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冯延寿琢磨着要不要启用宫中的棋子时,突然有内侍来家中宣旨。

“圣人欲召见微臣?”

冯延寿瞳孔微缩,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冯明伯脸色微变,他仗着年轻,且与这内侍有几分交情,便笑着说道:“黄公公,微臣呢?圣人可有传唤?”

黄公公长得有点儿胖,圆乎乎的脸上泛着油光,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好像庙里的弥勒佛。

今日却难得的严肃,冲着冯明伯摇摇头,而后催促道:“冯大人,圣人还等着呢,请您速速随奴婢进宫!”

冯明伯还想说两句,企图跟着冯延寿一起进宫,却被冯延寿一记眼刀给阻止了:别犯傻,好好在家里呆着!

冯明伯只得忍下,眼睁睁看着父亲跟着内侍和禁卫军们离开了冯家大宅。

皇宫里,马皇后坐在榻前,呆呆的看着昏迷不醒的皇帝愣神。

贺院正等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侯在外间,脸色惨白的研究药方。

圣人昏迷,马皇后迅速控制了皇宫,宫门全部关闭,妥妥就是一出禁宫惊变的戏码啊。

而他们这些太医,便是这场大戏的第一波牺牲者。圣人一旦晏驾,他们肯定陪葬。

他们不时拿眼角的余光去看马皇后,他们的老命就在她的手中攥着呢。

殊不知,马皇后的心里也在纠结、为难,根本不知该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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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皇后的选择

贺青枫和太医们商量了许久,总算拟定了一个方子。在一众属下哀求又热切的目光中,贺青枫硬着头皮来到了马皇后近前。

“启禀娘娘,臣等拟了个方子,请您过目!”

贺青枫双手将一张药方送到马皇后跟前。

马皇后没有接,侧脸扫了一眼,见上面的药名都是些补血益气的寻常药物,吃着可以补身体,不吃也没有什么妨碍。

她顿时大怒,伸手拍飞药方,厉声骂道:“又是开了一些没用的药,哀家只想知道,圣人到底得了什么病?你们可有法子医治?”

贺青枫在马皇后发怒的那一刻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的磕在了青石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他顾不得膝头的疼痛,连连叩头谢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都是臣等无能,竟、竟无法确定圣人到底有何不适?”

说着,贺青枫眼底闪过一抹犹豫。

马皇后凤眸微眯,“有什么话只管说,若有隐瞒,哀家定不饶你。”

贺青枫不敢再耽搁,疾声说:“微臣和几位同僚仔细给圣人检查了一番,又细细的将甄美人处搜检到的香料做了研究,微臣发现,圣人是中了那奇香的毒,整个人陷入了昏睡之中。圣人的身体并无其他的大碍,就是一时唤不醒。”

还不等他说完,马皇后就变了脸色,“你是说圣人的病与刘贤妃的怪病一样。”有呼吸有心跳、就是睁不开眼睛的活死人?

贺青枫赶忙摇头,“圣人的病情没有贤妃娘娘的严重,只是、只是微臣一时也不确定,圣人何时能醒来。若是姚神医——”

妙真大师不就得了类似的怪病嘛,齐姚氏就硬生生将人救了回来。

马皇后苦笑的摇摇头,打断贺青枫的话,“齐姚氏自年前便得了重病,米水不进,卧床不起。如今也只剩下半口气了。哪里还能为人治病?”

贺青枫也听说姚神医染病的消息,但没想到竟会这么严重。

他满脸惨色,眼底一片绝望。

马皇后见他这般模样,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哪怕是要了他们的命,估计也想不出救治圣人的法子。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齐姚氏指望不上,哀家只能靠你们了。给你们三天时间,不管你们想尽什么办法。都要给哀家把圣人唤醒。”

马皇后的声音很冷,透着一股子狠戾。

贺青枫的身体摇晃了几下,颤声应道:“是,微臣领命!”

将一众面无人色的太医打发出去,马皇后继续守在榻前。

“…我的二郎,如果你没有出事那该多好,母后也不必这般煎熬!”

马皇后想到‘失踪’的儿子,热泪滚滚而下。

倘若太子还在,圣人昏厥了,她非但不会心急如焚、左右为难。反而会暗地窃喜。

退一万步讲,就算太子失踪,她的孙子今年不是六岁,而是十六岁,她也敢放手一搏。

甚至还会主动帮孙子扫清障碍,送圣人一程。

可现在,唯一的儿子没了,孙子又年幼,马皇后比任何人都希望圣人安好。

“娘娘,您都熬了一天一夜了。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还是先歇息一下吧,哪怕闭闭眼睛躺一会也好啊。”

贴身的大宫女凑到马皇后近前,柔声劝着。

马皇后吸了吸鼻子。拭去脸上的泪渍,起身去了隔壁里间。

宫女伺候马皇后躺在了靠窗的贵妃榻上。

马皇后却合不上眼睛,她看了眼漆黑的夜幕,忽的问道:“慈宁宫那边今个儿有什么动静?”

圣人出事,马皇后立刻行动起来。她执掌后宫二十年,影响力早已渗透到宫城的一砖一瓦。一声令下,太监们行动起来,关上宫门,并且封锁了消息。

禁卫军的统领也被马皇后‘说服’,暂时隐瞒了圣人昏厥的消息,加强了宫内的防卫。

不过,这些行动宫外的人不知道,却瞒不过后宫的人,尤其是慈宁宫的太后和几个有妃位、有皇子的女人,她们还是想方设法的探听到了皇帝的情况。

可惜皇后动作比她们快,切断了后宫的所有通信渠道,那些女人才没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但,马皇后知道,这个情况持续不了多久。

三天,顶多三天,便会有风声传出皇宫,那些个出宫开府的皇子们便会上蹿下跳的找茬闹事。

“太后娘娘仍在佛堂念经,不过,德妃、淑妃和良妃都曾经去慈宁宫请了安。”

大宫女低声回禀着,“哦,对了,良妃是带着皇九子一起去的。听说太后十分欣慰,还拉着皇九子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最后还赏了他一串佛珠。”

马皇后勾唇,不屑的说:“好个良妃,平时看着她老实巴交,以为她真是个安分的人,不想圣人刚病倒,她就迫不及待的推出了自己儿子。”

皇九子今年十五,生得白胖敦实,算不得多么聪明,却也是个老实乖巧的孩子。

太后素来喜欢听话、有福气的孩子,平日里极为疼爱皇九子。

如果良妃再适时的吹点儿耳边风,撺掇太后支持九皇子,倒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主仆两个正说着,马皇后的另一个大宫女走了进来,压低声音说道:“娘娘,惠嫔和皇十二子来给您请安了。”

马皇后一怔,愣愣的看着自己得用的宫女,“素心,你说什么?”她明明交代下去,谁都不许靠近圣人的寝殿。尤其是太后、妃嫔和几个皇子。

那宫女神秘的凑到马皇后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马皇后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什么叫惠嫔自知身份卑贱,教不好皇十二子,情愿将皇十二子交由皇后管教?!

惠嫔什么意思?当她马皇后是个傻子不成?

是,皇十二子今年十四岁,聪明伶俐,太傅们没少夸奖他。

是,马皇后没了儿子,孙子又太小,强行推孙子上位很难成功,不如选个年纪相当的皇子做投资对象。

是,惠嫔出身卑微,娘家没什么依仗,皇十二子当了皇帝也需要马家的支持,所以仍会重用马家。

这些都对,可问题是,马皇后却不想任人安排、算计。

“来人,把素心给我捆起来。”

马皇后淡淡的说,纠结了两天,惠嫔的到来,让她终于做出了决断。

两个粗壮的嬷嬷进来,塞嘴、捆人,动作十分麻利的将素心拖了出去,素心甚至连句辩解、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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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强势

“宣内阁首辅季彦,大学士唐渊,英国公杨铉,赵国公世子顾则安,卫国公萧灿,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霍梦龙,吏部尚书冯延寿觐见!”

清晨,马皇后换上大朝服,端坐在大殿上,沉声吩咐道。

“是!”

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答应一声,赶忙下去安排。

一个时辰后,几位朝中重臣、掌兵国公爷和大将军先后来到了乾清宫。

他们面沉似水,仿佛谁也没有看到宫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高度戒严状态,个个淡定从容,缓步走进了大殿。

毫不意外的,他们没有见到圣人,而是看到了肃穆端庄的皇后马氏。

心中的猜测愈发确定了几分:圣人果然出事了!

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首辅季老大人先行一礼:“老臣拜见皇后娘娘。”

而后问出问题,“敢问娘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圣人尚安否?”

其它几位也都躬身行礼,齐齐立在首辅身后,无声的询问马皇后。

马皇后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目光幽深,根本看不出心中的想法。喟叹一声:都是老狐狸。

“诸公请跟本宫来吧。”马皇后起身往前殿而去。

季彦等人毫不犹豫,紧紧跟了上去。

“圣人?!”

几人看到病榻之上的萧烨,不管是真惊讶还是假关心,纷纷扑倒在榻前,疾声呼喊着。

马皇后立在榻前,静静的看着。

季彦激动得早已老泪纵横,拿袍袖擦了擦涕泪,哑声问道:“皇后娘娘,陛下这是怎么了?”

英国公等几位领兵的老将面带肃杀,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后,大有马皇后一旦说出不臣之语他们便会跳起来击杀的意思。

这些沙场老将的气势不容小觑,饶是马皇后早有准备。也被这扑面而来的血煞之气骇得心跳不已。

幸好她紧靠着床榻,这才没有失态的跌坐在地上。

即便如此,她的额上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是这样…”

皇后详细将圣人无端昏厥,她一怒之下搜检宫闱却发现圣人新宠甄美人的香炉里有害人的药物等经过说了一遍。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马皇后命人带出两个人。

这两人不是旁人,恰是亲眼看到圣人昏迷的顺天府尹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圣人昏迷后,皇后便将他们拘在了宫里,命人严加看管。

两人当时就觉得完了,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说不准还有连累家人和宗族。

被太监们严密看管了三日,两人早已绝望,皇后命人带他们过来的时候,两人还以为是死期到了,满心的不甘。

两人拼命的挣扎着,奈何手脚被人捆着,嘴里塞着布团,除了呜呜声,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正当他们绝望的流下眼泪时,忽然发现。他们没有被带去什么秘密场所被‘处理’,而是来到了熟悉的乾清宫。

他们拼命眨着眼睛,甩去泪水,清楚的看到了几位位高权重的老大人和老国公。

他们更加激动了,拼命了蠕动着身体。

季彦皱眉,“娘娘,这两人身犯何罪,为何受此磋磨?”

好歹是朝廷命官啊,没有定罪前,什么能如此折辱?

皇后丢给内侍一个眼神。

内侍会意。赶忙上前取出两人口里的布团,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

“不是本宫无礼,实在是这二人关系重大。那日圣人突然昏厥,他们便在现场。”皇后淡淡的说道。

季彦眸光闪烁了一下。踱步来到两人近前,“你们确实亲眼目睹?”

顺天府尹和指挥使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回季首辅,臣确实在现场。圣人乍闻锦衣卫都指挥使赵耿遇刺、巴巴胡同民宅被炸等事,气急攻心。竟直接昏厥过去。”

马皇后又命人唤来太医院院正贺青枫。

贺青枫用手帕托着一块黑色的香料,展示给几位重臣,“这是一种来自西番的奇异香料,香气淡雅,又安神助眠的功效。可若是侵染过量,便会麻痹神经,最终致人昏厥。圣人每日都熏染此香,毒素已侵入内脏,所以才会一直昏睡不醒。”

季彦拿起那枚香料,在鼻端闻了闻,皱眉:“此物竟有如此歹毒?”

贺青枫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中了此香的毒,倘或再精神高度紧张、或是怒火中烧,毒素会加倍扩散乃至发作出来。”

季彦等一众重臣心里皆是一凛,从甄美人燃香,到赵耿遇刺、民宅被炸…所有一切,竟是一个针对圣人的巨大阴谋。

马皇后屏退了顺天府尹等三人,苦笑着对季彦说,“季老大人,您是两朝元老,自先帝时就入朝为官,还曾教导圣人功课。如今圣人遭奸人毒害,太子下落不明,地方上又灾情不断,大齐王朝正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说着说着,她眼角已经流下眼泪,“本宫是个妇人,不该干预朝政,然事情危机,本宫为了圣人安危、大齐安稳,不得不僭越一回。”

季彦等面色凝重,唯恐马皇后说出‘立皇长孙为皇太孙、代祖监国’的话来。

熟料,马皇后竟丝毫不提这事,而是郑重的托付,“内阁原就是总理朝政,几位国公本就当镇守四方,五军都督府戍卫京师…本宫希望在圣人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各位贤能能各守其职,为圣人、为黎明百姓守护这天下。”

马皇后盈盈下拜,口称:“马氏拜谢诸公了!”

季彦等人慌忙躲避,伏地下跪,根本不敢接受马皇后的拜礼。

“皇后娘娘折煞老臣了!”

季彦已经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是想继续隐瞒圣人生病的消息,让内阁总览,各部各司其职,不令朝局有所动荡。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道。谁也无法确定圣人何时清醒。

想了想,季彦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人圣体微恙,太子又、老臣私以为,是不是先在几位年长皇子中挑选一人暂时监国?”

皇后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谁说‘无君’了?圣人不是还在这里吗?为大齐操劳二十年,陛下只是累了,想歇一歇。用不了多久,圣人定会醒来。几位只需好生为圣人办好差事,待圣人醒来,自有封赏。”

季彦对上皇后决然的目光,瞳孔猛地一缩,很好,他明白了,皇后绝不会同意立太子,只要圣人没有咽气,她便要维持现状!

如果他们这些人敢有意见,今日恐怕很难走出乾清宫。

而且等他们死了,还要背负一个‘逆臣’的罪名,毕竟皇后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皇帝的安危,是再忠贞不过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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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逼宫

能做到朝廷重臣,就没有一个傻子。

季彦、唐渊、萧灿等人几乎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皇后的主意。

一来是不想和皇后正面冲突,宫内的那些禁卫军可不是摆设,季彦等虽不怕死,但更想留着有用之躯报效朝廷。

二来则是忌惮圣人。萧烨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性格刚毅,强势,控制欲强,还有点小心眼儿。

如果日后他醒来,知道季彦等一众权臣在他昏迷的时候就撺掇着皇后立太子监国,他定会觉得这些老臣不够忠诚、有私心,继而记恨上他们。

被这样一个帝王记恨可不是什么好事,轻则被冷落,重则丢官丢命。

既然皇后没有另立太子、取圣人而代之的意思,那他们也没必要强出头。

毕竟在场的几位,没有一个是大皇子或是五皇子的人,只要皇后能控制住后宫,龙椅上坐着的皇帝是否清醒,他们并不在意。

而且相较于过去圣人总览一切,季彦等内阁重臣更愿意自己掌握权势,如今圣人‘歇息’去了,由他们来主持大局也不错。

正月十五元宵节,京中雪灾刚刚过去,宫里一片肃穆,今年的元宵灯会格外冷清。

元宵节一过,朝廷的各大衙门都开了印。

全国各地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入京城,好消息、坏消息扑面迎来。

内阁、六部、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忙碌起来。

首辅季彦带领几个大学士埋头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北地雪灾需要赈济,冀中乱民需要平定,各地春耕在即需要监管,还要预防下个月的桃花汛。

一道道指令从内阁签发出去。户部、兵部、工部等相关部门全都活动起来。

筹集钱粮、调派兵马、修河筑坝等等一系列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整个大齐王朝,并没有因为皇帝的缺席而乱了秩序,除了几个惦记皇位的人,根本无人在意皇帝到底何时能醒来。

京城似乎安定了下来,没了前些日子的阴霾、不安和混乱,官员们忙忙碌碌,百姓们为生机而奔波。宗室们齐齐紧闭门户。世家豪族们纷纷翘首观望。

波涛汹涌的暗流被平静的表面所遮掩,京城又恢复了往昔的繁华与热闹。

“咳咳,好个马氏。过去真是小瞧她了,没想到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她还真能沉下心来。”

妙真的脸色泛着奇异的红光,她的风寒仍没有好。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

“主子,齐王那边似乎又缩了回去。”

萧一略带鄙夷的说道。“原以为他是个有血性的,哪成想竟这般没用。马氏确实有脑子,知道此时宜稳不宜乱,暂时没有追查皇帝中毒的事情。齐王便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哼,真是愚蠢。他也不想想,马氏如果真的肯放过此事。她怎么不把甄美人杀掉?而是秘密的关押起来?摆明就是想等皇帝清醒后交由他亲自处理。”

妙真勾了勾唇,笑容极冷。“他是读书读得呆了。阿兄从未把他当做继承人,所以对他诸多宽纵,结果却让他变得愈发天真。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想玩儿就玩儿,不想玩就拍拍手跑到一旁装无辜?哼~”

萧一帮妙真掖了掖被子,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做?萧二来报,说赵耿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约莫过两日就能出来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