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蘅道:“巡查钦差,代天巡查各地要案,不错,到时候请下一个信物带着,见此物如见陛下!”

冯娥又道:“尚方宝剑!见此剑如陛下亲临,有先斩后奏之权,对地方恶霸可按律斩杀。”

杨瑜瞪大眼睛。

冯娥一扭头,“阿瑜这狗头军师有用武之地,可以跟着阿萍去!”

她一下道破,不由锁了眉头。

杨瑜这一生,不是早年跟着袁东珠,后来就跟着杨瑜,与这二人都成了铁友,三个人更是一生的朋友。

她早前居然没想到,这才是历史的轨迹。

杨瑜道:“对啊,我可以给阿萍当狗头军师!”她当即起身,重重一拜,“娘娘,下官想好了,往后就跟着杨明镜四下巡查天下各地的冤案,他查案,我给她跑跑腿,出出主意,至少,我能让她办案时更为顺遂。”

陈蘅想着:这也是一条路。

既然冯娥在那一惊一乍的补充,必是行得通。

“也好,你们回家等消息!”

三人齐齐起身,感激行礼,“臣等告退!”

袁东珠见她们几个出来,个个面含喜色,她拦住杨瑜的去路:“你求娘娘给你一个新差事,是什么?快告诉我?”

杨瑜扬了扬头,“给阿萍当狗头军师。”

“阿萍?”袁东珠看了眼张萍,“她是提刑司郎中,需要你做军师?”

张萍道:“杨瑜是提刑司录事,整理卷宗,记录口讯。”

什么狗头军师,真难听,这不是娘娘开玩笑时说的话。

既然娘娘都应了,她收下杨瑜便。

她们一早相熟,又同为女子,比外头的人好使。

袁东珠似有不信,“阿娥,这是真的?”

冯娥笑微微地:“真的,娘娘做的见证人,阿萍很快就升官了,我们回去等好消息。”

袁东珠看着她们的背影,愣了一下,她们都讨到官了,她也要讨一个,“娘娘!娘娘…”

这声音,太娇了,听得陈蘅鸡皮疙瘩直冒。

不远处,谢氏、莫大夫人正领着侍女送羹汤过来。

莫大夫人说了声“我的个天”,“陈二夫人这是在撒娇?”

谢氏低声道:“弟妇可不是会撒娇的,要被二弟听到,恐怕比你我还难受。”

袁东珠热情地捧了点心,“娘娘,用点心!”

陈蘅睨了一眼,“袁东珠,你再阴阳怪气不好好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袁东珠笑了一下,笑得陈蘅心里直发毛。

“说人话!”

陈蘅抖了一下,这从哪儿学来这么一招,原就不是会撒娇的,一听她撒娇,能把人难受死。

袁东珠嘿嘿一笑,“三军重整,边城只留了十二营,哪个…哪个好些将领会没实职,娘娘开恩,给我安排个实职呗。杨瑜那样的,都能做刑部的录事官,我…我也能谋个官吧?”

陈蘅道:“你不是为了给你儿子挣爵位才去的战场?”

“什么呀?你看我这女将军当惯了,能做了内宅妇,不让我当官,我会憋死的。如果让我回家带孩子,那不得烦死我,再说了,你看我这样的,带得了孩子?婆母不是说了,我只管生,她帮我带。”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亲娘?

陈蘅心下悲切,陈闯几个还真可怜。

“女子生来不就是带孩子的?”

“谁说的?”袁东珠提嗓门直吼,“我哪里不如男人了,上战场,照样打仗立功,怎么就只能带孩子?我就想当官,不让我当官,我会憋死的。这不三儿子,才两个爵位,这怎么分啊?给哪个又不给哪个?”

陈蘅一脸嫌弃地道:“你写信问问陈琅,说不得他根本就不想要你们的爵位。”

“为什么不想?”

她的嗓门能不能小些,吼得陈蘅耳根疼。

袁东珠浑然不觉,“我听说,护国公的三个儿子,还有嫡次子的嫡长子,个个都想爵位,父子五人的爵位,换来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能不稀罕吗?”

陈蘅摇了摇头,“要不要打赌,你家陈琅还真不稀罕你的爵位,他许另有追求。”

“不会是要当道士、和尚吧?”

还真与这差不多。

医族将陈琅带走,不就是因为他的血脉异于常人,是稀有的青气血脉,且是男儿身,接受了医族的教导,长大的看法与会是医族弟子。

他会坚守男子也自爱守身,男子也应和女子一样的想法,甚至还会娶一位医族圣女为妻,在医族繁衍子嗣,养育后代,最终变成一个医族人。

陈蘅道:“你不信,就写信问问他,待他回了家书,你再考虑其他的。”

袁东珠道:“娘娘,我们是姑嫂,又是挚友,你帮杨瑜、张萍,没道理不帮我对不对?你帮我弄个官当,剿贼匪也行,别让我与阿葳分开。”

陈蘅道:“你不与母亲商议商议,再有长嫂那儿,你随二兄走了,几个孩子看似留给母亲,长嫂也要帮着照看的。”

袁东珠坐在她身边,“要不,你给关关赏个县主、郡主当当,她可是长兄长嫂的长女,转眼就要议亲了,有个封号身份,好寻婆家。

第九百九十七章 说服长兄

她可是长兄长嫂的长女,转眼就要议亲了,有个封号身份,好寻婆家。

长嫂遇到长兄那种怪性子也委实不易。这世上的女子,哪一个不想凤冠霞帔,不想体面光鲜,年轻时盼丈夫给自己挣一份荣光,儿子大了,就盼儿子出息,给自己挣个诰命。”

莫大夫人与谢氏立在外头,袁东珠一直说话是大嗓门,即便她压低了声音,但外头还是能清楚地听到。

陈蘅试探似地问道:“你三个儿子两个爵位,总不能个个都有,要不…把你的爵位给长兄的长子。”

袁东珠心下一转,自己有儿子,这怎么可能。当即就道:“给阔儿,好啊!那你让陛下封阔儿当世子,只是…长兄能同意吗?”

谢氏在外头听到,心下又是一阵感动。

袁东珠大大咧咧,没有什么心眼,与这个弟妇相处起来也简单。

陈蘅不解地道:“你还真同意啊?”

袁东珠道:“为什么不同意,你帮我解决了难题,就像你说的分不均,倒不如给阔儿。”

开玩笑?

就算你应了,婆母会应?

婆母应了,陈蕴肯定不会应。

哪有长房长子去袭婶娘征战沙场挣来的爵位,以陈蕴的性子,肯定觉得这是羞辱。

这分明就是陈蘅在试探她嘛?难道她袁东珠看上去真像没心没肺的傻女人?

她的沉思,落在陈蘅眼里,就似有后懊悔。

“好了,与你开玩笑。”陈蘅微微一笑,“长兄性子是怪了些,这几年也苦了长嫂,陛下一早就说要封赏父亲、母亲,只长兄发愿不做北燕的官,不要北燕的功名,方才迟迟未提。你能想到的事,我早就想到了,只是担心惹来不必要的风波。

长嫂到底是妇道人家,长嫂看似柔弱,可与你相反,是外柔内坚之人,心里更是视夫为天,视子为天。你要真有心,就替我问问长嫂的打算,她能不能说服长兄出仕。

长兄在永乐府闲来无事,也不指望他做什么高官厚禄,我想让他出任鹿鸣书院的山长,只说没俸禄,每月让长嫂悄悄派去衙门领俸禄便是。”

袁东珠惊道:“书院的山长,这是什么官儿?”

“从六品,副山长两名是正七品。”

“这有什么好处?”

袁东珠像不耻下问的孩子。

陈蘅道:“你可别小瞧永乐书院,永乐府占有得天独厚的环境条件,第一,永乐府是直隶府,知府能主持乡试;第二,永乐府有不亚燕京的藏书楼;第三,永乐府经数年变化,云集了天下最多的能人异士。

现在看着不显,只是一个小小的山长,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长兄就能桃李满天下。她不愿入仕,就去做个山长。

将来阔儿、阅儿入仕,遇上了难处,一打听,这位上峰是从永乐书院出来的,那位主事是永乐书院的学子,单凭长兄这桃李满天下的能耐,就能助他们兄弟平步青云。”

莫大夫人与谢氏在外头听到惊讶不已。

谢氏心下一暖,陈蘅步步谋划,连几十年后事的都想到了。

阿阔兄弟有这样一个姑母,还愁什么仕途前程。

袁东珠道:“听起来很不错,只长兄能应吗?”

“长嫂是长兄的枕边人,她不比你我更了解长兄,这劝人的事儿,就应该交给长嫂。你且瞧着,以长嫂的才干,别说一个长兄,就是五个长兄也能拿下,你只管去与长嫂说…”

袁东珠很是不解地道:“书院山长是个官儿,那他肯定不会去!告诉了长嫂,不是让她为难。”

外头,谢氏听得心潮澎湃上,为了儿子,她什么事不能做,大不了拉下脸面求陈蕴,早前他也不许陈阔入仕,还不许他下场应考,可后来还不是应了。

谢氏道:“娘娘,有什么事,你与我直说便是,不必请弟妇转话。”

袁东珠故作意外,“你听见了?”

莫大夫人尴尬地笑了笑。

谢氏道:“娘娘为阿阔兄弟思虑周详,我在这里谢过娘娘。”

袁东珠问:“长嫂能说服长兄。”

谢氏微微一笑,“就像娘娘说的,女人自有女人的法子,只要用心了,就没有做不成的事,端看自己有没有这份决心。”

陈蘅道:“长嫂若能劝服长兄,也不失为一桩为美事。”

莫大夫人道:“这是我与表弟妇下厨煲的羹汤,请娘娘尝尝。”

陈蘅接过碗,浅尝一口,“很好喝!是我喜欢的味道。”

莫大夫人与谢氏交换了一下眼神。

“娘娘真要替姑母、姑父请封?”

“原早前就封的,一直顾忌到长兄才没下旨。”

谢氏凝了一下,“娘娘放心,民妇会劝着阿蕴的。”

连袁东珠都知晓的事,陈蕴不能再这样下去。

莫大夫人迟疑了一下,“娘娘,那太上夫人、我翁爹、婆母…”

陈蘅思忖片刻,“陛下那里,我去求情。”

莫大夫人又道:“永乐府的世家名册要定下来了吧?”

“一等大世家有陈、莫、袁三家,现下还剩最后一家。”

“是钱家和苏家之一?”

袁东珠道:“沈家也不容小窥。”

陈蘅笑,“这件事且等等看罢。”

谢氏道:“我今儿午后收到一封信,是阿薇写来的,说她年节后启程入京。她在信里说,苏家让她玉成苏家成为世家的事。”

莫大夫人道:“听说苏家冬月送了十几马车的东西送京,是给家里拉内务府布料供应的皇商生意,再是给苏大爷打点仕途的事。”

陈蘅的心微微一沉,“我心里有数,往后表嫂与二嫂还得常来宫里坐坐,比如此次钱武升迁的事,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永乐府很重要,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哪里做知府的。”

“诺——”

莫大夫人应答了一声。

几个妇人现下坐在一处闲话起来,说过往的事,有陈蘅在江南的趣事,谢氏则说自己当年初嫁陈家,陈蘅年岁不大,新婚那晚跑到她屋里,要吃她屋里的点心,还说新人的点心是不是不一样…

说了一阵话,陈蘅道:“有一会儿没瞧到昊儿,人去哪儿了?”

白雯答道:“回娘娘,嫡皇子与敏姑娘在珠蕊阁的绣帐里睡着了,有元芸姑姑、小马陪着。”

第九百九十八章 我们家的孩子

白雯答道:“回娘娘,嫡皇子与敏姑娘在珠蕊阁的绣帐里睡着了,有元芸姑姑、小马陪着。”

陈蘅道:“这孩子,几年前,我是想着他是唯一的嫡皇子,怕他人小被人哄骗,特意下令宫人磨练他。哪曾想到,这才几年,就学会哄骗别人,害得护国公、太平候失了颜面。”

闹出这等笑话,她管吧,只会引人注目。

不管吧,白昊越发无法无天。

护国公被个几岁小孩子哄得脱裤子,近来被燕京百姓们引为笑谈;而太平候也没好多少,听说那日只穿了一条亵裤回家,也被笑话。

莫大夫人道:“娘娘不必往心里去,这二位都是大度宽容的重臣,不会与个几岁的孩子计较。”

陈蘅叹了声:“但愿如此。”

近了三更时分,夫人们各自散去。

陈蘅去了珠蕊阁,见两个孩子睡在一处。

昊儿是想要妹妹了,所以哄着敏儿,说敏儿是她生的。

元芸起身欲行礼,陈蘅止住了她。

她欲言又止。

陈蘅坐在榻前,静静地看着昊儿,又看了看敏儿的脸,昊儿长得酷似慕容慬,可敏儿的眉眼与她肖似,难怪昊儿一哄一骗,敏儿就跟着他走了,还乖巧地唤昊儿为“哥哥”。

元芸道:“天圣女,昊公子说…说敏姑娘是紫气血脉,这是真的?”

陈蘅点了一下头,她伸出手来,点了敏儿的睡穴,轻轻地解开敏儿的衣裙,移到后背处,挽了几个手诀,一指落下,灵力一击,后背出现了一片淡淡的火焰印记。

“这是…”元芸颇是惊讶。

“隐藏在血脉之中的灵女之力,与我的印记不同。”

印记片刻后消散不见。

陈蘅给敏儿整好衣裙。

“娘娘,此事要禀报大祭司吗?”

“容我想想。”

她给两孩子掖好锦衾,坐到案前,闭眸沉思,过了良久,她才轻声问道:“永乐府知府钱武升迁至户部左侍郎,这件事你听说了吗?”

元芸道:“未曾听闻。”

“你说陛下会不会知道?”

“永乐府对陛下和娘娘都很重要,若有人换直隶府的知府,总得通报陛下。”

“你说,如果这件事,是有人糊弄了陛下,他们想做什么?”

“娘娘是说定王府?”

元芸突地忆起一件事,“去年秋天,有一阵听行云夫人提过,说天眼阁在打听医族在百里森林逗留的事。会不会是定王府想插手医族寻找圣地的事?”

“有这个可能。”陈蘅眼眸一转,“这件事,陛下知道,再是医族弟子知道,如果传出去,必会引来一场风波。

邪教未除,又有人插手此事?

圣地不能落到异族人手里!”

元芸道:“可要行云彻查此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让他查查,我总觉得暗中似有一双推手,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三年前,慕容恺要胁左右丞相、平王、定王,好些秘密,便是陛下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得知的?左右丞相被迫告老还乡,就是因那两件事。如果有人告诉慕容恺隐秘之事,这个人又是谁?”

邪教在燕京总也灭不掉。

打了一次又冒出来,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岔又一岔。

燕京肯定还有藏得更深的人,而这个人,就是关键人物,也是在暗中将邪教联络点一次次建起的人。

元芸道:“明儿辰正回宫,娘娘且早些歇息。”

陈蘅褪去外袍,只着中衣躺在两个孩子身边。

能知道定王府秘密的人,必然与定王府有牵连,或是与天眼阁有关联。

如果天眼阁内出现了邪教的细作,这件事就太可怕了。

陈蘅心事沉沉,睡得正香,就听两个孩子低声说话。

白昊道:“晏晏,让娘亲多睡会儿。”

敏儿连连点头。

“等我家晏晏妹妹长大,就会娘亲一样,会变成大美人。”

晏晏是谁?

陈蘅启开双眸时,一双幼童映入眼帘,两人的眉眼都似曾相似。

“晏晏…”

敏儿甜甜地唤声“娘亲”。

她真是服白昊,把表妹拐成了妹妹。

白昊道:“娘亲!”搂住陈蘅,两个都很幸福的样子。

小马道:“娘娘,可要梳洗了!”

白昊道:“娘亲,晏晏今儿就和我们回宫,她可是小公主,不能住在别人家。”

敏儿糯糯地道:“哥哥说,自家人要在一起,我和哥哥也要在一起。小时候坏人把我偷走了,现在哥哥找到我,我就要和娘亲、哥哥在一起。别人的哥哥,我不能要,那是别人的,皇嫡子才是我一母所生的哥哥,我们才是真正的亲人…”

小马愣在一边。

嫡皇子把陈家的小姑娘拐走了。

这小姑娘现在已经坚信,自己是皇后生的,她是北燕的小公主。

哄得小姑娘,昨儿跟了嫡皇子一整天,睡觉也要在一处。

现在,陈敏小姑娘已经坚定地认为:她就是白昊的胞妹,是皇后所出,是帝后的丢失的女儿。

陈家四公子想尽了法子,小姑娘就是不离开,还很生气地说“你是慧姐姐的哥哥,不是我的,我哥哥是嫡皇子。”

陈蘅实在不能任由儿子拐侄女入宫,同为母亲,易地而处,她也受不了自己的女儿唤别人叫娘,即便她很喜欢敏儿。

“敏儿,你听我说,袁东珠才是你娘亲,我是你姑母…”

敏儿“哇——”的放声大哭,“哥哥,娘亲不要我!”

“娘亲,你怎能这么伤妹妹的心?是,二舅、二舅母找到妹妹,养了两年,可也不能因他们养了两年,就不认我妹妹。我们回宫,让皇祖父、父皇厚谢便是,这是我妹妹,你怎能说是别人家的,明明是我们家的。”

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