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皇后就是端着架子放不下来,先皇觉得夫妻俩没点亲热劲,看人家安贵妃,多能哄人,把皇上伺候的高高兴兴,独宠几十年,徐妙筠表面上要学唐皇后的端庄贤惠,背地则要学安贵妃的低眉顺眼,这样双管齐下,才能讨人喜欢不是。

徐妙筠却学不来,她觉得撒娇什么完全没问题,可就是放低身段伺候人有点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没伺候过人,她自己的衣裳都是别人服侍着穿呢,要她去伺候别人穿衣裳,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安嬷嬷无法,只得给她讲一些宫廷里妃嫔的事,现在的不敢说,就拿前朝的说事,某某妃子如何得宠,就因为违逆了皇上的意思,不仅被打入冷宫,还连累了家人。

某某妃子,从最底层爬上来的,靠得就是柔顺二字,皇上喜欢,这才把你放在心上。要不后宫佳丽三千,皇上记得住谁?

还有那种进宫三十年都没见过皇上的,也是大有人在。总而言之一句话,宫里的女人都是靠着皇上的恩宠过日子。皇上喜欢,你就风光,皇上不喜欢,你便是一棵草,一块泥…

徐妙筠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几天下来都是乖乖听话,叫怎么做便怎么做。

安嬷嬷大觉这个法子有用。徐妙筠这个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不过家人却是她的软肋,自己说了一大通,只怕只有那句连累家人才被她听到耳朵里。安嬷嬷便抓住了一点,跟她讲了历史上有哪些违逆皇帝结果连累家人的皇后。

徐妙筠听了好几天都闷闷不乐的,安嬷嬷又怕适得其反,又找了几个贤后的典范劝解她:“前朝的孝敬皇后出身寒微,容貌也不出众。可十分贤良,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生下嫡子,可德元帝却十分敬重她,甚至把其余妃嫔生下的皇子都交给她抚养,还对孝敬皇后的娘家恩宠有加。后来孝敬皇后去世,德元帝伤心极了,再也没立继后,可见皇后这个位置,不是出身高贵或者倾国倾城就能胜任的,所靠的便是贤良二字,就是普通人家,那也是娶妻娶贤,妻好一半福,放在皇上身上,皇后贤良,皇上更是能少操不少心,不光皇上敬重,朝中大臣也都会敬服,就像前朝的孝贞皇后,承恩帝独宠萧贵妃,要废了孝贞皇后,改立萧贵妃为后,可孝贞皇后的贤德无人不知,大臣跪在殿前苦苦哀求,这才让承恩帝收回了旨意。”

徐妙筠听了神色淡淡的,晚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天气越来越热了,安嬷嬷也只允许白天的时候用一点冰,晚上宁愿让两个宫女轮流彻夜打扇也不让用冰,说寒气浸体容易生病,徐妙筠又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只能自己躺在床上自己打扇。

而且她心里也有些难过,其实在伯让还是安成郡王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将来可能是要做皇后的,如果没有端王谋反的事,只要康王顺利继位,那安成郡王便是太子,她便是太子妃,到时候总能等到做皇后的一天。

可有那个意识是一回事,真正的面对又是一回事,安嬷嬷这些日子给她讲的那些宫闱旧事让她越来越清楚的认识到做皇后不仅是一件风光的事情,还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生不出儿子,会被以无子的由头废掉,当然不像普通人家一样休掉你让你回娘家,而是另择宫殿,多半是冷宫了。

不答应给皇上广纳妃嫔,会被以嫉妒的由头废掉。

错了规矩,那便是对皇上不敬,也要受处罚。

将来有了妃嫔,妃嫔争风吃醋,后宫不宁,那也是皇后失职,也是错。

徐妙筠越想越觉得心凉,一时间就有几分悔意。

她叹了口气,放下扇子,怔怔的发起呆来。

忽然听到窗柩被轻轻敲了三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他来了。

若是以前,只怕自己会又惊又喜的去打开窗户,可今天她却没了心情,只面朝里面侧卧着,假装睡着了。

敲窗户的声音停了一会,又响了起来,这次只敲了一下,徐妙筠听到有人窸窸窣窣的进了内室,轻轻开了窗户,听声音仿佛是在外值夜的八个宫女之一,徐妙筠记得叫金芝。

金芝轻声道:“娘娘已经睡着了。”

外面的伯让有些诧异,他示意金芝退下,跳窗户进来,外头月亮明晃晃的,屋里倒不觉得暗,许是怕热,床帐没放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床上躺着的人。

因为朝里侧卧着,伯让并没有看到她的脸,可却觉得这屋子里有些闷热,便随手拿起一旁的宫扇替徐妙筠打扇,手脚很轻,生怕惊醒了她似的。

凉风一阵阵拂在身上,驱散了热气,也让徐妙筠的心里越发酸楚,她等了好久也没见对方放下扇子,动作始终轻柔,风也不急不缓的。

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落在紫藤垫的枕头上,又顺着滑到了躺着的湘妃竹簟上,一颗又一颗,她的肩膀忍不住抽动着,低声呜咽。

这可把伯让吓了一跳,他以为徐妙筠被梦魇住了。赶忙放下扇子把人抱在了怀里,怀里的人终于哭出了声,身体也颤抖着。满脸泪痕,伯让心疼极了。抱在胸前不住地哄:“乖妙妙,乖筠儿,你这是做梦呢,不怕不怕…”

外头的金芝也听到了声音,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来,嬷嬷嘱咐过,如果皇上来了。谁都不要打扰,可听着里面的声音怎么像哭起来似的。

徐妙筠见他以为自己梦魇了,也只当自己真的梦魇了一般,伸手搂住他。喃喃哭道:“我害怕。”

伯让的心好像揪成了一团,心疼又心痛,声音越发轻柔:“妙妙不怕,我在这儿陪着你呢,都是梦呢…”

他见徐妙筠哽咽着难以自己。低声唤了一声:“来人。”

外头一直候着的金芝赶忙垂首进去,伯让声音有些低,怕惊动了人:“悄悄打一盆水来,再倒杯茶。”

金芝先倒了杯茶给伯让,又悄悄出去端水。心里感叹皇上对皇后娘娘还真是疼爱。

伯让喂徐妙筠喝了一杯水,见她总算不哭了,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人依旧紧紧搂着自己,十分依恋,伯让心里越发柔软,金芝端了水来,拧了帕子递给伯让,伯让又细细的帮徐妙筠把眼泪擦干净,只是这么一哭,脸上红红的,只怕明天要肿起来,伯让又拿沾了水的帕子替她冰了一冰。

徐妙筠舒服的叹了口气,慢慢睡着了,连伯让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金芝却看得分明,皇上把皇后抱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天亮了才离开。

第二天金芝进来服侍徐妙筠,下意识的多了几分恭敬,徐妙筠记性却不好,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忘了,打着呵欠让金芝服侍她穿衣裳,等洗脸的时候摸到脸上的滞涩,这才愣了一下,慢慢回想起来昨夜的事情来,怔了好一会才吃吃的笑起来,倒让一旁端着水的银芝满脸惶然。

安嬷嬷瞧着心内了然,抽个空把金芝叫了出去:“皇上昨天晚上又来了吧?”

金芝轻轻点头,看四周没人,这才把昨天的事说了:“…皇上对娘娘那可不是一般的疼爱。”

安嬷嬷在宫里几十年了,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只叹了口气道:“只盼着皇后娘娘能早些诞下嫡子,要不然这宠爱也长久不了。”

金芝也是默然,皇家可和普通人家不一样,寻常人三年无所出这才纳妾,可在宫里只怕半年没有身孕那边大臣就要求纳妃了,到时候一个个美人儿放在眼前,皇上的宠爱也被分走了,情爱由浓转淡,这都是常见的。

伯让回到宫里,提着的一颗心却没放下,吩咐身边服侍的小亭子去太医院问问,梦魇了吃什么药好,小亭子吓得以为是伯让梦魇了,一溜烟的跑到太医院,又把院判吴太医给请了过来。

吴太医也是一头雾水,见了伯让一问才恍然大悟,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魇者定是白天遇着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晚上才会有所惊吓,吃两丸凝神静气丹便好了,最要紧的还是放宽心思。”

伯让若有所思,下了朝留徐景焕说话:“最近妙筠在做什么?”

徐景焕凝眉,说实话他也好几天没见了,不过听祖母说起,好像在跟着安嬷嬷学规矩,遂说了,伯让点头,第二天把安嬷嬷召进了宫,问她最近教了什么规矩,怎么把徐妙筠吓得晚上梦魇了。

安嬷嬷吓得跪在地上:“奴婢怎么敢吓唬皇后娘娘,不过教了些服侍皇上更衣吃饭的规矩。”

伯让冷着脸道:“安嬷嬷,朕敬重你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你也要知道分寸,有些话能说,有些不该你说,这次也就罢了,你拿着太医开的安神药回去好生服侍,再有下次,朕可不敢用你了。”

安嬷嬷连连称是,伯让却十分心痛,妙筠素日那样无忧无虑活泼单纯,怎么就梦魇了?分明是安嬷嬷说多了那些宫里争斗的事吓得。

安嬷嬷回去顾不上见徐妙筠便把金芝拉了过去说话,紧张道:“那天皇上来,你可听见娘娘向皇上告状了?”

金芝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啊,皇上来的时候娘娘都睡着了,还是我给开的窗户,我也没敢多待,在外面听了好一会。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后来便是娘娘魇住了,哭个不停。皇上一直哄着。”

安嬷嬷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拿着安神药去见徐妙筠。

徐妙筠正兴致勃勃的和岑寒徐静含一起玩双陆。见安嬷嬷进来笑道:“嬷嬷这大半日去哪儿了?”

岑寒笑眯眯的告状:“安嬷嬷,妙筠趁你不在偷吃了一个冰镇的李子。”

徐妙筠辩解:“没有,只有一小口而已。”安嬷嬷却不自在的笑笑,居然没说什么教训的话。

徐妙筠十分诧异,道:“嬷嬷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安嬷嬷连连摇头,忙道:“奴婢奉命进宫一趟,拿了点安神药来。”

徐妙筠疑惑:“拿安神药做什么?”又恍然大悟:“不会是给我吃的吧?”

徐静含笑道:“你怎么不安神了?”

徐妙筠有些窘迫。知道这安神药肯定是伯让的手笔,定是那天自己心情不好哭了一场他以为自己梦魇了,忙解释道:“我一点事都没有,嬷嬷把药收起来吧。我用不着吃那个。”

安嬷嬷居然也没有吭声,而是顺从的退下了。

连岑寒都觉得奇怪了:“安嬷嬷是怎么了?”

徐静含笑道:“肯定是被责怪了,没有把你照顾好。”随即又觉得奇怪:“宫里怎么知道你梦魇了呢?”

徐妙筠不由心虚,打哈哈把话题岔了过去,徐静含微微一笑。心内了然,却没有点破。

晚上在安嬷嬷的劝说下,徐妙筠还是吃了一粒安神药,可半夜仍然被惊醒了。

谢芝兰半夜发作,要生了。整个徐家都被惊动了,徐妙筠一听说也是一骨碌爬起来穿了衣裳往谢芝兰的院子里去,徐老太太和徐大太太进了产房,外头徐大老爷,徐润安,徐景焕,晏静宜都在,尤其是徐润安,急得团团转。

不一会,徐静含也过来了,静静侍立在一旁,徐妙筠听着里头压抑着的痛喊声,有点担忧,拉住了徐静含的手,徐静含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可是一面却迟迟没有动静,最后晏静宜也坐不住了,扶着丫头进了产房,也是进去了就不出来了。

徐润安急得要命,叫了个小丫头:“你进去看看怎么样了。”

那小丫头应了,跑进屋子不一会又出来了:“大少奶奶精神不错,孩子还没出生,正吃东西呢,稳婆说吃了东西有了力气,生孩子也顺利。”徐润安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多吃点东西。”明知门窗俱是关着的,却还是伸长了脖子瞧。

天明时分,谢芝兰生下一个女儿。

虽然不是期待中的孙儿,可徐老太太和徐大太太看着漂亮的小婴儿还是十分欢喜,徐大老爷更是乐呵呵的,笑道:“这可是我们徐家的长孙女,得好好取个名字。”

徐景焕笑道:“是伯父取还是让大哥取?”

徐大老爷沉吟片刻道:“还是我取吧,安安大媳妇的心。”徐景焕不可置否,跟着徐大老爷去了书房。

徐静含和徐妙筠虽然不能进产房看谢芝兰,可还是在内室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婴儿,皮肤红红的,皱皱的,头发却黑油油的。

徐大太太笑道:“现在皮肤红红的,长大了便白净些,瞧这头发黑油油的,长大了定是个美人胚子。”

徐润安则坐在谢芝兰身边看着她吃红糖水煮鸡蛋,谢芝兰有点不自在,怕徐润安遗憾不是儿子,徐润安却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的,轻声笑道:“你只管把身体养好,祖母说了,先开花后结果,这是极好的兆头。”谢芝兰眼中一热,赶忙低下了头。

徐大老爷给小女婴取名为婉宁,大家有的叫大姐儿,有的叫婉姐儿,徐妙筠却是对孩子稀罕的不得了,要争过来抱抱,被徐景焕拦住:“你笨手笨脚的,孩子还小呢。”

徐大太太便教徐妙筠:“一只手拖住屁股,一只手拖住脖子,她现在骨头软,自己不能抬头呢。”

徐妙筠姿势笨拙,完全不敢动,婉姐儿却哇的一声哭起来,奶娘赶忙接了过去到屏风后头瞧,这才发现是尿了,赶忙换了干净的尿布。

徐家上下都对小小的婉姐儿十分喜欢,等到洗三礼的时候,谢家,晏家,苏家等亲近的人家前来贺喜,小孩子见风长,婉姐儿已经白净了不少,谁见了都夸是个美人胚子。

瑞王府那也来了人,毕竟谢芝兰是瑞王妃的侄女儿,瑞王妃没来,左氏却带着儿子安濯郡王过来了,她刚出生的次子也只有三个多月,前两日刚刚办完了百日酒,便没有抱过来,她如今有两个儿子傍身,是春风得意,来徐家也是缝了瑞王妃之命来给谢芝兰撑腰的。

瑞王妃说怕谢芝兰生了女儿徐家不高兴,可左氏来了一瞧,虽然只是洗三,徐家却置办的十分体面,徐大太太还和晏夫人说办满月酒要请多少人,百日酒和周岁礼请多少人,说话的时候很骄傲:“这是我们家的嫡长孙女呢,老太太喜欢的抱着就不撒手。”大家都附和着凑趣,说生了女儿好,贴心。

第九十七章 大婚

等酒席散了,左氏回到王府便去给瑞王妃请安,瑞王妃正看小孙子乐呢,见她回来了笑道:“徐家今天热不热闹?”

左氏笑盈盈的:“倒是母亲想多了,徐家不知道多喜欢,听徐家大太太的意思,满月酒还要大办呢。”

瑞王妃一笑:“如今徐家只怕最稀罕闺女了。”左氏听出了瑞王妃话里的不悦意,没有接腔。

前阵子为了立皇后的事朝堂上闹,后宫也不消停,太后属意徐妙筠,两位太皇太后持中立态度,瑞王妃作为儿媳妇和娘家侄女儿,进宫探望老祖宗,提起了谢家的表小姐秦萱。

秦萱的生母和瑞王妃是两姨表姐妹,关系很好,年前那位秦姑娘母亲去世,父亲娶了续弦,日子过不下去,这才投奔瑞王妃,瑞王妃却十分怜惜,看着秦萱的品貌,便想给她找个出路,起了让秦萱入宫的心思。

皇后的位子不敢想,一个小小的嫔或者贵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也是可以的吧?

可老祖宗却说让皇上自己做主,皇上一口拒绝了,说立皇后前不纳任何嫔妃,不然就是对皇后的不尊重。

瑞王妃从来没被这么拒绝过,里子面子都没了,这几日正不自在。

左氏笑着岔开了话题:“萱表妹那样的品貌,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找不到,到时候只怕母亲挑花了眼。”瑞王妃笑了笑却没有接腔,在外头嫁的再好怎么及进宫为妃风光,何况皇上又是如此年轻俊朗。

其实左氏觉得瑞王妃在这件事上有些糊涂,别说秦萱只是瑞王妃表姐妹的女儿,就是亲姐妹的女儿,继母不慈,她作为嫡长女在家就一点说话的分量都没有?

秦家族里没人了?让她一个姑娘家带着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千里迢迢从福州赶过来投奔?

就算是投奔。怎么不去谢家投奔?谢家也是她的舅舅家,不去舅舅家反去姨妈家,这打的什么主意?

左氏打心眼里有点瞧不起。可在这件事上她没有说话的资格,因此也只奉承着让瑞王妃高兴罢了。

很快这个秦萱却以另一种身份让徐妙筠认识。岑寒笑眯眯的拉着秦萱的手笑道:“说起来真是巧,我娘和萱儿的二伯母是手帕交,隔了几十年没见了,如今竟在京城遇见了。”

这关系有些远了,可也能说清楚,岑夫人和秦家的二夫人是同乡,小时候还跟着一个先生念过书呢。其实也算不得手帕交,只是同窗,见了面一起说说笑笑的,后来各自出嫁。天南海北的,就没了联系,如今巧遇故人侄女,也算是惊喜了。

徐妙筠看秦萱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形窈窕。眉目清秀,一双眼睛好像藏着一汪水似的,楚楚动人。

直觉的,徐妙筠不喜欢这个人,可看岑寒和她十分亲近。也就含着笑打了招呼。

秦萱长的动人,说话也动人,徐妙筠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面带微笑,中午便留了两个人吃午饭,秦萱看到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端上来,笑道:“瞧着都是普通的食材,怎么做出来这么别致?真是巧心思,我瞧着都不忍心吃了。”

徐妙筠说起这个便是一脸得意,这可都是她的主意,可还是谦虚道:“不过是样子好看,味道却还是那个味道。”秦萱便抿着嘴笑,说起话来知道她如今寄住在瑞王府,徐妙筠笑道:“这还是亲戚呢。”又叫人去告诉谢芝兰。

谢芝兰坐着月子不好起身,便让人请秦萱过去说话,徐妙筠便拉着岑寒道:“你和她是怎么遇上的?”

岑寒笑道:“是她自己找上门去的,拿着她伯母的手信,上面说她继母对她不好,她在家里没有容身之地,上京投靠亲戚,请娘多照顾着点,娘本来想留她在家住的,可听说她住在瑞王府便罢了。”

徐妙筠道:“她既是瑞王妃表姐妹的女儿,那也是谢家大老爷表姐妹的女儿,怎么她不投奔谢家,反倒去了瑞王府?”

岑寒摇头,猜测道:“也许是和瑞王妃更亲近些?毕竟去了谢家靠的是舅母,去瑞王府便是姨妈,这两边关系可不一样。”徐妙筠点点头,没有继续往下问。

接下来好几日秦萱都来徐家做客,连岑寒都觉得不对劲起来,秦萱笑道:“表姐坐月子觉得闷,我来陪她说说话。”岑寒笑道:“你倒是耐得住性子。”也不再过问。

后来连徐老太太都知道秦萱了,见她温柔知礼的,又是谢芝兰娘家的亲戚,有心抬举谢芝兰,便留她在徐家小住几日。

秦萱和徐妙筠相处的日子就渐渐长了起来,因为谢芝兰也有旁的事情做,不需要秦萱时时刻刻在跟前,秦萱得了闲便来找徐妙筠说话,徐妙筠身边伺候的对她也十分客气。

相处的时间越长,徐妙筠见她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便慢慢放下了戒心,可也不像和唐囡囡冯贞贞似的无话不谈,顶多是亲密一点罢了。

婉姐儿满月礼的时候,左氏来赴宴,顺便把秦萱接了回去,这个时候已经进了七月份,离大婚的日子只有两个月了,徐妙筠要做的事情越发的多,徐家上下也都忙碌起来。

皇上大婚和民间嫁娶一样,要跟着六礼走,先是纳采,继而问名,纳吉,纳征,告期,最后是亲迎,只不过每一项礼节都更加隆重,更加讲究罢了。

先说媒人,皇上那边的媒人是瑞王爷,瑞王爷是如今辈分最高的皇亲,皇上要喊一声皇伯祖父的,徐妙筠这边的媒人则是谢家大老爷,谢家大老爷和瑞王爷是表兄弟,一起做媒人倒是旗鼓相当。

送彩礼的时候,是冯逸荃的父亲冯德亲自过来的,他虽然不是位列三公九卿,却和皇家关系最为密切,让他出面也算是十分郑重了。

而那些彩礼也很能代表皇上的身份,厚厚的一沓礼单,纳采那天小太监扯着嗓子一项项念过去也是念了大半天才念完。其中金银珠宝倒成了寻常,比较惹人注意的是两项,一项是黄金两万两。一项是大兴的田地一万亩,这些东西说是彩礼。其实都是变相的赏赐给徐家的。

没有人嫌彩礼多,因为彩礼越多皇上越有面子,而且和本朝上一次册立皇后时预备的彩礼相比,这些真的不算多,大家都暗暗羡慕徐家,且不说黄金两万两,单说那一万亩田地就够让人垂涎的了。

吉期一早定在了九月十八。那天皇上不能亲自来迎娶,而是派朝中得力的有身份的臣子前来迎接,直接送到天坛祭天,到太庙祭祖。同时大开皇宫中门,把花轿风风光光的一路抬进皇后居住的凤仪宫,到了晚上才是热闹而隆重的婚礼。

能从皇宫正门被抬进来,这一点才是做皇后最尊贵也最让人羡慕的地方呢,因为皇宫的正门除非遇到皇上出行。祭天之类的重大事情,一般时候是不允许随便走的,就是其他的嫔妃进宫,也只是从偏门抬进去罢了,哪像皇后这么风光。一路仪仗凤驾一点都不会少,到时候真真是合宫跪地,百官相迎。

一个女人能风光这么一次,这辈子也值了。

徐妙筠如今忙着试嫁衣和祭祀时穿的礼服,这都是内务府按着皇后的规格一早准备好的,上面用金线绣的凤凰,和一般妃子衣服上绣的鸾鸟可不一样,不是谁都能随便穿的。

八月份的时候天气就渐渐凉爽了,可为了立后的事徐家连中秋节都没好生过,上上下下忙慌慌的,徐景焕把自己给徐妙筠准备的东西装好了箱子让人收起来,到时候一起抬进宫去,同时对徐妙筠越发舍不得起来,每每回想起来,一个小小的女娃娃长大至今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真是不能不感慨。

进了九月,安嬷嬷已经陪着徐妙筠反复练习了好几遍祭天祭祖的礼仪,每天徐妙筠都要顶着一头厚重的首饰和一身繁复的衣裳把全部礼节练习一遍,让自己慢慢习惯——总不能到时候磕头到半路就累的站不起来了吧,那可真是要丢死人了。

现在徐妙筠已经可以顶着十几斤重的凤冠和厚厚的礼服行动自如的做任何事情,围着院子都十几圈都不带累的。

安嬷嬷很满意,开始最后一堂课,也是最重要的一堂课。

这次教学的时候安嬷嬷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人,徐妙筠觉得奇怪,看着安嬷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慢慢在徐妙筠面前展开,徐妙筠及看清画的什么,惊呼一声,赶忙捂住了眼睛。

安嬷嬷语气却有些严厉:“娘娘看清楚了,新婚之夜才好服侍皇上,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吧。”徐妙筠满脸通红,惊慌失措:“我不学这个…”

安嬷嬷都司空见惯了,她以前也教导过其他的嫔妃,一开始都是羞羞答答的,可是后来呢,为了拢住皇上的心思,都主动问她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没人是傻子呢。

最后在安嬷嬷的坚持下,徐妙筠虽然学的囫囵吞枣般,却仍然把新婚之夜的一系列事情弄明白了,最起码知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不会闹笑话了。

九月十八一大早,徐妙筠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被好几位嬷嬷拉扯着焚香沐浴,绞面梳妆,连徐老太太都起了个大早招呼今天来贺喜的客人。

今天是徐家嫁女儿,可也是皇上大婚,皇上的喜酒可不是想喝就喝的到的,又是娶皇后这样隆重的时候,遂都涌到徐家道贺,讨个好儿。

等到天亮时外头已经热闹喧阗开了,徐妙筠也打扮的整整齐齐,头上是九钗凤冠,身上是大红色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嫁衣。

临上轿前,徐妙筠叩别长辈,由徐景焕和徐润安亲自护送着去天坛,宽敞华丽的凤轿可容纳两三个人坐下,被前后仪仗簇拥着缓缓出发,前面有精兵开道净街,道路两旁也围着帐幔——这些两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到了天坛,文武百官并皇上已经等候在此,开始祭天,一系列的礼节结束后,重新上轿。并着皇上的銮驾一起浩浩荡荡去了太庙祭祖。

等从太庙出来,已经是半下午了,徐妙筠滴水未沾。饿的前胸贴后背,好在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只要坐在轿子里一路被抬进宫,接受百官参拜。

待到休息一会,又要换上嫁衣开始晚上的婚礼,一样的拜天地,拜祖宗,接受百官恭贺,除了下跪叩首便是挺直了腰背坐着。直到黄昏时分,徐妙筠才被送到凤仪宫的新房内坐着,等候和皇上喝合衾酒。

新房设置在凤仪宫的寝殿,凤仪宫作为皇后居住的中宫。是后宫最宽敞也最气派的地方,第一重是正宫,只有重大节日接受诰命内眷行礼请安的时候才会用到,第二重是日常起居,接受宫中妃嫔拜谒的地方。第三重则是寝殿,属于皇后的私人领地,一般能进入皇后寝殿的人,除了皇上便是皇后身边极亲近的人了。

即便是寝殿,也是按着正殿七间。左右配殿五间的规格建造的,四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无不彰显着天家的风范。

正堂的高案上供奉着婴儿手臂粗细的龙凤喜烛,新房便设在西边的暖阁。

暖阁十分宽敞,里面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在灯光的照射下隐隐泛着光,靠北墙是一排到屋顶的高高的柜子,雕刻着百子千福的图案,南边是一排窗户,窗下放置着梳妆台,西边是一张床,这个和徐妙筠在家里睡的拔步床不同,十分宽大,横着能睡*个人,床顶也高高的,衬着床上铺着的大红色的百子被和大红色的百子帐,显得气派非凡。

徐妙筠便是坐在床上,看着屋内无人,这才偷偷的把屋子里打量个遍,富贵奢华还在其次,关键是家具都比寻常见的大了一号,显得又大气又肃穆,屋顶悬着五联宫灯,将屋子里照的恍如白昼,看外面一眼望去也是灯火通明,入目皆是喜气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