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们怎么敢?”宋氏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说道。虐杀山民,恶意挑起部族械斗,最后更是直接射杀人家宣抚使的继承人,齐令源父子这是妥妥的要逼民造反的节奏啊。

“齐家盘踞西南几十年,他们有什么不敢做的?”顾则安淡淡的说了句。在西南,齐家就是土皇帝,齐令先还好些,他身上有黔国公的爵位,妻子又是皇后的侄女,不敢做得太过。

可齐令源就不同了,他是大长公主好容易才生出来的儿子,自幼娇生惯养,又因着十几年前的祸事而丢了爵位,心理不免有些偏狭,在京城还能收敛些,可到了西南后就忍不住放纵起来。而齐勤之上有公主祖母宠溺,前头又有父亲做‘榜样’,性情比齐令源还要张狂,普通的山民也就罢了,他竟然还对上了宣抚使的嫡长子。

永宁宣抚使名义上是朝廷任命的官员,但事实上,宣抚使一般都是当地的土司、部族首领担任。宣抚使的长子,也就是永宁土司的儿子,相当于一地部族的王子。

可齐勤之竟然一箭将人家射杀了,还没什么诚意的丢出一个‘手误’的借口,永宁土司若是还能忍下去,那才真是‘圣人’呢——永宁的少主人齐家人都敢杀,那么明天,齐勤之再来一个‘手误’,将永宁土司也干掉,又该如何?

西南民风彪悍,那些土司们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心爱的儿子被人弄死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得不到保障,永宁土司思来想去,耳边又有前朝梁王派来的使臣煽动。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奶奶的,劳资反了!

“那圣人?”天下承平已久,百姓富足安定,圣人正是心满意得的时候。今年又是圣人五十圣寿,前朝后宫都憋着一股子劲儿要给圣人过一个盛大的万寿节。

而齐家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圣人岂有不生气的道理?!

顾则安看了看乖乖坐在墙根椅子上的顾伽罗。叹了口气。道:“圣人接到西南的战报后,顿时便发了怒,当场命人将黔国公父子押到宫里。另外还传下旨意,命锦衣卫前赴西南,将齐令源父子押解进京。”

好一个‘押’字,圣人这是直接定了齐家的罪啊。

顾伽罗蹙眉。虽然惹祸的是齐勤之,但齐家没有分家。东府落罪,西府也逃不过!而圣人的举动也证实了这一点。

思索良久,顾伽罗才缓缓道:“齐家在西南待得太久了,回来也好!”齐家的先祖齐子孺是高祖爷的义子。高祖爷打下江山后,犒赏功臣,齐子孺战功彪炳。高祖直接封他为平西侯,命他们齐家世代镇守西南。

几十年过去了。齐家将整个西南大营打造得铁桶一般,西南军更是被人戏称‘齐家军’。这可不是个什么好称谓,至少在圣人心中,‘齐家军’三个字代表着他对西南军务的失控,让他很是不爽。

圣人不是没想着将西南的军权夺回来,他曾经利用齐家东西两府的内斗,趁机往大营里掺沙子。但齐令源也好、齐令先也罢,别看他们两家之间斗得你死我活,但很能分得清主次,于西南大营的事务上更是慎之又慎,绝不给任何人染指的机会。

因为他们明白,齐家之所以显赫,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手里有兵权,一旦丢了西南大营,那齐家跟普通的勋贵也什么区别了,而他们再争来抢去还有什么意思?

是以,西南大营名义上归属朝廷兵部,而事实上,却唯齐家两位当家人的马首是瞻。

圣人暗自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这次齐家人惹下弥天大祸,圣人若是不趁机行动,拿回西南大营,那他也就不是个合格的君王了。

顾则安满意的点头,扭头笑着对宋氏道:“伽罗进益了。”过去的‘顾伽罗’对朝政并不怎么关心,一心只想着做生意、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的东西,顾则安很不喜,却想到早亡的冯氏,不禁对这个长女多有怜惜,也就任她去了。

其实,身为世家女,必须有起码的政治观察力,否则如何能相夫教子,做一个合格的主母?

无才便是德,不过是一些没见识的酸腐文人的论断。而对于真正的世家望族而言,对女儿的教养丝毫都不含糊。

见到女儿‘迷途知返’,顾则安很是欣喜,脸上的凝重也一扫而光。

宋氏也跟着颔首,“没错,自打香儿回来后,她变得愈发聪慧、懂事了!”心里却道:那是自然,她宋氏教养出来的女儿,岂是那等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能比拟的?

顾伽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能想到这些,一来是本能的知觉,二来也是全托在后世的种种学习。

关于大齐王朝的正史野史也就罢了,顾伽罗还喜欢在各种历史、军事论坛里溜达,见多了历史达人、军事狂人的各种分析,她就是再没有天分,也能熏染一些常识。

而似齐家这样的情况,历史上有太过类似的例子,顾伽罗稍稍一想便能猜到。

一家三口说笑了几句,气氛也缓和了许多。但一想到齐家出事,顾则安还是有些担心,“伽罗,齐家酿出这般大祸,圣人势必严惩。夺爵毁券,抄家流放,都有可能,你、你——”

齐家注定要衰败了,作为一个父亲,顾则安自是舍不得宝贝女儿回齐家受苦。左右顾伽罗和齐谨之没有圆房,夫妻两个更没有什么感情,如果趁机和离,顾伽罗也能脱离齐家这个苦海,另嫁良人。

可作为赵国公府的世子爷,顾则安却不能这么做,为了顾家百年的名声,他还要力劝女儿回齐家——顾家行事光明磊落,顾家人更是坦坦荡荡。做不来那等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卑鄙事。

顾则安左右为难,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跟女儿说。

宋氏也皱起了眉头,不禁暗暗后悔,半个月前齐谨之透出和离意思的时候,她就该劝着顾伽罗应下。那时齐家还没有出事,就算顾伽罗和离,旁人顶多说两句闲话。却不会质疑赵国公府的人品。

可现在…难道真要看着顾伽罗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去齐家这条注定沉没的大船受苦?!

顾伽罗双手叠放在身前。凝眉仔细的想着,后世历史上,对于黔国公的记载并不多。只是说齐家几近波折,但最终还是成为大齐王朝的一等勋贵望族,而齐谨之更是被世人尊为‘战神’!

寻常后人看到那段历史,定会觉得黔国公和齐家风光无限。能给战神当老婆应该是极幸福的事儿。

但顾伽罗不是寻常后人,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大齐人。她明白,史书上的短短百字的记载,并不能真切、详实的讲述一个家族、一个人的所有,史书绝不会详细的记录这个家族为了得到那个荣誉而付出了怎样的血泪。

齐家注定会辉煌。可在这过程中,定然有无数的辛劳和苦难。这个艰辛的过程,落在史书上可能就几个字。但对于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说,却是漫长的几年甚至十几年。

顾伽罗不确定。自己真的要为了那最后的荣耀,而去齐家生生熬过几年、十几年乃至半辈子?!

顾则安见顾伽罗犹豫不定,叹了口气,道:“正好明伯也在京里,要不寻他来问一问?”顾伽罗还有个强势的外家,但凡是关乎顾伽罗的事,顾则安和宋氏不敢忽视冯家人的意见!

顾伽罗眼睛一亮,是呀,她怎么把大表哥给忘了,表兄可是大齐朝难得一见的绝顶天才啊。

事关自己的终身,顾伽罗没有耽搁,回房便给冯明伯写了信。

冯明伯还没有正式上学,每日里都忙着整理冯家的宅院、产业,拜访故旧亲朋,结交新朋友,重新为冯家编织人脉网络。当然,他也不忘收集各种信息。

西南大乱,齐家被问责,冯伯明第一时间便知道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齐家出事了,表妹该怎么办?

冯明伯正想去顾家呢,顾伽罗的信就到了。冯明伯立刻让送信的回去报信,说他下午就去拜访姑丈和宋夫人。

下午,宋氏的正院上房里,顾则安和宋氏坐在主位上,冯明伯和顾伽罗则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在座的也不是外人,顾则安没说什么废话,直奔主题:“明伯,齐家的事你都知道了?”

冯明伯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浅笑,不过他的眼中多了几分郑重,“早上看了邸报!”

顾则安叹了口气,道:“论理,我们顾家和齐家是姻亲,齐家出了事,我们理当出手,就是伽罗也该尽快赶回去。可、可之前——”因着顾伽罗的事儿,两家虽然没有闹掰,但关系却生分了不少,很难想正常的姻亲那般走动。

冯明伯知道顾则安话里的意思,他直接看向顾伽罗,“香儿,你怎么想?”

说吧,又郑重的加了一句,“不管是你想留住顾家,还是想去齐家,表兄都会帮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顾伽罗闻言,心里好不熨帖,她感激的笑了笑,然后看向顾则安和宋氏,“父亲,母亲,表兄,我是齐家的大奶奶,齐家出了事,我理当回去!”

冯明伯皱了皱眉,再次问道:“你真想回去?”

顾伽罗用力点头,“嗯,我必须回去。表哥回京这些日子了,应该也听到了坊间的流言,我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我不想再加上一条无情无义、薄情寡恩。”

冯明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良久,才道:“好。不过,你真的想回去,但不能现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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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九公主报恩记

“…我去跟父亲回禀一下。”

送走了冯明伯,顾则安也没有再在屋子里停留。顾伽罗决定回齐家,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而是整个家族的大事——齐家出了这样的祸事,顾家作为姻亲必须尽快做出最恰当的应对策略。

宋氏知道事关重大,没有说什么,只默默送顾则安出了房门。

赵国公顾崇与妻子赵氏一共育有三子一女,长女顾则媛,双生子顾则安和顾则成,还有一个幼子顾则允。

此刻,在顾崇的外书房里,三个儿子悉数在列,坐在靠墙的一溜椅子上,静静的听着顾崇说话。

顾崇坐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双手搭在扶手上,缓缓道:“刚刚宫里传来消息,齐令先欲戴罪立功,请圣人准许他回西南平乱。圣人没有应允,只是命人调集大军,准备粮草和器械。”

顾则安抓住了父亲话里的重点,他摸了摸下巴,道:“圣人也没有拒绝黔国公的请战,是也不是?”

没拒绝,可也没有训斥,显然圣人对于齐令先还是比较看重,并不排斥齐令先亲赴西南‘戴罪立功’。且齐令先熟悉西南军务,又是西南大营的半个当家人,由他出面平乱,将会事半功倍。

只是,圣人还是忌惮齐家的势力,想趁机将西南的军务收回来,应该不会轻易应允。

顾崇点点头,“没错,圣人或许还在斟酌。今天大朝会后,圣人将我们几个领兵的老东西留了下来…”

齐家手里有兵,世代镇守西南。

除了齐家,还有三家国公府也有兵权。分别是镇守辽东的赵国公府、收复西北的英国公府以及肃清海防的卫国公府。

四大国公府都是世袭罔替的开国勋贵,家家都军功赫赫,握有兵权,且四家的家主或是子侄都镇守在大齐四方边陲,西南、西北、辽东、东海四个大营加起来的兵力占大齐全国兵力的三分之一。

圣人对这四家是既看重又忌惮,登基后更是无时无刻不想削弱四家的势力,逐渐将四大营的兵权收归到自己手上。

然而四大国公忠心为国、奉公守法。偶有小错。却还没有达到让圣人清算的地步。当今是个要脸面的人,且大齐朝稳定了不过十来年,他也不想轻易引起动乱。

是以。圣人心里再怎么不待见四大国公府,他还要忍着。

如今齐家率先惹出了祸事,圣人终于下定决心朝齐家下手,其他三家不免有些惴惴。

“父亲。您的意思是,圣人想从咱们这三家中抽调一人去平定西南叛乱?”顾则安听完父亲的话。不禁诧异的问道。

顾崇没有说是或者不是,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这不是胡、呃,开玩笑嘛,”顾则成是个武将。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一个不留神,险些说出对圣人不敬的话。

还好他的神经还没有粗到家。硬是拗了回来,但脸上还是带着不忿:“齐、顾、萧、杨四家各有各的特长。我们顾家擅长在酷寒的极北地方训兵作战,齐家擅长在西南瘴气毒虫的湿热地方练兵,英国公杨家的骑兵闻名天下,卫国公的东海大营皆是水性极好的水兵。若是让杨家的骑兵去西南山地作战,他、他们跑得开马吗?还有——”

这不是拿军国大事当儿戏嘛?!

顾则成语气很是不善,就差直接骂皇帝‘乱弹琴’了!

“老二,慎言!”顾崇沉下脸来,虽然是在家里,但也不能口无遮拦啊,圣人重建了高祖时的锦鳞卫,锦鳞卫的密探无孔不入,他们几大国公府更是圣人监控的重点,家里的下人中,说不准就藏着锦鳞卫呢。

顾则成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但眼中满是不服气。

顾则安道:“父亲,圣人莫不是想趁机打乱四大营的部署?来个相互调防?”

高祖末年时,年迈的高祖就曾经弄过这么一回,他将大齐治下的各大卫所全都来个大调防,从北到南、从西向东,足足闹了好几年,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把各大卫所折腾得够呛,弄得民怨沸腾、卫军疲惫,环伺四周的劲敌们趁机发难,北边的鞑靼更是险些打到了顺天府,几乎酿成大祸。

也正是有了这个教训,当今才不敢轻易朝四大国公府下手,唯恐再重演高祖时的祸事。

顾崇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说什么,但答案不言而喻。

顾则安皱了皱眉,“父亲,如此说来,圣人应该不会严惩齐家吧?伽罗回去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吧。”至少不会牵连顾家。

顾崇还没说话,顾则成却面露不喜,“大哥,齐家出了这样的事,旁人躲还来不及,你怎么还主动往上凑?我可听说了,圣人刚下旨命锦鳞卫去西南抓人,齐家东府大奶奶和三奶奶的娘家便派人将女儿接了回去,且听那两家的意思,竟是想要女儿和离呢。正好伽罗在家里,而齐家不是也不想要伽罗这个儿媳妇嘛,索性直接来个了断,省得连累无辜。”

顾则成不喜欢顾伽罗这个侄女儿,提起她来也没什么好话。

顾则安听了,脸色微沉,伽罗是他的宝贝女儿,是赵国公世子的掌珠,怎么落在顾则成嘴里,就变成了累及家族的祸害?

“二弟,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顾家向来行事磊落,岂能学那等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亲家有难,理应帮扶,岂可落井下石?”

顾则安沉声道:“齐家出事,极有可能夺爵抄家,伽罗又岂会不知此时回齐家会吃苦?可她还是决定回去,她为何明知受苦还要回去?那还不是为了顾家的名声?”

“得了吧,大哥,伽罗是个什么性子,咱们都清楚。她不给家里抹黑就不错了,还维护名声?哼~”顾则成不屑的说道。

“二弟,你——”顾则安猛地站起来,正欲跟顾则成好好说道一番。

顾崇看不下去了,冷声喝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外头还没有闹起来呢。你们两兄弟倒先吵起来了。伽罗为了家里。决定回去,这很好,不管过去她做了什么。单冲她能主动回去这一点,就表明她是个好孩子。阿成,伽罗是你嫡亲的侄女,我不奢求你对她像亲生女儿一样。但也须得有做长辈的样子。”

“还有你,老大。我还在跟前呢,你就吹胡子瞪眼的,怎的,你还想动手打你弟弟不成?”

顾崇不偏不倚。两个儿子各打五十大板。

最后道:“伽罗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吧。大郎,抽个时间。你亲自把伽罗送回齐家。”

顾则安说的没错,顾家是磊落人家。决不能做落人口实的事。再者,就算齐家真的被抄家夺爵又如何?当年他们顾家不也是沦落到充军的地步,但还不是缓了过来?

顾崇相信,齐子孺的后人都不是怂蛋,今日跌落低谷,明日也能重返朝堂!

“公主,咱们这是去哪儿啊?”身着男装的小宫女春桃怯怯的问道。

同样一身男装的九公主忙叱道:“都说了叫我少爷,怎么还叫公主?”

春桃赶忙改口,“是,是,少爷,咱们去哪儿呀。您的病刚刚好,娘娘交代下来,让您好生静养呢。”

结果九公主的神智刚恢复,便偷偷换了男装,拿着上次皇后赏的令牌出了宫,身边只带了春桃、春杏两个宫女,望着熙熙融融的行人,春桃的心都要蹦到嗓子眼儿了,唯恐九公主被不长眼的贱民冲撞了。

九公主不耐烦的摆摆手,“放心吧,一切有我,母亲那儿不会怪罪的。”终于不用装傻了,九公主欣喜不已,满脑子的计划想要实施。

可一想到姚希若竟成了她的恩人,她就满心的别扭。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必须报,有仇也绝不放过。虽然前世的时候,她已经报了仇,将姚希若弄得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可自己也没落得好啊,大好年华被关在了铁槛庵,好好的人险些被逼疯,最后更是和姚希若同归于尽。

九公主对姚希若的恨已经沁入了骨头里,重活一世,她绝不会放过姚希若这个佛口蛇心的贱人。可偏偏是姚希若‘治好’了九公主的痴病,不管是为了堵人口舌,还是为了偿还因果,九公主在报仇前,必须将‘恩情’给还了。

早在姚希若决定给她治病那天起,九公主就开始考虑如何‘报恩’。思来想去,足足想了近两个月,总算让她想出了一个极好的法子。

今儿个出宫,九公主就是为了做准备。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姚希若和齐勉之早就勾搭到了一起,如今齐家出了大祸,齐令先、齐勤之父子业已被锦鳞卫押解回京,全都关进了诏狱待审。大长公主闻讯后,又急又怒,当场中了风,后经姚希若抢救,恢复了大半,但手脚麻痹无法动弹,只能卧床静养。

齐勉之作为东府唯一能支撑门面的少爷,忙着四处寻找门路。

而姚希若因为治好了九公主,又给太后献了一些美容养颜的调理秘方,深得后宫贵人的宠信,太后甚至赐给她一个玉佩,许她自由进出宫城。

齐勉之想找门路救父兄,最好的法子就是去宫里求情,偏大长公主不能动弹,那么他最佳的救助对象便是姚希若。

…嘿嘿,九公主要做的就是,抓姚希若和齐勉之一个现行,只要确定他们有私情,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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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坑你没商量

“姐姐,你真要回去呀?”

顾瑶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两只小脚儿悬在半空随意的晃着,眼睛却追着忙碌的顾伽罗,有些不舍的说道。

“嗯,圣人已经下了旨,齐家的案子终于有了定论,我也该回去了。”顾伽罗打开黄花梨百宝嵌番人进宝图顶竖柜,从里面抱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嵌花果纹四层漆盒,她见漆盒放在炕桌上,逐一拉开看了看,每一层都放着不少东西:钥匙、契纸以及一本本的账册。

这是顾伽罗的所有家当,她明天就要回齐家了,嫁妆什么的也都重新盘点清楚,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全都带回去。

顾瑶嘟着嘴,略带不忍的说道:“可、可是齐家已经被圣人褫夺了爵位,国公府的宅邸也被收回了,除了祭田和几个女眷的嫁妆,齐家所有的产业都被抄没,如今一家人更是委委屈屈的呆在清河县主的宅院里…”

两个月前,圣人抽调三万卫军组成平西大军,任命英国公世子杨继宗为主帅,黔国公齐令先为副帅,火速赶往西南平定叛乱。

昨日,西南传来战报,平西大军以招抚为主、剿灭为辅,耗时半个月,终于将西南的局面稳定下来。

‘齐勉之杀人案’也有了最终的判决:大长公主教子无方,削去大长公主的封号,封地和公主府悉数被朝廷收回;黔国公虽戴罪立功,但功过不相抵,被夺爵毁劵,家产抄没;齐家两府男丁的官职全部被罢免。

齐家在西南经营近百年的势力被圣人连根拔起,整个齐家也元气大伤。

不过。圣人到底没有将齐家赶尽杀绝,齐家的祭田保住了,齐家女眷们的嫁妆也都留了下来。圣人也没有彻底断了齐家的仕途,只要有人推荐,只要有合适的官职,齐家人仍可以补位。

只是,就目前而言。以齐家的现状。齐家男丁近几年内很难再进入仕途。

一夜之间,齐家从天堂跌落地狱,齐家的几个姻亲也纷纷站出来跟齐家划清界限。

最先提出和离的便是齐勤之的妻子、齐家东府的大奶奶赵氏。赵氏是广平侯府赵家的女儿。嫁给齐勤之近十年,膝下只有一女。

按理说,似广平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是不该如此见识浅薄、落井下石的。赵氏之所以和离,倒也不是因为齐家的落败。而是因为齐勤之的薄情寡义。

今番齐勤之惹出大祸,锦鳞卫奉命奔赴西南详查,结果查出了他的许多事。虐杀山民、欺压百姓等不法事就不必说了,最让赵氏不能容忍的是。齐勤之竟然在西南养了个贵妾,那贵妾给齐勤之生了两子一女,最大的儿子已经九岁了。

也就是说。在赵氏嫁给齐勤之后没多久,齐勤之一到西南便纳了这个贵妾。

而且据西南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齐勤之非常宠爱那贵妾,在西南的齐府,下人们都尊称那贵妾为‘大奶奶’。

赵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齐家东府就一个大爷,哪儿来的两个大奶奶?她堂堂侯府千金,居然沦落到和一个商户女‘并称’的地步?

赵氏恨齐勤之不顾夫妻情分,更恨齐家人欺人太甚。齐勤之纳了贵妾,同住一府的齐令源会不知道?对齐勤之宠爱有加的大长公主会不清楚?

可八九年了,赵氏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这绝不是她赵氏无能,而是齐家人上下串联,只瞒着她一人罢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哪,赵氏一怒之下,女儿都顾不上了,要求跟齐勤之和离。

紧跟赵氏的,便是三奶奶罗氏。罗氏是个商户女,罗家千方百计的攀上齐家,为得就是寻找靠山。结果齐家败了,罗氏嫁进来也不足两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罗家人一商量,得,还是和离吧。

趁着罗氏年轻,又在齐家学了许多规矩,只要陪送大把的嫁妆,或许还能再嫁个好人家呢。

齐家东府一下子少了两个少奶奶,只把病情略有好转的大长公主又气了个倒仰。而更让大长公主觉得丢脸的是,东府出了两个眼皮子浅的‘贱妇’,西府却没有一个女眷想脱离齐家。

更有甚者,顾伽罗这个原已被接回娘家的西府大奶奶,竟然没有趁机和离,反而高调的宣布重回齐家。

没错,顾伽罗虽然早就决定回齐家,但却一直没有行动。因为千年狐狸冯表兄说了,“既然决定要回去,那么就必须在最恰当的时候回去。”

冯表兄所谓的‘最恰当的时候’,就是在圣人宣布对齐家的判决后。

圣人的旨意前脚到达齐家,冯表兄后脚便命人在坊间制造舆论,说顾氏深明大义,不嫌夫家落败,情愿带着所有嫁妆重回齐家侍奉长辈公婆和夫君。

经过冯表兄的一番运作,不到一天的时间,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顾氏的‘义举’。这下子,再也没人提及顾伽罗曾经的风流艳事,相反的,只要一提到齐门顾氏,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竖着大拇指赞一句‘贤良淑德’,堪称贤妇的典范。

可不是‘贤妇’吗,贫贱不移,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是顾家的人,也不是很理解顾伽罗的决定。顾琳不止一次的在背后嘲笑顾伽罗傻,为了个名声,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

顾瑶也不理解,她倒不是觉得姐姐回齐家会受苦,齐家败了,可清河县主还在,顾伽罗手上还有丰厚的嫁妆,就算是‘受苦’也苦不到哪里,只是没了国公府的尊贵罢了。

顾瑶只是为姐姐感到不值,“姐姐,你说齐谨之回京多久了,除了那次来咱们家接你回去外,竟是多一次都不肯来。还有齐家的其他人。一个都不曾来探望过你…姐姐,齐家人根本就不看重你,你又何必跟他们讲情义。”

顾瑶年纪小,她的世界很单纯,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你若对不起我,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顾伽罗笑了笑。将漆盒放好。道:“话不能这么说,过去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顾瑶还是嘟着嘴,显然并没有被顾伽罗的话说服。

顾伽罗伸手掐了掐她鼓鼓的脸颊。“好了,姐姐知道你舍不得我,放心吧,我只是回夫家。又不是离开京城,齐家离家里也不远。只要有时间。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在家里住了几个月,顾伽罗最大的收获不是学习了许多管家的经验,而是与家人日益增进的感情。有了这些日子的相处,仿佛过去四年的隔阂渐渐消失了。

亲人的支持。让顾伽罗底气大增,对于重回齐家这件事,也不再担心和排斥。甚至她还隐隐有些期待,或许在齐家。她会有全新的生活。

顾伽罗期待回齐家的日子,但却有人拒绝再跟齐家沾上关系。

还是云来茶楼的包间里,姚希若态度疏离的坐在了齐勉之对面,淡淡的说道:“我来了,我的东西呢?可以还给我了吧?”

命运大神真是会开玩笑,既然给她重生的机会,为什么不早几个月?偏偏在她刚刚跟齐勉之有了接触后重生,这、这不是故意给她找麻烦嘛。

两个月不见,齐勉之消瘦憔悴了许多,俊美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沧桑,原本风流倜傥的桃花眼里平添了几分阴郁,“几日不见,阿若竟变得如此冷漠,怎么,你忘了当日咱们——”

姚希若唯恐齐勉之说出什么不堪的话,赶忙打断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下午还要进宫去给九公主复诊,齐少爷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齐勉之的眸光闪烁了下,这两个月他尝遍了人情冷暖,见惯了世态炎凉,看到姚希若翻脸不认旧情,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这样也好,你姚希若无情,就别怪我齐勉之无义了,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包厢的房门,齐勉之道:“阿若,你能这样,我很开心。你我两情相悦,原本说好待你出了孝,我就求母亲遣官媒去顾家提亲,谁料想家里出了事…现在终于尘埃落定,我们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阿若,你放心,你对我有情有义,我定不会辜负你。我们齐家虽然败了,但祖母还在,家里的根基还在,你嫁入齐家,我绝不会让你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