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筠虽然知道安成郡王悦意于她,却也没有因为这个恃宠而骄,听唐囡囡这么说反倒心软了一下。

唐囡囡见她神色松动,越加得寸进尺,顺手牵羊拿了徐妙筠的帕子:“好歹给人家个念想啊。”

徐妙筠急了,赶忙去抢:“不行,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唐囡囡不给,两个人在房间里打闹起来。

过了中秋节,徐妙筠的亲事也定下了,徐老太太便和董太太一起琢磨着给董子澄说亲事,董子澄知道徐妙筠要做郡王妃了,不仅没有恼怒反而跑去恭喜她。

徐景焕见他心无芥蒂就知道对徐妙筠并无男女之情,对董子澄的愧疚也就释怀了,便想着替他说一门好亲事,董子澄自己反倒不在意。

再说端王,他在皇上跟前被徐妙筠骂成了小人佞臣,皇上却视若无睹,反而给徐见明平反,这让他心中十分气恼,也不进宫讨皇上欢心了,整日在家里琢磨着该怎么报仇。

端王的幕僚杜翎则一语道破关键所在:“若是王爷有个儿子傍身,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端王皱眉,脸色阴沉:“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可就是没有能怎么办?总不能到外面随便抱一个说是本王的儿子。”

杜翎却福至心灵,想起昨日去街上闲逛,结果看到晏三老爷的外甥晏玉成在酒楼和人打架的事情,心中一动,道:“王爷可知道晏家有一段秘闻?其实也算不得秘闻了…”

他附在端王耳边说了他所知道的事情,端王眼前一亮,杜翎笑道:“晏家也没有严防死堵的遮掩这件事情,晏玉成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名义上是晏大人的儿子,实际上一口一个舅舅,毫不避讳,若是王爷能把这件事情认下来,晏家还能否认不成?”

端王心中一动,还是有些犹豫:“晏家已经和徐家结亲了,怎么可能答应。”

杜翎笑道:“王爷需要的是一个儿子,而不是晏家的支持,晏家什么态度又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皇上是否相信,是否认可,若是皇上也认了,晏家还敢扣着皇上的孙子不放不成?”

端王眼神幽深起来:“如果要这么做的话,那就得好好布置。”

杜翎微笑不语,心里却想着此事若成,拿自己就成了大功臣,端王继位,他岂不是朝中第一人,遂做起了白日大梦。

晏玉成此刻却被晏三老爷打的鼻青脸肿,跪在堂前,晏太太满脸着急,很是心疼,她没有儿子,便把晏玉成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疼爱,见他挨打,比自己挨打还要疼。

晏端宜晏静宜姐妹俩站在一旁,琢磨着怎么求情,晏玉成却一副不悔改的样子:“虽然是我抢了他的桌子,可我也给他银子了呀,他拿了银子又不走,我不打他打谁?”

晏三老爷气的脸色通红,拍着桌子叫着:“孽障!还敢狡辩!你把人家打的躺在医馆不能动,还敢说你有理?”

晏太太道:“老爷别生气,我也听说了,那个人并无性命之忧,咱们多赔些银子就是了,你难道真想让玉成赔命啊?”

晏三老爷把怒气都撒到了晏太太身上:“都是你惯得他!把他纵容的无法无天!还敢求情!”

晏太太也不高兴了,道:“别人金贵,我们玉成就不金贵了?你说他顽劣,可他在我跟前孝顺的很,对静宜端宜也很疼爱,倒是老爷,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这孩子究竟哪儿招您了?”

晏三老爷气的说不出话来,晏静宜忙上前道:“爹爹先别生气,哥哥虽然有错,可他的脾气您也知道,越是知道错了越是不认错,您可别气坏了身子,不然哥哥心里岂不更愧疚?”

晏三老爷缓和了一口气,道:“还是静宜明白。”

话音刚落,小厮匆匆跑进来通报:“大姑爷和董少爷来了。”

晏太太忙道:“快请进来。”

晏静宜则红了脸,拉着妹妹退了下去,晏三老爷对女婿还是十分器重的,也不肯叫他看到自己管教晚辈不严,遂叫人把晏玉成带下去闭门思过,晏玉成却不肯,跪着不起来:“我要让徐二哥给我评评理。”

晏三老爷气更甚,徐景焕和董子澄却已经进了院子,只得作罢。

两边见了礼,晏玉成跪在地上笑眯眯的看着徐景焕:“徐二哥来了。”

徐景焕看着他,有些无语,和晏三老爷道:“我是为玉成的事来的,说起来也是巧,玉成打的人正是小婿在杭州的同窗,如今是翰林院编修的魏涯,他是我的师弟,也是年轻气盛,昨天和玉成抢一张桌子,被打的躺在医馆,叫人去找我帮忙,我一问才知道究竟,既然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了,我想把玉成带过去,两边化干戈为玉帛,以后见面的时候还多着呢。”

晏三老爷没想到晏玉成打的人竟是徐景焕的师弟,更加羞愧,瞪向了晏玉成:“还不快去赔罪!”

董子澄笑道:“晏伯父别生气,这件事魏涯也有错,魏涯虽是景焕哥的师弟,可玉成更是景焕哥的舅兄,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就把这件事交给景焕哥处理吧。”

晏三老爷点点头,徐景焕要告辞,晏太太忙留他吃饭,徐景焕笑道:“等办完了事再来叨扰吧。”

待人走后,晏太太越瞧越喜欢,笑道:“咱们能有这么一个女婿,也算是祖上积德了,比儿子还要强些。”晏三老爷也是捋须点头微笑。

魏涯也是年少气盛,被晏玉成打了一顿,恨得咬牙切齿,要徐景焕替他出气,可一听那人是徐景焕未来的舅兄,愕然之余也有几分丧气,觉得这口气定是不能出了,可没想到徐景焕竟会把晏玉成揪来向他赔礼道歉,顿时觉得大大的有面子,也很有气度的说不再追究这件事了。

徐景焕两边都毫不客气的训斥了,又叫他们握手言和,晏玉成固然跋扈,却敬重徐景焕,魏涯更是如此,遂都看在徐景焕的面子上放下了怨恨,董子澄见事情解决了,笑道:“魏涯这阵子要养伤不能动,玉成,就罚你在跟前陪着,也不要你伺候,陪他说话解闷。”

魏涯道:“我可不要他陪,徐师兄抽空陪我下两盘棋我就心满意足了。”

魏涯爱棋如痴,徐景焕笑道:“下棋的事好说,说起养伤,你一个人住也没个作伴的人,如今又受了伤,不如挪去我家养伤,等伤好了再搬回去。”

魏涯有点不好意思,晏玉成却道:“徐二哥这主意好,等你搬去徐家,我天天找你下棋去,本少爷别的不说,下棋可是我舅舅手把手教的。”

魏涯怀疑的看着他,被这么一打岔,反倒不好拒绝徐景焕的好意了。

徐老太太对魏涯自然是欢迎的,还派了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晏三老爷也亲自上门探望,魏涯就是再大的气也没有了,况且他也是有错的,晏玉成更是三天两头跑过来和魏涯下棋,有时候索性住在了徐家,和魏涯的关系也一日千里,甚至称兄道弟起来。

魏涯和晏玉成关系缓和自然也是徐景焕乐见的,遂逐渐把心思放在了帮董子澄筹谋前程上,徐妙筠和安成郡王婚事已定,安成郡王放下了心,便对董子澄的前程越发热忱起来,一来因为董子澄与徐景焕交好,二来董子澄豪爽大方,交友甚广,也有可取之处,遂通过康王爷向掌管吏部的程阁老打个招呼。

程阁老毕竟经过的事情多,听了董子澄的家世后建议他留在京城做个堂官,左不过董家有钱,有银子打点,董子澄升的也快,做到五品的时候便外放几年,回来后便可直接升了三品。

为了这事,董老爷特意做东请安成郡王徐景焕和程阁老喝酒,程阁老自矜身份,怕被人说与商贾往来,并没有赴席,但却派了自己的嫡长子程爱英到场,以示对董老爷的致意。

程爱英也是和董子澄一般年纪的少年英才,和安成郡王关系很好,之前他见安成郡王亲近董子澄和徐景焕,心中还有些许不忿,觉得一个是罪臣之后,一个是商贾之子,安成郡王不免抬举了。

可席上一见,却觉得徐景焕见识不凡,董子澄热情豪爽,出乎意料之外也多了几分了然,遂也放下偏见,和他们称兄道弟起来。

第六十三章 新敌

不出几日,程阁老便为董子澄在户部谋了个正八品提举的职位,管着宝钞提举司,安成郡王怕徐景焕嫌弃,还特意解释了一番:“虽说程阁老管着吏部,可如今户部是梁阁老在管,水泼不进,能谋到这个职位也不容易了,不管好歹,咱们在户部也算有人了,到时候子澄做出点成绩,程阁老自会把他一路往上提,户部就不再是皇叔的天下了。”

徐景焕心内了然,笑道:“如此一举两得也甚好,其实官职还是其次,紧要的是子澄的婚事,这阵子董太太和祖母不知说了多少人家,子澄都没有相中,把大家都急坏了,也不知他要个什么样的才满意。”

安成郡王笑起来:“都说的什么人家?一个也没看中么?”

徐景焕蹙着眉头道:“伯父替他说了翰林院侍读曹大人的次女,知书达理,他却嫌人家读书太多,一股子酸味,祖母说的是礼部郎中魏大人的长女,端庄贤惠,他却嫌人家呆板,照这么下去,把京城适龄的女子都得罪完了,只怕也挑不出一个中意的。”

安成郡王试探道:“他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心上人?”

徐景焕摇头:“这不可能,他日日和我一处,若是遇见谁动了心,我不可能不知道,原先以为他心仪妙筠,可自打皇上赐了婚,他喜笑颜开的去恭喜妙筠,看着也不像,我心里倒有几分拿不准了。”

安成郡王却不好说话了,不过他想着董子澄和唐翼然最是投契,便建议徐景焕让唐翼然去探探口风,徐景焕应允了,走了一趟唐府,唐翼然便私下约了董子澄喝酒。

酒酣微醺之时,唐翼然问他为何不愿成亲,董子澄倒也没有隐瞒,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道:“成亲有什么意思?听从父母之命娶了个连话都没说过的女子,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和你们一起喝酒说笑,这日子只怕还有意思些。”

原来是董子澄见身边的诸位朋友都没有成亲,独他早早娶妻,心中有几分排斥,觉得成了亲便会和这些好兄弟生分了一般。

唐翼然哭笑不得,去回徐景焕的话,徐景焕也有几分无可奈何,把这意思委婉的告诉了徐老太太,徐老太太笑道:“难怪他有这个心思呢,润安比他大,都没成亲,如今草草定下了,难怪他心里不自在。”

又去和董太太说:“子澄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若是放心,只管把人交给我,我替他寻摸一门好亲事,我也知道你们此番来得匆忙,年前要赶回去,这婚事就暂搁着吧,孩子不愿意,总不能强逼着他。”

董太太却是忧愁,当着徐老太太哭了一回,董老爷倒看得开,和董子澄谈过一次后也应允了暂不娶亲。

董老爷和董太太上京本打算替董子澄置办婚事,如今见董子澄不愿成亲,也就不勉强了,年下是最忙的,夫妻二人便定了九月初的日子回杭州。

临行前,董太太才和徐老太太说起了张家的事:“怕惹得你们难过,一直不敢提,白阁老一死了之了也就罢了,张老爷一死,张家就没了顶梁柱,你们走后不久,就有人上门抄家,说是家产抄没,家中男女老少均定了流放,张夫人之前就求过我们老爷,说若是张家出了事,千万救宝儿一命,到底是个姑娘家,人又小,我们老爷也就应了,后来抄家时,老爷使了银子,本能用一个丫头把人换下来的,可惜被张家大奶奶一口道破,人也没救出来,张夫人恨得扑上去打了张大奶奶几个耳光,却也没用了,后来老爷又使了银子上下打点,押送的差役也都给了好处,这一路倒不怕朝打夕骂的,可到底路途遥远,张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

徐老太太上了年纪,又和张家十几年的邻居,闻言哭了一场,道:“自打来到京中,我也叫景焕上下托人,好歹把张老爷救下来,可事关端王爷,上头的人一个不敢松口,我当时还想,张老爷死了这事只怕也就结了,怎么又闹到抄家呢。”

董太太道:“张老爷一死,张大爷到底年轻,镇不住人,又那么一份家财放在那儿,别人看了哪能不动心呢。”

徐老太太含泪道:“你的话我也明白,杭州那边就托付给你和董老爷了,至于张家的人,只要有个地方总能找到,再等风声过去了,慢慢的救出来也就好了,这事我会叫人去办。”

董太太点头,徐家如今到底在京城,官场上也说得上话,哪像董家,虽有家财万贯,却是连个知县都敢踩一脚的,压根帮不上忙,若是徐家能伸手,张家也就有望了。

徐老太太想着徐妙筠和张宝儿最好,怕她知道伤心,遂按着没说,只和徐大老爷徐景焕提了,让他们放在心上,徐景焕道:“如今梁阁老刚上台,这事只怕不好办,等过了年我就求安成郡王在中间说句话,能把人赎回来也是好的。”

徐老太太应了,可想着张家在苦寒之地,也不知道这个冬天熬不熬得过去,遂派了得力的家人带着银钱往张家流放所在的西北苦寒之地去,若是能找到人,也能接济一二。

过了重阳节,李茂文便从蜀中回来了,他虽然上了年纪,此次奔波却丝毫不显颓态,反而神清气爽,年轻了好几岁似的,人也笑眯眯的,全然不见夏天季考时的疾言厉色,当他得知徐妙筠成了皇上的长孙媳时倒是吃了一惊,不过倒也没有对徐妙筠另眼相看,让徐妙筠暗暗松了口气。

下半年开学伊始,沉烟楼便进了两个女学生,都是芳玉郡主推荐进来的,一个是何文远的孙女何音,一个是芳玉郡主的表妹,孙继良的堂妹孙继芳。

人是端王妃亲自送进来的,当时李茂文不在,葛凤玉和褚兰秋没法子拒绝,只得收下,李茂文知道后冷笑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这沉烟楼到底一代不如一代了。”

虽如此说,却也心知肚明,是上半年季考剔除了一个杨宛儿,一个郑宗萍,俱是和芳玉郡主交好的,当初少了两个,如今又补了两个,自己若是刻意为难,倒像是打擂台似的,遂也没有过问。

虽然没反对,可二人入学佩戴玉佩的仪式他却没露面,交给了晁思颜。

何音和徐妙筠有半年没见了,当初徐妙筠又是那样离开的何家,何音被何文远狠狠惩罚了一顿,被禁足了好几个月,如今好不容易出来,又有芳玉郡主出面让她进了沉烟楼,如今再见徐妙筠,就有几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意思。

徐妙筠却是没瞧她一眼,径自和唐囡囡冯贞贞说笑着走过,这让何音更加愤恨,暗暗捏紧了拳头,却全然不想由于她的缘故让徐家兄妹在何家受辱,这是徐妙筠万万不能原谅的。

之前亲近她是看了何大奶奶的面子,可她心胸狭隘,自私自利,压根不值得,如今何大奶奶在何家又无人敢惹,徐妙筠才懒得搭理她。

芳玉郡主站在何音身边冷笑道:“瞧见了么,她就是这样目中无人,以前还好,如今成了皇祖父的孙媳妇,越加肆无忌惮了。”

何音看着一个原本没有根基的小姑娘一跃成为状元的妹妹,沉烟楼的学生,康王妃喜爱的大家闺秀,如今又成了皇上的孙媳妇,这种种好处都让她占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心中暗恨,差点没把指甲折断。

何音心里不痛快,见徐妙筠的时候就不怀好意,总想着叫人出丑丢脸才痛快,芳玉郡主又恨因为徐妙筠的缘故让安长宁被赶出去,自己又吃了亏,于是变着法子的编排徐妙筠的坏话,再加上何音说徐妙筠在何家寄住时如何的低三下四的讨好自己,徐景焕考中了状元又如何的翻脸不认人。

沉烟楼的女学生多是闺阁女子,对外头的事情也不甚清楚,再加上有的人也确实嫉妒徐妙筠,虽然不信何音的话,却也跟着附和,不到半日,大家看徐妙筠的目光就起了变化,指着她窃窃私语起来,若是留心,还能听到几句“忘恩负义…攀高枝…翻脸不认人”之类的话。

唐囡囡听了心中气愤,可见徐妙筠面上坦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恨恨道:“我就知道她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走了两个爪牙,又来了两个狗腿子,孙继芳是孙继良的堂妹,肯定看你更不顺眼,我看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徐妙筠道:“我问心无愧,才不怕她们。”

冯贞贞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囡囡说的是,你要仔细防备才是。”

等到下午下学回家,何音便假惺惺凑了上来:“妙筠妹妹,大伯母很是想念你呢,让我接你去家中做客,不如今儿去家中坐坐吧,正好我也有事想请教妹妹呢。”

徐妙筠不动声色:“姑母想念我自会派人来接,就不劳烦音姐姐了,若是音姐姐有问题,请教芳玉郡主或者孙姑娘不更好?我看她们和你很亲近呢。”

第六十四章 偶遇

何音笑容越发甜美:“关系好是一回事,可到底不及咱们是亲戚,既然是亲戚,更该多走动亲近才是,不然岂不生分了?”

徐妙筠看着她,若是拒绝,倒显得自己不识好歹,若是答应,还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正好唐囡囡走过来,揽着徐妙筠道:“今儿去我家吃晚饭吧,我娘说好久没见你了。”

徐妙筠看唐囡囡替她解围,笑道:“也好。”遂对何音歉意一笑:“音姐姐,不好意思了,我改日再去拜访姑母吧。”

何音冷冷看着,声音也大了起来:“妹妹好没道理,明明是我先请的你,你却说没空,怎么唐姑娘一请你就有空了?莫不是唐家的茶比我们家的茶香?狗眼看人低也不是这样的。”

徐妙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大家被何音的大嗓门吸引住了也都围了过来,徐妙筠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看何音,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当初明明和我一起考试,却没能进沉烟楼,心怀嫉妒,这也就罢了,可你明知道当初是你祖母把我和哥哥赶出了你们何家,如今又硬要邀请我上门做客,是何居心?难道还要再被你们赶走一次么?我可没那个心情去自找不痛快,你们何家的茶香不香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何家的人都不好说话,我上门去难道想要讨骂么?我委婉的拒绝你不过是看在如今的同窗之谊上,给彼此留几分颜面罢了,你却牵三扯四的说上了唐家,唐家和你又有什么仇?”

唐囡囡也怒视道:“我唐家难道比不过你们何家么?有本事你一辈子别登我们唐家的门。”

又大声冲周围的人道:“过几日我祖母还想办一个赏菊会请大家去府上做客,到时候大家都去,谁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我可是要翻脸的。”又看何音:“就不许你去!你哪只脚踏进我们唐家的门,我就把你哪只脚剁了!”

一时间唐囡囡气势汹汹,她又积威已久,旁人谁敢不应,倒是何音见唐囡囡比她还要蛮不讲理,霎时愣住了,又听了这话,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毕竟是个小姑娘,听了这话还若无其事就怪了。

唐囡囡拉着徐妙筠得意的扬长而去,徐妙筠觉得很有意思:“这算是以暴制暴了吧?说真的,你祖母真的要办赏菊会吗?”

唐囡囡眼睛直转:“现在办也不晚哪,如今你可是我的侄媳妇,我自然要护着你,若是你被人欺负,我这个长辈的脸可往哪儿搁。”说着真的要去唐家。

徐妙筠却不好意思,她如今是安成郡王的未婚妻,和唐家也成了亲戚,可毕竟没举行婚礼,素日里避讳还来不及,哪有主动上门的。

唐囡囡却拉着她不放:“今儿真是我娘发了话让我请你到家里吃饭,你放心,没人知道。”

徐妙筠被死拉硬拽着去了唐家,却在门口遇到了康王府的三位郡王,她红着脸转身要走,被唐囡囡拉住,好容易把人哄到这儿,哪能就放了,又冲安成郡王使眼色。

安成郡王笑容温和唐囡囡说话:“还以为你们要晚一些时候才到呢。”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徐妙筠见大家都笑盈盈的打招呼寒暄,也不好执意要走,只瞪了唐囡囡一眼,默默站在最后面,也不开口。

唐囡囡却生怕她跑了,一边让安成郡王去找唐翼然,一边拉着徐妙筠进内宅给几位夫人请安。

唐二奶奶一早得了唐囡囡的话,笑道:“夫人和婆婆一直念叨着你,盼着你来说说话呢,如今是一家人了,更要勤走动才是啊。”

徐妙筠无法,只得在唐家留了晚饭,幸而有长辈在,唐囡囡不敢太过放肆,并没有硬要把徐妙筠和安成郡王凑在一起,一直等吃了晚饭又陪着说了一会话,唐囡囡这才发话要安成郡王送徐妙筠回去。

徐妙筠忙推辞:“我也带了丫头过来,又有马车护卫,我一个人回去就成了,不敢劳烦郡王。”

唐二奶奶笑道:“都是未婚夫妻了还客套什么,我知道你懂规矩,要不是家里马车拔了缝不好走,我也就不答应了,如今你且放心叫他送,还敢有人说闲话不成?”

徐妙筠面如火烧,讷讷应着,一直上了马车也没敢抬头。

对面坐着的人倒是镇定自若,徐妙筠想起上次也是在唐家做客,被他一路护送回去,可那时候她多坦然哪,如今想坦然也做不到了。

马车缓缓前行,车厢内一片寂静,徐妙筠揪着帕子上绣的小花,心想他怎么不说话,难道真的只是奉命送我回家?

下意识的抬头,落入一双温柔沉静的眸子里,安成郡王也是在唐家见了徐妙筠才明白唐囡囡为何奇怪的要他来唐家一趟,不过看见徐妙筠他的确心生欢喜,如今二人单独相处,心中有千万句话要说,却不知该说哪一句,又怕唐突佳人,见徐妙筠抬头望他,心中一热,藏在心里许久的话也就脱口而出:“那日在宫中,是我不对,我莽撞了,倒连累的你担惊受怕。”

徐妙筠摇摇头:“事已至此,郡王也就不用说这些话了。”

安成郡王一愣,好一会才期期艾艾道:“那皇祖父的赐婚你高不高兴?”

徐妙筠不妨他说的这么直白,脸上一红,没做声,只是帕子越发揪得紧了。

高不高兴呢?

刚开始不高兴,可后来慢慢的,好像也是高兴地…

可这话她才不会说出口,只抿着嘴不做声,安成郡王却一时激动握住了她的手。

一时间二人都愣住了,安成郡王只觉得握住了一块暖玉似的,软软的,怕重了捏疼了,怕轻了握不住,徐妙筠却觉得被安成郡王握住的那只手瞬间被一阵炙热席卷,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安成郡王抑住跳的飞快的心,看徐妙筠没有躲避,心中一喜,又握住了她另一只手,低声道:“我会对你好的。”徐妙筠羞窘万分,挣开对方把手收了回去。

安成郡王知晓礼仪,刚才一时忘情,如今清醒过来歉意一笑,道:“对不住,是我唐突了,可我实在控制不住,我…很喜欢…”声音渐渐低下去,徐妙筠也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只是觉得面红耳烧。

到了徐府,安成郡王怕惊动人,也没下马车,看着徐妙筠进了府这才折回了唐家。

唐囡囡见了他笑嘻嘻的:“怎么样,你说说该怎么感谢我?”

安成郡王无奈的摇头,道:“下次还是别这样了吧,没的叫人说轻浮不尊重,我也就罢了,她到底脸皮薄,万一恼羞成怒了可怎么办。”

唐囡囡做出一副牙酸的表情:“还没成亲呢就护成这个样子,这要是成了亲还不知道怎样。”

唐囡囡玩笑归玩笑,可到底是知道轻重的,也就没再起过撮合二人的心思。

可徐妙筠在沉烟楼的日子却一日日不好过起来,何音深恨徐妙筠,处处想法子跟她作对,虽说头一天被唐囡囡挡了回去,可唐囡囡也不会日日都在徐妙筠身。

这一日唐囡囡没来学里,冯贞贞也告了假,徐妙筠便落了单,午休时走在路上,不知被谁狠狠撞了一下,踉跄着扑倒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隔着衣裳呢,膝盖和手肘两处还是被跄破了皮,她疼的要命,等爬起来撞她的人早就不见影了。

徐妙筠可不相信这是意外,别说沉烟楼里服侍的侍女不敢这样乱跑乱走,撞了人一声不吭就跑了,就是女学生也都讲究端庄娴静,也都没那么大的劲儿,外人又进不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受人指使,受谁的指使不用猜也知道。

徐妙筠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娇气,虽然手脚疼的厉害,一滴眼泪也没落,回到屋子里,丹桂也把午饭端过来了,看徐妙筠走路姿势不对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发生的事,顿时气得要命,要去告诉李先生,被徐妙筠拦住了:“我连那人长什么样都没瞧见,就是告诉了先生也没法子找到那人的,到时候闹的大了也不好,只好忍下这口气了。”

丹桂瞧着徐妙筠如霜赛雪般的肌肤上沁出了点点血丝,心疼的直掉眼泪:“以后奴婢紧跟着姑娘,寸步不离,看她们还怎么使坏。”

徐妙筠淡淡一笑,道:“真要想算计就是我身边跟着十个也是白搭,你也别自责了,这伤口也没大碍,回家擦点药就好了,你也别多嘴告诉祖母哥哥,倒让他们担心。”

丹桂直点头,伺候徐妙筠吃了饭,待到下午上琴课时果真寸步不离,徐妙筠留心观察何音芳玉郡主诸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不知道说什么,倒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晚上回到家里,这事到底没瞒过去,丹桂找药膏把徐景焕给惊动了,他闻风赶来瞧徐妙筠手上腿上都有伤,脸色阴沉极了,徐妙筠反而安慰他:“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这才着了她们的道,以后我会注意的,不过是一点小伤,就是看着姑母的面子,也不能认真计较啊。”

第六十五章 规矩

徐景焕叹气,摸了摸她的头:“沉烟楼还是别去了吧,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她们若是认真算计你,总能找到空子,好在让你去沉烟楼也不是为了念书,回来也好,祖母和大伯母替你找了个教导宫中礼仪的嬷嬷,你在家学规矩罢。”

徐妙筠有些不乐意,可徐景焕决定的事何时改变过,徐妙筠沮丧道:“如今忽然说不去了,她们肯定以为我害怕了,那就太没面子了。”

徐景焕笑道:“随她们去说,一群被家里人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能有多少见识?也就说几句这样的闲话罢了。”

徐景焕又去告诉徐老太太,徐老太太颔首:“不去也好,许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了,要不是康王妃帮着说了两句好话,只怕是不肯来的,若是人家来了,咱们却有一日没一日的学也不好。”

徐景焕好奇:“康王妃推荐的人?”

徐老太太道:“是,听说人很沉稳,正好叫妙筠跟着学学,以后再这么刁蛮任性可就不成了。”

徐景焕忍不住笑起来,等见了安成郡王,便向安成郡王道谢。

安成郡王不以为意,反倒拿了帖子给徐景焕瞧:“皇叔下帖子请我去赴宴,还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