甘情愿同你一起承担!你作多少孽我都愿意与你一起承受…可惟独这件不行!你就是把我交出去,我也不恨你!可你不能动我们的孩子!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你凭什么一个人做这样的主!”

带着沈藏锋血的指甲游移着,虽然说亲手杀人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可自幼苦练下来存在于身体中的记忆,还是让卫长嬴准确的放到了一处死穴上,她尖叫道:“把沈舒明还给他们!换回我的燮儿!不然你也别活了!”

见沈藏锋不语,卫长嬴惨笑着道,“你以为我不敢?以为我舍不得?你赌得起?你舍出亲生儿子去换个不争气的混帐侄子回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怕沈藏厉留下来的那班老人不满?怕西凉因此人心浮动?可只要你还在,西凉再人心浮动也不过是浮动而已。你一死…本宗还有谁能撑得起这副场面?!你敢赌?!莫忘记光儿跟燮儿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容任何人动他们——你也不能例外!”

一直沉默到此刻,沈藏锋才低低的道:“我把光儿、燮儿一起带去迭翠关不过是个幌子,让戎人相信我交给他们的确实是燮儿…实际上…交给他们的只是十一找来的替身,毕竟燮儿如今还小,到西凉来后,一直在明沛堂里待着,外头基本上没人认识他,就知道是个俊秀男童、性情颇为顽皮而已。”

卫长嬴愣了片刻,死死攥着他衣襟,道:“你没有骗我?”

“没有。”沈藏锋看着她的眼睛,他眸色深沉,哑声道,“我一度担心被戎人识破,决定不用替身,但…后来实在舍不得,到底冒了这个险。好在戎人试探了一番后,还是把舒明交了回来。”

“…那你方才?”卫长嬴看着他略带沉痛的目光,却还是狐疑的问。

沈藏锋闭上眼,苦涩一笑:“光儿太聪明了,我犹豫的时候,再三把燮儿喊到跟前,只是一直狠不下心开口。后来决定采用十一的建议,找个跟燮儿年纪差不多又容貌秀美的男童代替…但这中间光儿却已经看出了我带燮儿去迭翠关的用意…”

卫长嬴惊得魂飞魄散:“难道光儿像舒明一样…?”

那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长子不是做不出来主动代替弟弟为质的事情…

☆、第五十一章 长子初长成

更新时间:2014-04-19

不过好在这几年一直刻苦向学的沈舒光,比不学无术的堂兄沈舒明要聪明得多。[更、新、最、快、的、小、说、网]

他既没有傻到贸然跑去敌营“换”沈舒明;也没有到父亲跟前哭诉哀求——这几年父亲沈藏锋严厉的言传身教,已经给长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道沈藏锋其实心中也一直犹豫徘徊,沈舒光认为父亲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几乎是不可更改的;甚至连弟弟沈舒燮都没告诉。

他深思之后,选择了自己来阻止这件事。

…在小兄弟两个被带去迭翠关前,卫长嬴跟黄氏给他们收拾东西。

因为当时是春季,万物复苏,迭翠关里里外外都草木葳蕤——虫蚁之类也就多。再加上小孩子容易生病,沈舒燮还身有痼疾,所以他们身边的人走时都带了一堆药。

这些药大部分都是防虫驱蛇与治病的。

但也有一两份特殊的毒药。

之所以给他们带上毒药是有原因的——迭翠山附近山峦起伏草木茂盛,不仅仅是虫蚁多,飞禽走兽也不少。

虽然说关中士卒经常会进山偷个嘴,但他们最主要的任务还是驻守此处,不可能天天狩猎。迭翠关中民户又不多。

所以只要深入附近的山峦一些路,还是有机会遇见比较大的猛兽的。

沈舒光跟沈舒燮打从知道要跟父亲去迭翠关,就嚷着要趁这个机会猎几张好皮子回来孝敬长辈——哦,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他们想趁机去打猎玩。

当时沈藏锋已经做好了拿儿子换侄子的准备,正满心愧疚,对儿子们的憧憬自然不会说什么。而卫长嬴信了丈夫只是带他们兄弟去见识一下的话,她因为沈藏锋对孩子们管得紧,自己就比较疼儿子些,就更不会反对了。

黄氏向来什么都紧着这两位小公子,见状就给他们筹划上了:以这兄弟两个的年纪,现在能射只兔子就不错了,想猎大点的猛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对于满心幻想的两兄弟来说,这个事实可谓是一个打击。

他们有黄姑姑啊!

黄姑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精通配制各种毒药啊!

于是两位小公子的行李中,一人一两份见血封喉的药包就给塞进去了。

知道沈舒燮天真无知,不如沈舒光可靠。黄氏悄悄把沈舒光喊到角落里叮嘱:“你们到时候把箭头抹上那么一点点,姑姑保证只要擦破点皮,凭多大的畜生都逃不了!”

随便射上能见血的一箭,然后在侍卫的保护下等着某只不走运的猛兽毒发身亡…这样不也能算是小公子一个人亲手猎到的嘛?!

既安全又长面子!

卫长嬴觉得自己儿子往后要接掌明沛堂,早点树立一个“勇猛过人,稚龄即能猎得猛兽”的名头也没什么不好,就欣然答应了。为了以防万一,还让黄氏把解药也给了,免得误伤了自己人。

而沈舒光则是拿着一包黄氏给他准备药兔子之类用来吃的小兽的药粉与一包见血封喉剧毒,先趁着侍奉父亲用茶时,用前者把对儿子毫无防备的沈藏锋药倒;继而出门找到一名名叫沈续的部将,假传沈藏锋的意思,令他设法,以毒箭…射杀沈舒明!

这么大的事情,沈续当然不能凭沈舒光一个小孩子、哪怕是内定少阀主的话就相信。《》

所以他要求面见沈藏锋确认。

只是沈舒光好不容易把父亲放倒,抓住这个机会去找沈续,岂是无的放矢?

据沈续后来交代,当时沈舒光目光淡漠的看着他,缓声道:“你真的希望继续跟戎人这么耗下去?就为了那些被我祖父打散了的‘集棘卫’?”

…对于沈舒明落在戎人手里,沈家上下已经争论了好几次。沈藏锋因为是一言定鼎,所以不方便轻易表态。

余人分两个阵营,一边认为冲着沈藏厉也不能不管沈舒明;另一边则认为本宗又不是没有其他公子了,大不了过几年过继一个嗣子到沈藏厉名下,堂堂西凉沈氏,怎么能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儿在戎人跟前束手束脚?

而沈续,正是后者。

不过他愿意装这个糊涂,倒不仅仅是沈舒光的撺掇,而是沈舒光撺掇不成功后明晃晃的威胁:“我乃父母爱子,且是嫡长子!今日之事仅你我二人耳闻,你便是出去宣扬,也未必有人信你,反而会招致杀身之祸!而且你真的想得罪我?即使父亲因今日之事另外考虑少阀主的人选,莫忘记我终究是他的骨血!而你不过是沈氏众多族人中的一个远支子弟,即使如今靠着才干做到部将,但沈家也好,族外也罢,能够取代你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你照我说的去做,到时候还能推到我身上;你不照我说的去做,别以为我如今年纪小,就整不死你!”

沈舒光说完这番话,甚至懒得再等沈续的答复,丢下毒药就扬长而去!

最后沈续激烈的想了一夜,到底不敢违抗这位才九岁就悍然设计毒杀嫡亲大堂哥的少阀主,次日就动了手…

听到这儿,卫长嬴惊讶道:“你不是说舒明是被换回来的?”这不是没死吗?

“沈续虽然骗戎人把舒明带到城下证明舒明还活着,趁机出手,但不知道是他心中胆怯,还是天意如此,却失了手。没有射中舒明,只是射中了押着舒明的戎人,那戎人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死在城下!”

沈藏锋叹了口气,“戎人后来只随便刁难了一番就同意把舒明送回来,也是跟这件事有关系。因为我醒来后,将计就计告诉他们,族里不愿意赎回舒明的大有人在,趁我小睡的光景下毒手就是个例子。他们也怕到最后鸡飞蛋打,所以…”

无暇得意长子的聪慧与果决,卫长嬴一头雾水:“可是,这跟你方才那般难以启齿有什么关系?你别告诉我,你是在逗我的!”这么说着,她方才离开死穴的手掌不禁又动了动…

“虽然沈续没得手,可他到底出了手。我不可能不追究他。”沈藏锋无奈的道,“本来他也懂事,没说出光儿,只说是自己厌烦舒明拖累合族,这才下手的。偏偏光儿非要当众保他…当时舒明已经换回来了,我不可能不罚光儿…”

“凭什么!”卫长嬴气得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她心疼儿子,怀恨在心,这一下半点没客气,打得沈藏锋一个趔趄,白皙的脸上顿时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这样还不解恨,又抬脚踹了他小腿一下,才冷笑着道,“你侄子是个宝,儿子难道就是草?!要不是沈舒明犯糊涂,如今咱们家哪有这些麻烦?更不要说中原那边都道这次的戎人进犯全是咱们家带来的…沈舒明这个惹祸精你不罚,就会罚自己儿子!你怎么罚的光儿?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他,回头我亲自拆了沈舒明的骨头!他不害我儿子,我认他这个侄子,他既然拖累了我儿子…你以为我会在乎什么贤惠名声不去动他?!”

沈藏锋尴尬的道:“我怎么会打他?我就是罚他在迭翠关待些日子而已…”

“你敢!”卫长嬴高声喊道,“你现在就去把他接回来!你不去,我去!我接了他回来,咱们也不要过了,你趁早给我份放妻书,让我带着光儿跟燮儿回凤州去!我虽然出阁多年,我娘家料想还不至于不让我进门!即使回去寄人篱下,总比在你手里处处为你那宝贝侄子卖命的好!”

沈藏锋狼狈道:“你轻点声——听我说,我这是为了光儿好,他往后是要接掌明沛堂的,何苦现在落个对兄长无情的名声?实际上也是他太心急了,我之所以把对沈续的处罚压到舒明换回来之后,不就是为了让舒明开口替他求情?我当时都派人去通知了舒明了…”

“那你不会早点跟光儿讲?!光儿那么聪明,你要是点他一下,他会是那等不懂事的人?!”只可惜卫长嬴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反而气得又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一下虽然比之前要轻不少,也打得沈藏锋俊脸上一片通红!

卫长嬴怒气填膺,“肯定是你故意不说,逼得光儿只好站出来保沈续!他做的有什么不对?那沈续明知道他假传你命令,还是依着光儿的吩咐去办了事。就算没办好,到底去办了!而他因为此事受罚,光儿若不站出来,往后还能有人服他、还能有人心甘情愿忠心于他?”

“…他才多大?”沈藏锋无奈的道,“这护短也是分场合跟事情的,我说了,沈续那儿我早就安排了舒明到场,舒明虽然糊涂,但这点分寸不会不知道。必然会给他求情,我意思意思罚一罚也就过去了…”

“那你怎么没跟光儿讲!”卫长嬴这次没再扇他耳光,却也狠狠踢了他一脚,咬牙切齿的道,“你故意试探光儿?是不是?!你坑了自己儿子,你还有脸怪光儿心急!?有你这样当爹的么!当年父亲有这样对待过你?!”

沈藏锋只觉得小腿上两处都传来剧痛,不用看也知道不是青了就肯定是紫了。可看着俨然发怒母狮一样的妻子,实在不敢俯身去揉一把,讷讷的道:“我就是觉得光儿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胆子也大,想看看他在此事上会如何处置…”

“果然你在坑他!”卫长嬴跳脚大怒,“你还有脸罚他…沈舒明呢?!沈舒明什么时候回来?你为这么点事就要罚光儿,别告诉我你不罚沈舒明!你不罚我来罚!难道他把我两个儿子害成这样,还指望我跟以前一样对待他?还指望平安无事?!我告诉你,光儿燮儿受的,他至少给我加上十倍!你敢阻拦,咱们现在就决一死战!”

“…我已经让他去灌州守玉矿了。”沈藏锋摸了摸短髯,小声道,“至少守十年。这惩罚…”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惩罚?你这是在护着他!”卫长嬴抄起拂尘砸到他身上,冷笑,“你就是怕他回了西凉被我收拾,所以才把他打发去灌州躲避是不是?你以为他到了灌州能躲得了?”

“如今你就是杀了他,又有什么意义?”沈藏锋沉默片刻,一声叹息,“你道我不怨他糊涂么?可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之前拿燮儿换他,其实一开始只是想做做姿态,但后来柳容带来的消息才让我决定换回他——漠野已经在中原把他的身世传开,就算咱们立刻派兵进入中原抗戎,就算咱们亲手杀了他,旁人也会议论咱们家杀人灭口。”

“尤其是这眼节骨上不管舒明的话,漠野必然会利用这一点,大肆宣扬咱们沈家对骨肉何等情薄,而他报复魏土是何等理直气壮…你知道,咱们绝对不能再给他类似的口实了,光有雄兵而无民心,大事如何能成?!”

卫长嬴冷笑:“所以你需要证明你是个好叔父,你对骨肉看得很重——可我就是不明白了,是沈舒明跟你亲,还是燮儿跟你亲?!你要证明你看重骨血,却放弃儿子拿侄子来证明?!你莫不是疯了!”

“我没有拿燮儿换,只是找了个替身。”沈藏锋苦笑了一声,“而且舒明回来后不久,我就把这消息散布了出去。戎人以欺诈的手段骗走了舒明,我用同样的方法让舒明回来,大道理上也无可厚非。而且接下来我会籍此事攻击戎人满口谎言…哦,舒明之所以会偷偷溜走,是因为被戎人伪造大哥手迹,写的一封血书所骗,以为大哥还活着,且在戎人手里,所以才…那封血书他设法藏在了瀚海戈壁里,应该还没有落入戎人之手。”

“我不管他是怎么被骗走了,总而言之要不是他,咱们家根本不必有此一劫,更不要说我的光儿跟燮儿,可怜他们小小年纪又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个混帐大哥这样连累!”卫长嬴冷冷的道,“总之,你立刻、马上把光儿跟燮儿都给我接回来!要不然,我自己去接,然后…”

“然后要放妻书?”沈藏锋叹了口气,“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给你的。咱们小儿子都这么大了,吵闹几句就要和离,哪有这样的事?你若还是气不过再打我几下倒没什么,这事就不要提了——你再提都是白提!”

卫长嬴冷笑着道:“放妻书?那个放到后头——我会亲自赶去灌州,折腾不死你那个宝贝侄子!你自己看着办罢!”

☆、第五十二章 原形毕露

卫长嬴大吵大闹,又叫进怜菊命她去唤黄氏及其他陪嫁来,扬言不立刻把两个儿子好好接回来,她这个阀主夫人也不做了,非跟沈舒明算完了账后带儿子回凤州不可。[更、新、最、快、的、小、说、网]

动静这么大,不仅黄氏、贺氏等人都放下手里事情一起赶了过来,连沈藏机、沈藏珠也被惊动了。

两人进院之后,把外间下人都打发了,进内室后却见只有黄氏一个下人在,正绞着帕子给披头散发的卫长嬴擦脸。

而沈藏锋因为小厮不能随便进入内室,卫长嬴又不许黄氏理他,这会可狼狈得紧。

衣冠不整,胸前血迹斑驳,脸上掌印宛然…看到这一幕,沈藏珠跟沈藏机都是又惊又怒,沈藏机是小叔子,平常又受嫂子照顾,此刻阴了脸,一时间想不出来什么话说这嫂子。

沈藏珠这大姑子可就不客气了,沉着脸道:“三弟妹你也太过了,这夫妻之间拌几句嘴归拌几句嘴,你至于正经动手么?尤其三弟哪天不要去前头主持大局?你伤了他的脸面,叫他怎么出这个门?!凤州卫氏就是这样的家风?”

又说沈藏锋,“谁都知道你宠爱妻子,可你该管的也该管管了!放任到了爬你头上来这像什么话!”

卫长嬴一听这话就知道沈藏珠肯定还不晓得沈舒光跟沈舒燮兄弟两个的事儿,其实黄氏也是进来后问了才晓得两人为什么而吵的——所以她强按怒气,道:“大姐姐连问都不问缘故,就一个劲儿的怪我!看来这沈家我是着实待不下去了!”

就转对沈藏锋道,“还是那句话,你把我儿子还给我,我这就走!”

听她提到儿子,沈藏珠与沈藏机齐齐一惊——前日沈藏锋只带亲卫半夜回到西凉,次日告诉众人他因为要赶着回来参加侄女出门的仪式以及与柳容见面,不及带上其他人,沈舒光和沈舒燮会由沈敛实跟沈敛昆回来时带上。

这话合情合理,加上当日又是沈舒景出门,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侄女,她又是远嫁,所嫁之人往后说不准还是自家对头,因此昨日沈家众人心情都颇为低落。沈舒光兄弟晚几日回来的消息,听两句就算了。

现在听出卫长嬴口风不对,沈藏珠顾不得赔罪,忙问:“光儿跟燮儿怎么了?”

“你的好三弟要拿燮儿去换沈舒明!”卫长嬴一句话让沈藏珠跟沈藏机都变了脸色,她冷冷的道,“光儿心疼弟弟,做了点手脚。最后那沈舒明还是好端端的回了来,结果你的好三弟还要罚光儿在迭翠关…一般是沈家嫡子,凭什么我儿子就要给沈舒明这样作践?!我心疼儿子打你的好三弟几下逼他去把光儿接回来,不应该吗?是你沈家的子弟,可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难不成这做儿子的性命我这做娘的半个字都没资格说了?他拿我亲生儿子去换沈舒明,有没有问过我这个做娘的!?”

说到这里,卫长嬴按捺不住后怕和心疼,放声大哭!

她这么一哭让沈藏珠跟沈藏机更加没法下台,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沈藏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低声让他们先退出内室,自己来哄妻子。[更、新、最、快、的、小、说、网]

只是哄来哄去最后还是被迫答应马上去接儿子回来。

不过他到底是阀主,之前又亲自罚了儿子,如今拗不过妻子反悔,也不能亲自过去接。所以最后沈藏机接了这差使,连午饭也顾不上吃,直接带人出城去了。

饶是如此,卫长嬴还是气愤难平,对于沈藏珠后来的赔罪冷冰冰的应了一声就打发她回自己院子,让沈藏珠又尴尬又气闷——不过眼下卫长嬴满心都是两个孩子,才懒得理会旁人想法。

…这些年来她自认对夫家上上下下都不差,尤其沈舒明,之前他带坏沈舒光,骗堂弟的月钱,这两年阴阳怪气的藐视叔婶…这些事情卫长嬴从来没跟他计较过。可现在这混帐东西变本加厉,都做了些什么!

卫长嬴心里怀恨,对沈藏珠自然也没了从前的耐心。

连沈藏珠都撞了个大钉子,明沛堂上下越发惶恐。生怕这眼节骨上惹了她发作——全部衷心祈祷两位小公子一定都要好好的回来才是。

要不然看卫长嬴这样子,这事情肯定没完!

一直到三日后,沈藏机与沈敛昆一起陪着小兄弟两个归来,让卫长嬴仔仔细细的从头摸到脚,甚至还带进内室,着人替他们脱了衣服亲眼看过没有伤痕,又再三盘问没被苛刻,卫长嬴那阴沉了几日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见这情形,已经睡了三日书房的沈藏锋讪讪的问自己是不是可以搬回内室了,结果话音未落,就被卫长嬴狠狠一眼剜去,顿时缩了缩脑袋,不敢提了。

倒是沈舒光虽然被父亲罚了,但却不记恨。见这情形就甜言蜜语的给父亲说起了好话。

卫长嬴对着儿子笑成一朵花,千依百顺,无不应允…等到了晚上,沈藏锋高高兴兴朝内室走,却被劈面而来的两三个隐囊砸得狼狈而逃,卫长嬴披着长发,叉着腰,泼妇一样跟在他身后一路拿拂尘抽一路骂:“把我儿子亏待成那样,你还想回来住?!你有脸回来住?!”

沈藏锋一边躲着拂尘一边委屈道:“你不是答应光儿…”

“我哄光儿高兴,不行吗?!”卫长嬴理直气壮的抽着他,“给我滚回书房里去!要不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慢说书房了,连柴房都休想!趁早给我滚出家门!”

…这样也还罢了,关键是次日沈藏锋无精打采的到正堂来与卫长嬴一起接受两个儿子的请安。结果才进门就被一张湿帕子“吧嗒”一下拍在脸上,他下意识的接住,无语的看向主位,就见收拾得神清气爽的卫长嬴冷冷的看着自己:“你那是什么脸色?昨儿个没给你饭吃,还是见到我是要了你的命?!赶紧收拾收拾精神点!要是叫光儿跟燮儿看出什么来问我,我打断你的腿!”

“…就是只能见到你不能陪着你才要了我的命啊!”沈藏锋无奈的叹息一声。

结果卫长嬴根本不理会他的情话,不耐烦的一拍案:“磨磨蹭蹭个什么!?还不快点去!耽搁了孩子们的功夫…”

“你就打断我的腿!”沈藏锋暗吐一口血,随手擦了把脸,揉了揉眉心,扮出精神抖擞的样子来,眼神苍凉的看妻子,“我可也是你亲夫啊!”

卫长嬴冷笑着道:“那又如何?凭你也配跟我儿子比?你是个什么东…光儿今儿这鸭黄夏裳真是清爽,是谁帮你挑的?燮儿没睡好?怎么还揉着眼睛?”

话说到一半,一眼望见两个儿子走过中庭的身影,卫长嬴迅速变脸,冷漠无情瞬息之间换成了由衷的慈爱可亲,笑得那叫一个爱意满满,不待两个儿子行下礼去就唤到身边,一左一右拉住了,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百般怜惜。

沈藏锋见母子三人唧唧喳喳说的热火朝天,就隔着一张几案,自己这边却冷冷清清的连杯茶水都没有,他看了眼下首的使女,伸指轻轻敲了敲案上。那使女会意,下意识的走了一步想去沏茶,却被怜菊干咳一声,赶忙站住,把目光移到别处装糊涂了。

“…”沈藏锋怒视怜菊,怜菊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卫长嬴,于是沈藏锋颓然坐倒:他这次是真把妻子惹火了!

不仅仅沈藏锋,过了两天后回来的沈敛实跟沈敛昆也被卫长嬴甩了脸色——一时间明沛堂上下都知道阀主做主拿四公子换大公子的事情,固然四公子用的是替身,也让阀主夫人震怒无比,竟然到了抛弃多年来精心伪装的贤良淑德,露出母老虎本性的地步来!

毕竟那天卫长嬴狂怒之下,掌掴丈夫的动静招了太多人到场,即使黄氏跟沈藏珠、沈藏机这三人不说,但总有趴门边看到的下人把风声传了出去。

而且接下来几日沈藏锋因为脸上的掌印不好意思出门,借口风寒躲了三天才露面,更加证实了此事。

这时候沈藏锋对于族中掌控已经不弱了,所以倒没有不长眼的族老跑过来跟他说什么如此悍妇趁早休回卫家去的话。但上上下下都被卫长嬴的凶悍泼辣,以及沈藏锋对她的容忍惊呆了…

要知道沈藏锋上阵能杀敌,卸甲能抓权,给众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心狠手毒深得“将兵者无情”五字真谛的。

当初他拿自己做诱饵一事可见其人对自己就狠,对自己能狠的人对别人那就更狠了——之前跟族老们勾心斗角时,杀起族人来跟杀鸡一样轻描淡写,把“六亲不认”四个字深深的刻在了族人的心里。

结果这么一位剽悍的主儿,居然被个妇人打了脸面都不敢吭一声不说,事后还乖乖的收回惩罚儿子的话,派嫡弟去迭翠关接人…

这卫夫人得凶到什么地步啊!

被连降三级还罚了几年俸禄、又挨了三十军棍,被抬回西凉城养伤的沈续,听到这番消息后,庆幸得一塌糊涂:“谢天谢地当初依了二公子之命,要不然,哪里用得着二公子想法子收拾我?卫夫人能直接把我活剐了!”

要是沈舒光对付他,哪怕是沈藏锋要罚他,大抵都是按规矩来议罪,好歹众多同僚还能给他求个情。

但这位连阀主都说打就打的卫夫人,恐怕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带人上门来剐人啊!

只看阀主挨了掌掴都不敢拿她怎么样就知道,他就是被剐了也是白剐!

这么可怕的阀主夫人…沈续冷汗淋漓的决定:往后跟定二公子了!二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二公子指东绝不看南西北一眼!

纵然阀主对二公子管得紧,调教严厉,要求苛刻;而且二公子年纪小,手里也没什么权力;阀主又还年轻,往后不定有更得宠的子嗣…来日方长…可二公子背后有阀主夫人啊!这么凶悍的女人,哪可能是三天两头出的?

早年沈续就听说过,这位阀主夫人在娘家时,因为是唯一的嫡孙女,被那个海内六阀都公认心狠手辣城府深沉的宋老夫人惯得跟什么似的。脾气那叫一个不好,下手那叫一个狠毒,还亲手砍死过不止一个戎人…可她进来以来,沈家上下都觉得这位夫人不像传闻里那么凶残嘛!

不但不像,而且温文尔雅行事得体,活脱脱一个教养有方的大家闺秀。

那时候众人还想着是卫家的政敌故意败坏她闺誉…现在看来…

分明就是以往二公子四公子都顺风顺水的,不需要阀主夫人出头护儿子,所以她才笑语嫣然的做个贤妻,安分守己待后院。

这不,她儿子一吃亏,她马上就露出原形了!

☆、第五十三章 都怪闻伢子!

更新时间:2014-04-20

虽然卫长嬴扬言要让沈藏锋在书房里住上一年半载,但在黄氏等人的劝说下,晾了他近十天,也就装作忘记的任他厚着脸皮抱着被褥回夫妇两个的内室了——因为赴中原抗戎的大军辎重已经准备好了头一批,前军不日就可出发。“”

至于中军和后军虽然会缓一缓,但也没多久了。

这次沈藏锋要亲自率领中军,按照黄氏的说法:“阀主此去中原,那就是群雄逐鹿,谁知道下次团聚是什么时候?夫人您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阀主都受着没还您一个字的重话。最紧要的是两位公子都完好无损,四公子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拿他换大公子的事儿…何必再僵持下去呢?”

又低声说她,“不是想要个小姐心疼您吗?您一直不让阀主回房,这娇滴滴的小姐打从哪儿来?”

一番话说的卫长嬴又尴尬又软了态度,夫妇两个遂重归于好。

也是到这里,明沛堂上下方松了口气!可算这两位不闹腾了…

接下来平平稳稳的过了半个月,沈藏锋终于要动身了,两人都知道这一别怕是相见迢迢,最后相处的一段日子里,不免格外缠绵。白日里夫妇两个都要处置事情,索性就并在一处,见缝插针的你侬我侬。

就在沈藏锋出发前两日——前军分出一支队伍,护送着一行人到了西凉。

“闻公子跟闻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听说柳容派人把闻知齐和闻余兰一起送回西凉,前军的将领沈敛实还特意打发人护送而不是拒绝,打发了小厮与使女,正玩着红袖添香的夫妇两个都吃了一惊!

前来禀告的副将恭敬道:“是因为闻公子与闻小姐中了毒,据说是北戎所产的忧来鹤,天下只有季神医能解,故而要送他们回西凉!”

算算日子,沈舒景应该已经跟莫彬蔚完婚了。

难道闻伢子送过一次人质,还想送第二次?不然闻知齐跟闻余兰既然回到父母身边,怎么会中什么忧来鹤?

沈藏锋放下笔,示意副将把经过仔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