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筠没心情和他开玩笑,皱着眉头叹气:“两个人能为了什么吵起来?真是想不明白。”

等到唐囡囡和冯贞贞到了,徐妙筠细细打量,面上倒看不出来,可气氛却不对,若是以往,唐囡囡肯定对自己挤眼睛了,如今却低着头,冯贞贞也是默不作声。

徐妙筠直接叫服侍的人退下,道:“你们都瞒着我了,我都听二姐姐说了,你们俩为了什么吵架?”唐囡囡没做声,冯贞贞瞥了她一眼,道:“回皇后娘娘,没什么事儿。”

徐妙筠恼了:“你们若是把我当成朋友,就别这样掖着藏着,你们闹起来,我瞧着心里却难受,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唐囡囡便对冯贞贞道:“既然妙筠对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儿。咱们也当着她的面儿把话说清楚,也省得你总是把我当坏人。”

冯贞贞也道:“说就说,我倒要看看。你坏人姻缘反倒有礼了?”

徐妙筠越发急了:“坏了谁的姻缘?”

唐囡囡便从头讲起。

徐妙筠出嫁不久,冯贞贞便和那个叫贺澜生的订了亲。他虽然名次不靠前,却凭着冯逸荃的势力进了翰林院,唐囡囡便在定亲那天去了一趟冯家,还隔着屏风看了一眼那个叫贺澜生的。

结果没两天,唐囡囡便听哥哥闲谈的时候说起贺澜生,说他和翰林院的几个人在酒楼喝酒,还有唱小曲的陪着。看贺澜生搂着唱小曲的不撒手就知道是个急色鬼。

唐囡囡便着急了,怕贺澜生是个外表温和内里狡诈的,告诉了冯贞贞,冯贞贞却不以为意。说这是逢场作戏罢了,毕竟贺澜生初入翰林院,应酬是难免的。

可唐囡囡却不相信,她瞒着冯贞贞托唐旭偷偷去找了个美貌的青楼女子来,想考验一下贺澜生。结果没想到这个贺澜生这么经不起考验,居然和那青楼女子卿卿我我。

唐囡囡气的要命,把这件事告诉冯贞贞,冯贞贞却大怒,觉得唐囡囡多管闲事。还说若是那青楼女子不刻意引诱,贺澜生怎么会那样,这都是唐囡囡设计的。

唐囡囡一听自己本来是好心,结果倒成了坏人,一时恼怒,便指责冯贞贞识人不清,将来总有她哭得时候,冯贞贞却说不劳唐囡囡操心,自己以后哪怕被休了也绝不后悔。

两个人便冷战至今。

说起来就是一句话,唐囡囡说冯贞贞不识好人心,冯贞贞说唐囡囡多管闲事,让个青楼女子蓄意引诱贺澜生,分明是要破坏她的姻缘。

徐妙筠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唐囡囡是个急性子,且古道热肠,完全干得出来让青楼女子引诱贺澜生来考验他的事情,而且她也是怕冯贞贞错付终身,动机是好的,不能说她错。

可冯贞贞的话也很有道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是没法插手的,而且唐囡囡刻意让人引诱,贺澜生即便犯了错也不能就说他人品低下,现在闹成这样,难怪冯贞贞生气,她脸上也无光不是?

徐妙筠手足无措的看着两个跟斗鸡似的互相瞪着对方的好姐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偏帮了一个,另一个肯定心里有疙瘩,觉得两个人联合起来对付一个,若是不偏不倚,这矛盾可就难以化解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内室——最终还是没扭过伯让,他只怕正躺在床上听着呢。

唐囡囡和冯贞贞却没注意到,徐妙筠道:“这事先是囡囡做得不对,你纵然疑心也不能用那样的法子试探,还有贞贞也有错,囡囡是为了你好,你可以不信,却不能不领情,说到底,为了一个男人闹成这样,你们也真够有出息的。”

唐囡囡顿时有些不满:“你别这么两头糊弄成不成?你说,究竟是谁对谁错?”

冯贞贞也看着她,徐妙筠顿时觉得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两个人都目光灼灼看着她,显然希望她做个评判。

见她没说话,唐囡囡哼道:“算了,不为难你了,反正我是问心无愧,某些人若是不领情那也没法子。”

冯贞贞斜睨了她一眼道:“那我还真要谢谢某些人了,大人有大量的不计较我的不领情。”

徐妙筠忙笑道:“好了好了,都是姐妹,难道真的生分了?咱们只当从来没发生过这件事如何?权当是给我一个面子了。”

唐囡囡和冯贞贞哼了一声,扭开头去互相不看对方。

徐妙筠只觉得冷汗都下来了,忙叫人端了茶水点心来打破这个尴尬:“这阵子都喝得红枣茶,甜甜的很好喝,而且对身体也好,安嬷嬷特意选的上好的金丝枣,晒干了包起来,想喝的时候便煮一碗,我叫人给你们包一点带回去喝。”

冯贞贞喝了道:“挺好喝的。”唐囡囡却道:“这也太甜了,我还是不要了。”

冯贞贞顿时冲唐囡囡翻了个白眼,徐妙筠只当没看到,听唐囡囡问她:“你现在还没有身孕么?”笑道:“这可是急不来的。”

唐囡囡啧啧道:“若是你还没有身孕,只怕明年开春大臣们选秀女的折子就上来了。对了,你小日子来的时候皇上有没有去睡别的女人啊?”

徐妙筠汗,还真的什么都敢问。不过这一点她可是很自豪的:“没有。”

唐囡囡道:“看来还真像别人说的,皇上很喜欢你呢。你都不知道现在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徐妙筠挺好奇的:“都说什么?我倒是不知道。”

冯贞贞掩口笑道:“这倒是奇了,你怎么不知道?如今皇上身边除了你,没第二个人,别说皇上了,就是稍微好一点的人家也没有这样的啊,都是或多或少有个妾或者通房,说出去也是做主母的贤惠。能容人,可除了你,皇上却迟迟没有立妃,大家不敢说是你拦着不让。便说是皇上疼爱你呗。”

徐妙筠道:“我就知道,早晚得被人传成妒妇。”又想多抱怨几句,想着在里头偷听的伯让,便咽了回去,和两个人唧唧喳喳的说了一会吃喝玩乐的事。

等把两个人送走。伯让这才走了出来,笑道:“我可算见识了,怎么竟有这么多话说,足足一个多时辰,也不嫌累得慌。”徐妙筠道:“我们说的不累。你听的倒累了,谁叫你听了?”

忽然想起说的冯贞贞的话,道:“你身边真的不要别的服侍的人么?”伯让瞧着她,眼睛里满是笑意:“若是我有,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徐妙筠没说话,那自然是难过的了,若是不喜欢对方,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只怕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不在乎。

可自己偏偏喜欢,越是喜欢越是在乎,越是想独占,尽管面上能装的贤惠,心里却是痛的厉害的。

伯让道:“我小时候启蒙念书,不喜欢练字,那个时候我调皮,便逼着身边的伴读帮我写大字,父王知道后便告诉我,要学会推己及人,站在别人的角度想一想,我不想练大字,别人也未必愿意,因此每每遇到什么事,我都会想,若是别人,可会愿意,若是换了我,我会不会愿意?其实你哥哥原来不想让你嫁给我的,觉得我是皇长孙,身份复杂,不能全心全意的照顾你,后来又有意思把你许配给董子澄,我心里想着你可能会嫁给别人,心里便十分难受,后来我便想,若是换了我三妻四妾,你会如何?心里肯定也会像我一样难受的,我尝过那种滋味,所以不想让你也那般,我宁愿只守着你,看着你高高兴兴的,其实,我心里也挺害怕的…”

他的声音到最后便低了下去,徐妙筠瞧着他,眼睛里满是震惊,听到最后下意识道:“怕什么?”

伯让笑笑:“怕我这么做了,你却不领情。”不领情,便是没把他放在心上,换而言之,那便是不喜欢他。

徐妙筠紧紧抱住对方:“我领情的,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怕你什么时候就会娶个妃子回来,你应该早些把这话告诉我。”

伯让拍拍她,替她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你没进宫的时候,我每次翻窗户看你,最喜欢看你打开窗户时的样子,那时候你的眼睛比星星还亮,里面满是惊喜,我那时候便想,就是为了这双眼睛,我这么做也值了。”

徐妙筠破涕为笑起来:“那说好了,你以后不准纳妃,我会努力替你生孩子的。”

伯让神情越发温柔:“生一个儿子,余下的咱们都生女儿,最好都像你,看着她们,就好像看到小时候的你一样,一定很有意思。”

两个人这么一番交心,倒是比原来越发亲昵,好像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一般,徐妙筠也别原来放的开了,闲时便做些小点心送去承德殿,和伯让耳鬓厮磨,伯让也越发纵容她起来,说什么都是好的。

及至进了腊月,宫里是越发忙了,一来是新帝登基的头一个春节,都希望热热闹闹的,二来也是宫里缺了很多人手的缘故,当初端王谋反,安贵妃策动宫里宫女太监。虽然最后被泰宁公主策反了,说是法不责众,可后来还是把领头的一些人处置了。又把不用心当差的一部分人处置了。

所以如今宫里人手不够,太后正和徐妙筠说。等开了春便开始广选宫女,至于如今宫里的人,要么放出宫,要么继续留用,单看各人的能力了。

也是因为这个消息走露出来,太监们还好,宫女们却都上了心。想出宫的容易,不过是到时候在内务府统计出宫宫女的名册上添上自己的名字,而不想出宫的却难了。

照太后的意思,是上上下下都来个大换血。也免得看了那些旧人就觉得膈应,这么一来想留下的人就更难了,大部分人都忙着四处托人求情。

一句出宫容易的很,可出了宫却丝毫不比在宫里容易,还不如在宫里不愁吃喝的。唯有那些一心出宫和家人团聚的,倒是尽心尽力的当差。

徐妙筠宫里算上粗使宫女也有三十个,她一早就叫绣娟挨个儿问了,想走的便走,想留下的便留下。结果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大家都眼明心亮着呢,皇后进宫也有两个多月了,皇上的喜爱却一点没少,就是皇后小日子的时候,也是同床共枕毫不避讳,刚开始还有老嬷嬷劝,说这不合规矩,可皇上却皱了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谁还敢再说?

要说长辈出面吧,太后对皇后本来就十分喜欢,两位太皇太后又是深居简出,不问杂事,更别提皇上在哪儿睡觉这个问题了,最后大家也都不自讨没趣了,由着皇上来。

皇后越得宠,她们这些服侍的宫女前程也越好,守着一个主子,吃喝不愁,活儿又不重,时常还有东西赏下来,可比在外头辛辛苦苦讨生活容易多了。

腊八节一大早,宫里便飘出了一股浓郁的粥香,徐妙筠起的很早,和伯让一起去了太后那儿,再加上怡王和靖王两个,一家人围在一起喝了腊八粥。

怡王靖王说是王爷,其实年纪都不大,如今还在谢家家学念书,太后对这两个儿子十分疼爱,听最小的靖王说先生如何严厉便有些心疼:“你们又不要考状元,写那些文章做什么,先生也太严苛了。”

伯让道:“母后别护着他们俩,是儿子吩咐先生严厉一些的,不说让他们有治世经国之才,好歹也要约束好自己才是。”

太后听这语气不对,忙问靖王:“你又闯祸了?”靖王心虚的低下头:“哪有。”

伯让便瞪了他一眼,靖王不敢隐瞒,这才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实情,原来是陈家人上京和唐家商议陈博远和唐囡囡的婚事,陈博远十三岁的弟弟也跟着一起来了,性子又调皮,和靖王在大街上冲撞了,他又不知道靖王的身份,在家也被宠坏了,两个人居然打了一架,后来陈家虽然特地上门认错,赔礼道歉,可追究起来,是靖王的错儿更大。

伯让道:“就他这个脾气,以后谁敢把女儿嫁给他?不把这个张扬跋扈,仗势欺人的毛病改了,迟早要吃大亏。”

长兄如父,伯让这么一说,太后也不好护了,徐妙筠又是儿媳妇,不好插嘴,见状忙岔开了话题,道:“既如此,今年也给陈家送腊八粥吧,权当是安抚了。”

太后忙道:“正是,把陈家也添上,如今陈家也要和唐家结亲了,算起来也是亲戚了。”说着叫人去办,倒把这一茬揭了过去。

吃过腊八粥,伯让去上朝,怡王靖王便跟着徐妙筠去凤仪宫说话,徐妙筠特意让人备了许多果脯点心端上来,问他们什么时候放假。

靖王嘟着嘴很不高兴:“先生说要过了二十五呢。”

怡王不怎么爱说话,只是喝茶吃点心,徐妙筠笑道:“我听皇上说你们的府邸离谢家很远,那每天上学不是要很长时间?”

靖王道:“哎呀,还是皇嫂明白事理,本来母后的意思是想让我和二哥进宫念书,也能和她老人家作伴,可皇兄却非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非让我们在谢家念书,可没意思了。”说着眼神里透出几分希冀:“要不皇嫂帮我们求求情?”

徐妙筠捂着嘴笑道:“你们有胆子自己去说,我可不去讨个没趣儿。”

靖王便垂头丧气的:“若是皇嫂也劝不动,便没人劝得动了。”

正说着,吴太医和宋太医联袂来请脉,徐妙筠不甚在意,让绣娟带着两位王爷去次间玩儿。

吴太医照例问了许多细节,这才开始诊脉,然后又是宋太医,宋太医问一旁服侍的安嬷嬷:“敢问嬷嬷,娘娘是何时换洗的?”

安嬷嬷答的很流利:“还有五天。”

宋太医和吴太医对视一眼,吴太医道:“看娘娘的脉象倒是和上次请脉时不同,一时间也不敢肯定,若是五日后娘娘没有换洗,多半是有孕了。”

第一百零三章 孕事

徐妙筠惊喜的“啊”了一声,安嬷嬷也十分惊喜,连怡王和靖王都听到声音跑了出来,徐妙筠按耐住喜悦问道:“可确定么?”

安嬷嬷却知道依吴太医的圆滑,若不确定是绝不会开口的,既然说了那就是肯定了,脸上顿时笑出了一朵花,同时暗暗赞叹徐妙筠有福气,成亲两个多月就有孕了,又是在年下,只怕这个新年更加热闹了。

吴太医道:“娘娘这些日子切莫操劳,等过半个月臣再来诊脉,相信便可以确诊了。”

徐妙筠笑道:“那就有劳吴太医了。”

靖王更是眼珠子直转,最后跳起来道:“我去给皇兄道喜。”一溜烟跑了出去,怡王也笑道:“给皇嫂道喜了。”徐妙筠摸摸肚子,只觉得不真实,眼里却满是笑意。

因为没有确诊,安嬷嬷便按住了消息没让外传,只有靖王跑去告诉了伯让,伯让原本在议事呢,闻言立刻回了凤仪宫,满脸惊喜,见徐妙筠坐在炕上,十分关切:“累不累?”

徐妙筠笑道:“我如今一点感觉都没有,若不是太医说,我也不知道,吴太医说等过半个月再来诊脉。”

伯让听了,却一把把徐妙筠抱在怀里,满面笑容。

凤仪宫上下的人忐忑不安的过了五天,等到第六天徐妙筠小日子仍然没来,安嬷嬷才肯定是真的有孕了,伯让当即又叫了吴太医和宋太医来诊脉,都说还诊不出来,伯让便有些失望,却把徐妙筠当成孕妇一般供了起来,又严词令凤仪宫上下的人好生服侍。

这下太后和太皇太后都知道了,也都十分欢喜,太后笑眯眯的直说徐妙筠有福气。圣母太皇太后却笑道:“这也是两个孩子素日上了心,别说妙筠每日为了调养身子忌口,就是伯让也没喝过酒。能如此自持,福气自然来的快些。”太后不住点头。

又过了几日。到了腊月二十五,吴太医和宋太医前来请脉,这次才确诊了,说徐妙筠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皇后入宫,不足三个月便有了身孕,朝中上上下下的大臣也都十分欢喜,纷纷上折子请求皇上褒奖。伯让本身也有这个意思,可徐妙筠已经是皇后了,要封赏便是给徐家,可又想起来因为那十间铺面闹的徐景焕夫妻吵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赏些什么,若是爵位,徐家一早推辞了的,若是寻常的赏赐,又没法子表示自己的恩赏。想来想去,索性下旨让徐老太太进宫陪徐妙筠住一段日子。

徐妙筠果真十分欢喜,她初次怀孕,心里也是慌张的很,有着祖母陪伴定然安心不少。又加了一句,让徐静含也跟着一起进宫。

太后原本就喜欢徐妙筠,如今见她有了身孕,更是当成宝贝一样,觉得她有福气的紧,如今徐徐老太太和徐静含进宫小住,她便十分高兴,想着徐静含又没有出嫁,若是自己帮着说一门亲事,也算是恩典了,遂和两位太皇太后商议。

唐皇后,也就是母后太皇太后笑道:“你说起这件事,我倒是听泰宁说了,那天她拉着徐静含去唐家赴宴,结果把大家的魂儿都勾走了,拐着弯的打听徐静含呢。”

太后道:“唐家说的那些人家都不是京城本地人,只怕徐家不舍得女儿远嫁。”又去探徐老太太的口风,徐老太太也是愁得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徐静含又是温温婉婉,问她也没个主意的性子。

徐妙筠明白徐静含的心思,帮着她说话:“姐姐这样的品貌,一定要精挑细选,若是现在嫁了,以后遇到更好地岂不要后悔?”

徐老太太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呢。”

徐妙筠笑道:“有安嬷嬷在呢,又有绣娟和小禄子,我什么都不用操心,每日只管吃喝。”徐老太太叹道:“这是你的福气呢。”

徐妙筠又问徐静含晏静宜的事,徐静含避着徐老太太悄声道:“看着是和好了,可我瞧着是为了让长辈放心装出来的呢,二哥那个人又不会哄人,每日仍旧早早出门,晚上才回来,我听丫头说二嫂背着人哭了几场,面上却没显,我有心劝两句,可又怕二嫂觉得咱们一家人都偏帮二哥对付他,也不敢说,倒是大嫂和她说了好几回私房话,说一回,二嫂便伤心一回,她又大着肚子,大嫂说,二嫂也不是计较钱,不过是看不过二哥什么事都不和她商量,让她觉得自己跟外人一样,这日子过起来也没盼头,可二哥那个脾气,他和谁商量过?都是自己拿主意。”

徐妙筠有些担忧,徐静含反倒安慰她:“二嫂毕竟怀着孩子呢,就是为了孩子,这日子也得往下过,太太听了大嫂说的,不敢让祖母知道担心,私下里和二哥说话,让他和二嫂交个底,夫妻俩本来就没什么好隐瞒的,给二嫂说了,二嫂又是个贤惠的人,有什么不理解?可二哥也是个牛脾气,说二嫂这是偏私,不能惯着她这个脾气,她要生气便让她生气去,唉,说起来二哥的错儿多一些。”

徐妙筠也是想不明白,哥哥那样的聪明人,嫂子又是个贤惠知礼的,怎么闹成这样了?

可她没看明白,伯让却有几分了然,这好比是既生瑜何生亮,又好比是一山不容二虎。

徐景焕从小身负父母之仇,又和妹妹相依为命,性格独立坚强,什么事都习惯自己做决定——徐妙筠那么小,他也没个人商量啊,时间长了,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而晏静宜那个人,虽然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信奉女主内男主外,觉得我不该过问的事不问,可该我过问的事就得问,像二房的家产按道理说交给她管着也是应该的,毕竟她是徐家未来的主母呢。

就像徐润安。谢芝兰一进门就把私房钱都交出去了,本来么,夫妻俩就该坦诚相待。徐润安也没有背着人偷喝花酒赌钱的习惯,可徐景焕却一个子儿都没交。每月支钱给晏静宜做家用。

晏静宜心里肯定不舒服啊,觉得我都嫁给你了你还对着我遮遮掩掩的,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可这在徐景焕眼里却是,只要我没少了你的钱花便是了,其余的都不是一个女人家该操心的,做妻子的么。好好的生孩子养孩子不就成了?

可徐景焕忘了,晏静宜不是徐妙筠,不会任由他摆布把事情都安排好,这么一来不闹起来才怪。

徐妙筠虽然不明白。可却十分担心,决定过了和哥哥好好说一说,结果这个年却没有好好地过——老祖宗去世了。

大年三十还好好地,伯让和徐妙筠去给她请安她还笑眯眯的把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块和田玉籽料赏给了徐妙筠,说让她看着雕成什么东西好。伯让还笑道:“这么好这么大的玉料如今可是难见了,老祖宗倒是大方。”

徐妙筠嗔道:“老祖宗赏给我的,你眼馋也没法子。”

老祖宗见稀罕她的东西,乐的不行,又把一块古玉雕琢而成的玉蝉赏给了伯让。

结果第二天大年初一。伯让正说徐妙筠有了身孕,免了诰命内眷的朝拜,老祖宗那边的人便哭着来报信,说老祖宗去了。

伯让吓了一跳,和徐妙筠赶到了老祖宗那儿,两位太皇太后和太后已经到了,都是哭的伤心,伯让也红了眼圈,老祖宗可是最疼他的,不过老祖宗是半夜安安静静去的,也没受罪,这也让人心里有了一些安慰。

当下也不说过年如何热闹了,宫里为过年准备的花灯都撤了下来,换成了白幔,皇宫顿时成了白色的海洋,前一刻还互相道贺新年大吉,下一刻便都噤了声。

伯让宣了礼部的人商议丧事,徐妙筠便陪着太后诸人守灵。

太后眼睛哭得红红的,却还关心着徐妙筠:“你的肚子还不满三个月,仔细劳累着了,老祖宗知道你的孝心,也不会怪责你。”徐妙筠道:“母后放心,我身子没事,若是不舒服,我也不硬撑着,老祖宗待我这么好,我怎么也要尽一点孝心。

在灵前守了一天,徐妙筠不觉得累,却被太后硬赶回去休息,结果半路遇到匆匆忙忙的伯让,两个人具穿着丧服,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一样,伯让握着她的手十分担心:“你没事吧?”

徐妙筠忙道:“我好得很,你别担心我,倒是你,别累的病了。”伯让应了,让她回去歇息,自己去了灵前守灵。

在宫里停了七日,伯让请了皇寺的大师来超度念经,法事做的十分隆重,瑞王爷一家和廉王爷一家都进宫守灵,瑞王爷哭的尤其厉害,他本该是嫡长子,继承皇位,却因为腿疾与皇位失之交臂,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怨的,可是老祖宗却比任何人都后悔,都愧疚,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不过她却从未说过。

如今人去了,瑞王思及以往的种种,心里如何不伤心呢。

老祖宗是文帝的元后,如今应和文帝合葬,其中下葬的一切礼仪都有定制,倒是礼部的人忙的团团转,一直到了正月底,一应事情才算结束,宫里的悲戚气氛却没散去,伯让和徐妙筠商量:“元宵节也没好生过,按理该给各家的赏赐也都耽搁了,你让人瞧着,看什么时候让人办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徐妙筠点头:“我知道了。”

伯让道:“还有一件事,老祖宗生前待我最好,如今她去了,我想替她守孝一年。”

徐妙筠有些吃惊:“一年么?”

伯让点头:“当然不能像民间为长辈守孝一样,我打算搬到承德殿去住,也方便处理政事,再者我已经吩咐了御膳房,一年都吃素。”

徐妙筠道:“那我也跟着吃素吧。”

伯让笑了起来:“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呢,光吃素哪行啊。”

徐妙筠便不说话了,伯让守孝一年,她倒是无所谓,如今就怕朝中大臣不同意。

大臣们肯定是不同意的,伯让毕竟是皇帝,即便是先帝去了,新帝登基不过守孝一个月,如今老祖宗去了,倒要守孝一年,若是守孝,选秀是不能办了,一应喜乐活动都没了,最关键的是,皇上独守空房,这子嗣从哪儿来?

可要说不答应,这是孝道,谁要不答应谁就是挑唆皇上不孝,谁也不敢出这个头儿啊,这不是作死么,可这话又不能不说,便都撺掇着徐景焕禁言。

一来,徐景焕是礼部侍郎,二来,徐景焕是皇上的大舅兄,皇后怀着孕呢,皇上生气也不会责罚,于是面上不说什么,下了朝却把徐景焕围了个团团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皇上守孝一年不合规矩。

徐景焕颇为无奈,可他也不能一口拒绝,犯了众怒啊,遂道:“皇上守孝,是想起了老祖宗的好处,这也是人之常情,众位大臣都是有父母长辈的,设身处地的想想,也只能谅解了。”

翰林院的熊大人道:“皇上可不是一般人哪,怎么能守孝一年哪,何况皇上还要茹素,这要是一年到头吃素,于皇上的龙体也有碍啊。”

魏涯心里是偏帮徐景焕的,可他在翰林院是熊大人的手下,也不敢得罪了,遂嘀咕道:“寺里的和尚也吃素呢,不也活得好好的?”

熊大人瞪了他一眼,魏涯便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徐景焕笑道:“说起来,这也是皇上的家事,咱们问的多了,皇上也烦不是,何况宫里还有太后太皇太后,她们也会劝着,未必轮得到咱们去说。”

素日和何文远交好的殷大人便哼了一声:“徐大人别是藏了私心吧,皇上守孝,这选秀纳妃的事也不能办了,皇后娘娘又有了身孕,不能侍奉圣驾,如今皇上守孝,正好解去了皇后娘娘的顾盼之忧啊。”

这话说的好像是皇后挑唆着皇上守孝一般,徐景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道:“殷大人既然对皇上如此关心,怎么不对着皇上说?对着我说,皇上怎么怎么知道你的孝心呢?”

第一百零四章 退让

殷大人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又觉得被徐景焕说的哑口无言十分丢脸,遂拂袖而去,却又边走边大声嚷嚷道:“皇后若是真贤惠,何至于现在后宫一枝独秀?也不知哪儿学来的媚惑主上的本事,倒是叫人小瞧了。”

这话说得难听,连熊大人也皱了眉头,一直没说话的董子澄则大声道:“有本事把这话说给皇上听去,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没得叫人恶心。”

熊大人立刻呵斥道:“你也是读书人,怎么如此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