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月盟的盟主,这郡主救下的人竟是江湖大盟的盟主。

燕儿说明了来意。

“借几个?”

燕儿看着唐正。

唐正揖手道:“借十个人。”

“来人,挑十个人给唐县令。”

“谢盟主!”

慕容慬若有所指地道:“唐正,你知为何自己叫唐正?那是盼你堂堂正正地做人,堂堂正正为官,现下倒把你的傲骨给丢干净。”

他有些失望。

他向陈蘅引荐此人,有保忠良之意,更是看重。

事实证明,唐正所为让他失望。

钱武的表现比唐正要优秀得多,唐正身为谏臣之后,竟不如一个商户行事公允。

唐正揖手答道:“盟主,在下…确实手头无人,郡主任的司法、录事又是女子。”

“张司法来了永乐县后,断过几桩案子,在永乐县百姓的心中可是奇女子。”

可她们不能帮他们二人夺权。

其他小吏,还不是处处听魏、胡二人的。

慕容慬指着唐正,摇头叹道:“自己无能,却怪手下有女子为官,我瞧张司法倒比无数身为男儿的司法做得更好。录事如何,且看来日罢。”

燕儿嘴儿快,很快就到处嚷嚷,说唐县令瞧不起女子,张司法还好些,他看不起杨录事,说杨录事无所作为。

杨母听到这消息,问杨瑜道:“阿瑜,你是不是得罪唐县令了?”

“那个书呆子的话,谁爱搭理?”

“可唐县令说到郡主跟前了,你可别一天乱跑,还是办点差罢,你可是领月俸的。”

杨瑜从自家的小院出来时,正同到冯娥。

冯娥道:“我现在是主簿了,我们可不能被那些人小瞧,要不,我们一起做事。”

“我又不懂断案、破案…”

张萍在这里倒是如鱼得水了,百姓们对她很有好感,走在大街上,还经常有人给她的侍女风铃塞些瓜果草蔬,饼饵点心等。

上回,还送了几块豆腐。

杨母瞧见后,越发觉得张萍能干。

冯娥拉住她道:“郡主建了学堂,说得有个章程,让我写,我…我那字还行,这用词用句可差你一大截。”

即便她有冯娥的记忆,写不出古人的文章,冯娥没写完文章、诗词,她也写不出来。

*

魏大仁与胡春来一商量,只能下狠手逼小吏们交出官印。

可不等他逼,唐正、钱武就带人将典狱、司户二人给抓回县衙,二话不说先下大狱。

吓得两家的家人四下找门子说人情。

典狱的老母怕儿子丢命,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总算寻回了典狱的官印,赶了个大早送到唐正手里。

司户的娘子也吓得不轻,现在保命比保官重要,弄丢官印可是够杀头的。

是,新任县丞大人就是这么说的,说有的大官因丢官印还会杀全家。

典狱、司户上交了官印。

另几个小吏闻风,正在思忖间,就听说唐县令有请,乖乖地将官印交出来。

上任县尉说自己接任时,就没有印。

唐正、钱武不信,拿他下大狱。

魏大仁与胡春来急得不轻,不交接完毕,他们无法拿到任职文书,上好的官职,是多少银子也打点不来的,永乐郡主分明是恼了。

县尉的官印听说在八王之乱时就没了,那任的县尉居然是八王之一的某王之人,跟着造反了,离开永乐县时,带走了官印。

可郡主的人不信。

交不出来,就寻了块成色不高的玉石,照着主簿、录事的官印请永乐县的雕刻匠人重刻了一个,玉雕匠人连忙了三天,总算将官印给刻好了。

第四百零二章 迫胁

(续上章)玉雕匠人连忙了三天,总算将官印给刻好了。

而上头刻的是篆体的“大晋永乐邑县尉之印”。

二人未细看,付了五两银子回县城。

陈蘅看着寻回来的小吏官印,一枚枚的瞧,看得出来,县令、县丞的官印是一块玉石所雕,而这些小吏的官印又是一块玉石所刻。

“这典狱的官印,与旁的石料不同,竟比主簿等官印更好些。”

燕儿飞奔进来,“禀郡主,前任县令、县丞寻到县尉官印了。”

“请进来!”

魏大仁捧着个古上的木盒子,额上有汗,揖手道:“禀郡主,最后一枚官印寻回来了,我们听说当年的县尉是在破庙里过夜,后遇山洪弄丢的,真…真是将山庙掘地三尺才找到的。”

燕儿捧过盒子。

陈蘅启开,这块玉石又不同,象牙白色中飘着绿花,质地细腻,倒比县令、县丞的官印之石还好,“二位真是煞费苦心,刻了枚‘大晋永乐邑县尉之印’莫非,早在三百年前,就有人知道永乐县会成为本郡主的沐食邑?”

两个人原令玉雕匠人照着刻,大致看了一眼,当时只想着交差,可没细瞧。

完了!

又被她抓住短处。

那老匠人是不是想害他们。

陈蘅道:“罢了,本郡主知道县尉之印在德治初年就丢了,那时的县尉乃是逆\党。这块玉石,是你们谁拿出来的?”

二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胡春来看着魏大仁。

原是魏大仁想用来刻私印的,为了交差,只能拿了自己的私藏刻成印章,只是这样也能被陈蘅识破。

真是天不助他!

“这玉雕匠人是…”

“双坪镇玉山村人,唤作玉二七,是玉氏第二十七代匠人。玉山村在前朝时曾出过一批玉石,质地不错,该县的官印全是玉石雕的,而其他郡县的官印有金印、亦有银印,唯有永安县的官府最特别。”

陈蘅又道:“你们是不是该把亏空的账给结了?”

二人立时凝住。

她优雅地搁下手里的锦扇,这可是从广陵采买的,近来天气转热,陈蘅想选个时间送给冯娥几人,便是唐县令的夫人、钱县丞的夫人女儿亦都想到了。

两人的后背一阵发凉,这郡主不会一桩接一桩地寻他们的错处。

“明人面前,本郡主就不与你兜圈子,你们自入永乐县,做过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三年清县令,十万雪花银。永乐县是穷,可也不是没来钱的路子,冯家的庄头强抢民女为妾,还将民女的母亲给打死了,闹上了衙门。

案子是你们处置的,将那民女的父兄打了一顿,又逼人家销案画押,改口说民女自愿为妾,其母乃是病死…这八百两银子你们收得可顺手?”

“双坪镇花家村的花杏是出名的美人,被冯家的管事瞧上,上门下聘为妾,被花杏怒骂,冯家管事记恨于心,竟带着人,在一个雨夜到了花家,当着花家众人的面玷污了花杏。花杏不堪受辱,冯管事未走远,她就跳湖。”

“花家村长带着花家人告上衙门,冯管家闹的事太大,你们可收了二千两银子…”

这位郡主才来多久,竟将这些事摸得一清二楚。

钱武自认来得最早,也没她清楚。

难道是张萍做的?

这件事,还真是张萍告诉陈蘅的。

两人的额上冒出密密的汗珠。

张萍这娘子行事不按常理走,喜欢扮成山村娘子,带着风铃走村窜户,从各处打听到旁人听不到的事。

陈蘅继续摇着手里的锦扇,“你们在任上得了多少昧心钱,彼此心知肚明,统共十二万八千五百两,县城的商铺月月都与你们孝敬,八镇的里长、村长谁不曾孝敬过。

原本本郡主不想理会,可若你们带着银子出颖川郡,自有江湖侠士收拾你们。可这钱是永乐县穷苦百姓的,所以,只要你们如数交上十万两银子,本郡主便不再追究。且你们在赴任途中亦是更加平安。”

她一摇头,杜鹃会意,很快捧着两封文书来,用红绳系着,又有两个小盒子,里头装的乃是官印。

“话已说到这份上,究竟如何做,端看你们的。”

胡春来心下直打颤,这世族的贵女莫非个个都如她一样。

行事不按常事,弄得他们上下无着。

“禀郡主,下官确实贪了四万两银子,若下官把钱交了,这笔账就算结了。”

陈蘅又一点头。

杜鹃拿出两份借据。

“还你了。”

胡春来面带感激,“下官谢郡主提点,稍后就将银子送入郡主府。”

“不必,交给唐县令、钱县丞罢。”

胡春来了结账,魏大仁不能不了。

借据落到陈蘅手里,到底是一个把柄,还是现在了结的好。

魏大仁又不舍那数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交,舍不得;不交,这就是留个把柄。

咬了咬牙,决定还是交了。

“唐县令,带上魏县令的借据,他若交还六万两银子,就将此借据归还,若是不然,就不必还了。”

借据又到了唐县令的手上。

他睨了一眼,装得跟清官似的,原来也是昏官、贪官。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明明贪了财,却要扮成一副清高样。

陈蘅让钱武暂留,叮嘱他道:“清点了银子,与张司法讨一份受害人清单,家里出了命案,死了一位老人的,送五十两抚恤银子;死了孩子的送五十两;若是死了壮丁,就送一百两;是年轻姑娘的亦送一百两。就说这是县衙给受害百姓发放的抚恤,往后的县衙,公正、廉明,定会替百姓主持公道。”

“县令、县丞,是一县的父母官,你们身正心明,才能为他们主持公道,建世外桃源,就从你与唐县令做起。

将我的话转告他,发出受害人名单的公告,请受害者家人来县衙领钱。这公文怎么写,就看你们二人的本事,要让百姓们相信,你们是好官,更要公告读起来通俗易懂,还得让百姓明了原因。”

“郡主,怕是还得剩不少银子。”

虽给了抚恤,又造成了冤案、错案,可受害人不算太多,也不过十几户人家。

“剩下的银子充入县库,你们可得把库房看好了,若是不放心,本郡主借你们一间库房使。”

第四百零三章 杜鹃像我娘(三更)

“剩下的银子充入县库,你们可得把库房看好了,若是不放心,本郡主借你们一间库房使。”

“不敢!不敢!”

县城亦有钱庄,大不了将钱存进钱庄。

只是,这是县库的银子,从来没存钱庄的规矩。

那破上的县衙,四处都是洞,放在衙里着实不放心。

“再有一件事,县衙官吏尚有空缺,差役得补充,狱卒也添补,差头、捕头的人选由你们挑满意的自己人,否则没有你们的心腹,办起差来也不顺利。

另外,还得补充督学一名、司农官一人,建官媒署,医官署。官媒署得聘官媒,可领俸禄;医官署有医铺药库,聘医官数人,允经验丰富的稳婆应聘女医。具体如何做,你写个章程上来。”

陈蘅又道:“你不知道处,去问冯主簿。”

这些,都是冯娥先说出来的。

官媒署是给适龄男女进行婚配的,同时也是颁发婚书之地,若婚书上写有是夫妻,丈夫不得轻易休弃妻子,妻子也不能背夫另嫁,官衙婚书上承认的夫妻才是受律法保护的夫妻。若是丈夫变心,后头的女子只能为妾。

*

陈蘅带着韩姬、慕容慬、杜鹃等人去了百里森林,从东边森林之始进入,指挥着慕容慬的侍卫移植树苗,搬着石头。

这不是移几株,而是移植成千上万株,陈蘅拿着草灰画上圈,另两队的人就照着她的要求把手腕粗的树移种到圈上,种植的皆是最易成活的槐树、麻柳、黄杨等。

森林里有许多的小溪,水流潺潺,像一首静谧的小曲。

陈蘅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就在要跌倒的一刹,一双有力的大手落在腰身,稳稳地将她托住。

是他!他揽住了她。

这一刻,天地失色,百花无香,大地静寂,她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还有无数个声音。

她忘了地点,亦忘却的时间,只看到眼中那一张绝/美的男子面庞。

他在扶她,她却在走神。

慕容慬心下一恼,用力一拉,陈蘅便扑了过去。

他整个人甩倒在地上。

杜鹃尖叫一声,“郡主,你没事吧?”

她在上,他在下,她压在他的身上。

被杜鹃一喊,她两颊红霞铺面。

她说自己陈茉与夏候滔滚啊滚的,现在的她算怎么回事?

滚啊滚会不会怀孕?

这一想,她立时急了,想起来,却被他的大手紧紧的困住腰身。

“放开!”

慕容慬戏谑道:“不是你刚才扑的我?”

“谁扑你了?我…我只是没站稳。”

“原来你想要我的怀抱,故意摔的…”

混蛋!她哪有这么想,她当时一双眼睛就观察着周围的树木,想着哪里的树该去掉,哪里又该再添,何处可以弄一个石堆,哪里又要再种一棵树,唯有这样,方可成阵。

杜鹃要抚,却被身侧一个鹰钩笔男人拽住了胳膊。

“你这人…你…你怎么能拽小娘子的衣袖?”

“你这小娘子,有没有眼力见,没瞧你家郡主与我们盟主在逗趣?”

逗趣?

杜鹃愤愤地挣扎着,这叫逗趣?“分明是你们盟主占我家郡主的便宜?”

“我瞧你们郡主挺欢喜的。”

“是你欢喜吧?”她垂眸看着胳膊上的大手。

可恶!

实在太可恶了!

他居然占她的便宜。

还说别人?

一瞧就是坏蛋。

陈蘅又挣扎了一下,他还是不放。

“你再不放,我一个月不理你,不,以后都不理你!”

她发狠似地说,脸上恼意丛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占她便宜。

现在,怕是再没人拿慕容慬当女郎了,他是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陈蘅挣扎,慕容慬放手,她用力太猛,只听“啊哟”一声,她又摔在旁边,这一回,却是实实地摔到他的胸口,一纵一横,他仿佛是她的枕头。

“我这肉枕如何?”

慕容慬莞尔一笑,逗逗陈蘅是件很有趣的事。

陈蘅抬手,一巴掌抓到他胸口,啐骂道:“不要脸!”动作麻利地起身,周围的人全是一脸怪异的面前,还有好几个完全是看好戏的。

杜鹃总算摆脱了那鹰钩笔的男人,奔近陈蘅,用自己的身子挡着那些古怪的目光,“你们这些郎君,全都是坏人!

陈蘅转身,用脚轻踹了慕容慬一下,“你躺地上很舒坦?快起来干活,三十里长的林子,布不完阵,你可别想脱身。”

她提上预备好的草木灰,继续往前行。

慕容慬站起身,看着鹰钩笔男了,似笑非笑地问:“天羽,你什么时候瞧上杜鹃的?”

一个高瘦侍卫笑道:“天羽,我还以为你不懂情事,竟知吃小娘子豆腐。”

这不是失望,而是意外。

天羽在他们这些侍卫里头,素日看着最沉默少语,性子也最是老实本分的。

另一个问道:“小娘子的小胳膊软不软?”

众人面容各异。

天羽嗫嚅道:“我…我没吃她豆腐,就是觉得她的样子让我娘。”

慕容慬率先笑出了声。

这藉口,一点都不贴切,但他却知道,这许是真的。

天羽说不来假话,这眼神、语调也不像骗人。

“杜鹃才十几岁,哪里像你娘?”

有人觉得这比喻,实在没有比这个太差的了。

天羽一本正经地道:“真的,杜鹃长得像我娘,我娘的眼睛也像她那样又亮又弯。小时候,我摔倒,我娘就像她那样紧张,生怕我摔疼。刚才,她看郡主摔倒,紧张的样子和我娘一模一样…”

几人打趣起来:

“我瞧你盯杜鹃很久了,要不你求求盟主,让他帮忙说合说合,你索性娶了杜鹃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