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让感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只是朝中局势复杂,一时半刻也理不清,也只好慢慢来了。”

瑞王爷笑道:“有一句话叫治大国如烹小鲜。有些事情你要把握好分寸才是,这也只能靠你慢慢琢磨,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其实客观的评价,先帝是个明君,除了在储君的事情上有些举棋不定。其余的不管是国家大事还是文武百官,他都管理的很好,如今伯让就面临着一个选择,是继续做个守成之君,还是要做个开创之君。

都说创业容易守业难,可到伯让这儿,守业创业一样难,好了那是前辈的留下的功劳,不好便是自己的昏庸,在史书上留下骂名,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在史书上留下污点,伯让也不例外。

他来找瑞王爷,就是希望瑞王爷给他指一条明路,瑞王爷虽然说了,但也没有明确说哪个更好,其实这也要看机遇的,如果国家一直太平无事,只要伯让不暴虐,基本上一辈子也就是个守成之君了,想创业也没那个机会,如果国家出现大事,那才是伯让伸展本事的时候,有时候,一切也都是凭天意罢了。

伯让和瑞王爷说到兴浓处,还喝了点小酒,结果晚间方回,凤仪宫上下灯火通明,见他满身酒气的进来,徐妙筠赶忙让奶娘把效贤抱了下去,又叫人服侍伯让梳洗,念叨着:“今儿又不是你成亲,你怎么喝得这么醉?”

伯让笑道:“我去找伯祖父喝酒了。”

徐妙筠有些诧异:“瑞王爷?”她没有继续往下问,只是叫人去煮醒酒汤。

伯让迷迷糊糊睡去,被灌了一碗醒酒汤下去也没什么反应,可却在半夜忽然醒了过来,四下都是宁静的,只有外间传来的更漏声。

旁边躺着沉睡的徐妙筠,手攥成拳头放在腮边,侧躺着依偎着伯让,神情安宁,伯让的心突然变得无比柔软,从大来说,他是皇帝,需要守护整个国家,从小来说,他只是眼前这个女子的夫君,所祈求的也不过是这个女子的平安喜乐和儿子的前程未来。

伯让支起手肘看着眼前的人,想了很多,也决定了很多,无形中,仿佛完成了一个尚有些青涩的男子向一个成熟的男人的转变,肩上的责任更重,所得的收获也将更加甜蜜。

直到外间的更漏传来 “噔”的一声,伯让这才被惊醒,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明,微微一笑,把徐妙筠搂在了怀里,徐妙筠迷迷瞪瞪的被惊醒,被人紧紧搂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脊椎慢慢往上升起,这才反应过来,不满意的使劲推开伯让,娇嗔中还带着几分睡意:“撒什么酒疯啊,我要睡觉,困死了。”

伯让轻轻一笑:“我这可不是撒酒疯,再过一个时辰便要上朝去了,让我亲亲你。”

徐妙筠困得厉害,恨不得一脚蹬开这个厚脸皮的,可又甩不开,气得要命,倒是慢慢醒了。

隔了好几层厚厚的帘幕,外头值夜的小宫女猛地惊醒,听到里间传来的低语呢哝和细细娇媚的呻吟,习以为常的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天刚蒙蒙亮,伯让一脸餍足的起床更衣去早朝,徐妙筠却陷在云枕锦被间睡得越发沉,一直到日上三竿这才醒来,一边红着脸由着人服侍,一边暗骂伯让不要脸。

这边刚刚梳洗好,那边奶娘便抱着效贤过来了,效贤“啊啊”的伸着手要徐妙筠抱,徐妙筠笑吟吟的望着儿子,笑道:“效贤什么时候醒的?”

顾奶娘忙道:“回娘娘的话,太子爷醒了有一个时辰了,喂了奶,因为外头冷,便没在院子里走动,直接抱到您这儿来了。”

徐妙筠道:“我瞧着外头天阴沉沉的,却不见落雪。这还是头一回呢,快过年了还没下雪。”顾奶娘陪着笑,并不敢接话。

结果刚吃过午饭。天上便扯絮撒绵一般,洋洋洒洒下起了大雪。徐妙筠叫人把门口的帘子掀起了一条缝,往外瞧外头的雪景,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远远望去,整个皇宫都被厚厚的雪盖住了。

徐妙筠很高兴:“泰宁的日子挑的真好,若是晚了一天,这么大的雪也不好办喜事。”又叫人端了炭盆来烤栗子和番薯。自己却不吃,只赏给了一旁的宫女太监。

伯让披着黑狼皮大氅进来的时候,便闻到满屋子的栗子香气,笑道:“你倒是会乐。”

徐妙筠看着几个宫女太监围着他拍雪。又把大氅解了,这才露出里面墨青色的常服。

屋里有火龙,而且还有炭盆,温暖如春,伯让一点也不觉得冷。看徐妙筠穿着厚厚的皮袄却觉得单薄:“天冷,容易冻着,有没有叫宋太医来请脉。”徐妙筠道:“四五天的就过来一趟,我可不觉得冷,倒是你。怎么穿的这么少。”

伯让不由委屈:“今儿忽然下雪,你怎么也不想着叫人给我送添加的衣裳去?”

徐妙筠瞪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替效贤整了整衣领上镶着的大毛,效贤被裹得跟个球似的,只眨着一双眼睛,瞅瞅这个,瞅瞅那个。

伯让知道她是在为早上的事生气,也笑了,伸手去拿烤好的栗子,小亭子忙道:“皇上仔细烫手。”伯让摆摆手,亲自剥了一个喂给徐妙筠,徐妙筠这才哼了一声,把栗子吃了。

晚饭御膳房上了一道野山鸡锅子,伯让很是喜欢,多吃了一碗饭,伯让十天里倒有九天是一天三顿饭都在凤仪宫吃,因此吃凤仪宫小厨房的时候更多,这样一来御膳房就闲着了,御膳房的总管来求徐妙筠,徐妙筠便做主让御膳房每顿饭送来几个伯让爱吃的菜意思意思便是了。

伯让吃过了说好就忘了,徐妙筠却还记得,叫绣娟拿银子赏御膳房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又见伯让提溜着效贤把他放在身上,效贤自然更喜欢母亲温暖的怀抱,撇着嘴角要哭,惶惑无依的扭头找徐妙筠。

徐妙筠把效贤抱过来,也不理伯让,坐在一旁逗孩子,绣娟瞧了抿着嘴直笑。

外头大雪皑皑,屋内却又是一夜软玉生香,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来报,说宫里有几处地方长时间无人居住,又没有修葺,昨天下雪压倒了几间屋子,伯让便过去瞧了,又叫了工部的人过来,商议着该怎么办。

按着伯让的意思,既然无人居住,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把废墟清理了,也不用另外新盖,可工部的人却讲究得多,说按着祖制,该有的房子一间也不能少,两边各执己见,都不退让,徐妙筠则号召了宫里的宫女太监,把屋顶的雪扫下来,看这下雪的势头,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伯让又让五成兵马司的人在城里四处转转,提醒人家扫雪,别把房子给压塌了,皇上的房子不止一间,想住哪儿住哪儿,倒是不怕,若是寻常百姓房子也塌了,这冰天雪地的可就是一场灾难了。

谢玉树也在工部来的人里头,他是个闲职,此次进宫也是跟着凑热闹,看着工部的人争了半天是重建还是不建的问题,也觉得没意思,可后宫他又不方便去,便找了个地方躲清闲,谁知在半路遇到了去凤仪宫请平安脉的宋太医,两个人彼此行了礼,谢玉树笑道:“宋太医这是去哪儿?”

宋太医笑道:“去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皇上说天气越发冷了,要防患于未然。”

谢玉树笑道:“这么大的雪,宋太医辛苦了。”

宋太医笑道:“这也是我的本职,算不得辛苦,皇上又把娘娘和太子爷的健康交给了我,我也只好辛劳一点了。”

话虽这么说,可宋太医却是满脸的志得意满,如今在太医院,除了吴太医他是头一份,为了什么?

就为了皇上的这个托付,这个托付固然艰难,却也光荣,谢玉树虽然不知道内情,却也听说过,皇后娘娘有孕。皇上便赏了吴太医和宋太医一人一万两银子,一个一百亩的田庄,后来太子爷出生。又一人赏了一万两银子,别的太医固然羡慕。却也只能干看着眼红。

也别提另外攀高枝的话,宫里的主子就那么几位,两位太皇太后和一位太皇太妃并太后都有专属的太医,平日里随传随到,别人也没有使唤的资格,也不敢攀比,剩余的便是一个皇后。又有宋太医和吴太医在跟前。

其余别说妃子了,一个皇上的女人都没有,太医院的人整天闲着,有人勤奋些。自去钻研医术,有人懒惰些,便随便制些珍珠粉玉颜粉糊弄差事,都觉得没劲呢。

瞧着宋太医乐呵呵的走远了,谢玉树这才笑着摇了摇头。回到承德殿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这房子先不重建,主要是伯让一怒之下发了话,说谁愿意重建谁掏银子。以后修葺的银子也都是那人出,可没人做这个冤大头,便只得听从伯让的意思。

新婚第三天,泰宁和王晋进宫请安,也算是回门了,泰宁还好,满脸笑嘻嘻的,王晋却有些不自在,徐妙筠置宴招待他们,等宴席散后又悄悄问泰宁过得好不好。

泰宁却哈哈大笑,徐妙筠目瞪口呆,泰宁这才笑道:“你都不知道,王晋的那两个嫂子有多可笑,第二天认亲的时候,他那个二嫂抱着孩子,让孩子给我行礼,说给三婶行礼,三婶高兴了,给你一个官儿做,结果我婆婆又是气又是羞,满脸通红,要不是人劝着,估计得破口大骂了,到了晚上的时候,他那个大嫂又去拜见我,说二嫂说话不好听,不要放在心上,我还觉得这人不错,结果她话一转,说起自己嫁到王家的种种功劳,家里上下见了都是恭恭敬敬的,婆婆也不敢怎么样的,啰啰嗦嗦一大堆,这才把该我得的那五十两月例银子给我,还只给了四十两,说我是腊月初十进的门,按着道理不能给一个月的钱,还一本正经说是规矩,结果我当着她的面就把这四十两银子赏人了。”

徐妙筠道:“你婆婆可知道?”

泰宁笑着摇头:“我记着你的话呢,这是妯娌之间的斗法,我可没告诉婆婆,不然不管有理没理,估计都得说我有理,那还有什么意思。”

徐妙筠道:“王二奶奶是次子媳妇,不占着长幼,怕以后吃亏,这才说那样的话,大奶奶却是要给你个下马威呢,怕你仗着公主的身份欺压人。”

泰宁哼道:“如今都住在公主府,吃我的喝我的,还怕我欺压他们?我犯得着么,脾气上来了直接把人赶出去,他们又敢怎么样?”

徐妙筠笑道:“你可不能这么说,就是看着王晋的面子,你也得客客气气的,你们妯娌不亲,他们兄弟可是亲的,到时候仔细自己吃亏,你呀,也得学着软和点,有委屈便向王晋说,你和王晋是夫妻,你受委屈,他脸上就有光了?”

泰宁却握着拳头斗志昂扬的:“不把他们都收服了,我这个公主也白当了,要我去撒娇服软,我可做不到。”徐妙筠无语,只得劝她多顾忌王晋的感受。

徐妙筠怕太皇太后担心,便瞒着这件事没说,只是得空叫人去公主府送东西,看看泰宁素日的日子安静不安静,回来都说好,这也就放心了,也暗笑自己多心,公主府可是泰宁的地盘,要是在自己的地盘都过不舒坦,这日子也没什么奔头。

过年在即,去年这个时候,因为徐妙筠有了身孕,过年喜气洋洋,而今年多了个太子,自然更加热闹,但是说话间也都提起了开春选秀的事。

要是换了以前,有些人家自然首选把女儿送进宫,可如今却犹豫了,都知道皇后独宠后宫的事,万一把女儿送进去,皇上瞧也不瞧一眼,那这个女儿送进宫又有什么用?因此都观望着呢,看别人如何行事。

礼部的人也拟了折子问这件事,伯让当着文武百官问礼部尚书邢大人:“为何要选秀?”

邢大人答:“充实后宫,繁衍子嗣。”伯让便道:“如今太子已立,储君一定,要那么多子嗣有何用?难道把他们养大了,让他们勾心斗角不成?”

邢大人便没话说了,最后讷讷道:“一个子嗣也太少了些。”

伯让道:“朕和皇后都年轻,以后自然还会有其他子嗣,与其子嗣众多,却非一母所生,朕宁愿少要些孩子,这件事说到底是朕的家事,诸位爱卿就不用操心了。”

邢大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后宫空虚,传出去这名声也不好听啊,多少人会猜测其中的原因,对皇后娘娘的名声也有碍啊。”

伯让阴测测的看着邢大人:“这件事是朕的主意,和皇后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若是再胡乱猜测,不要怪朕翻脸不认人。”说罢拂袖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过年

邢大人暗暗叹气,等散了朝,众人便七嘴八舌议论起这件事来,熊大人虽然在翰林院,可他资历老,大家都看着他,他道:“皇上说的也没错,储君已定,国本已定,何必多生事端,更何况少养一个妃子,国库一年便多了好几万两银子,难道你们都希望皇上是个好色昏庸之人么?”

邢大人苦笑:“我何曾敢这么想,不过这后宫只有一个皇后,这人也太少了。”

熊大人笑道:“自古以来嫡庶之争便十分厉害,你不让皇上过清净日子,皇上也不会让你过清净日子,想想谢通便知道了。”一直沉默的谢通顿时不满了:“何苦拉扯上我。”

大家想起当初伯让赐美人给谢通,结果谢通鼻青脸肿来上朝的事,便都笑了起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大过年的,谁活腻歪了敢招皇上不高兴。

徐妙筠听说这件事时正看给徐家预备的年礼,有给徐老太太的药材,给徐大太太的布料,给徐大老爷的好酒,给徐润安和徐景焕的贡上的笔墨纸砚,还有给谢芝兰和晏静宜的金银首饰,给婉姐儿的金质九连环,给茂哥儿的拨浪鼓,还有给徐沛凝和徐静含的各色礼物。

听了小禄子的话,徐妙筠笑道:“他们爱说什么就说去,我可不在乎。”

小禄子笑道:“娘娘这话说的是,他们越这么说,您越该从从容容的,若是生气。反倒便宜了他们。”

徐妙筠笑道:“你别油嘴滑舌了,快把东西送过去,再给老太太请安,看她精气神好不好,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可别瞒着。”

小禄子应了,带着东西去了徐家,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老太太及家里人都好,还有一件事。娘娘知道了肯定高兴,冯姑娘从山东回来了。”

徐妙筠十分惊喜,站了起来:“真的?”

小禄子连连点头:“奴才亲眼看见的,正在徐家给老太太请安呢,说唐姑娘闹着要回京城过年,陈家二少爷没法子。只得带着唐姑娘回来。”

徐妙筠更是吃惊:“要回京城过年?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去问清楚?算了算了,你把她们叫进宫来,我也好久没见她们了。”小禄子麻利的应了,又出宫去接冯贞贞和唐囡囡。

冯贞贞面色红润,一点憔悴之色不见,唐囡囡六个月的肚子也显怀了。也是笑眯眯的,徐妙筠看着冯贞贞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冯贞贞反倒劝她:“我好不容易忘了,你再一哭,我可又想起来了。”

徐妙筠赶忙擦了眼泪,道:“不提了不提了,就是你一去这么久,也不想着我,一点良心也没有。”

冯贞贞笑道:“你当时大着肚子。我哪里敢让你知道,万一气着了。皇上可饶不了我,我都听说了,太子爷呢?快抱来我们瞧瞧,我可还没给见面礼呢。”徐妙筠笑道:“少不了你的。”

叫奶娘去抱效贤,又对唐囡囡道:“你又出什么幺蛾子?怎么要回京城过年,你婆婆怎么说?”唐囡囡苦着脸道:“我不回来成么。”

见奶娘抱了效贤来,赶忙道:“快快快,我要第一个抱,沾点喜气,也好生个儿子。”

徐妙筠惊讶,冯贞贞便笑道:“陈夫人整天给她求什么平安符,保佑她一举生个儿子,她受不了了,就哭着闹着要回京城,陈博远对她言听计从的,自然就说服了陈夫人带她回来了。”

徐妙筠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当初死活闹着不肯嫁,如今可满意了?”又问冯贞贞:“当初咱们说陈博远,那他到底是不是?”

冯贞贞笑起来,连连摇头:“自然不是,要不然她能安安稳稳嫁过去?”徐妙筠也笑起来。

唐囡囡抱着效贤道:“我就知道你们得笑话我。”又低了头看效贤:“小乖乖,你可得保佑我第一胎就生个儿子啊。”

徐妙筠把儿子抱回来,笑道:“我们效贤可不是送子观音。”又向唐囡囡讨见面礼,结果冯贞贞给了一个金镶玉的如意环做见面礼,而唐囡囡则给了一个镌刻着吉利话的长命金锁。

三个人凑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伯让知道后也避开了,抱着效贤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得知冯贞贞和唐囡囡进宫了,都很高兴:“人多也热闹。”

因为冯贞贞的归来,冯家上下也十分高兴,见她又被宣进宫,晚间方回,回来又是高高兴兴的,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做父母的,不就希望孩子高高兴兴的么,只要她高兴,别的也就不在乎了。

大年三十宫宴过后,伯让便和徐妙筠带着效贤在凤仪宫守岁,效贤老早就睡了,也没被抱回去,只是被放在暖阁的炕上,而伯让则和徐妙筠下棋说话,一侧头便能看到睡得香甜的效贤,夫妻俩心中都觉得十分温馨。

过年便意味着鞭炮,意味着压岁钱,意味着新的开始,宫里也不例外,新选进宫的宫女也都干了一年了,不算是新人了,到了年纪该放出去的老人便都放了出去,该提拔的也都得到了提拔。

伯让看徐妙筠忙这些事,自己倒是十分悠闲,时不时的仍然要欺负效贤,有时候假意喂他吃东西,东西到嘴边效贤张了嘴又把东西拿走,害的效贤咬了个空。

有时候把效贤放在炕桌上,任由他爬,效贤爬下不去,小小的身子也坐不住,歪在炕桌上就要哭…

徐妙筠又是气他没有正形,又是心疼儿子,索性不许他带效贤,还故意冷落他,不让他近身,伯让这才改了些。

伯让就是觉得徐妙筠太惯着效贤了,想磨砺磨砺儿子的性子。免得成为一个软弱可欺的人,请原谅一个迫切希望儿子赶快长大,恨不能把一切圣贤之道都教给他的父亲的急切心情。

一直过了元宵节,这个年算是热热闹闹的过去了,伯让也开始每日早朝,忙碌起来,徐妙筠也没有闲着,徐景焕定下了外放,要出发了。她忙着打点东西让徐景焕带到任上去,因为没有经验,恨不得什么东西都准备一份。

徐家上下也都忙慌慌的,因是外放的第一年,不可能真的到穷山恶水的地方去,因此伯让便派他到山西太原府下面的一个小县历练着。等做出一番成绩来再换地方。

晏静宜和茂哥儿原打算都跟着去的,可徐老太太却舍不得大孙子,坚持要把茂哥儿留下来自己带,徐景焕虽然也觉得带着儿子出面见见世面好,可对于老太太的提议也没有反对,晏静宜就不同了。她自然舍不得让儿子离开自己,可若是徐老太太和徐景焕发了话。她也不能反对。

茂哥儿快一岁了,却不比婉姐儿聪慧,婉姐儿十个月的时候都能含含糊糊的喊人了,可茂哥儿仍然不张口,徐老太太却一点不担心,素日里便看着两个重孙,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瞧着他们玩笑比做什么都高兴。

徐景焕对这个儿子也渐渐严厉起来。一旦瞧着他跟奶娘或是晏静宜撒娇,便板起脸来教训,晏静宜也有些担心若是带儿子去任上,到时候徐景焕严厉起来自己劝不住,儿子又要吃苦,倒不如留在京城老太太跟前。

晏静宜左右为难,便去讨谢芝兰的主意,如今谢芝兰大着肚子养胎,也听说了这件事,笑道:“二弟嘴上严苛,可心里却说不准了,哪个做爹的不心疼儿子,依我说,不带着也好,等宫里的太子爷四五岁该念书了,可不就需要伴读了么。”

晏静宜恍然大悟,倒没有想到这一层,若是从小在太子身边伴读,那将来便是皇帝的亲信,更何况又是表兄弟,自然是极好的,便满心欢喜的回去了,决定听徐老太太的意思让茂哥儿留下。

茂哥儿小孩子一个,懵懵懂懂的,只要奶娘抱着哄着,也不是一定要见到晏静宜才行,又有徐老太太拿新鲜玩意儿逗他,徐景焕和晏静宜离开的时候才没有大哭大闹。

晏静宜却看着儿子哭得厉害,还是舍不得,徐景焕难得温情一回,应付了外头来给他饯行的张飒诸人,坐上马车,等车队启动时,这才给晏静宜递了条帕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没有父母在身边,茂哥儿说不定会更懂事呢。”

晏静宜的哭声顿时梗住了,看着徐景焕有些不敢相信:“你只想着这个?你难道对茂哥儿一点舍不得都没有?”

徐景焕当然舍不得,看着酷似自己的儿子小不点一个,如何不心疼?如何舍得?

可不管怎么不舍得,该孩子自己走的路,父母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倒不如不想,心里还好受些。

徐景焕和晏静宜走了两天,茂哥儿便哭着要娘了,徐老太太和徐大太太加一块也没把人哄住,又叫谢芝兰来抱着,茂哥儿虽然知道谢芝兰不是母亲,但她说话和母亲一样温柔,身上的气息也是自己所熟悉的,便慢慢地不闹了,又有婉姐儿陪着一起玩,小孩子忘性大,也慢慢不哭了,只是偶然想起来就要哭闹一回。

徐妙筠听说后便让小禄子把茂哥儿婉姐儿接进宫小住几日,婉姐儿已经一岁半了,已经能说简单的句子了,小姑娘的长相集合了徐润安和谢芝兰的优点。

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随了徐润安,那一弯浓黑秀气的长眉则随了谢芝兰,而且性子很活泼,看得出在家被纵容惯了,看见徐妙筠和伯让也不害怕,还去看伯让衣摆上绣着的金龙:“虫虫。”

奶娘吓得要上前抱她,伯让一边笑着让她退下一边把婉姐儿抱起来:“婉姐儿认得这是什么吗?”

婉姐儿摇头,胖胖的小手抓起胸前挂着的赤金璎珞给伯让看:“好看。”

伯让细细一看,原来那璎珞上刻了一只开屏的孔雀,不由笑起来。

徐妙筠抱着茂哥儿,让他和效贤坐在一处,两个人竟然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茂哥儿的相貌更加英武,而效贤眉目间多了几分柔美,是随了徐妙筠的缘故,徐妙筠看了不知道多喜欢,看茂哥儿目不转睛看着效贤,指着他柔声道:“这是效贤表弟。”

茂哥儿又扭头看徐妙筠,也许徐妙筠和徐景焕有几分相似的缘故,看着徐妙筠,茂哥儿又想起了父母,不由得哭起来,徐妙筠赶忙哄他,把效贤的拨浪鼓给他玩,又对伯让道:“哥哥那个脾气就罢了,二嫂把茂哥儿留下,不知道多舍不得呢。,这一路只怕都要哭着了。”

伯让道:“若是跟着去,这一路颠簸的,老太太也不能放心,留下来也好,给效贤做伴儿。”徐妙筠笑道:“等大嫂生了孩子,囡囡的孩子也生下来,还少得了人在一起玩么。”

凤仪宫多了两个孩子,却多了许多热闹,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对婉姐儿和茂哥儿十分喜欢,叫抱到跟前去玩乐,老人家,也就喜欢看着孩子热热闹闹的。

徐妙筠看着出了正月,便开始忙碌芙蓉郡主出嫁的事,因为是嫁到何家,说起来也是徐家的亲戚,徐大太太倒是专门为这事进宫一趟,看婉姐儿和茂哥儿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在凤仪宫里玩的兴高采烈的,也就放下了心。

见徐妙筠问起婚事,便道:“姑***意思是虽然是郡主,可到底是嫁过来做儿媳妇,在何家办喜酒,照样也是热热闹闹的,可廉王妃却说,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郡主,成亲了要搬出去单住,姑奶奶就气了,说上有高堂在,儿子儿媳妇却搬出去住,走到哪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又说,若是觉得何家高攀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让郡主找个父母双亡,无亲无故的去。”

徐妙筠道:“姑母这是怎么了,这话也说出来了,廉王妃听了肯定生气。”

徐大太太道:“可不是么,老太太知道后也是气,骂了姑奶奶一顿,说这婚事年前就开始议了,如今说这个话,这脸还要不要了?姑奶奶便哭起来,说自己生的儿子,娶媳妇自己也不能做主,别提多窝囊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姑侄

徐妙筠道:“当初一提这个婚事,祖母也是不愿意的,可何秉书毕竟是何家的人,要听何阁老的意思,再者,我也看了,芙蓉郡主不是那等张扬跋扈的,如今这搬出去单过的事我再和皇上说说,看看究竟该怎么办,其余的还要伯母劝着姑母些,毕竟到了这个时候,再说不娶的话是不成的,芙蓉郡主毕竟是上了玉牒的皇室郡主,皇上的堂妹呢。”

徐大太太叹气:“理是这个道理,就是廉王妃说出去单过的事不合适,也难怪姑奶奶生气,只好请你劝着些。”

徐大太太走后,徐妙筠便去了太皇太妃那里,太皇太妃之前是皇上的郑祥妃,虽说不受皇上喜欢,可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廉王爷是她唯一的儿子,芙蓉郡主也是她唯一的孙女儿,她自然是放在心尖上疼的,再加上她这个人本来就护短的厉害,这搬出去单过的主意,多半是她提出来的。

果不其然,徐妙筠一提这件事,太皇太妃便道:“芙蓉是皇上的堂妹,堂堂正正的郡主,皇室的人本来就少,自然更加尊贵,我让他们小夫妻出去单过,还有错么?泰宁不也有公主府?不也搬出去单过?”

徐妙筠笑道:“泰宁是芙蓉的姑姑,先帝的嫡公主,这身份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没有开府单过的规矩,更何况何秉书是何家的嫡长子,他搬出去了,这何家交给谁来管?”

太皇太妃哼了一声:“你也犯不着用身份的借口来压派我,不就是瞧不起我们芙蓉只是个郡主么,泰宁出嫁的时候那么风光,我们芙蓉出嫁,想单过就不行了?这不是看人下菜碟么。”

徐妙筠笑道:“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正如您所说的,皇室的人本来就少。皇上对芙蓉这个堂妹也是十分疼爱的,别的不说,单看吩咐内务府准备的嫁妆。那单子您是看过的,可是大大超过了郡主应得的份例的。您又和泰宁比,可毕竟一个是长辈,一个是晚辈,您要芙蓉和泰宁比肩,那泰宁的面子往哪儿搁?”

太皇太妃便不说话了,那份嫁妆的确很丰厚,而且徐妙筠说的话也无可辩驳。不说出身,单说辈分,泰宁也是长辈。

徐妙筠看她脸色有些松动,接着笑道:“何大奶奶是我嫡亲的姑母。何秉书也是我的嫡亲表哥,等芙蓉嫁了过去,这堂妹变成了表嫂,一点也没疏远,反而更亲近了不是?我姑母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敢打包票的。为人十分贤惠,也很明白事理,不是那等尖酸刻薄的恶婆婆,芙蓉嫁过去不敢说和在家里做姑娘相比,那也是舒舒坦坦。不会被为难的,可您非要两个人出去单住,上头两重的长辈都在,他们心里可怎么想?只会说芙蓉的不是罢了,纵然面上应了,心里对这个儿媳妇也有了一重隔阂,就是何秉书自己,让他抛开爹娘长辈出去单过,他能愿意?对芙蓉又该怎么想?您总不能让芙蓉还没出嫁就陷入不孝的境地里去吧。”

太皇太妃显然没想到这一层,她总觉得泰宁有的芙蓉也该有,两个人同样的身份尊贵,可何秉书却和王晋不同,一个是幼子,不需要支撑门户,不需要儿媳管家理事,一个却是嫡长孙,何家的前程都在小夫妻俩肩上呢。

太皇太妃道:“别的我都没意见,就是听闻何太太是个捧高踩低的,何家上下又是一群庶子庶女在跟前,我这不是怕芙蓉吃亏么。”

徐妙筠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笑道:“这话可没道理了,正是因为何太太捧高踩低,芙蓉嫁过去她才不会摆长辈的款儿教训,就是那些庶子庶女,我姑母只生了何秉书一个,如今是何阁老还在,不好分家罢了,等以后没了长辈,自然要分出去的,到时候芙蓉不也一样的没有小姑妯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太皇太妃显然已经被说动了,可还是有几分犹疑,徐妙筠索性又加了一把火:“我有个主意,到时候只和何家说您坚持要他们分出去单过,何家也不敢不听,再由芙蓉出面,拒绝出去单过的提议,不光何家上下承了芙蓉的情,别人知道了也只会说夸芙蓉明白事理,孝顺贤惠,您看如何?”

太皇太妃一想,既给孙女赚了好名声,自己又有了一个完美的台阶下,遂拍板定音:“就这么定了。”

对着太皇太妃自然要这么说,可对着何家的人又要另外一番说法,却容易多了,无非是暗示太皇太妃知道何太太“名声在外”,怕芙蓉郡主嫁过去受委屈罢了,让何家服个软,给太皇太妃一个台阶下。

何阁老听说后脸涨得通红,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得照着徐妙筠的意思上书答应让夫妻俩出去单过,那边太皇太妃便放出风来,说芙蓉郡主愿意和长辈住在一起,看在芙蓉郡主的面子上,就不要求他们出去单过了。

不明白内情的大臣果然都称赞芙蓉郡主贤惠,倒把何阁老给噎了回去,回去后又冲何太太大发脾气。

不管何太太怎么和何阁老闹,反正这件事是完美解决了,伯让知道后笑道:“没想到你这么会强词夺理,居然把太妃那样的人都说服了。”

徐妙筠白了他一眼:“可真不会说话,我哪里是强词夺理,而是有理有据,情真意切。”伯让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奶娘并宫女们簇拥着婉姐儿茂哥儿和效贤进来了,短短几日,茂哥儿便对徐妙筠依恋起来,伸着手要她抱,而效贤也伸出手来,徐妙筠眉开眼笑的,一边一个放在怀里,亲亲这个,又亲亲那个。

伯让倒是更喜欢婉姐儿,抱在怀里问她:“外头好玩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