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笑道:“既然皇后娘娘如此替臣妇着想。有些话臣妇也就不避讳了,能尚公主是我们王家上下的荣耀,可我们心里也担心着呢,既想承了恩典把婚事办的热热闹闹,又怕人家说闲话。说王家攀高枝,臣妇的夫君虽是陕甘总督,也算是一方大员,可多的是人等着揪错处,临进京前。更是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只得忍气吞声,如今娘娘如此体恤,臣妇感激不尽。”

徐妙筠听出王夫人话里的意思,笑了笑,道:“我记得先帝的姑母宁德公主出嫁时,对方只是太常寺的一个小官,后来被册封为荣恩侯,也是对宁德公主的恩宠,有了这个先例,论理说也该给王大人封官赐爵的。”

王夫人慌忙跪倒在地上,女儿儿媳也都跪倒在地:“臣妇万万不敢有这个想头,还请娘娘明察。”

徐妙筠笑道:“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不管有没有,该有的总不会少,可不该有的也不会给,毕竟还是要按着规矩办事。”

又让人把王夫人扶了起来,转而问起了王嫣和王如:“可曾许配人家?”

王夫人这次说话谨慎了很多,陪着笑道:“臣妇只这两个女儿,十分疼爱,所以想多留两年,都没有说人家徐妙筠笑道:“你这两个女儿长得跟仙女儿似的,肯定有许多人家来求娶吧,夫人也别太挑剔了,仔细留来留去留成了仇。”

王夫人笑起来,看着两个女儿的目光倒是充满宠爱:“只要她们嫁得好,日子过得舒心,臣妇也没什么挑剔的。”

徐妙筠又问王晋的两个嫂子,大嫂张氏很会说话,二嫂陈氏便有些慌张,徐妙筠注意到王夫人一闪而过的蹙眉表情,好像对陈氏这个儿媳妇很不满意似的。

张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陈氏只生了一个儿子,王晋是幼子,成婚后王夫人应该不急着抱孙子了,泰宁于子嗣上的压力也能小一点。

说了一会话,便有太皇太后的懿旨,说留王夫人在宫里用饭,自然也是徐妙筠作陪,可太皇太后和太后都赏了东西下来。也算是一种恩赏。

别看太皇太后身份尊贵,她要嫁女儿的心情和其他的母亲没什么不同,也是万分不舍得,千般挑剔的去看王家,总觉得哪一点都不好,可事到临头,还是下意识的有讨好王夫人的意思,这毕竟是泰宁未来的婆婆。

虽然以泰宁的身份不需要立规矩服侍婆婆,可最好也要能讨婆婆的欢心,这样夫妻之间也更容易和睦相处,不然以太皇太后那股清高傲气的劲头,才懒得搭理一个陕甘总督的夫人呢。

中午赐宴是在春秋阁,推开窗户便是一大片红梅林,如今有的早梅已经开了,零零星星的,虽不及盛放时那样艳丽,却别有一番景致。

王夫人能言会道,又有意奉承,徐妙筠便多喝了两杯酒,绣娟便来劝:“皇上嘱咐过,娘娘的身子不宜饮酒。”

王夫人忙道:“这倒是臣妇莽撞了。”徐妙筠笑道:“浅酌两杯,不碍的。”

待到下午散了酒席,王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儿媳告退,徐妙筠这才回了凤仪宫,没想到伯让已经回来了,正逗效贤玩儿呢,他半躺在炕上,让效贤趴在他的肚子上,随着伯让的呼吸一起一伏。

效贤懵懵懂懂的望着伯让,这小样子招的伯让大笑起来,身体一动,效贤便要滑下来,伯让伸手抱住,笑的越发厉害,效贤却撇撇嘴哭了起来。

奶娘在旁边缩着手,想上前抱。又不敢,正好徐妙筠进来,赶紧把效贤抢在怀里哄着。又瞪伯让:“你做什么招他?闹起来又不肯睡午觉了,还有你的手。还没好呢,太医说不能用力。”又柔声哄着效贤。

伯让嘴角噙笑,满目柔情的看着这一幕,却见效贤在母亲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头却朝着徐妙筠胸前拱去。

徐妙筠大为尴尬,坐月子的时候她喂了效贤几次。和奶娘比起来,效贤更喜欢母亲的怀抱,所以每次徐妙筠抱他他都以为是要喂他呢。

奶娘忙上前要抱效贤下去喂奶,手还没碰着效贤。效贤就放声大哭起来,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徐妙筠赶忙抱着他进了暖阁,掀起衣襟让这个小魔头含着,这才慢慢不哭了。

伯让随后跟了进来。道:“这么惯着他可不行,交给奶娘哄去。”

徐妙筠自然心疼孩子哭,是不肯的:“他才多大,你要摆严父的架子也要等到三岁后,不然我可不依。”

伯让十分无奈:“又不是没有奶娘。他这样也是你纵容的。”

徐妙筠坐月子时并没有吃什么催奶的东西,只一心一意恢复身材了,奶水也是坐月子的那段日子时有时无,如今早就没有了,效贤含了一会见没有吃的,又大哭起来。

伯让皱着眉头瞧着他,恨不得提溜着扔出去,把奶娘叫过来抱走,徐妙筠乖乖把效贤给了奶娘抱下去喂,道:“是不是我身上的酒味熏着他了?今儿多喝了两杯。”

伯让把人搂在怀里,慢条斯理的替她整理衣服,又趁机摸了两把,遭了徐妙筠一记白眼,推开他道:“王大人为人如何?”

伯让重新把人抱进怀里,却老实多了,道:“能在陕甘总督的位子上坐这么些年,自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看起来忠厚,背地里就不清楚了,他的那两个儿子倒是和王晋不一样,一看便是军营里出来的,父子四个人站一起,越发衬得王晋小白脸似的。”

徐妙筠便把今天王夫人的话说了:“王夫人也不是个简单的,看那意思,想借着这个机会给王家赐爵呢。”

伯让冷笑:“王晋可不是长子,赐爵又不能传给他,那有什么用,王夫人这是借机给长子次子谋出路呢,倒是个精明的,可咱们也不是傻子,要赐爵,那就赐给王晋,别的可没商量。”

徐妙筠蹙眉道:“王晋那个清高的样子,看起来和王家真不像一家子。”

伯让道:“这件事还要和礼部的人商议着,皇祖父去世前,对泰宁出嫁是有旨意的,本就是嫡长公主,身份尊贵,该有的体面不会少,可若是王家得陇望蜀,只怕要落空了。”

王家此刻也在商议这件事,王夫人的打算很好,小儿子王晋有泰宁公主在,这前程是明朗的,只要宫里赏赐爵位给长子承袭,将来再叫次子恩荫,她就没什么操心的事了,至于两个女儿,有个公主嫂嫂,还怕找不到好亲事么。

王夫人笑道:“这合该是晋儿的福气,那么多人,公主一眼挑中了晋儿,这也是缘分。”

王迟也捋着胡须呵呵笑,不住点头,而王晋则闷头坐在一旁,显然不是十分乐意。

王晋的大哥王安便道:“母亲可说了赐爵的事?这事您不是说父亲不好出面,由您来说么。”

王夫人笑道:“我的儿,少不了你的,我看着皇后娘娘年纪小,说话和软,虽然有几分架子,可耐不住我一诉苦,说可怜,看那意思,回去和皇上商议,多半就应允了。”

王晋猛地抬头,道:“爵位?什么爵位?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王夫人眉开眼笑的:“你是驸马爷,咱们家自然也最好有个爵位,这样说出去公主也有体面不是。”

王晋愤慨道:“父亲,母亲,让我娶公主,我本来是不情愿的,若不是父亲发了话,我早就找人推了这门亲事,如今吃的喝的住的都是公主的,这已经让我很没有面子了,如今你们又去讨什么爵位,干脆让我入赘得了,不更省事?”

王迟沉下脸色,喝道:“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话,我让你娶公主,难道还害了你?”

王夫人也道:“你呀。就是读书读傻了,别人说闲话,那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其实心里羡慕还来不及的,那起子小人的话。你也不必听,安安心心的娶了公主,衣食无忧的,你照旧读书做学问,不是很好?”

王晋心想,从来只有卖女求荣的,如今倒是卖子求荣。可这话他断然不敢说出来,只是气的脸色发白,拂袖而去。

王安看着弟弟的背影,笑道:“我怎么就没这个好运气。若是能娶公主,立刻休妻也愿意。”

对着长子,王夫人可没这么好的脾气,喝骂道:“混账东西,再说一个字我听听?皮不揭了你的。你媳妇哪点对不起你?”

王安抱着头落荒而逃,笑嘻嘻的:“我这不是开玩笑么。”

王晋一气之下跑出去喝酒,他在京城认识的人也有限,思来想去只有谢玉树一个了,谢玉树本来就是谢家的嫡长子。身份尊贵,也用不着考科举,便靠着谢老太爷的身份在工部弄了个闲职,平常倒是和翰林院的人来往多一些,谈谈文章做做学问,日子过得好不悠哉。

如今见王晋来找他喝闷酒,便笑道:“你不是该春风得意马蹄疾么,怎么愁眉苦脸的?”

王晋道:“别提了,说起来就生气。”

谢玉树道:“你和我说说,发了生了什么事?泰宁说起来和我也是沾亲带故,你有什么不好说的话,我也能帮你传达,总比一个人闷着强。”

王晋叹气道:“我母亲想借这个机会给家里讨个爵位回来。”

谢玉树笑道:“水涨船高,这也是人之常情啊。”又道:“魏涯在春风楼摆了棋局,我正要去观战,你不妨和我一同去,说不行还会遇到徐景焕呢。”

王晋一听,脸色缓和了些许,道:“他如今只怕是大忙人,哪里会去。”

谢玉树笑道:“看看不就知道了,上次你赢了他三子,他可一直想着找回来呢,他没去我叫人喊去。”

两个人到了春风楼,便看到已经有十数个年轻士子在,见谢玉树来了纷纷上前寒暄问好,谢玉树左右逢源,在这些人里显然人缘很好,魏涯和徐景焕已经落了三子,见王晋也在,徐景焕笑道:“这不是驸马爷么,魏涯,你给驸马爷让座,我和他好好切磋切磋。”

谢玉树冲王晋眨了眨眼睛,王晋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遂不客气的坐下,和徐景焕对弈起来,诸人在旁边观战。

徐景焕看起来十分悠闲,倒是王晋棋风较之以前变的激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徐景焕杀的七零八落,王晋脸色发白,谢玉树正欲打圆场,便听徐景焕笑道:“到底是快娶媳妇的人了,急匆匆的,下棋也是争先恐后的,是不是盼着早些见到新娘子啊。”

敢调侃泰宁公主的也只有徐景焕了,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谢玉树看着王晋的眼神便多了一分忧虑,他这个样子下去可不行,万一传出什么他不乐意这门婚事的闲话,别人不说,皇上头一个饶不了他。

谢玉树想着,便冲徐景焕使了个脸色,徐景焕一顿,也注意到了王晋的心不在焉,可他和王晋不算熟悉,有些话不方便说,便任由谢玉树把王晋拉走了,魏涯凑过来悄声道:“师兄,我怎么瞧着王晋不高兴啊。”

徐景焕道:“你也瞧出来了。”

魏涯道:“可不是,最近也听了不少闲话,我们熊大人说,又来一个一步登天的。”

徐景焕示意魏涯噤声,自打出了贺澜生的事,靠着妻子发家可是最为人不齿的,如今王晋娶了公主,闲言碎语可少不了,王晋一个自诩清明的读书人,难怪会不高兴。

徐景焕在春风楼待了一会便回家了,在大门口遇到了薛云昕,挑了挑眉毛:“你怎么过来了?”薛云昕笑道:“准备些皮子,给老太太做斗篷穿。”

徐景焕想了想,道:“正好有件事要你帮忙,你把东西送过去便到我书房去。”薛云昕顿时十分激动,这可是徐景焕第一次邀请进他的书房。

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薛云昕便一路小跑到了徐景焕的书房,跟参观皇宫似的,四处打量了,除了书多一些,笔墨纸砚多一些,也没什么稀奇的呀!

徐景焕见他东张西望的样子就十分无语,道:“你看中了哪个?我送给你。”

薛云昕连连摇头:“给我也是白搭,我对做学问可没兴趣。”见徐景焕脸色不好看,立刻陪着笑道:“二哥有话尽管吩咐。”

徐景焕道:“秦萱在徐家关了也有一段日子了,总不能老把人养着,我还嫌费粮食呢,你出面去找贺家和秦家,威逼也好,利诱也好,让贺澜生去冯家,秦家去瑞王府,敲锣打鼓的,让贺澜生承认是自己刻意引诱了冯贞贞,让秦家承认是为了攀高枝才把秦萱送进京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养儿

薛云昕顿时有些为难:“他们怎么肯,这些事说出来可是要遭人唾骂的。”

徐景焕道:“要是容易办,我也就不找你了,你见过的世面多,看人也透彻,不管怎么样,只要让贺澜生和秦家说出自己的错处就行。”

薛云昕晕晕乎乎的,没想到被一向难缠的大舅子表扬了,顿时满心斗志,接下了这个差事。

不知道薛云昕使得什么手段,反正贺澜生最后跪在冯家门前痛哭流涕,细数自己的罪过,说自己如何想攀高枝,如何引诱冯贞贞,秦家也跪在瑞王府前骂自己如何丧尽天良,卖女求荣,结果闹的沸沸扬扬,整个京城都在谈论这件事,而王晋尚公主的事反倒很少有人提起了。

如今的热门话题都聚焦在了攀高枝和卖女求荣上,对贺澜生和秦家是无比唾骂,贺澜生这话一说,那边顺天府的差役们等着呢,以引诱良家女子的罪名将他抓进了顺天府,而秦家也被瑞王妃大怒之下轰出了京城。

似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秦萱,在大家偶然的提及中,也是不住的叹她命苦,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第二日,徐景焕一个人进了关押秦萱的屋子,丢给她一个包袱:“你走吧,想跟着贺澜生过日子就回去,不想回去就一个人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这里面有两百两银子,你一个人的话安家是不成问题的。”

秦萱呆住了,喃喃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徐景焕厌恶的看向她:“是被你背叛的岑寒求我这么做的,她说你也是可怜之人,求我别别为难你,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知道岑寒这是在以德报怨,识相的话远远地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了。”

秦萱抱着包袱哭起来:“我孤身一人能走到哪里去?”

徐景焕不为所动:“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要不赶紧走,不然就等着被贺澜生拖累。一辈子为奴为婢吧。”秦萱哭了半天,这才抱起包袱。蹒跚着往外走。

因为长时间的不见天日,乍一见到阳光,竟有些刺眼,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而徐景焕的性格自然不是那等吃了亏还做好事不留名的。

秦萱一出徐家的大门,就有人“认”了出来,看她全须全尾的。打扮的干净利索,还挎着包袱,这时便有徐家的管家大声叮嘱秦萱:“我们表小姐仁慈,二少爷仁慈。不追究你的罪过,你以后好生过日子去吧。”

众人自然要问,徐管家便把岑寒以德报怨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顿时赞不绝口,称颂徐家仁义。甚至还有人专门跑上前来问秦萱:“人家以德报怨,你若有点良心,也该磕个头再走。”

还有人对秦萱道:“看着徐家的面子,以后也该改邪归正了。”

秦萱竟是百口莫辩,最后是被许多百姓簇拥着“送”出京城的。

岑寒知道后倒是埋怨徐景焕:“倒像我故意要个好名声似的。”

徐景焕拍拍她的肩膀道:“是表哥想要好名声行了吧。过年也要出嫁了,总不能还叫秦萱在京城膈应人,你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以后好不好都看她自己的了。”

自打头一次的接待后,徐妙筠随后也请王夫人进宫商议婚事,最近因为秦家和贺澜生闹出来的攀高枝和卖女求荣的事,到时让王夫人无形中收敛不少,毕竟人总是畏惧别人的口舌的,一个两个就罢了,若是群起而攻之,也够吓人的。

王夫人没提爵位的事,徐妙筠也就没提,只说婚后让王家人都住在公主府,又道:“原来皇上的意思是把王大人调回京城,毕竟若是王大人和王夫人在陕西,而泰宁总不能也跟着去陕西,若是小夫妻俩单留在京城又不免叫人说不孝顺。”

王夫人忙道:“皇后娘娘明鉴,这样的事原不该臣妇这个妇道人家插嘴,可既然说到孝道,臣妇就不得不说了,臣妇觉得孝道不在于晨昏定省,况且还有两个儿媳妇服侍,更何况公主身份尊贵,臣妇觉得让他们小夫妻留在京城也是极好的。”

徐妙筠笑道:“这是王夫人明白事理,可到底怎么样还是得看皇上的意思。”

王夫人自然不肯回京城,在陕甘任总督,天高皇帝远的,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又有下头官员的孝敬,一年少说也有十几万两银子,若是调回京城,这银子没了不说,京里当官的多,勋贵也多,王家又算什么?自然不比在外头独尊独大。

徐妙筠岔开这个话题,和王夫人商议了婚礼的具体细节,这才让她告退。

回去后徐妙筠便对伯让笑道:“还真让你说准了,我一说调回京城的事,王夫人脸色都白了。”

伯让笑道:“让他警醒警醒也好,王迟虽然不似那些贪官污吏一个劲的敛财,却也不干净,不过好歹是个办事的,让他在陕西多留两年罢了。”

徐妙筠则是不可置否,应付过了王夫人又去内务府瞧泰宁的嫁妆,泰宁的嫁妆本来就是按着嫡公主的规制办的,其中伯让添了些,太皇太后添了些,徐妙筠和太后也添了一些,倒是十分丰厚。

徐妙筠叮嘱内务府总管:“因为泰宁是长辈,这才把婚期定在了芙蓉郡主前头,你们可不能为了泰宁的婚事忽略了郡主的差事,等过了年郡主的嫁妆也要齐齐整整的,若是哪点不称心,我不发作你们,只怕太皇太妃娘娘也饶不了你们。”

内务府的总管点头如捣蒜,徐妙筠看他办事也的确上心,又赏了他五十两银子,这才让他退下。

奉命去徐家送东西的小禄子回来了,悄悄和徐妙筠道:“奴才去的时候国舅爷正和二姑爷闹不愉快呢,那脸色可难看了。”

徐妙筠忙道:“知道是为了什么么?”

小禄子道:“听说是当时为了劝秦家认错,二姑爷花了好大一笔银子,不然秦家也不能乖乖的被轰出京城,还有贺澜生那儿,二姑爷也撒了钱。国舅爷说这笔银子不能叫二姑爷掏,说主意是他出的,银子也该他出。二姑爷不肯要,说国舅爷把他当外人。国舅爷便说一码归一码,该二姑爷掏钱的时候不会和他客气,如今不该让他掏钱,一定要把银子还给他。”

徐妙筠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哥哥也是个倔脾气,你去说一声,就说我说的。银子一人掏一半,为了这个闹起来多不值当。”

小禄子赶忙去了,半响才回来,苦着脸道:“奴才去晚了一步。老太太正训斥国舅爷呢,二姑奶奶也回了徐家,替二姑爷赔不是,奴才把话说了,老太太就骂国舅爷。说他死心眼,还带累的您也跟着操心。”

徐妙筠叹了口气,可怜的哥哥,祖母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当初哥哥和嫂子吵架。祖母骂哥哥,如今哥哥和姐夫吵架,祖母还是骂哥哥。

趁着徐景焕因公事进宫的时候,徐妙筠特意到承德殿和他说话,徐景焕叹气:“安逸的生活过惯了就是不成,还是快些外放吧。”

徐妙筠道:“哥哥说走不走,我可舍不得。”

徐景焕笑道:“你如今好好抚养效贤便是了,皇上又对你言听计从的,就是明年开春大臣们少不了提一提选嫔妃的事,皇上也会护着你,你可别听了闲话使小性子,夫妻之间最怕误会了。”

徐妙筠听了眼泪要落下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徐景焕道:“这可难说了,好歹得做出一番成绩来吧,你放心,京城的事我托付给了张飒和杨敏之,有他们两个在,是不用担心的。”

徐妙筠看着哥哥,忽然觉得好陌生,好像四五年没见过了一样,忍不住拉着徐景焕的手摇了摇,跟小时候撒娇一样,徐景焕笑着摸摸她的头发:“乖乖听话,以前哥哥守着你,如今有了皇上守着你,哥哥也要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去了。”

徐妙筠忍着眼泪点点头,回到凤仪宫却哭了一场。

伯让无奈的劝她:“你哭的再厉害,他也不会说就不去了,反正不过是三四年的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等效贤大了,我还想请他做先生教导呢,到时候再把他叫回来不就成了?”

徐妙筠哭道:“我没事,就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伤心罢了。”

伯让抱着她,轻轻抚慰着,心里也有些吃醋,毕竟人家兄妹相依为命十几年的感情,即便自己如今是她的夫君,还生了孩子,也是无法取代的。

腊月初十是泰宁大婚的日子,从腊八开始宫里上下边张灯结彩,十分热闹,徐妙筠又要忙着过年的事,又要忙着婚礼的事,团团转,只有吃饭休息的时候才能得空抱一会效贤。

效贤被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貂皮小帽,宫里他最大,谁也不敢委屈了他,只是长时间不见徐妙筠便要哭,圆滚滚的一只,手都伸不直,哭着要徐妙筠,徐妙筠心疼的不得了,把他抱在怀里哄着,这才慢慢好了,一撒手,又要哭,徐妙筠只得一边抱他,一边听人回事,半天下来手便酸了。

晚上伯让给她揉手臂,看着一旁睡得正熟的效贤,又是气又是无奈:“我小时候也是奶娘抱大的,可没跟他似的这么娇气,他要哭,让他哭去。”

徐妙筠道:“我可舍不得,我儿子和我亲,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怜爱的碰了碰效贤的小手,他睡觉的时候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只穿了贴身的小衣服,越发的跟小兽一样,依着徐妙筠睡得十分香甜,徐妙筠搂着儿子,把伯让撇到了一边,伯让无奈的看着母子俩,大手一捞把两个人搂在怀里,这才沉沉睡去。

谁知道伯让没想起来给效贤把尿,结果效贤一泡尿尿到床上,大半夜的,伯让黑着脸起来让宫女们换被换褥子,偏偏始作俑者还哭得伤心,徐妙筠穿着寝衣抱着他在地上来回的走着哄着。

伯让忍着气给她披上大氅:“还是叫奶娘抱走吧。”徐妙筠眼巴巴瞧着他,眼圈居然红了:“我想抱着他。”伯让十分无奈,反对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等哄了效贤睡下,徐妙筠便依到了伯让怀里:“你别生气了,我出生的时候爹进了大狱,娘也没心思抱我,我都不知道被爹娘抱在怀里是个什么滋味,我不想效贤跟我一样,我…”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伯让叹气,将人紧紧搂住,又给她擦眼泪:“以后我抱着你,别哭了。”

徐妙筠点点头,哽咽道:“我就是想在他小时候多疼他一回,以后大了你再怎么管我都不说话不行么?”

伯让越发心疼,道:“都听你的便是,母后也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也说咱们亲自养大好,以后都叫你抱着如何?”徐妙筠使劲点点头,这才止住了哭声。

从此以后效贤在徐妙筠跟前的时候倒是多了,倒是冷落了伯让,幸而在伯让的坚持下,效贤没有每日跟着徐妙筠睡,不然后来的弟弟妹妹也就没有了。

一转眼到了腊月初九,泰宁的嫁妆要一路送到公主府去安置,浩浩荡荡的从宫门抬出去,绕城一圈再进公主府,满京城都在羡慕泰宁公主的嫁妆丰厚,王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打赏的红封一个接着一个撒出去,别提多热闹了。

第二日一大早,徐妙筠便早起去了泰宁居住的宫殿,看着一群宫嬷嬷围着她转,梳妆打扮,太皇太后在旁边瞧着又是高兴又抹眼泪的。

公主身份虽然尊贵,可出嫁所遵循的礼仪也和民间没什么不同,除了辞谢长辈外,还要在宫里拜祭天地合祖宗,等这个仪式结束,王晋来迎亲的队伍也到了,泰宁便坐上了花轿,一路往公主府去。

宫里的热闹也止于此,大家都去公主府喝喜酒凑热闹了,徐妙筠身为皇后自然不可能也去,只能派女官代替自己观礼和祝贺。

伯让也成了闲下来的那个。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冬日

他思来想去,便换了便装去了瑞王府,瑞王妃带着左氏并东瑜去公主府喝喜酒了,瑞王爷却因为上了年纪没有出门,得知伯让来了起身亲自迎了出来,伯让忙上前将他扶住,道:“伯祖父,我不是外人,您何必这么多礼。”

瑞王爷笑道:“礼不可废啊。”他拄着拐,走路十分费劲,伯让也不着急,在一旁扶着他,慢悠悠的在院子里逛起来。

瑞王爷小时候也是被当做继承人一样培养的,读书骑射都请了名师教导,如若不是那一次意外,只怕这皇位还轮不到伯让,可有时候造化便是如此弄人。

瑞王爷年轻的时候还怨恨过,纠结过,觉得自己可怜,可如今上了年纪,子孙俱全,安享晚年,再想想儿子自相残杀,自己被气死的先帝,又觉得可怜的是先帝,而对伯让这个晚辈,他也多了几分从容和释怀。

两个人先说了一几句泰宁公主出嫁的事,又把话题转到了朝堂之事上,瑞王爷也知道徐景焕打算外放的事,给了个很中肯的评价:“徐景焕是一把刀,闲置久了便会生锈,让他外放,也是一种磨练,等四五十岁,便可成为朝中肱骨之臣,独当一面,有时候,苦难比任何东西都能让人学会成长。”

伯让笑道:“原先我还有些犹豫,如今听您这番话,才算是放下心来,也是我太年轻,没有经验,有时候做事难免战战兢兢,以后还请伯祖父多多提点我才是。”

瑞王爷笑道:“若是换了旁人,这个话我不一定敢说,既然是你,我也就不避讳了,你刚刚登基。该学的该做的东西有很多,却不是现在,如今最要紧的是稳住朝堂的局势。既重用老臣,也要启用一批新人。让这两辈人相处着,摩擦着,你从中调和,等到朝中大臣上下一体的时候,你再出去走走,微服访查一番,体察民情。这才说做实事的话,我知道你如今无所事事,心里有些不安,可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要沉住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