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能撤入附近的山岭或密林内了。”卫新咏凝神片刻,无可奈何的道,“咱们这次几乎全是步卒,沈藏锋若怀有歹意,咱们是抵挡不了的。即使畅之还在,沈藏锋既留他一命,也是有把握让他插不上手!惟今之计,为了安全起见,还请大王率精卒退入附近山岭密林内隐匿,由我带着老弱士卒等待他。”

要是之前没拿沈藏锋家小威胁他,没准还能借着戎人谈一谈,赌一把。但连人家家眷都胁迫上了…虽然那次出面的霍照玉,但沈藏锋哪能猜不到肯定有闻伢子的手笔?

这次沈藏锋按理是绝对不会放过闻伢子的。

“万万不可!”闻伢子忙劝道,“先生身体本就欠佳,如何还能这样劳神?再者,孤这次亲征,遇沈藏锋而走避,已经颜面无光,再把先生丢下断后,岂有面目…”

卫新咏哂道:“大王且放心,沈藏锋是不会轻易杀我的。”

不过他这么说了闻伢子只会更不放心——确实,卫新咏这种著名谋士,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会尽量试着招揽他。尤其沈藏锋跟他还是亲戚。

但要是卫新咏真的被沈藏锋说动怎么办?当初卫新咏之所以放弃回卫家,愿意投靠他——闻伢子倒是希望是自己命中注定有皇帝的福分,所以在微末之时被这位卫先生慧眼识材的给拜为主公呢?可事实就是不是这样!

卫新咏因为身世的缘故,自幼心中就积满了愤懑,虎奴为了掩护他身死后,他胸中恨意欲狂——要不是这样,他早就郁郁而死了!

之所以不肯回瑞羽堂,宁可辅佐闻伢子,闻伢子本身让他觉得还是有值得辅佐之处只是一小部分,更大的缘故是,他知道代代出文臣的卫家是得不了这天下的。

这样哪怕跟着卫家往后出了头,他想给虎奴报仇,最多也就是拿几个替罪羊出气。万一要是苏家得了天下,他不被卫家交出去给苏鱼梁赔命就不错了…

这对于懂事以来,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为父、姐报仇上面的卫新咏来说,自然是无法忍受!

当然他也可以投靠沈藏锋,问题是,沈藏锋身边前后有年苼薬、上官十一等谋士,沈氏族中更不缺将帅之材。即使卫新咏去了,沈藏锋不会亏待他,但无论是他还是莫彬蔚,在沈藏锋面前想要争取到非他不可、独一无二的地位,都很难、很难…

因为哪怕当时沈家人丁凋敝得很厉害,但底蕴在那里,岂是一穷二白,起事几年了还只能在雍县乡下混一混的闻伢子所能比?

闻伢子跟前那班老兄弟,论智谋,论将才,那就更加不能跟卫新咏、莫彬蔚比了!

当然了,不投奔沈家,不回瑞羽堂,卫新咏也可以有其他选择,比如曲文啊之前的许宗文之类,这些地方他也不是不能去投奔。

不过,这些人的势力当时虽然跟沈家没得比,然也算举国闻名了。卫新咏还顶着个瑞羽堂本宗子弟的身份,这些出身庶族的人如何会信任他如何敢用他?不怀疑他是卫家派去的内奸才怪!

反而因缘巧合救过卫新咏两次、当时势力也单薄非常的闻伢子,他不会怀疑卫新咏是内奸——因为当时的他那点儿底子,白送估计卫家都看不上…

以闻伢子当时的势力,对于招揽卫新咏与莫彬蔚真心是奢望。所以卫新咏和莫彬蔚表示愿意帮他后,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够留住这两位的,就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与毫无保留的听从。

甚至不惜按下如郑三伢等亲戚、打一开始起事就跟着他的老人。

而卫新咏要的就是这种信任和听从,他实在是受够了被辖制了!

早先卫崎那一把老骨头,硬在凤州捱了多年,直到寿高而终。

这中间卫焕稍微松松手的话,卫新咏有得是手段能够要他的命!可他偏偏不得不按捺住自己,不得不等!为什么?因为他当时投靠在瑞羽堂之下,不能不受瑞羽堂的约束。

卫焕要留着卫崎钓他胃口,留着卫崎跟他谈条件,留着知本堂好支使他…就是这样留啊留,卫崎寿终正寝了!知本堂被戎人干掉了!

但他又能拿卫焕怎么样?卫焕给他赔个罪,许诺点他根本就不在乎的好处,这事就算过去了。他难道能杀了卫焕泄愤吗?

有了这番教训后,卫新咏如何肯再上当?

所以他拿卫崎这件事情为理由,拒绝了卫焕邀他返回瑞羽堂的要求,坚持留在盘州辅佐闻伢子。所求的不过是自由…

这种自由,无根无据,全靠卫新咏出谋划策、莫彬蔚百战百捷才渐渐壮大己身的闻伢子,才能够给予他。甚至在他的私心与私仇上,愿意帮助他、顺着他。

海内六阀,没有一个能够给予他。

因为数百年底蕴下来,枝繁叶茂的阀阅中,本身的利益错综复杂。哪怕卫新咏也算他们中的一员,但即使卫新咏成为卫氏阀主,他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向另一个门楣相齐的阀阅报自己的私仇。

所为的,还仅仅只是一个小厮!

庞大的家族,久远的底蕴,仔细论起来几乎遍布举国的姻亲…这种种,既是助力也是负担。从前卫新咏更看重这层好处,所以他千方百计的与卫焕勾结出卖知本堂;但最终他承受了负担,却悲哀的发现所换回来的好处,根本就是于事无补。

这世上从来没有白白得来的好处。

卫新咏选择闻伢子是他仔细考虑后,认为最好的选择。而不是说他对闻伢子多么喜欢与偏爱,不问青红皂白都要帮他。

问题是,现在的局势不比从前。

沈家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苏家如今蛰伏青州,只图自报,声势也大不如前。

在这种情况下,沈藏锋未必不会向卫新咏开出更高的价码来。

闻伢子舍得牺牲亲生骨肉,沈藏锋为什么不舍得牺牲外家?

要是把卫新咏留下来敷衍沈藏锋,他要死了,失去一个至今对闻伢子而言都是最得力的谋士这代价已经很痛心了。万一他被沈藏锋招揽了去,闻伢子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他那点底子卫新咏什么不清楚?

要知道莫彬蔚现在就在沈藏锋手里呢!

闻伢子嘴上不敢说,心里却盘算着莫不是莫彬蔚私下里给卫新咏送了什么消息,这一文一武两个人已经开始打算投奔沈藏锋了?

既然起了这个头,再深想下去更是叫他心惊——先前沈藏锋明明就被迫强压着部下撤入瀚海戈壁…之后其妻卫王后卫长嬴摆出玉石俱焚之势,霍照玉跟闻伢子不能不让步,派人去追他回来。

可这么一追,也就差了几天功夫,就没了这些残军的踪影!

其他人也还罢了,莫彬蔚,闻伢子是知道卫新咏曾派人去救的,当时是打算令随沈藏锋出征之人里的暗线,偷偷把身负重伤的莫彬蔚送出来。然后秘密送回盘州休养…结果卫新咏派出去接应的人只能尴尬的留在了戈壁外,倒是后来闻伢子挥师北上时,干了两次探马…

“沈藏锋率领残军失踪实在叫人猜疑,他手里还有十万骑兵,这么多人,哪怕有大雪掩盖痕迹,又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偏偏现在我军到了东胡,他马上就出现?卫先生素来足智多谋…”闻伢子不知不觉之间,只觉中衣湿透。

可看着近在咫尺的卫新咏,他怎么都不敢把这样的怀疑表露出来!

他太清楚这个文弱书生的心计了,卫新咏对于权谋的兴趣不是很大,他身体也渐渐不好了,更没心情去向往帝都那张御座。他想的就是报仇——这一点,不是只有闻伢子才能给他做到!

“现在孤要怎么办?”闻伢子心烦意乱,“不能让卫先生知道我的怀疑,更不能让他留下!但万一他已经与沈藏锋合谋要出卖孤…孤带着他躲进山间林中,难道就行了吗?这次出兵,也是卫先生一手策划…难道说,他早就跟沈藏锋…这是里应外合要阴孤一把?”

☆、第九十六章 竭尽

闻伢子猜忌防备着卫新咏与莫彬蔚时,东胡偏南的一处小城里。

身着淡青长衫的沈藏锋,与同样为了表示对那死于厉疫的近四十万士卒哀悼,穿了素色袍服的刘希寻,带着刘希寻的嫡长子刘铿,三人一起刚刚探望完莫彬蔚。

告辞出门后,刘希寻亲手替刘铿整了整衣襟,温言道:“为父要与你沈姨父说话,你且去寻先生。”

刘铿沉稳的行了个礼,向两人告退过了,才跟着下人转身而去。

“铿儿也有八岁了吧?”沈藏锋被沉稳而懂事的刘铿引起了对自己长子的想念,看着这个表甥走远了,才收回视线,对刘希寻道,“我记得是跟我家燮儿同年?可惜那两个小子跟着他们母亲远在宛州,不然孩子们在一起倒是热闹。”

刘希寻目光也恍惚了下,道:“孩子们多了确实才热闹,铿儿性.子过于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突围时…把他吓着了!”

沈藏锋同时想起自己那个性情大变的长子,心中一痛!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就朝另一面的静室走去:“去屋子里说话罢。”

进了屋,下人沏上茶水,见两人摆手,俱识趣的躬身退出。

“为何还要留着那莫彬蔚的性命?”人一走,刘希寻立刻敛了方才谈论儿女的温和之态,目露精光,咄咄逼人的问,“我刘家如今是不怎么能成了,要不是这次得你之助,茗春堡一丢,剩余的族人都无生路!现下仅存的那点兵力,根本撑不了太久!但你沈家…”

“十五万精卒皆死于厉疫,累世攒下来的五万重甲士卒几乎一个不存,走时忌惮厉疫,甚至连重甲都不及收回。”沈藏锋神色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刘希寻心神震动,“这些士卒都是我西凉子弟,很多甚至是我沈氏族人…你知道西凉何等苦寒,人口也远不如中原稠密。刘家伤筋动骨,我西凉又何尝还有什么卷土再来的机会?”

刘希寻目瞪口呆!

之前刘家已经危在旦夕,忽然接到消息说沈藏锋携军来救,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跟戎人拼杀,到此刻才有功夫来促膝相谈。他本以为沈藏锋既然有余力也愿意救援刘家,那当然是有能够用到刘家的地方。

是以鏖战期间几次抽空表态愿意臣服…结果看到沈藏锋居然至今都没干掉莫彬蔚,莫彬蔚也不像是投靠了他,才觉得惊奇。

可这么一问,方晓得沈家竟然也没了再战之力!

“除了西凉外,不是还有云州跟…”

沈藏锋目光之中划过一丝哀痛,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那些地方取了不几年,根基尚浅。而且早先西凉军悍勇又久经战阵,根本没必要再从旁处取兵,那两州之地原本的兵卒,为防他们作乱,倒是被我下令全部遣散了…如今猝然去征兵,哪里有功夫训练?你我都非纸上谈兵之辈,当知道精兵非一日一夜之功。而闻伢子等人气候已成…东胡有北戎之患,我西凉一样有秋狄之祸。”

“即使秋狄早年元气大伤,但如今西凉折损更厉害…你以为他们会放过这个恢复元气的机会?若非两地遥远,想来我已经接到狄人蠢蠢欲动的军报了!”

养兵之资,何其巨大。

沈家数百年积累,也是不住挖着朝廷墙角,才攒下西凉军这家私的。在桓宗之前,本朝的西凉军,其实一直都是大魏朝廷养,沈家等于是把大魏呕心沥血养下的边军哄到自己门下来而已。

所以早年西凉军已足够的情况下,沈藏锋当然不会贸然从云州等地再征兵,那样意味着流水一样的花费,即使沈家家大业大也挡不住这种败家法。

正常情况下的损耗,只用西凉人补充就够了。沈家的根基在西凉,当然认为西凉人可靠。但谁能想到会碰见这种前所未有的厉疫呢?

士卒接连不断的死去,名动天下的医士却至今都寻不到医治之法…

除了极少数凭借本身体质以及天晓得打哪里来的好命扛过去的人——完全是凤毛麟角,所有染疫之人都会在最短一两个时辰、最长六天之内死去!

如今沈藏锋带出来的西凉步卒已经荡然无存,连他们的装备都没办法收回…这样的损失,即使集齐三州之力也无法在短时间里弥补过来的——要知道这是沈家攒了几百年的底蕴!

从前大赫末年,群雄逐鹿时,沈家可没怎么掺合,就是因为考虑到当时把握不是很大,与其凑热闹赌虚无飘渺的运气,还不如继续窝着给子孙晚辈攒底牌。

但这一份前人心血,终究败在了天命之下。

“…那你选择闻伢子了?”刘希寻只觉得胸中说不出来的郁闷,他揉了把衣襟,道,“这也太…太便宜他了吧?那闻伢子出身卑微,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要咱们去对他卑躬屈膝?啧!”

沈藏锋显然早就思索过这个问题了,他平静的问:“那你想选择谁?南方那四位?许宗文那些亲戚?许宗文死后,他的残部就已经不成样子了,如今还在不过是苟延残喘。要不是有我牵制着,闻伢子早就把他们彻底吞并!南方…要跟他们联络,得绕过闻伢子的地盘不说,你确定他们是闻伢子的对手?莫忘记南方那四位,加起来当然闻伢子比不上,可他们能齐心?”

刘希寻阴沉着脸,道:“但我对闻伢子信不过!你别忘记,当初他是怎么样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亲生儿子女儿送到西凉城去的?据说他得势之后所纳之妾毒杀了曾数次为他挡箭的亲生次子,还使幼子与独女深受其害,他居然还让那侍妾生子后再赐死…更将那庶子交与发妻抚养!以迫使发妻全心全意保那庶子之命——这等不念骨肉情份、不思结发之情的凉薄之徒,跟着他以后还能有好?”

他冷笑着道,“你别看他能成气候,卫新咏跟莫彬蔚都立了大功!往后这两个人会落什么样的下场都不好说。否则闻伢子成气候后,为什么瑞羽堂越发的韬光养晦,根本没有借着卫新咏得闻伢子的信任,跟这位雍王多多亲近的意思?难道是考虑到你这孙女婿的心情?卫老阀主与宋老夫人都是高瞻远瞩之人,必是看出闻伢子的心性,一旦他登基为帝,早先的功臣,功劳越大怕是死得越快,这才不去沾这个事!横竖凭着卫氏的名望,不跟卫新咏过从太密,谁登基了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总归文臣比武将更能让那些九五至尊放心的!”

“卫新咏对权谋原本就没有什么野心,他肯辅佐闻伢子,一是当年正和卫老阀主赌气,二是不欲受人辖制。”沈藏锋却淡然道,“闻伢子的为人,你以为他会比咱们了解的少?他岂会不留手?”

刘希寻皱眉道:“闻伢子那嫡幼子去瑞羽堂求学,莫不是卫新咏的意思?”

“早先我本不打算收留他们兄妹在西凉长住的,我既然不需要人质,何必去管别人家的闲事?”沈藏锋淡淡的道,“尤其闻伢子不把亲生骨肉当回事,谁知道他会不会拿这一子一女玩弄什么花样?不过卫新咏中间给我送了封密信,说那姓范的侍妾所下之毒忧来鹤,是他设法从你家弄给那侍妾的。我这才同意留那对兄妹在西凉,以避闻家后院的种种算计!”

刘希寻怔了一怔,不禁失笑:“我还以为闻伢子一无所有时,卫新咏甘心辅佐他,还说服那莫彬蔚替他效力,会对他有多忠心呢…原来,他也不能笃定闻伢子最终能得天下?居然还要留这样的后手?”

卫新咏向沈藏锋自曝其短,看似送了个把柄给沈藏锋,其实这种一脚踏两船对他来说危险并不大。

他送那信给沈藏锋无非就是留个后路,一旦闻伢子不行了,那卫新咏自然有暗手干掉他向沈藏锋投诚——他连人家宠妾都唆使上了,那宠妾被赐死都没暴露他,可见手段!

要是闻伢子得了天下呢,卫新咏也不怕。一来沈藏锋跟闻伢子本是竞争对手,卫新咏在闻伢子那边地位极高,几乎是仅次于闻伢子之人,卫新咏大可以声称沈藏锋手里的信是伪造的,为的是栽赃与离间…闻伢子按说是更相信卫新咏的,毕竟卫新咏辅佐他时,他算个什么?

二来沈藏锋也不见得会这么干。沈藏锋因为卫长嬴的关系,跟卫新咏算是亲戚。当真闻伢子上了台,沈藏锋既然跟闻伢子争夺过天下,免不了要被打压。到时候他肯定还得指望卫新咏给沈家说话。那就更不可能拆卫新咏的台了。

所以卫新咏明面上一心一意辅佐闻伢子,私下里…刘希寻就嘲讽的道:“也不知道他给多少人送了这种信?南方那四位没准都有一份吧?”

“那倒不一定。”沈藏锋淡然道,“南方那四位,彼此矛盾重重,地势上又互相牵制。我想卫新咏不见得看得上他们。”

“这就是说他只赌你跟闻伢子了?”刘希寻沉默了片刻,一叹,“虽然咱们两家从前旧怨重重,但说句心里话,我宁可在金座上受三跪九叩的人是你。那闻伢子…什么东西!”

☆、第九十七章 放弃的真相

更新时间:2014-05-12

“这卫新咏忒是歹毒,他唆使闻伢子的宠妾毒死元配嫡子,无非是为了挑唆闻伢子夫妻、父子,好有机可趁。”刘希寻骂骂咧咧了半天,但局势如此,他也不能不认了——难道投降北戎去?

他对闻伢子只是看不上和不甘心,对北戎那是仇深似海。

所以此刻满心郁愤,也只能喊下人温了酒来,一边借酒浇愁一边道,“闻伢子那次子年岁既长,又是最早随闻伢子在身边的,据说颇受倚重,不好控制。借那范姓侍妾之手将之铲除,这样元配嫡子就剩了一个打小养在糟糠之妻身边的小的。多好哄?”

他愤然,“不过他利用那侍妾也就罢了,却为了跟你搭上关系,偏偏用忧来鹤!这不是坑我们刘家么?谁不知道这忧来鹤是戎地所产,中原罕见,也就我们刘家人容易弄到!”

沈藏锋皱着眉头,咳嗽了几声,转过头去拿帕子擦拭了下嘴角,才回头道:“当时我那义妹又不在西凉,闻伢子完全可以将子女送往帝都求医!只不过…”

“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刘希寻摇头道,“端木八小姐是什么身份?论医术她是不如季去病,但论身份,十个季去病加起来也不如她!闻伢子就算是现在,想请她诊治子女,也未必能有门路!怎么不是季去病更好请呢?再者,卫新咏跟卫表姐是亲戚,跟端木家可没什么交情!所以那两个小的想活命,肯定是去西凉!”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心情好了点,问,“那闻知齐…是叫这个名字吧?果然好哄吗?”

“我没怎么跟他照过面,你表姐说他是个温厚的人。”沈藏锋沉吟道,“性情是老实的。但也不过是现在,往后怎么样那可就难说了。”

刘希寻嘿然道:“就怕他在你家和卫家都养过,往后闻伢子不见得会相信他。那仇氏出身寒微,手段可不怎么样,不见得能效仿汉时吕氏保自己亲生骨肉的那一份啊!”

“那可不一定。”沈藏锋咳嗽一阵,复淡淡的道,“范姓侍妾之所以能够得手,是卫新咏插了手。再说寻常乡野妇人,被侍妾毒害亲子后,还能按捺得住不向丈夫讨个公道?更不要说替侍妾抚养庶子了!但你可听说过那仇氏为这事闹腾?”

刘希寻怔了一怔,道:“她也知道闻伢子今非昔比,哪里是关起门来撒泼就能够叫闻伢子就范的?而且真惹恼了闻伢子,以此人之凉薄,索性不管嫡出子女的死活了,那样仇氏如之奈何?”

“这种惨事发生之后,得知消息的刹那还能顾得了那许多?”沈藏锋摇头道,“不瞒你说,当初以为燮儿没了,要不知道光儿还在,我怕是会不顾大军长途跋涉且无攻城器具,即刻挥师攻打帝都…我尚且如此,你认为那仇氏居然能按捺得住不闹,是手段不成或者城府不深?这样的年月,乡野中人存活可比咱们士族难得多,有道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可小觑了他们的心计——闻伢子不也出身乡野?他要没点儿样子,卫新咏当初可也不会看中他!”

沈藏锋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色有淡淡的尴尬,只是刘希寻没有发现——当初卫长嬴以为他拿沈舒燮去换沈舒明时,简直恨不得把他吃了!后来知道沈舒燮好好儿的,为了他场面上不得不惩罚沈舒光一番,都大发雷霆把他打得几天不好意思出门…

须知道当时他可是就差指天发誓两人的儿子全部完好无损了,这要真把儿子里的一个弄出了事,卫长嬴不念夫妻之情给他几刀他都不惊讶…

那仇氏可是差点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死绝了啊!尤其她之前两个儿子都为了救闻伢子而死,这种情况下闻伢子还那么偏心,能忍耐到这地步的女人,要么是懦弱得全然没了骨气,要么就是城府深沉无比。

但卫新咏可是被仇氏救过的!

也不想想那种年月,自己家都没口吃的了,又是带着年幼子女到亲戚家借住的单身妇人,居然敢做主救下一个陌生年轻男子,不管是心善还是看中卫新咏衣着气度不凡,足见不是那等怕事的人。

所以这仇氏岂一定是个无用的?她现在养着仇人之子,安静沉默,给人印象是可有可无,不过是占了发妻的便宜才做了雍王后。但当年吕氏得势之前,不也曾以皇后之尊向大臣下跪,泣谢大臣对于她儿子储君之位的维护?

而吕氏得权之后,戚姬母子下场如何?

沈藏锋心里转着念头,却见刘希寻放下酒盏,抹了把嘴,心灰意冷的道:“卫新咏坑我刘家这一把,要照你说的,那仇氏不好惹。那往后我刘家日子岂不是更加不好过了?总而言之,忧来鹤一出,我刘家是很难脱了关系的。”

“但当时你们刘家谋害了闻伢子那三个元配子女有什么好处?当时你们刘家顾东胡都来不及。最多也就是哪个族人不慎把这种药.流出去了而已,回头随便找个人顶罪不就是了?你不是堪堪斗倒了刘伯照?”沈藏锋淡然一笑,道,“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其实眼下倒有个机会。”

刘希寻忙问:“怎么?”

“你续弦后不是有了一女?那闻知齐可还没婚配,不过快到年纪了。”沈藏锋淡淡的道,“当然,闻家底子太薄,纵然他得了天下,这么做也很折刘家面子。”

刘希寻皱眉道:“面子…兴许旁人在意,但我可不是那假清高的人。数百年名门,谁家还没几件不上台面的事情?何况,刘家如今这样子,我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刘家在,那就有面子。便是这两代受人嘲讽,保住了家业,过两代出了出色的子女,不怕美名盖不过恶名!”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问,“我记得你膝下固然无女,但有好几个侄女义女吧?怎么不许给闻知齐?别是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来坑我女儿?”

这话是说笑了,沈藏锋也不在意,笑着道:“我那义女其实没有正式拜在我名下,只是拜了你表姐做义母。这女孩子有主意得很,已经自…咳咳…自己择人定亲了。侄女…咳、咳咳…几个侄女,大侄女嫁了莫彬蔚,二侄女三侄女都没了,四侄女是我们家这几代以来最出色的一个,才貌俱全,但她性情过于倔强,是个宁死不折的,这…咳…这样的女孩子,许个复杂点的望族我都不放心,更何况是闻家?五侄女听说是个爽利活泼的孩子,好好调教下兴许能成吧,但你想五侄女是我四弟,也是我二叔一脉唯一的骨血了。我怎么忍心叫她去那勾心斗角处?”

刘希寻提醒道:“你上次不是说敛昆也有女儿了?还是嫡长女。”

“六侄女才多大?闻知齐如今是闻伢子实际上的嫡长子,他成亲会晚吗?我看你那女儿其实已经年纪算小了,更何况我那六侄女还在襁褓里?”沈藏锋笑了一阵,道,“好吧,真正的缘故还是因为我大侄女已经嫁给了莫彬蔚。你说我再嫁给侄女给闻知齐,这扶持幼主之意何其明显,往后闻伢子岂能安稳?这不是给沈家招灾么?”

刘希寻寻思了一阵,就问:“闻伢子那个女儿…”显然要能有其他选择的话,他是不想把女儿嫁进闻家的。

“你如今膝下可就铿儿一个男嗣,那闻小姑娘虽然给你表姐印象很好,到底出身所限…许给铿儿太埋没铿儿了吧?”沈藏锋皱眉道。

“我怎么可能叫铿儿娶闻伢子的女儿?”刘希寻皱眉道,“我是寻思着麾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沈藏锋一哂,想了想又道:“好像听说那闻小姑娘崇敬读书人…”

“那不是以后会想方设法嫁进你岳家?”刘希寻哑然失笑,道,“或者是宋家?”

“不说这些了。”沈藏锋喝了口茶水,道,“这些都是后面的。如今且说不日见到闻伢子后,头一件要议的。”

刘希寻悻悻的道:“还能怎么样?你不是说了投奔他了?”

“那也是后面再说到的,如今才一个照面,我们就说投奔他,他对我们底细又不清楚,你以为他会相信吗?”沈藏锋反问。

刘希寻闻言,倒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他如今不知道我们的折损,不如趁照面的光景杀了他,将他部属收拢过来…”

“这事,你做得成吗?”沈藏锋思索了片刻,咳嗽着问。

“我当然不成。”刘希寻叹了口气,“刘家这几年连败,我堪堪才干掉了我那族伯,勉强掌握了刘家…我在这天下根本没什么名气,就算有,估计也是不好的——谁叫东胡军这两年被戎人打得节节败退呢?三大边军中,估计东胡军如今评价最差了!”

他看向沈藏锋,“但你呢?你之前之败,无非是因为厉疫凶猛。你沈藏锋的名声可是天下无人不知——你会镇不住场面?”

沈藏锋也不多话,从袖中抽出之前擦拭嘴角的帕子,放在桌上。

叠得整齐的淡青色丝帕上,数点嫣红触目惊心!

刘希寻倒抽一口冷气,惊骇的望着他:“你…?!”

“不是疫病,你不要担心。”沈藏锋倒是神情自若,淡淡的道,“早先帝都沦陷那次,回西凉搬兵,动了真怒,那时候身边没什么人敢劝,就伤了点元气了。后来到了京畿,却因晚了一步,导致满门…当时连着呕了好几日的血,随行大夫劝我休养,可那时候无人主持大局怎么行?在那里就落下了病根。怕家里人担心,一直叫大夫隐瞒着…这次厉疫,既是操劳过度也是耗神过度…要不是季神医在,这次我也没法及时给你解围!”

刘希寻脸色青白不定,道:“难怪你…我就说你纵然失了那十五万精卒及甲胄,又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放弃且选择闻伢子…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静养着倒不难看膝下二子长大成人,往后也还能有含饴弄孙的寿数。再操劳一番,十有八.九是撑不过去了。”沈藏锋自嘲的笑了笑,道,“我要是孤身一人,兴许还会想着博一把,就算死在登基次日,好歹也是一代天子。但,沈家…你表姐、我那两个儿子…我要出了事,这些不说全完了,你也知道下场。这个赌我怎么敢打?要知道我的病情是季神医亲自诊断的。”

刘希寻怅然片刻,才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横竖咱们两家都没指望,总归是要继续侍奉新朝君主的。你身体这副样子,自然是谁势力大就选择谁,快些让这天下平定下来,你好安心休养…那我们见了闻伢子要怎么办?”

“自然是商议如何伐戎。”沈藏锋连想都没想,道,“我沈氏上下,大魏多少士族衣冠,还有这次的厉疫之虐…这样的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刘希寻吃惊道:“但你的身体——”

“无妨的,不再图谋天下,只是伐戎一战,我还撑得住。”沈藏锋咳嗽几声,淡淡的道,终将眼中一丝落寞掩住了。

☆、第九十八章 见面

“什么?刘希寻陪着沈藏锋一起来了?”闻伢子嘶了一声,头疼的皱起眉,喃喃道,“难怪之前寻不着他们的踪迹,原来是刘家出了手…畅之呢?还…还在么?”

柳容轻声道:“已经先一步送入营中了,他伤势确实不轻,军中大夫说,若非出手的人是季神医,怕是已经没了。如今服了季神医的药,一直昏睡着,已无性命之忧。末将刚才看了一下,伤口边缘已开始收痂…”

闻伢子眯起眼:“你可注意到他们随行还有多少兵马?”

“应有数万,但多是疲惫之师。”柳容想了想,道,“末将以为,沈家经厉疫后,已元气大伤。而刘家则在东胡手里吃了大亏。所以他们令季神医为莫将军诊治,又先送回咱们军中以示没有恶意…想是,他们打算归附大王了。”

他建议,“大王一会见到他们,可以请卫先生代为试探,怕是有个台阶,这两位应该就会…”

“咱们的骑兵呢?”闻伢子思索了片刻,却嘿然道,“之前交与莫畅之带出去的那些儿郎…连畅之都受了重伤!沈藏锋这个主将,总该给孤一个交代吧?”

柳容一怔,提醒道:“即使西凉军元气大伤,但沈藏锋手中还有数万骑兵。而且西凉沈氏代代守土,底蕴不可小觑…”

“沈家的底蕴,十有八.九砸到那批重甲士卒身上去了。”闻伢子冷笑,“那些重甲咱们不是远远看到丢在燕州城下了吗?如今沈藏锋还有什么?他不归附本王,难道还想东山再起?既然如此,自要将他傲气打掉些,好叫他知道这为人臣下的本份!”

柳容心下一跳,他本是闻伢子的亲戚又是邻居,跟闻家是非常亲厚、几乎可以说是闻伢子看着长大的。在起事之初,闻伢子待他犹如嫡亲之子,但自从卫新咏与莫彬蔚加入后,这份关系就渐渐的远了。

相比起来其实他已经算是得闻伢子厚待,如郑三伢那些人,此刻一来因为总是依仗跟闻伢子的关系,对闻伢子不够尊敬;二来他们能力有限,早已被冷落一旁。而柳容至少还被闻伢子带在身边,仍旧受其信任。

但现在听闻伢子这话,怎么都觉得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很显然,闻伢子起先还不敢肯定这天下会落到自己手里。但觑出连一度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沈藏锋,还有刘希寻都有投效之意,他的心,大了。

柳容跟他渊源极深,但闻伢子现在要的不是邻舍之情叔侄之情,要的,是臣下对君上的尊敬。他要的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柳容凛然,躬身道:“大王说的是。”他决定,以后如果还会被留在闻伢子身边,那一定要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

小心无大错!

只是闻伢子打定主意要给沈藏锋一个下马威,却根本没能实行。

因为他跟沈藏锋照了面,还没来得及怒问莫彬蔚为什么会受重伤以及自己那些骑兵的命运,沈藏锋跟刘希寻已经开口提到了军情——十万火急的军情!

戎人不甘心把已经占领的魏土吐出来,已经纠结重兵再次攻来——兵锋距离闻伢子的驻营已经仅仅只有两日行程!

更可怕的是,这时候虽然因为北方的缘故,路上还有积雪,但天气一天暖似一天,要是戎人再来场厉疫…现在沈藏锋手里全是骑兵,刘希寻为了跟上沈藏锋的行军也只带了骑兵,闻伢子可是带的步卒啊!

沈藏锋的前车之辙…

得知这个消息后,闻伢子脸色瞬间煞白!

这时候他哪还顾得上扬眉吐气不扬眉吐气,立刻收起跋扈之色,讨好的把两人请上座,又请来卫新咏,一起商议如何应对…这时候闻伢子心里简直是求天拜地的希望沈藏锋跟刘希寻千万不要提议撤退。

他们两个本身是武将出身,率领的又是骑兵,这一退,隔着两日路程,戎人未必追得上。但闻伢子的步卒,想不给他们殿后都难!就算没有厉疫,在骑兵跟前也是遭了殃了!

好在沈藏锋跟刘希寻一致认为不能再退——开春了,若再退让到中原去,厉疫横行之下,以农耕为主,寻常人家羊都没几只更不要说养得起马的大魏黎庶,岂不是一年不到就能死绝?!

所以绝对不能退!

既然不能退,那只能打了。

闻伢子自己对于军略不怎么懂,不过他有一个好处:算得上知人善任。以前底子薄小打小闹那会,手底下没什么人才,他只能赶鸭子上架。自从有了卫新咏与莫彬蔚这一文一武后,他就放了手,逢着战事,向来是卫新咏主持大局,莫彬蔚冲锋在前。

这两年势力膨胀,谋士武将也多了,但闻伢子深知自己出身寒微,也没有过人天赋,所以一直都不会胡乱折腾。此刻为了让沈、刘两人尽力,就主动提出请沈藏锋出面统帅,策划如何迎敌…

沈藏锋自然摇头,闻伢子只道他是故意为难,为的是不忿西凉军元气大伤失去逐鹿天下的资格,心中暗骂,面上则强颜欢笑,百般劝说。

还是知道沈藏锋如今已不能太过劳神劳力的刘希寻听得不耐烦,念着往后得投奔闻伢子麾下,放缓语气道:“雍王不知,曜野前些日子疲惫太过,季神医叮嘱,是不好太操心了。这统帅之人,还是雍王这边想想办法吧。”

闻伢子先是一呆然后狂喜,他赶紧把喜色压下去,咳嗽几声掩饰:“只是畅之伤重,孤麾下其余诸将,岂能指挥定王与刘将军呢?”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以退为进,想让沈藏锋和刘希寻主动答应任凭指挥——到那时候,呵呵呵呵…闻伢子怎么想都觉得这两位快点死了好,连带着西凉沈跟东胡刘都可以除名了不是么?

就在闻伢子飘飘然觉得自己简直如有天助之际,却听沈藏锋毫不客气的道:“雍王所言极是,而且如今是在东胡,还是东胡的老将军经验丰富。这一点,孤也是有所不及的。”就对刘希寻道,“烈勇伯…令叔祖老当益壮,平生与戎人大小战事不计其数,而且老将军熟知东胡一草一木,更熟知戎人,岂不是堪为统帅?”

…去你.妈.的!闻伢子如意算盘落了空,心中怒骂,面上却不得不笑呵呵的赞同:“定王推荐之人,孤虽然孤陋寡闻,但想来一定是极合适的。”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卫新咏,“卫先生以为如何?”

“烈勇伯是老威远侯之堂弟,确实颇为勇烈。在东胡军中威望极高,也是驱戎老将了。”哪知卫新咏沉吟了片刻,却也点了头,“大王说的是,定王推荐之人,自然无错。”

闻伢子回天无力,这事就这么定了。他强打精神安排沈、刘两人去养精蓄锐,少不得抓了卫新咏质问他为什么要赞同沈藏锋提议的人选,之前派到沈藏锋麾下的莫彬蔚重伤,其所统骑兵十不存一…这个教训可就在眼前啊!

他一边斟酌着措辞一边怀疑着卫新咏的居心。

而卫新咏淡淡的道:“难道大王真的以为沈藏锋与刘希寻能够容忍咱们麾下那些人居于他们头上?即使他们口头答应,真正到了战场上,咱们那些人如何辖制得了他们?万一因此造成军令不一,溃败下来…咱们可都是步卒!”

“嘶…!”闻伢子脸上变色,赶紧朝他拱了拱手,“若非先生提醒…”

“而且沈藏锋有句话说的没错,对付戎人,还是东胡刘氏最在行。”卫新咏吐了口气,“终究他们跟戎人打得最多!之前连败,不代表咱们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刘家还有这样的用场,闻伢子不禁懊悔之前没忍住一时之气,故意说自己没听说过烈勇伯的名声。此刻为了亡羊补牢,就提议:“明日设宴款待众将,一来让两边将领熟悉下,二来孤也跟他们认识一番…先生看可以吗?”

卫新咏淡笑着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行伍中人脾气暴烈,大王要是过去,得放宽了心才成。”

闻伢子倒不以为意了,他出身跟沈藏锋这种人差得远,早年没起事那会,在胥吏跟前做低伏小的次数还少吗?豁出脸皮什么的,只要叫他知道他如今还端不起架子,那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当下保证道:“先生请放心,孤又不是什么精贵人,早年在乡里什么粗野人粗野话没见过听过?烈勇伯等人终究是士族…便是有几句不中听的话,孤又何必同他们计较?”

卫新咏笑了一下,道:“到时候我陪大王一起去…季神医说,畅之明日能醒,之前是怕他路上不适给他用了药,醒了应该就能起身了,让他也跟着去吧。”

他这么郑重其事,闻伢子心里先是一阵发憷:“难道烈勇伯他们对孤满怀敌意?难道会故意针对孤吗?”但转念又想明白了,“卫先生这是要给孤撑场子?唉,如今麾下虽然人多了,但论名头,在这班名门子弟跟前确实不够看…”

☆、第九十九章 好人还是坏人

更新时间:2014-0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