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坐定,泰宁便道:“太后,您可一定要给青青做主。”

太后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和青青感情好,可这夫妻俩之间的事别人也没办法插嘴,泰宁,你先别说话,让我问问这个畜生。”她看向了仲然,呵斥道:“还不向青青认错?”

仲然抿着嘴,没吭声,太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徐妙筠忙道:“太后,这事急不来,还是慢慢说。”又对仲然道:“惹得太后这么生气,还不赶紧认错?”

并不是为养了外室认错,而是因为惹太后生气而认错。

仲然听了这话,这才上前跪下道:“是我不好,惹得母后生气。”

泰宁自然也听出了徐妙筠话里的维护之意,有些不满,瞪了徐妙筠一眼。

裴青青看着仲然这样,擦了擦眼泪,道:“若是他真的喜欢,告诉我,我替他娶回家也未为不可,可却这样掖着藏着,别人只当我容不下人,我的脸面往哪儿搁,如今当着太后我也只一句话,要么光明正大的纳入府,要么就跟她断了,这么偷偷摸摸的来往算什么?”

太后道:“你听听,青青多明白事理,你这个孽障,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

仲然也没想到裴青青会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愣在了那儿,结为夫妻也快一年了,仲然也比较了解裴青青,对这个妻子不说两情相悦,那也是相敬如宾。

而且裴青青一向活泼爱笑,这么哭红了眼睛还是第一次,仲然心中五味具杂,觉得就像徐妙筠说过的,他若是和魏紫英幸福了,那么痛苦的便是裴青青,他也的确心有不忍。

可是如果让他放弃魏紫英,他又做不到,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两难,开始后悔,后悔一开始就不该妥协,不该娶裴青青,以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太后又骂了仲然两句,并把裴青青留在宫里住一段日子,仲然无精打采的准备出宫,被徐妙筠叫了过去。

徐妙筠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就忍不住自己呢?如今可怎么说?”

仲然苦笑:“我知道皇嫂为我操了不少心,不过既然青青答应让紫英进门,我也松了口气,总比原先在外头躲着藏着的好。”

徐妙筠叹道:“这是青青大度,同意让魏紫英进门,可是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喜欢魏紫英,宠着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要记得,魏紫英的身份是永远也上不了皇室玉碟的,她在你府里,也只能是个侍妾,你要把握好分寸,不能为了她打了青青的脸,损了青青的体面。”

仲然都一一应了,他也是知好知歹的,对徐妙筠道谢:“一直以来让皇嫂替我操心,是我的不是。”

徐妙筠笑道:“说这个话就外道了。”

话音未落,泰宁踢开门怒气冲冲冲了进来,看样子,刚才肯定在外头偷听了一阵,徐妙筠暗暗后悔刚才没叫人守着门,泰宁指着徐妙筠,气的要命:“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仲然有些手足无措,徐妙筠示意一旁呆住的绣娟赶紧把仲然送回去,自己拉住了暴怒的泰宁:“你别断章取义成不成?听我给你解释。”

泰宁猛地甩开了徐妙筠的手:“用不着你解释,你怎么这么假惺惺的,素日里说的好听,跟青青也是姐妹似的,可这样的大事你居然都瞒着,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呸!”

泰宁眼里的那抹厌恶刺痛了徐妙筠,让徐妙筠满腔解释的话都没了说出口的欲望,她能说什么?

她没有让仲然爱上魏紫英,非她不娶,也没有给仲然指一门亲事,不娶不行,为什么要怨她?

徐妙筠看着泰宁,泰宁却怒视着徐妙筠:“你只许伯让娶你一个,却帮着仲然纳妾,你可真行啊,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泰宁拂袖而去,徐妙筠忽然觉得很累,她倒坐在了椅子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当初伯让和太后发话让仲然娶裴青青,仲然是答应了的,就是他不答应,这门婚事一旦定下来也没有反悔的可能,那时候仲然也是为了魏紫英的性命才妥协的,后来又听了自己的劝,安安心心的跟着裴青青过日子,自己不敢说有什么功劳,那也是希望仲然和裴青青能好好过日子的,如今如泰宁这么骂了一通,她承认心里很不好受。

绣娟送了仲然回来,担忧的看着徐妙筠:“娘娘别难过,公主就是个急性子,说话也直,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徐妙筠道:“罢了罢了,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也管不着,反正我没给王晋纳妾,也没什么对不住她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紫英

话虽这么说,可徐妙筠还是私下里找了裴青青,把整件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她,裴青青听完怔怔的,半天才苦笑道:“原来我是他妥协之下才不得不娶的那个人,亏得我还沾沾自喜,觉得居然能被选为王妃,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原来都是一场笑话。”

徐妙筠道:“我之所以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你,就是怕你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的误会了,说实话,让你陷入现在这样的境地,是仲然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可是你也嫁过来一年了,仲然是个什么脾气你也清楚,如果他娶你仅仅是为了魏紫英,那么在你过门后他就立刻把魏紫英纳入府了,何苦藏着掖着至今?还不是怕你知道了伤心?我以前也拿话劝他,说不管他心里想的是谁,嫡长子是你的,王妃的体面也是你的,他答应了,也做到了,如今一句话就把他做的这些都抹杀了,是不是也很不公平?”

裴青青没说话,徐妙筠道:“我知道你肯定怨我,我也没话说,仲然是我的小叔子,你是我的妯娌,我也是左右为难,刚才泰宁已经大骂了我一顿,你若是不解气,再骂一顿也无妨,我只希望你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别把事情闹大了,好好地跟着仲然继续过日子。”

裴青青苦笑:“我怎么敢骂皇后娘娘您呢。”

徐妙筠道:“一听这话便知道你还是怨我了,在你跟前,我何曾摆过皇后的架子,若是今天这事摊到我身上,我也会怨,也会气,可是青青,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想想仲然待你的好,想想疼你的太后。想想家中的父母,这件事别再计较了好不好?”

裴青青道:“你说的容易,亏我刚才还说嘴,答应他把那人纳入府,真是讽刺,等那个魏紫英一进门,我这个王妃就成了有名无实的是不是?既然如此,为何不休了我,把这个位置让给她做?”

徐妙筠吓了一跳,赶忙道:“你千万别这么想。为了一个魏紫英。不值当。她不过是个罪臣之女罢了,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仲然喜欢她哪点,可你别忘了。和仲然风花雪月的是魏紫英,可和仲然柴米油盐过日子的却是你,我想,仲然于她,多半是求而不得的执念,若是真的放到了身边,未必就到那个地步。”

裴青青脸色灰白,只是怔怔听着,最后捂着脸大哭起来。徐妙筠轻轻揽着她,拍着她的背,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地内疚。

裴青青大哭了一场,最后慢慢平静下来,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见一见那个魏紫英。”

徐妙筠忙不迭的点头。只要她不把事情闹大,一切都好说。

若是裴家闹起来,告仲然一个私纳罪臣之女的罪名,朝中大臣的唾沫星子肯定能把仲然淹死了,到时候纵然他是皇上的亲弟弟,也免不了一番责罚,如今伯让又不在京城,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尽量安抚裴青青。

徐妙筠告诉仲然,要见魏紫英一面,仲然有些紧张:“皇嫂,您可是答应了我的,不会伤害紫英。”

徐妙筠耐着性子道:“我是答应过你,不过要见魏紫英的是青青,做主母的看看即将纳入府的妾侍,还有什么不妥当么?”

仲然机械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徐妙筠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躲在屏风后偷听的裴青青,问仲然:“你和青青成亲也有一年了,今天你跟我说一句实话,在你心里,青青究竟是个什么地位,仅仅是为了魏紫英你才娶她的?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

仲然似乎不明白徐妙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愣了好一会才回答:“皇嫂也清楚,刚开始娶青青的确是因为母后的旨意,也是为了救紫英,成亲以后,我也尽量做一个好丈夫,我知道,青青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妻子,如果没有紫英,我会和她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可是我先认识了紫英,我的心里都是她,我知道皇嫂瞧不起紫英,觉得紫英是为了攀龙附凤故意勾引我,就是母后和皇兄,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紫英她真的不是这种人,在她和青青之间,我也很是为难,我怜惜紫英,可又觉得对不起青青,我也是…”

仲然没说话,低下了头,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

徐妙筠悄悄松了口气,道:“如今青青已经答应了让魏紫英进府,你要记住,你永远欠青青一份情,若是叫我知道你因为魏紫英而委屈了青青,或者闹出什么庶长子的事情,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仲然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以后会对青青很好。”

徐妙筠这才道:“那你去把魏紫英带进宫来,我也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把你迷得不着四六的。”

仲然苦笑,没有吭声。

仲然离开后,裴青青才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徐妙筠看着她笑道:“如何,我就说仲然对你也是有感情的,一见钟情的感觉到底不如日久生情的踏实。”

裴青青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道:“可他到底选择了魏紫英。”

看她那神色,和徐妙筠一样,对魏紫英充满了好奇。

徐妙筠是见过魏紫英的,在一次宴会上,不过也仅仅是打了个照面,现在几乎已经忘记她长得什么样子了,不过留在心里的感觉还在,可是看到如今的魏紫英,徐妙筠这才感慨人生无常对于一个女子的影响如此之大。

从前娇媚可爱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杏色粗布衣裳,头上也只戴着两根素银簪子,虽然举止投足间隐约可见良好的教养,可风霜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明明只有十八岁,看上去却像二十多岁的人,比仲然的年纪还要大。

徐妙筠细心看了她的手,发现很粗糙,不由十分意外,魏紫英竟然是这幅样子,在她的脑海里,既然魏紫英被没入教坊司。肯定会吃一些苦头的,可随后有仲然照顾着,后来被接出来后又吃喝不愁,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她看向了裴青青,也从裴青青眼里看到了震惊。

仲然有些局促的解释为什么魏紫英打扮的如此寒酸:“紫英不是故意在皇嫂面前失礼的,我给她预备了衣物她都不肯要,我也没办法。”

徐妙筠摆了摆手,道:“今天我也只是个陪客罢了,仲然,你和我到外头去喝茶。让她们俩说说话。”说着起身往外走。仲然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魏紫英,又看了看裴青青,这才跟在徐妙筠后头出来。

徐妙筠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绣娟还贴心的送上来好几碟子点心。看着仲然坐立不安的样子,笑道:“你放心好了,青青还不至于在里头杀人灭口。”

仲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打趣,勉强笑了笑。

徐妙筠道:“魏紫英是不是有个姐姐嫁到了孙家?”

仲然听她一问,转开了注意力,道:“我听紫英说起过,那个是魏家的大小姐,好像叫紫芸,是紫英同父异母的姐姐。”

徐妙筠有些惊诧:“魏紫英不是嫡出?”

仲然道:“她只是被记在嫡母名下罢了。魏紫芸是紫英父亲原配所生,十分受宠,后来紫英的嫡母做了续弦,只生了儿子,却没有女儿。便把紫英寄养在名下,说是嫡出,其实也就是个名儿而已,不过是被她嫡母用作争宠的工具罢了,紫英说,她从小就被嫡母挑唆和姐姐不对付,因为她父亲十分钟爱原配夫人,也十分疼惜长女,这才惹得紫英的嫡母不高兴的缘故。”

徐妙筠道:“原来是这样。”

仲然道:“她嫡母面甜心苦,当着她父亲对她嘘寒问暖,背地里却冷言冷语,什么气都冲着她去,紫英说,她面上看着是魏家的千金小姐,背地里的心酸也只有自己知道,出门穿的华丽的衣裳首饰都是有数的,回到家就要脱下来送还给她嫡母,有一次她无意中丢了一根簪子,她嫡母便饿了她一整天,不给饭吃,紫英也可怜得很。”

徐妙筠道:“的确可怜的很。”

仲然道:“当初嫡母养着她,也是希望利用她来结一门好亲事,只可惜,还没把她嫁出去,魏家就倒了,她被卖入晴烟楼后,不肯受辱,挨打挨骂是常事,有时候好几天都不给饭吃,也是常事,她都慢慢熬了过来,哭着求晴烟楼的老鸨说只要不卖身,让她做什么都愿意,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在晴烟楼里砍柴挑水,我要赎她出去,她不肯,说我是她的仇人,还说我要是再去找她,她就去接客,把我气得半死。”

仲然说着说着笑起来,见徐妙筠看着他,这才敛了笑意,讪讪道:“是您先问的。”

徐妙筠道:“这么说来,你们早就认识了?”

仲然道:“是,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她的身份罢了,她在魏家的日子苦的很,偷偷地绣一些东西拿出来卖,有一次正好在街上,我的马差点踩到她,她绣的东西也都掉在地上脏了,把她气的直掉眼泪,我看她可怜,给了她一个银锭子,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魏家的小姐,后来有一次在谢家赴宴,人多乱哄哄的,我偶然间瞧见的。”

徐妙筠道:“她是个大家闺秀,却能偷偷溜出家门到大街上去,看来她在魏家的处境也不是很艰难。”

仲然道:“我知道皇嫂不喜欢她,我怎么说您都能挑出刺来。”

徐妙筠笑起来:“别把我说的多坏,你说她刚开始不理你,还骂你,后来呢,怎么就愿意了?”

仲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那时候皇兄刚刚登基,说真的,我也挺不习惯忽然从一个小郡王变成皇上的弟弟,经常跑去晴烟楼找她,看她做粗活,跟她诉苦,她骂我我也不走,时间长了,她就习惯了,也不赶我走了,我给她带什么东西,她也不扔在地上了,后来有一次,有个外地的客商非要把她买走,我一直追到通州码头去把她带了回来,那个时候她说我和她恩仇两清了。”

徐妙筠细细一思索,恍然大悟:“就是你缺席了宫宴的那次,到处都找不到你?”

仲然点头:“就是那时候。”徐妙筠啧啧道:“还真是缠绵悱恻。”

仲然很不好意思的笑,然后蹙起了眉头裴青青和魏紫英在里面说了很久,久到徐妙筠都有点不安了,等到她们两个出来,都是眼圈红红的,仲然表情关切的想迎上去,却被徐妙筠拉住了。

魏紫英重新给徐妙筠行了礼,也没说什么,徐妙筠也没问,叫仲然把魏紫英送回去。

徐妙筠问裴青青都说了什么,裴青青道:“说了很多,她说她在魏家的日子过得很苦,仲然对她很好,她求我让她留在仲然身边,她还说…”

裴青青顿了一下,低声道:“她说她永远也不会生下庶子庶女了,她自己便是庶女,不想让儿女以后因为她成为庶出,她说她是罪臣之女,永远不能见天日,只要我答应让她进府,她就会喝下绝子汤。”

徐妙筠也很意外:“她真的这么说?”

裴青青道:“我刚开始也不相信,可是又不得不信,仲然于她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徐妙筠道:“那你是答应了?”

裴青青默然点头,道:“早在太后那儿,我就把话说出去了,即便不答应又能如何呢?”

徐妙筠拍拍她的肩膀,好像在安慰,裴青青却抬头道:“其实我要谢谢你,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让我不至于做个傻子。”

徐妙筠越发内疚了:“你别说这个话,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害得你…”

徐妙筠没往下说,其实设身处地想想,若是伯让跑出来一个刻骨铭心的恋人,她估计得被气死,立刻就要求和离了,哪里还会大度的容忍呢。

裴青青道:“这件事我三哥虽然知道,却没告诉我爹娘,还请娘娘帮忙保守秘密,至于魏紫英,就说是我一年无所出,给仲然纳的妾室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琐碎

徐妙筠十分感激:“多谢你的体谅。”

裴青青拿无子做借口,相当于把错处揽到了自己身上,不至于让别人说仲然花心风流。

徐妙筠私下里把这一切告诉了太后,道:“我知道贸然把整个事情告诉青青有些冒险,若是她气性大,坚持要和离,闹起来也没法子,可我相信太后看人的眼光,也相信青青不是那样的人,如今仲然和魏紫英都对青青感恩戴德,青青谅解了这件事,总算没有闹起来。”

太后听了便哭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儿子,幸而青青大度,阿弥陀佛,是王爷保佑,让我得了这么个好儿媳。”又拉着徐妙筠道:“也委屈你了,跑前跑后的跟着说好话,赔笑脸。”

徐妙筠笑道:“我是伯让的妻子,也是仲然的大嫂,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您若是说这个话,那便是没把我当成儿媳妇看待了。”

太后叹道:“都说妻好一半福,娶了你是伯让的福气,娶了青青是仲然的福气。”

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泰宁嘴上骂徐妙筠,其实到底没闹起来,甚至连冯贞贞都没告诉,她也知道私纳罪臣之女是什么罪名,道义上她向着裴青青,可心里还是更顾着仲然这个侄儿的。

而裴俊那边不知道裴青青怎么劝的,也没有声张,只是仲然的颧骨那儿后来无缘无故青了一块,他说是碰的,可徐妙筠估计是被裴俊打的,泰宁知道裴青青答应让魏紫英入府后,倒也罢了,只是一直没跟徐妙筠和好…

以往泰宁进宫请安都会跑到徐妙筠这儿盘桓半天,可这连着几次进宫都没过来,徐妙筠过去也是爱答不理的,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瞧出不对劲来,太后是知道内情的。只对徐妙筠说委屈她了,可太皇太后却不知情,还问泰宁是怎么回事,泰宁道:“您就别问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皇太后道:“我怎么能不问,你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身孕,若是和徐妙筠再闹翻了,等我一蹬腿去了,你靠谁去?”

泰宁也有些郁闷。是为了子嗣的事。她也请太医把脉瞧过。都说没有问题,可是就是怀不上,想想成亲三个月就有了身孕,还一举生下嫡长子的徐妙筠。泰宁越发郁闷了,怎么什么好事都叫她摊上了,自己就这么倒霉。

泰宁走后,太皇太后便琢磨开了,她和泰宁一样,都是想起了徐妙筠有孕的事,当初伯让和徐妙筠如何调养身体一心备孕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可还是觉得徐妙筠手里肯定有什么生子的秘方,遂把徐妙筠叫了过来。

徐妙筠是抱着效贤过来的。效贤穿着湖色的短衫,“蹬蹬蹬”跑到太皇太后跟前:“老祖宗,我想吃玫瑰饴糖。”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拉着效贤的小手:“好,我叫人去给我们效贤做。”

自有宫女笑着下去准备,徐妙筠看着效贤的目光也充满了疼爱。

太皇太后叹道:“泰宁迟迟没有身孕。可真把我急死了。”

徐妙筠笑道:“都说子女是缘分,我二姐姐出嫁也是快两年才有的身孕。”

太皇太后道:“虽说成事在天,可谋事在人,我请人给泰宁算了,也没什么有碍于子嗣的,可就是怀不上,我还想着要不要到民间去找找什么生子的秘方。”

徐妙筠道:“这可是病急乱投医了,依我说,倒没这个必要,那些所谓的秘方七传八传,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要是吃了对身体有害呢?不然叫宋太医去给泰宁把脉瞧瞧,调养调养身子。”

太皇太后点点头,道:“宋太医也瞧过,说好好地没问题,所以我才愁呐。”想想又道:“你大嫂的孩子也满月了吧?到时候我想给泰宁讨两件小衣裳压在床上,讨个吉利。”

徐妙筠笑道:“满月酒已经摆过了,不过再过几日是我二姐姐的孩子摆满月酒。”

太皇太后见徐妙筠提到生子的秘方时言语坦然,不像是藏私的样子,微微有些失望,随即说起了徐静含的女儿:“叫莹莹是吧?我怎么听说她眉心有一点胭脂记?”

徐妙筠笑道:“说来也奇怪,生来就有胭脂记,别人都说是有大造化的,虽然才小小的一团,可还是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太皇太后很是感兴趣:“等满月了抱过来给我瞧瞧,到时候把你大姐的儿子,二姐的女儿,几个侄儿侄女都抱进宫来瞧瞧,也热闹热闹。”

徐妙筠笑着应了。

徐沛凝的儿子苏致远和唐囡囡的女儿盼姐儿同岁,如今都有两岁多了,婉姐儿快五岁了,宝姐儿也是快到三岁了,现在想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孩子们一眨眼就长大了,而她们也都老了。

太皇太后提起了这个话茬并不只是说说,而是很快在四月初就下了帖子,连唐囡囡都从山东带着孩子过来了。

一屋子孩子唧唧喳喳的别提多热闹了,太皇太后挨个的看了,都赏了东西,叫奶娘带着在一旁玩,婉姐儿是孩子里头的大姐姐,其次是茂哥儿和效贤。

可婉姐儿和盼姐儿宝姐儿一起玩,茂哥儿和效贤便盯着昌哥儿和莹莹瞧,尤其是莹莹,小巧的鼻子一合一合的,乖乖的闭着眼睛躺在奶娘怀里,眉心的胭脂记衬着白皙的皮肤越发鲜艳,茂哥儿和效贤争先恐后的伸手去摸,奶娘们赶忙抱开,徐妙筠笑道:“莹莹到底成了大姐姐的儿媳妇,囡囡输了。”

徐沛凝很是得意:“省下一笔娶媳妇的钱,又白得了一个儿媳妇。”

唐囡囡眼馋的看着莹莹,道:“莹莹长得可真漂亮,比盼姐儿还漂亮。”

盼姐儿一听,哭了起来,大家都忍不住笑,唐囡囡抱着盼姐儿逗她:“还生气了?你说,是你好看还是莹莹好看?”

盼姐儿抽抽噎噎的:“我好看。”大家笑得越发厉害。

徐妙筠指着盼姐儿对效贤道:“去哄妹妹不哭。”

效贤不肯,大声道:“她不如莹莹好看,我不哄她。”

盼姐儿一愣,哭的越发厉害。唐囡囡便伸手要揪效贤的耳朵:“敢嫌弃我们盼姐儿,看我不揪你耳朵。”

效贤笑嘻嘻的躲在徐妙筠身后,大声道:“让茂哥儿哄她。”

茂哥儿站在一旁只看着莹莹,丝毫没听到效贤的话似的。

众人看着孩子都笑谈儿女婚事,却没有一个人提到效贤,大家心里都明白,效贤是太子,他的婚事即便是徐妙筠自己也不能做主的。

在座的只有冯贞贞,泰宁和裴青青三个是没有孩子的。

冯贞贞还好,抱着盼姐儿笑的开怀。泰宁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只有裴青青暗下了眼神。徐妙筠瞧在眼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裴青青回了她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泰宁见裴青青和徐妙筠关系亲密的样子。倒是小小诧异了一下,回头悄悄问裴青青,裴青青笑道:“我知道你为我打抱不平,我心领了,可说句实话,皇后娘娘也很不容易,当时对着我,一点架子都没有,又是说好话。又是赔小心,我想就是冲着她,我也不能把事情闹大了。”

泰宁道:“你倒是大度。”

裴青青一笑:“我就是反对,难道他就会和魏紫英断了么?”又对泰宁道:“若是为了我的事让你们俩生分了,那我可真是要以死赎罪了。”

泰宁道:“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就是气她瞒着你,不告诉你罢了。”

裴青青笑道:“她不瞒着,还能主动提起来挑唆我闹事不成?我虽然觉得不舒坦,可对她我是没有怨言的,你也别跟她横眉冷对的,多伤人心啊。”

泰宁道:“我就知道,我是好心没好报,反倒落了你埋怨。”

裴青青忙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我领情的呀。”

泰宁偷偷看着徐妙筠,忽然觉得心绪复杂,一时间脑海里五味具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