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琳大怒:“外头是谁?这般没有规矩?”

绿萼赶忙走出去,不多时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精明妇人走了进来。

顾琳看清来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谷有才家的,你怎么来了?”

谷有才是顾琳的陪房,现在帮她打理东大街的一处铺面。

来的这妇人是谷有才的娘子,在外院当差,平日里轻易不进来。

这倒也没什么,最让人惊讶的是,谷有才家的满眼惊慌,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顾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噗通’一声,谷有才家的跪在地上,哭喊道:“二奶奶,不好了,方才有人拿着香料铺子的房契来收铺面,还、还说二奶奶已经将那铺子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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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后续

顾琳愣了半晌,才将那番话消化完,瞬间瞪大了眼睛,手颤巍巍的指向谷有才家的:“你、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什么叫‘拿着房契收铺面’?

她什么时候把东大街的香料铺子卖出去了?

顾琳不如顾伽罗金贵,可到底是国公爷的嫡亲孙女,赵国公府的正经大小姐,婆家亦是伯爵府第,出嫁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

而在顾琳的嫁妆中,光京城的铺面就有四处,其中最值钱的便位于东大街,足足五间、上下两层的临街旺铺。

顾琳的舅家正好又在西北任上做官,与西域的胡商关系非常,所以顾琳便将东大街的铺面用来卖香料。

香料铺子的位置绝佳,货源好,再加上掌柜谷有才也是个能干的人,一年下来,能有四五千两银子的进项呢。

顾琳嫁到寿春伯府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因为顾伽罗一事受了婆婆、大嫂的冷言冷语外,其它时候,都是非常风光的。

顾琳能这般受婆家重视,一来是因为她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出身,二来也是因为她嫁妆丰厚。

寿春伯府是京中的三流勋贵,早已出现颓势,上下主子都不懂得经营,却养成了骄奢的性子,近几年来,府里早已是入不敷出。

当初顾崇便有些看不上徐家,他更想让大孙女嫁入清贵人家,或是有干才的年轻武将,但谷氏不同意。

谷氏要强了一辈子,当初为了压长嫂(也就是早逝的冯氏)一头,抢一个嫡长孙(or嫡长孙女)的名头,硬是冒着风险催产。赶在顾伽罗落地前一个半月产下顾琳,顺利让女儿成为了顾家的大小姐。

去年年初顾伽罗跟黔国公府订了亲,谷氏急得不行,发誓要给女儿也说一个不逊于齐家的婆家。

奈何形势比人强,谷氏带着女儿四处出席各种宴会,她相中的人家看不上顾琳,而上门来求亲的谷氏又瞧不上;好容易看中了门第。对象却又不出挑;孩子好的。婆婆又有些严厉…

前后忙活了两个多月,顾伽罗都出嫁了,谷氏还没有定下来。

矮子里面拔将军。谷氏最后终于定下了寿春伯府的嫡出二公子。老牌勋贵,家风不错,婆母不是刻薄的人,关键是徐二公子的个人素质很不错。

好。就是他了!

顾则安听了谷氏的分析,亲自去相看了徐善仁。觉得这小子确实不赖,也就同意了妻子的建议。

顾崇虽有不满,但孙女的婚事,到底是父母说了算。幸而徐家虽没什么出挑的人才,却也安分守己。

几十年来,京中风起云涌。寿春伯府一直都平安无事,孙女嫁入这样的人家。或许不会有什么大造化,但定然出不了乱子。

再加上,顾则安不是承嗣的嫡长子,顾崇对他的要求也就没有那么高。只要他们一家子能平安顺遂就足够了。

顾琳却有些愤然,总觉得自己的婚事不如顾伽罗的体面。

谷氏耐心的跟女儿分析,什么徐家门第不高,她嫁过去婆家人都会高看一眼;什么徐善仁为人憨厚老实,徐家男丁鲜少有纳妾的,她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顾琳被说服了,高高兴兴的嫁入了徐家。

也正如谷氏预料的那般,顾琳在徐家颇有体面,就是她大嫂、寿春伯世子少夫人云氏对她也敬让三分。

婆母贺氏对她是各种关照,过门还不到三个月,就让她跟大嫂一起管家理事。

丈夫徐善仁亦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夫婿,每每顾琳大小姐脾气发作的时候,都会耐心的包容,甚至还会伏低做小的哄她开心。

顾琳愈发觉得还是亲娘疼她啊,给她选的婆家、夫婿竟是无一不好!

白天和大嫂一起管家,享受着掌握权柄的威风,以及管事妈妈、奴婢们敬畏、谄媚的目光,晚上则有夫君的柔情蜜意,顾琳幸福得周遭都是粉红泡泡。

新婚是如此的美好,顾琳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徐家的亏空时,都没有任何怨言。

直到顾伽罗闹出丑闻,贺氏和云氏对她开始不满,乃至言语挤兑。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琳这才回过味儿来:什么婆母器重特意许她管家啊。管家是假,想让她拿钱填养活徐家才是真呢。

幸好徐善仁是个厚道的,对顾琳始终如一,让她对这段婚姻才没有彻底失望。

借着顾伽罗的事儿,顾琳称病辞了管家的差事,捂紧了嫁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待顾伽罗惹出的风波平息后,贺夫人提出让她分担家务的时候,顾琳不再热衷,实在推脱不过,她也只是跟在云氏后面打个下手,银钱方面半点不粘手。

随后,顾琳还是看在丈夫的面子上,偶尔拿出点银子来贴补家用,但再也不会像过去那般‘大方’了!

贺夫人和云氏暗自不满,可也不敢表露出来。没办法啊,谁让顾琳是徐家最有钱的人哪。

顾琳也清楚这些,所以对自己的嫁妆愈发上心。

这会子却有人告诉她:亲,你最值钱的摇钱树没了,据说还是被你亲自给卖掉的哦!

对上顾琳赤红的双目,谷有才家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点头:“是、是的,就在方才,有人拿着房契——”

话还没说完,顾琳已经跳了起来,“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把铺子卖出去了?”她又不傻,怎么会自绝财路?

“假的,一定是假的,”顾琳气得火冒三丈,尖声骂道:“好个胆大妄为的歹人,欺诈都欺到我顾家人头上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到我的铺子去捣乱。”

她这就回国公府找爹娘,拿爹爹的帖子去顺天府。

谷有才家的壮着胆子,低声回了一句:“二奶奶。我男人看过那房契了,是、是真的。”

顾琳猛地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谷有才家的,“真的?”

怎么可能?

难道是谷有才起了歪心?

顾琳没有气昏了头,脑子飞快的转着,满眼的狐疑。

谷有才家的警觉,赶忙辩解道:“没错。那房契确实是真的。我男人找顺天府的书吏确认过了,说是一个月前,由您身边的顾妈妈亲自出面。将香料铺子的房契转卖了出去…”

顾妈妈是顾琳的奶娘,是她第一心腹之人,掌管着她的私房。

“胡说,顾妈妈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顾琳第一个反应就是驳斥。没错,顾妈妈确实有机会拿到铺子的房契。但顾琳对她非常信任,顾妈妈根本不会、也没有理由背叛她!

谷有才家的苦着脸,“奴婢也不信哪,可问题是。那书吏说了,来办手续的人是个四十来岁、净白富态、右唇角有颗黑痣的妇人。”

而这些体貌特征跟顾妈妈完全相符。

一直没做声的绿萼眼中闪过一抹惊异,轻声提醒了一句。“二奶奶,一个月前咱们去了京郊的庄子。顾妈妈一直伺候您左右,根本就没有回京啊。”

直到半个月前,云氏要给顾琼说亲,顾琳才回来。

“对啊,”顾琳也想起了,连声道:“假的,那个顾妈妈定然是假的。好哇,还真有不怕死的呢,竟然用这种手段来算计我。我这就回国公府,求祖父给我做主。”

绿萼却拦住了顾琳,“二奶奶,那个顾妈妈是假的,可、可房契定然是真的。而且,能设下如此圈套的人,必定是非常了解您,而且还能把手伸到您房间里。”

顾琳一怔,慌忙命人取来放契纸的匣子,打开一数,发现果然少了那张东大街香料铺子的房契。

“是谁?到底是谁这般算计我?”顾琳心里一阵慌乱,能接触到这个匣子的人,都是她信得过的人,根本不可能背叛她。

还有,就算有人背叛,可匣子的钥匙一直都由顾琳亲自保管,除了她,连徐善仁都不可能打开匣子、拿走里面的东西。

可那张房契,竟然不翼而飞了,顾琳只觉得背脊一凉,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文昌胡同。

齐家东府搬到了新宅,新宅‘恰巧’位于西府东边,所以依然被人称作‘东府’。

外人为了区分齐家两府,称东府为‘东齐’,西府则为‘西齐’。

东府的宅院亦是个七进七出的大院子,大长公主住在了中轴线的主院,院落的名字沿用国公府的旧称,即‘春晖堂’。

齐令源和宁氏住在春晖堂东侧。

齐勉之和姚希若则住在了西侧的一栋小院里,齐勉之为了讨妻子欢心,特意将小院命名为‘衡兰院’。因为姚希若的‘若’字,便取自‘衡兰芷若’。

前几日的赏花宴上,姚希若被妙真大师当众戳穿了假身份,让她在众贵妇面前丢了个大丑。

姚希若羞恼不已,回家后就‘病’了,一个人躲在衡兰院里‘静养’。

“好个妙真,我敬你是个高人,你却这般待我…”

姚希若绝不是个好性儿的人,虽然不敢明着对上妙真大师,但架不住她‘神器’啊,她的玄医医术不光能救人,还能杀人。

这两日她一直研究‘玄医医书’中的毒蛊篇,颇有些收获,姚希若咬着下唇,心中已经有了报复妙真的办法。

恰在这时,姚希若的贴身丫鬟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凑到姚希若近前,悄声耳语了几句。

“什么?他、他进京了?还想见见我?”姚希若大惊失色,看那封信的眼神充满嫌弃和隐隐的畏惧…

第084章 后续的后续

“…表少爷说他现在住在云来客栈——”丫鬟低低的说着。

她叫碧痕,是姚希若的大丫鬟,从小伺候。

姚希若的许多事,顾则媛都未必知道,碧痕却都清楚,是以她非常明白此时小姐的感受。

“谁管他住在哪里?他就是躺大街上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姚希若险些失控,尖声喊了出来。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深深吸了口气,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张她刻意忘却的面孔,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该死的,这个混蛋怎么跑到京里来了?他不是被她设计去了西洋,据说早已死在了海上了啊。

怎么——

她重回这个世界快一年了,那个人对她而言早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出现。

姚希若咬紧下唇,“他还说了什么?”

碧痕垂着头,小声道:“表少爷还说,他、他这几年在外面颇受了些苦头,每每回想起来便、便格外‘惦记’小姐您。”

说到‘惦记’两个字的时候,碧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因为她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人吐出这个词儿的时候,是怎样的咬牙切齿。

单看他那愤恨的模样,碧痕毫不怀疑,如果当时小姐在场的话,那人定会一把扑上来将小姐活活掐死!

想到那人野兽般冷厉的双眸,碧痕欲言又止:“小姐,我、我看表少爷似是变了许多,身上竟、竟有股子煞气!”

就好像赵国公府那些刚刚从辽东‘历练’回来的兵士,从骨子里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煞气?

莫非那人在外面经历了生死大劫,手上曾经沾染过性命?

姚希若没有亲自做过生意。更没有出过海,但她却听了不少商队下西洋的故事。

据说,海上贸易,一本万利,却风险很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船覆人亡。就算是能顺利返航,人在海上也会吃许多在陆地上想象不到的苦头。

所以。大家都知道下西洋能赚取暴利。可真正跟着船队去的商人并不多。

姚希若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千方百计的哄骗那人出海。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买通了商船上的船工…

双手忍不住收紧。寸许的指甲刺入柔嫩的掌心,姚希若终于冷静下来:“他住在云来客栈?哪个房间?身边带了几个人?”

听到自家小姐镇定的声音,碧痕稍稍松了口气,飞快的抬眼看了她一眼。道:“表少爷没说。不过奴婢悄悄跟过去打听了一下,发现他住在了天字三号房。据客栈掌柜的说。表少爷主仆共三个人。”

表少爷是找到文昌胡同来送信的,碧痕接到角门婆子的传话,惊得险些魂飞魄散。

好容易平复了心情,便亲自去了角门。亲眼确定了那人的身份,然后又悄悄的跟了出去,直至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她才回来报信。

“干得好,”姚希若满意的点点头。碧痕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丫鬟,既明白她的脾性,还伶俐能干。

碧痕心里得意,脸上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声道:“能给小姐分忧是奴婢分内的事,当不得小姐称赞。”

说罢又换上担忧的神色,“小姐,表少爷来者不善,他、他若是跑到姑爷跟前胡说八道,那可如何是好?”

虽然现在小姐在齐家非常有体面,姑爷对小姐更是千依百顺,可那事一旦爆出来…碧痕根本不敢想象此事的后果。

姚希若却异常的冷静,“放心吧,他如果想闹事早就闹开了,根本不会给我写这封信。”

碧痕一点就透:“小姐,你的意思是说,表少爷他、他有求于你,或是想趁机勒索?”

她们家小姐可是京城有名的神医,医术出神入化,连太医院的贺院正都佩服。

每日里上门递帖子求医的人数不胜数,其中更不乏有钱有权的富贵人家。

姚希若有神奇医术、私房又丰厚,除了这两点,碧痕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旁人算计。

“谁知道呢,他想怎样,只有见了面才清楚。”

姚希若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心道:高渊,我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我都不会让你如愿!更不会让你坏了我的名声!

阳光正好,御花园里花团锦簇,柔柔的夏风中都带着些许花香。

房间里很安静,层层叠叠的帐幔垂下,一张紫檀木雕琢的架子床上,正卧着一个十四五的少女。

只见那女孩头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细棉布,面容苍白,嘴上没有半分血色,原本白净的面容上也有一些划伤。

她双目紧闭,呼吸还算平稳。

但忽然间,她的胸膛起伏得厉害,头也开始左右摇晃着,五官扭曲得厉害,干裂的嘴唇微微动着——

“…姚、姚希若,你个贱人,去、去死吧!”

九公主猛地张开了眼睛,但室内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她下意识的又闭紧了双眸。

好一会儿,待眼睛适应了室内的亮光,她才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器具、装饰既熟悉又陌生,九公主不禁皱起了眉头,却不经意间扯动了额头的伤口。

“嘶~~”

九公主疼得连连吸着冷气,伤口不疼了,脑仁儿却疼得厉害。

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却发现右手根本不能动,一动就疼得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

九公主心里又惊又慌,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想开口喊人,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不多会儿,两个宫装女子走了进来,她们掀开床上的帐幔。正好对上九公主惊疑的双眸。

两个女子惊喜万分,“公主,公主您醒了?”

公主?

九公主皱眉,再次牵动伤口,而脑袋里也似乎被塞进了许多东西,险些将她的头都给挤爆了。

“哎哟~”九公主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再次昏厥了过去。

昏迷前还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喊——

“公主醒了。快请太医!”

“娘娘,公主终于醒了!”

“呀,不好。公主又昏过去了!”

待九公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四周静悄悄的,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映得室内一片柔和的光。

九公主没有贸然的伸手、起身,她的眼中也没了白天时的惊慌和茫然。

“呵呵。贤妃所出的九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呢。”

九公主唇边漾开笑容,稚嫩的面容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与复杂。

上辈子的她,最初的时候虽称不上什么圣母,却也从未害过人。却遭人陷害被关入了铁槛庵。

后来她醒悟过来,为了逃出来、为了报仇,她不择手段。纵火、杀人,原以为会死后下地狱。不想竟能重活一世,还有了这么一个尊贵的身份。

“老天爷果然怕恶人啊…”

将上辈子和今生的所有记忆彻底融合,九公主感慨莫名。

没错,她还是九公主,只是相较于半个月前受伤的九公主,现在的她多了一些记忆。

许是上辈子报仇的手段太过惨烈,她刚刚重生到九公主的时候,脑中的记忆并不完整,只记得自己最后是跟姚希若同归于尽了,但并不记得具体的细节。

另外,前世在铁槛庵的每一日每一夜,她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只有种感觉,很苦!

但究竟苦到了什么程度,自己遭受了怎样的苦难,却不甚清楚。

半个月前,九公主带着宫女和侍卫去静月庵,行至山间惊了马,她的头狠狠的撞在了车厢上,受了重伤。

再次睁开眼睛,受伤的大脑中却奇异的补全了丢失的记忆。

九公主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能活得明白些自然是好的,可那些记忆实在太痛苦了,每一次回忆对她都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