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康南忘了,工部。是谢通的天下,连谢玉树那样的。也只能在里头当个闲差呢,康南去碰属于谢通的利益,这不是找死么。

康南和谢通的对峙,慢慢扩大,也就成了新臣老臣之间的对峙,谁都不肯退一步,因为退一步便意味着失败。意味着永远抬不起头来,可就这么整天相互骂来骂去的,也觉得挺没意思的,王晋尤为郁闷。

过了年王家的人便返回陕西了。他和泰宁的日子也慢慢过了起来,如今被陷入这种漩涡,又是气又是无奈,泰宁知道后笑道:“你们读书人也就动动嘴皮子,有本事在皇上面前打起来啊。针尖大的小事都值当这样,我看你们都是闲的。”

王晋解释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是皇上先提起今年要去行宫避暑,谢大人便提出把行宫修缮一番,可康大人却说应该以节俭为主。把修缮的钱用来修建河堤,替百姓做些实事,皇上觉得两个主意都不错,可谁提出的事情谁负责,这中间都有不少油水可捞,而且谢大人要是被康大人给驳回了,他这个工部尚书也不用当了。”

泰宁啧啧道:“那皇上怎么说?就任由这么互掐?”

王晋道:“这只是起因,皇上也举棋不定,说你们都是工部的人,你们自己商量去,谢通以为康南会服软,没想到康南拉了梁阁老做后台,梁阁老那个人你也知道,大公无私,说修河堤比修宫殿好,把谢大人气的要命,越发要把康大人整倒了,梁阁老也是被当枪使了,反应过来后也就不问这件事了,康南便聚集了一些交好的学子联名上折子,请皇上下旨命令修河堤,谢大人气不过,也有样学样,这不就闹到这个地步了么。”

王晋难得和泰宁说朝堂上的事情,如今居然说得这么详细,泰宁便猜测可能是有所求,遂笑道:“我正好要进宫,有什么话要我带的赶紧说,过时不候啊。”

王晋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讲明要泰宁劝劝皇上,早些下决断,别放纵这么闹下去。

泰宁调戏了一把白面书生,心情大好,进宫后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随即跑到徐妙筠那儿,徐妙筠正在院子里看着茂哥儿学走路,茂哥儿站的倒是挺稳,扶着奶娘的手犹犹豫豫看着不远处的徐妙筠,想走又不敢,最后还是摇摇晃晃一头栽进徐妙筠怀里。

徐妙筠十分高兴,把人抱在怀里:“茂哥儿可真是厉害,都会走路了。”

见泰宁过来了,便让奶娘把孩子抱了下去,泰宁这才问徐妙筠伯让是个什么意思。

徐妙筠笑道:“你知道的,我是不问那些事的,听过也就忘了,我还真不知道。”

泰宁道:“这些读书人可真是有意思,一点小事也能闹起来,反正我也是个传话的,王晋的意思是劝伯让早点插手这件事,别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徐妙筠应了,晚上伯让过来便说给他听,伯让笑道:“康南性子太要强了,这样的人磨练一番才能重用,我已经想好了,河堤也不修,行宫也不修,各打五十大板,再让康南外放历练一番,若是他能成熟些,回来后再予以重用也不迟。”徐妙筠听他有了决断,倒也罢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了事,伯让在早朝时训斥了一番康南,说他不尊重谢通这个前辈,让他到安徽凤阳做知县,同时也没有采纳谢通修缮行宫的建议。

谢通见伯让将康南贬谪,心中自然就舒坦了,可康南心里却不舒坦,下了早朝,还没出宫门,就和谢通吵了起来,险些拳脚相向,结果被熊大人勒令拉开,两个人可都是朝廷命馆,在宫里打起来,那可是犯了忌讳的,要是都被贬为庶民也不为过。

伯让也没有想到康南会这么冲动,私下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谢通讽刺康南,说他虽然是榜眼,却名不符其实,和徐景焕这个状元比起来是差远了,徐景焕是主动请求外放做知县,而康南却是被贬谪去做知县,这中间的差别可大了。

康南被刺中心事。焉能不恼,如今跪在承德店外,两个人都冷静下来。都有些暗暗懊悔。

徐妙筠来时便看到谢通和康南一老一少跪在殿外,大太阳晒着。满额头的汗,狼狈极了,暗暗发笑,看着两个人对她行礼,笑道:“谢大人也是老资历的大人了,按说应该最是沉稳不过的,怎么一时冲动就打起来了呢?”谢通脸色涨得通红。却不敢说什么驳斥的话。

伯让听到动静便出来了,没搭理两个人,对徐妙筠道:“日头这么毒,你过来做什么。”

徐妙筠笑道:“我不是怕你生气。过来瞧瞧么。”伯让看着跪着的两个人,哼了一声:“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有辱斯文。”

徐妙筠笑道:“又没出人命,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听人学话。说谢大人讽刺康大人不如我哥哥,那就把谢大人派到我哥哥那里去给我哥哥打下手吧,看看他是不是比我哥哥厉害。”

伯让听出徐妙筠这是护短,也笑了,还未说话。便听到谢通大声道:“皇上,祖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此举违反了祖训,还请皇上降罪,以示奖罚分明!”

康南看了一眼谢通,没吭声,伯让的脸色却冷了下来:“皇后何时干政了?朕怎么不知道?”

谢通梗着脖子分辨:“皇后挑唆皇上把老臣派去给徐景焕做手下,不是干政是什么?”

伯让怒道:“好,朕偏偏把你派去给徐景焕做手下,你难道还敢抗旨不成?”谢通身形摇摇欲坠,脸上霎时苍白。

徐妙筠忙道:“算了算了,我也是开玩笑的,谢大人上了年纪,若是气出个好歹,又该说是我的不是了。”

伯让道:“他哪里是在说你,这是骂我昏庸呢,今天我还真昏庸一回,你说两个人该如何发落,我就如何发落,你若不知道,那就把两个人都送去做苦役!”

徐妙筠见伯让真的动了气,也十分为难,只得道:“看着谢大人以往的功劳上,就不要追究他了,至于康大人,他既然也是个有本事的,仍旧外放做知县便是了。”

伯让知道这是徐妙筠不忍心,看她也是一脸为难,便缓和了脸色,也不看跪着的两个人,拉着徐妙筠进了大殿。

最后伯让还真像徐妙筠所说的,把谢通给无罪释放了,而康南也没有遭到责难,顺顺利利的去安徽赴任。

事后徐妙筠笑道:“我还真是领教了,真是难缠,话也一句不能说错,不然罪名就扣了下来,还说的有理有据,让你无法辩驳。”

伯让冷笑:“那群人,巴不得以死劝谏留名青史呢,我偏偏不叫他们如意。”

徐妙筠笑着劝他:“别再为这个生气了。”又把效贤抱来教他喊父皇,效贤很聪明,很早的时候就咿咿呀呀跟要说话似的,如今还不满一岁已经能含含糊糊的喊人了,只可惜只能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发音,徐妙筠便教他喊娘,这个简单容易,他倒是很快学会了,倒是爹这个字怎么也学不会,更别提喊父皇了。

伯让看见儿子,脸色缓和不少,放在手里掂了掂:“越发沉手了。”

徐妙筠笑道:“他见茂哥儿喝米粥,也不肯吃奶了,奶娘只好喂他一些米汤,倒是比原来吃得多,小孩子吃饭也要比着来,他一个人的时候,可从来没吃这么多过。”

伯让笑道:“茂哥儿也有许久没回徐家了吧,老太太还不知道想成什么样子,那可是人家的嫡长孙。”

徐妙筠想了想,便把茂哥儿送回了徐家,说好了住一段日子再送回来,伯让听她这话,倒像是皇宫才是家,徐家反倒成了客似的。

茂哥儿也不像小时候一样哭着不肯离开徐妙筠了,徐妙筠又温声对他说只是去玩一阵子,仍旧回来,他便高高兴兴的去了,对于许久不见的徐老太太和徐家诸人,自然也有几分陌生,可毕竟血缘天性在,徐老太太一哄,就腻在徐老太太怀里不肯下来了。

徐大太太见茂哥儿面色红润,身量也长大了,再看随着一起来的服侍的人,也都是训练有素的宫女,显然被照顾的极好,不禁笑了,婉姐儿也对茂哥儿这个弟弟十分喜欢,觉得他不跟宝姐儿似的每天只知道吃和睡,遂很快和茂哥儿玩到了一块去。

茂哥儿在徐家玩的欢快,可效贤却落了单,哭了好几回,闹着要找茂哥儿,徐妙筠只温柔哄他:“哥哥回家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效贤便委委屈屈,“勉为其难”的和徐妙筠一起搭积木,有时候还要嫌弃徐妙筠笨,觉得她摆的不如自己摆的好看,还要打乱了重新摆。

徐妙筠看着儿子,怎么样都是欢喜的,这时又听到苏家传来喜讯,说徐沛凝生了一个儿子,取名致远,没等办满月酒呢,又接到山东的来信说唐囡囡生了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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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事

冯贞贞也接到信儿了,想着唐囡囡那个盼望孙子的陈夫人,还真怕唐囡囡受委屈,遂琢磨这去趟山东,来问徐妙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给唐囡囡,徐妙筠忙叫人去准备,又道:“好歹也是添丁之喜,她婆婆还真的翻脸不成?陈家好歹也是。”

冯贞贞道:“越是这样的,越是看重子嗣呢,陈博远的大嫂只生了两个女儿,并没有儿子,陈博远是嫡次子,若是也没有儿子,这陈家的家业可交给谁去?陈夫人着急也是难怪。”

徐妙筠听了反倒担心起来,催促冯贞贞快些去:“若是她在陈家受欺负,你告诉我,我替她撑腰。”

冯贞贞应了,带着冯家的护院赶去了山东。

徐妙筠第一次怨起自己这个皇后的身份来,想亲眼去看看囡囡也不成,闷闷不乐的,连徐沛凝生子的喜悦也少了几分。

徐沛凝生下的是苏家的嫡长孙,苏家好好热闹了一番,徐大太太也放下一颗心了,有了这个儿子在身边,徐沛凝的地位才算是无可动摇,苏夫人抱了孙子,别提多高兴了,抱着向坐在一起的几位夫人显摆。

没孙子的是羡慕,有孙子的便打趣,结果一圈下来,谢大太太是最黯然的那个,她生的女儿儿子都是人中龙凤,谢芝兰一连生了两个女儿,虽然徐家上下都十分体谅,可这煎熬滋味也只有谢芝兰自己明白,而儿子谢玉树又不想成亲。逼急了一连好几天不回家,看着苏夫人抱着孙子志得意满的样子,谢大太太回到家便暗暗垂泪起来。

谢大老爷瞧见了,倒是能猜中她的心事,道:“看着苏家的孙子羡慕了?”

谢大太太道:“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玉树不肯成亲?我又不是挑剔儿媳妇出身的人,只要身家清白,人品好,旁的我是不计较的。可都这样,玉树还是不肯成亲,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抱孙子了。”

谢大老爷上了年纪,如今闲赋在家,笑道:“儿子的心思别说你,我也没猜中过几次。要不请李先生劝劝?”谢大老爷口中的李先生便是沉烟楼的李茂文。

端王叛乱,不少人家一夜之间便倾覆了,沉烟楼的学生也是今儿能来,明儿不能来,李茂文索性便停了课,左右有谢家供养着。每日种花喂鸟的,倒也挺自在。

谢大太太道:“李先生自己就是个孤魂野鬼。让他去劝,还是省省吧。”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不管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定要让谢玉树成亲。

而此时的谢玉树却毫不知情,还在和沈望秋肃青诸人喝酒吟诗,好不自在。

沈望秋自打娶了岑寒,身上那股子孤傲劲就淡了许多。并在岳父的提拔下进了翰林院,慢慢的开始熬资历。岑寒又是活泼的性子,沈望秋每日娇妻相伴,日子过得倒是挺自在,看着时间不早了,便提出要回家。

肃青便嘟哝道:“你回去是热汤热菜的有人等着,我们便跟孤魂野鬼似的。”

他这么一抱怨,沈望秋也不好就走,便坐了下来道:“谁叫你不娶妻?”话说完又想起了秦萱的事,后悔不迭,忙拿话岔开,道:“你不是有玉树陪着呢。”

谢玉树也喝得有些醺醺然了,躺在窗边的摇椅上一晃一晃的:“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在的很,可别拉扯上我。”

沈望秋道:“今儿去苏家喝满月酒,你难道一点羡慕也没有?”谢玉树道:“这有什么可羡慕的,儿女都是债哟!”说着还长长叹了口气。

等三个人终于散了场,沈望秋把两个人各自送回家,这才回去,谢玉树摇摇晃晃进了家门,下人赶忙上前来搀扶,却尊着谢大太太的嘱咐把他送到了谢大太太院里,谢大太太一见儿子醉成这样,气的不得了,又是心疼又是骂丫头:“还不赶紧去煮醒酒汤。”

早点给谢玉树娶妻的心又坚定了一份,就是因为没牵挂,这才这么胡闹,若是家里有人等着,还能这么着?

谢大老爷对儿子一向是宽容的,倒是不以为然,只让人好生伺候。

第二日谢玉树朦胧醒来,便看到谢大太太坐在他床边哭,屋子里一个丫头也不见,顿时吓了一大跳,道:“您这是做什么?”谢大太太一边哭一边打谢玉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孽障。”

谢玉树也不敢躲,挨了好几下,陪笑道:“母亲说什么我都听是了。”谢大太太道:“那好,我叫你赶紧成亲,你肯不肯?”

谢玉树一愣,笑道:“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么,想什么时候成亲随我。”

谢大太太道:“再纵容你,你就剃了头发做和尚去了,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今年年底之前你必须成亲,你若是不答应,我就一头碰死在你跟前。”

谢大太太这话说的狠,谢玉树便跪在了床上:“您这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呢。”

谢大太太看着玉树临风的儿子,又是哭:“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有个底,你说,你有没有心上人?”

谢玉树被谢大太太目光灼灼盯着,只得道:“有。”

谢大太太道:“是哪家的姑娘?”

谢玉树低了头不说话,谢大太太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难道出身不清白或者有什么别的不好?便放软了声音道:“我也不挑剔什么,只要你喜欢,出身清白,我就答应,就是出身不清白,先纳进门做妾也是一样的,你告诉我,那姑娘是谁?”

谢玉树摇头:“母亲别问了,我说了也没用。我是不可能娶她的。”

谢大太太急道:“那我什么都不挑了不成?只要她是个女的,能给我生孙子,我就答应让她进门好不好?”谢玉树也急了:“您就别问了。”

谢大太太拔高了嗓门:“我怎么能不问?我是你娘!”

谢玉树烦躁的巴拉巴拉头发,道:“好,我说,她姓徐,闺名妙筠,是徐家的三小姐,当今的皇后。您能替我娶回来么?”

谢大太太呆住了,谢玉树也沉默了,屋里一时间一片寂静,好一会谢大太太才颤巍巍的指着谢玉树:“你什么时候…你疯了?她如今可是皇后,若是皇上知道了,你活不活?”

谢玉树冷冷道:“皇上喜欢的女人。我难道就不能喜欢么?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我便喜欢他了,要不然,我为什么和徐景焕走的那么近?徐景焕那个狐狸,我不相信他看不出我的心思,却假装不知道,等到您和父亲把妹妹嫁给徐润安。他就不理这个茬了。”

谢大太太被噎了一句,半天说不出话来。张口结舌半天,道:“若是以前,我还能替你求一求,如今你还是赶紧死了这条心吧。”

谢玉树道:“母亲放心,我知道分寸,和谁都没说过,也没表露过。除了我和徐景焕,您是第一个知道的。”谢大太太忙道:“你放心。我不说,我谁都不说。”

谢大太太被这消息吓住了,逼着谢玉树娶妻的事反倒忘到了脑后,看着失魂落魄的谢大太太离开,谢玉树只觉得疲倦,重新躺到了床上,却是呆呆的。

徐景焕外放前单独找自己喝酒,说自己这一走便是三四年,若是太子需要启蒙,到时候想请他出面,徐景焕为什么这么说?若论学问,自己不是最好的,他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拒绝,也舍不得拒绝,因为做了太子的老师,也就离她近了一点。

他知道,这只是徐景焕在算计自己,只要自己做了太子的老师,那边相当于把整个谢家都绑跟太子绑在了一起,也跟徐家绑在了一起,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可他的心思被徐景焕猜的准准的,又怎么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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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远在山西的徐景焕冷哼一声:开玩笑!绝世好哥哥是那么容易做的么!哪个男人见过妙筠,谁多看了一眼我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的,而且给宫里那个制造一个情敌,也能让他明白妙筠的珍贵,才会更加珍惜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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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太太自打知道了谢玉树的心思,反倒茶饭不思的,生怕这个消息泄露了,好几天都没出门,徐大太太下帖子请她上门吃酒也因为心虚而借口身子不好拒绝了,没想到她这个胡编乱造的借口却把女儿女婿招了回来,徐大太太特意让谢芝兰回娘家一趟,看看谢大太太有什么不舒服。

谢大太太也确实不舒坦,心里憋着这个秘密,就如同背负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如今见了向来贴心的女儿,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谢芝兰吓了一跳,也看出有隐情,忙追问是怎么回事,谢大太太犹豫再三,这才低声告诉了谢芝兰。

谢芝兰噌的站了起来,在谢大太太惊愕的目光里开始在屋子里转圈圈,念叨着:“难怪徐景焕提出让哥哥做太子的老师,他肯定是知道这件事,不然不会这么说,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的缘故,没想到竟是因为哥哥的缘故。”

谢玉树爱慕徐妙筠,对于徐妙筠的儿子也肯定会拼死相护,谢玉树又是谢家未来的掌舵人,到时候整个谢家都成为太子坚实的后盾。

谢芝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别人都说徐景焕不吃亏,心里也有了几分愤恨,好你个徐景焕,我还是你的嫂子呢,你却连我的哥哥都算计上了。

把秘密告诉了谢芝兰,谢大太太也轻快了不少,可还是抹着眼泪道:“这可怎么办?”

谢芝兰倒没谢大太太这么忧心,她对于徐妙筠和伯让之间的感情看得更明白,她相信哥哥也很明白,不然不会像现在似的整日喝酒,不思进取了。

谢芝兰安慰了谢大太太几句,又去找谢玉树,谢玉树道:“我就知道,母亲会告诉你。”

谢芝兰道:“那哥哥是怎么想的?”

谢玉树摇头,纵然一身颓废,却也是英俊逼人,身姿磊落,京城里多少名门闺秀为谢玉树痴狂,可谢玉树却独独喜欢上了最不该喜欢的那个。

谢芝兰见谢玉树不说话,道:“哥哥既然没主意,那我替哥哥拿个主意,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做太子的老师,总不能还是白身吧,哥哥索性参加科举,考个功名来,这也是光宗耀祖的事。”

谢玉树道:“我不是徐润安,你别跟替徐润安拿主意似的替我拿主意,考科举又如何,我没把握考中状元,索性不考,没得还要称呼徐景焕一句前辈,如今在工部不是很好?”

谢芝兰怒道:“若你不是我哥哥,我才懒得理你呢,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母亲替你担惊受怕?”谢玉树道:“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就成了?”

谢芝兰气呼呼的和徐润安回了徐家,徐润安看她不高兴,道:“你这是和谁生气?岳母的身体不是挺好的?”

谢芝兰道:“我哥哥,他整天在工部闲着,家里上下可都要靠他呢。”

徐润安道:“舅兄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他这么做定有自己的打算,不过他这么老不成亲也不是法子。”

谢芝兰道:“他眼光高的很,谁都看不上我们也没法子,只好由着他。”徐润安也就笑着不说话了。

此时的徐妙筠正在看着绣娟收拾东西,伯让说要去行宫避暑,徐妙筠第一次出宫,自然十分兴奋,效贤穿着湖色单薄的直裰,坐在炕上低着头自己跟自己玩,时不时的抬头冲徐妙筠咧嘴一笑,露出两粒米粒似的门牙。

小禄子从外头进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徐妙筠眼前一亮,道:“茂哥儿呢?”小禄子苦着脸道:“老太太舍不得,抱着茂哥儿不撒手,奴才也不敢说什么。”

徐妙筠有些失望,茂哥儿离开她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她十分想念,叫人去接了两回,徐老太太都不放,这次本来是想带着茂哥儿一起去避暑的,没想到徐老太太还是没松口,她摆了摆手,让小禄子退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避暑(粉红20加更)

皇帝出宫去避暑,自然是浩浩dangdang,太皇太后和太后也都一起去了,前后仪仗簇拥着,伯让是没有空闲的,即便是坐在马车上也有一大摞折子要批改,徐妙筠便和效贤一起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

效贤头一次坐马车,十分兴奋,手脚并用要往窗户上爬,徐妙筠便把他高高的抱起来放在膝上,指着外头慢慢悠悠闪过的花草树木告诉他,一旁奶娘和绣娟笑望着,奶娘的年纪也不大,二十岁出头,很是兴奋:“奴婢还是头一次去行宫呢。”

徐妙筠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去,绣娟去过么?”绣娟笑道:“以前奴婢服shi太皇太后的时候去过一次,那儿的景致比宫里的要好,规矩也不似在宫里大。”

徐妙筠笑道:“我听小禄子说,行宫里的屋子比宫里的要窄。”绣娟笑道:“是,听说行宫的院子是仿照着江南园林山水修建的,屋子也是小小巧巧的,十分精致。”

徐妙筠便是在江南长大的,闻言能够看到江南的景致,自然也是十分期盼。

从京城到行宫的路程并不远,早上出发,半下午的时候就能到,这一路上还休息了两次,大队人马走的又慢,若是骑马,也就两三个时辰。

行宫里老早就准备好了,又是一大群人跪迎,太皇太后和太后那儿自有人负责安置,徐妙筠却跟着伯让住在了怡清殿,这儿地势较高,前方是一座假山屏障,假山间有蜿蜒曲折的通行台阶,穿过假山便是正殿,正殿后头栽种着满庭院的凤尾竹,掩映着五间房舍和左右三间厢房,便是夫妻俩并效贤的住所了。

效贤仍旧由奶娘带着住在东厢,徐妙筠看着七八个宫女进进出出的抬箱笼,收拾带来的东西,索xing坐在了屋檐下,风过千竿竹,格外凉爽,那边效贤咿咿呀呀要奶娘抱着沿着游廊走了过来,徐妙筠便抱着效贤去了正殿。

正殿也有前后殿之分,徐妙筠抱着效贤坐在后殿,宫女轻声轻脚的上了茶,坐在这儿可以清楚的听到前面大臣说话的声音:“…太原府的知府杭青杭大人申饬徐大人越界管辖,徐大人却命人夺了杭大人的官印,说服了太原府卫所的驻军,聚合在一起追着贼匪进了陕西的地界,此举虽然是为了剿匪,可却触犯了好几条法纪,陕西西安知府郑云郑大人弹劾徐大人也是有理有据。”

伯让一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用茶碗扣着桌面,半响才道:“发生了这样的事,陕甘总督王迟是什么说法?”

又有人道:“王大人刚从京城回到陕西便发生了这件事,郑大人先把这件事告诉王大人,可王大人却说徐大人也是为了剿匪,此举虽然鲁莽,但也情有可原,郑大人急怒攻心,便和王大人顶了起来,说王大人是看着徐大人的国舅身份故意袒护。”

伯让笑道:“这个郑云倒是个心直口快的,居然敢对王迟这么说话,不过郑云和杭青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他出头?”大臣又道:“杭大人和郑大人并无关系。”

伯让便叹了口气:“这个徐景焕,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咯咯笑声从后殿传来,顿时神se一僵,站在下面的大臣们也都听到了,面面相觑,这分明是婴儿的笑声,稍加猜测便能知道此刻在后殿的是谁。

徐妙筠也被吓了一跳,赶忙捂了效贤的嘴,抱着他快速离开了后殿。

伯让愣了一下,见笑声没有继续,这才咳了一声,道:“徐景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为何要夺了杭青的官印?为什么太原府的驻军一听他的话就跟着去剿匪了?这其中必有内情,派个人去山西好好查查,再做定论。”

大臣们只得应下。

徐妙筠抱着效贤回到屋子里,气鼓鼓的望着还不知道闯祸了的儿子:“早知道就不带你去偷听了,被发现了吧。”效贤还是用小手捂着嘴咯咯直笑,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妙筠也是在路上听说送来加急奏折,好像还和哥哥有关,这才跑去偷听,没想到被效贤这个臭小子破坏了,不由得叹气,夺官印,越界管辖,好像还ting严重的。

待到伯让回来,似笑非笑望着她,徐妙筠十分心虚,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来,反而尴尬的笑了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伯让道:“效贤呢?”徐妙筠道:“已经睡下了。”

伯让笑骂了一句:“这个臭小子,害得我今天丢人。”

徐妙筠越发心虚,却见伯让朝她招招手,迟疑一下,走了过去,伯让一把把她拽到怀里,贴着她的脸蹭了蹭,笑道:“想知道什么问我不就成了?至于跑过去偷听?”

徐妙筠有些不安:“我听说好像ting严重的样子,哥哥是不是闯祸了?”

伯让道:“你哥哥的脾气你还不清楚?他最是谨慎不过,既然敢夺了杭青的官印,还说服了卫所的人,那肯定有让人信服的理由,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派人去了,相信很快就清楚了。”

徐妙筠也觉得按照哥哥那种稳妥的xing子,不可能一时冲动随随便便就做出这样的事来,顿时也稍微放下了心。

正出神呢,伯让的手已经伸入了她的衣襟:“我瞧瞧瘦下去的长回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