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老脸臊红,她做了管事嬷嬷多年,何曾当面被这般落下过面子,讪讪地应了声,转身又急急地往书斋行去。

一旁的安浩然却挑了下眉毛,本来耐不住母亲的唠唠叨叨,便勉为其难地走上一遭,只是他素来有些看不上这个姑姑,自从嫁入候府便有些瞧不起娘家,却是鲜少往来的。

他年纪渐长,自然晓得这名为走亲戚,实则相亲的把戏,想到这姑姑的品行,本来不报希望的,在听到那嬷嬷说,大小姐还在学堂,不知为何,却莫名地起了一丝好奇,女子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喜好读书的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升上了中天,屋子里一堆人,外面的热气又涌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混杂了各种脂粉的怪异味道,侯爷夫人渐渐不耐起来,她脸上的笑敛了起来,垂下眼睛,对站在她身后的蔁姐儿低声吩咐道:“你去看看,大小姐怎么还不过来。”

蔁姐儿轻声应了,提起裙摆匆匆向外行去,却在门口与满头大汗的许妈妈撞了正着,许妈妈毫不客气地双手使力,狠狠地将蔁姐儿一把推开,迈进屋子,未等她开口,蔁姐儿缩在她身后嚷道:“夫人,大小姐不肯来。”

许嬷嬷一愣,就见蔁姐儿从她身后转了出来,施施然地回到了侯爷夫人身边,这屋子里人多口杂,骤然一声大喊却是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却无人注意方才究竟是谁喊了一嗓子。

侯爷夫人不满地瞪向许嬷嬷,这不是成心叫她没脸吗?她一个嫡母派人去叫了长女两次,都没叫过来?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一百八十七章 算计侯爷夫人(150)

第一百八十七章 算计侯爷夫人(150)

许嬷嬷恨死蔁姐儿了,这个蔁姐儿也是个机灵的,方才一眼扫到顾盼没有跟在许嬷嬷身后,才放肆地喊了一声,却又逮住了人多口杂的时机。

许嬷嬷吃了这么个暗亏,实在是无话可说,又不得不低着头把蔁姐儿的话重复一次:“奴婢去了书斋,小姐已经回了自己院子,奴婢又去了漱芳斋,小姐却推说身体不适,不肯来。”

侯爷夫人气的狠狠拧了自己一把,这个许嬷嬷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儿了,这么掉面子的事情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重复,难道就不会到了她身边再小声说么?

侯爷夫人猛地站起来,含笑看着这一屋子亲戚,对几个嫂嫂点了点头道:“我去看看大女怎么样了,稍后就回。”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回道:“赶紧去,莫要耽误了病情,若是不爽利就赶紧请大夫来。”

一个个的眼睛却瞄向了坐在侯爷夫人身边的安浩然,琢磨着等下侯爷夫人出去了,该如何跟这位小爷套上话,今天带来的可都是娘家那边出挑的姑娘,一定要把这安家唯一的嫡系拿下了。

侯爷夫人哼了一声,她那嫂嫂最重家势门第又自命清高,怎么会叫这些族亲那不知道哪里寻来的表姑娘们做自己独生子的正妻?

侯爷夫人淡然地从一屋子的表亲中穿过,许嬷嬷待要跟上,她却回头扫了一眼,唤道:“韦嫂子,你跟我来。”

许嬷嬷面色惨白地退了一步,看着蔁姐儿扬起下巴从她面前经过,真想一巴掌扇掉这个女人的猖狂。

侯爷夫人出了院子,装出来的镇定就维持不下去了,她脚步越来越快,不知不觉竟小跑起来,心中淤积多年的怨恨一下爆发出来,今天她这个嫡母,就要好生教训教训顾盼这个继女,叫她知道,什么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身后的丫鬟婆子们紧追不舍,看着就像是刮起了一阵龙卷风,花红柳绿的飘过,一路上的下人们俱都远远避让,都在心里琢磨,这是谁又招惹夫人了,那林嬷嬷又给夫人吃了软钉子不成?

侯爷夫人一路狂奔,终于到了漱芳斋,她却镇定下来,在院子外,平复了下呼吸,蔁姐儿机灵地上前,递个帕子给她,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水,蔁姐儿上下打量一番,轻声道:“夫人看着端庄娴雅,便是去宫里赴宴也是使得了。”

侯爷夫人轻轻瞥了蔁姐儿一眼,心中十分受用,当初留下她,也不过因为她检举了许嬷嬷背着她和那厉嬷嬷私相勾结,买卖人口的事情,让侯爷夫人心生警觉,执意给许嬷嬷立个对手罢了,现在却觉得这蔁姐儿做事知道进退,是个好苗子。

侯爷夫人缓步迈进漱芳斋,这个院子,她统共也就进来两次,这是第三次,一草一木却早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她心里,多少次午夜梦回之时,她都想趁着夜幕的掩饰,一把火把这个院子烧了。

侯爷夫人一踏进漱芳斋,便觉得有些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身旁的蔁姐儿低呼一声,指着前方,侯爷夫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见前方一群小丫鬟一个个蹲地上忙忙碌碌,也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侯爷夫人不禁好奇,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和蔁姐儿两个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小丫鬟们,却见人手一把铲子,铲草翻土忙的热火朝天。

侯爷夫人这才察觉方才为何感觉不对了,她向来时路望去,见路两旁空空荡荡,原本种满的奇株异草荡然无存。

如此败家之举她本该着恼才是,不知为何,心里却异常的舒爽,似乎有人做了她一直想做而没能去做的事情。

柳芽和丽娘两个一起担了一桶水来,望见侯爷夫人立在小丫鬟们身后,吓得手一松,水桶扑通掉在了地上,桶里的水洒了满地。

丽娘率先反应过来,拉着柳芽一起给侯爷夫人行礼道:“给夫人请安了。”

她故意把声音说的极为响亮,那一群小丫鬟纷纷站了起来,又是兵荒马乱的问安请好,屋子里的顾盼也听得了声音,却笑着坐在茶几旁,纹丝不动,手边一壶热茶,早已冷掉。

侯爷夫人扬起头,从鼻子里恩了一声,算是应对了一众丫鬟的请安问好,转身迈步向着屋子里行去,柳芽和丽娘对望一眼,赶紧跟在了后面,小丫鬟们手足无措地提着铲子,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蔁姐儿识趣的快走两步,抢先为侯爷夫人打起了帘子,侯爷夫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迈步进了屋子,里屋和外间的帘子被挂了起来,侯爷夫人一眼看到坐在屋子当中捧卷细读的顾盼,张口唤道:“女儿是哪里不舒服了?”

顾盼闻言抬起头来,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先给侯爷夫人请了个安,方细声道:“早上许是吃的多了,却是有些涨食。”

侯爷夫人眉头一皱,偏过头看着蔁姐儿,假意训斥道:“给小姐送的饭里有什么难以克化的吗?以后可得注意点,粽子什么的还是别总做了,小姐们贪嘴,你们就当限制着点。”

侯爷夫人口口声声为女儿着想,做足了慈母的架势,蔁姐儿配合的低头认错,表示以后一定要时刻关注灶房,坚决不让任何难以克化的东西在流进小姐们的餐桌。

侯爷夫人回头拉着顾盼一起坐下了,指着屋外,笑问道:“儿啊,外面那些丫鬟们在忙活什么呢?”

顾盼低头一笑,十分羞涩:“女儿早上见甄先生自己种菜,觉得新鲜有趣,便也想试着种一下。”

话罢,她一脸紧张地看着侯爷夫人道:“母亲,我把那些花啊草啊的都拔了,您不会怪我吧?”

侯爷夫人心道,若是别的院子里,价值千金的花草被你毁了,自然要生气了,这个院子么,最好一把火都烧了。

侯爷夫人一脸笑容地拍着顾盼地手,安慰她道:“怎么会呢,这个院子既然给你住了,自然随你安排,只是你莫要亲自动手了,都叫丫鬟们去做就是了。”

顾盼笑着应了,只是这一切却是她临时起意,自打雷嬷嬷说了当年侯爷有多爱护母亲,又亲自修了这么个院子,她的心里便惴惴不安,这岂不是说,侯爷夫人每次来,见到这院子里精心伺弄的草草木木,都要怒火上头么?

这个忧虑一直到她见了甄娘子种豆子才消减了,既然侯爷夫人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亲自动手,她便帮一下忙吧,无论如何,自己总可以推说年幼无知,又总是母亲的女儿,毁了母亲的院子,侯爷也无话可说。

既然侯爷夫人和那几个管事嬷嬷彼此不对付,就让侯爷夫人继续关注她们去吧,她要尽量避免被战火波及。

侯爷夫人心头大患一除,面色却是和缓许多,她拉着顾盼的手,笑道:“今天你许多表亲都来了,难得人这么齐全,你跟我去见见几个表姐妹,省的整日里只和几个妹妹一起,却是无趣。”

顾盼不解地看着侯爷夫人,傻傻地道:“和妹妹们一起很有趣啊,珏儿懂事,琇儿顽皮,婉儿乖巧,每个妹妹都很好啊,我很喜欢和妹妹们一起呢。”

侯爷夫人一怔,这孩子怎么一阵聪明一阵傻的,她却又不好说自己女儿们的不是,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劝道:“你几个妹妹终究年纪小,却是和你玩不到一起,若是裁件衣服,买个布料,还是和这些年纪差不多的表姐妹一起的好。”

顾盼继续装傻充愣:“我的衣服不都是母亲安排好的么?有什么商量的呢?”

侯爷夫人的忍耐性到了极限,她吼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转头看着柳芽和丽娘,厉声吩咐道:“赶紧给你们小姐好生梳妆打扮,等下就把她给我带过来。”

话罢,侯爷夫人也不再看顾盼一眼,径直就要出去,却闻得身后一声脆脆的呼唤:“母亲”

侯爷夫人脚步一顿,这死丫头开了窍吗?她缓缓转过身去,却见顾盼一手持茶壶,一手持茶杯,素手抬起,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了盏茶。

侯爷夫人看的满头雾水,难道这孩子要敬茶赔罪,她心气稍平,若是顾盼肯低头,便原谅这丫头一次,总之,先出去会客才是顶顶要紧的。

却见顾盼手里的茶杯倒满之际,她左手手腕一偏,一杯茶水结结实实地浇了自己满身,她脸上一派淡然,笑看着侯爷夫人道:“母亲,若这杯茶水是滚水,却又当如何?”

侯爷夫人死死瞪住顾盼,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响,“若这杯茶水是滚水,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

自然是半身红肿溃烂,不能下床,行走不便了,侯爷夫人紧咬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是到了什么霉,日日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之中,现在又来了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东西,竟然想出这么毒辣的招数威胁她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一百八十八章 缅怀亲人的日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缅怀亲人的日子

侯爷夫人气的肺子都要炸掉了,她伸出手颤悠悠地指着顾盼,连说了几个你,却始终语不成调,蔁姐儿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搀扶起侯爷夫人,好言劝慰道:“奶奶莫要气坏了身子。”

侯爷夫人一把挣开她的手,对着顾盼恼道:“好好,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在府里呆着吧。”

话罢,侯爷夫人拂袖而去,蔁姐儿紧随其后。

顾盼见她们走的远了,对惊呆了的柳芽和丽娘招了招手,调皮地一眨眼睛,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来给我换身衣服。”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比,顾盼虽然被禁足,却只限制在了这侯府之中,她每日里上午读书,下午学女红,晚上回到淑宁斋里种种菜,日子反倒如同之前在李府时的平静。

转眼到了七月十四,顾盼已经被禁足将近两个月了。她本就无欲无求,禁足的日子反倒过的自在些,只每天早上去给侯爷夫人请安时要受一番奚落罢了,她便只当耳旁吹过了一阵风。

这禁足有利却也有弊,弊处就是她不能去将军府见顾远南了,母亲的事情便只能一直憋在心里,算算时间,贺大娘和顾惜玉却也该到京城了,她最近几天便有些心神不宁,心中暗暗盘算,却是寻个什么借口去顾府一次。

隔天是阴阳节,又叫鬼节,若是家中有人故去,便在这一天寄托哀思,顾盼以前从未过过这个节日,却有些好奇。

清晨起床时,顾盼忍不住便问了出来,丽娘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轻声道:“各地的风俗大不一样,在盛京之中,却要做莲花盆,又叫孟兰盆,里面放上雏菊,金银纸折成的元宝,再点上长命蜡,然后在城外的七里江中放掉,俗称放河灯。”

柳芽看着丽娘眼神,拿了朵珠花递过来,笑着补充道:“每年这个时候,咱们府里都要做上两个三尺来长的莲花灯,然后老爷夫人,还有几个小姐少爷,一起到河边给老太太和老太爷放灯。”

顾盼微微一怔,问道:“只放两个河灯吗?”她却是想起了那红颜薄命的母亲,柳芽手一顿,回想了一下,十分确定地道:“奴婢记得很清楚,确实只有两个。”

顾盼心中一阵酸楚,当年侯爷再如何宠爱母亲,人死了却如同灯灭了一般,她使劲儿眨了两下眼睛,笑道:“那等下咱们就扎个河灯。”

猛地抬头却望见丽娘和柳芽两个俱都低头不语,眼圈红红,顾盼略一思索便知晓她们两个心中所想,她还可以扎河灯放给母亲,这两个却是自幼被父母卖了的,只不过一个卖给人家做了童养媳,另外一个被卖进侯府做丫鬟,便连父母是生是死都不晓得。

顾盼不禁想起了以前在李府时的日子,那时候她亦是无根浮萍,就算是想扎给谁都没处送去。

顾盼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计较,她伸出手拍了拍柳芽和丽娘的手,笑道:“不如你们也扎上几个,这世界上无儿无女的孤魂野鬼想来也是有许多的,你们就当积积阴德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柳芽和丽娘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了几许喜色,连声道:“小姐的法子甚好。”

话罢,两个人便陪着顾盼一起,三个人喜气洋洋地折腾起来,似乎隔日不是什么鬼节而是春节一般。

顾盼没有做过莲花灯,自然一筹莫展,柳芽却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她笑嘻嘻地道:“这莲花灯讲究个心诚则灵,必须亲人亲手扎成,才会让黄泉下的亲人感受到香火供奉,所以往年扎这灯的时候,老爷夫人都把几个少爷小姐叫上,一起动手扎,奴婢有幸,却是亲眼见识了一次。”

顾盼闻言大喜,便让柳芽主导了这次活动。柳芽仔细回想了下,却叫几个小丫鬟把园子里的竹子劈了几枝来,又用刀子削成了薄薄的笢子,等积累了粗粗一把的时候,柳芽开始动手编起来。

却是先取一根笢子弯成一圈,再把接口用线缠死,做为底座,再取一根笢子,中间弯起,又用小笢子撑住,做成莲花瓣的形状,逐一固定在底座上,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做好一个怪模怪样的莲花骨架。

顾盼讪笑两声,看着怪不好意思的柳芽安慰她道:“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柳芽憋了一口气,却是不甘心的又做了一个,这次却是好上许多,看着也有了莲花的模样,顾盼和丽娘端在手里端详半晌,赞不绝口,却也起了动手的心思。

三人玩的兴起,一个早上的功夫便做了一堆莲花骨架出来,见总有个一二十个了,顾盼不得不叫两个玩的上瘾的丫鬟罢了手,笑道:“也该糊上花瓣了吧。”

柳芽连连点头,笑道:“一般人家都是用染红了的白纸来做花面的,也有单单用了白纸的,一般的大户人家却用的粉色绸缎,绸缎更不容易坏,在河上飘的更远些,也意味着下面的亲人用餐时间更久些。”

顾盼犹豫半晌,终究还是节俭的天性占了上风,她轻声道:“咱们就用纸糊上便好,只要心意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

柳芽和丽娘亦是赞同,三人便用顾盼平日里习字用的白字,仔细地把这些莲花骨糊了面,细细一看,却也精致小巧爱不释手。

按照柳芽说的,还要做些金银元宝,几人正欲动手,外面却传来了蔁姐儿的声音:“大小姐在么?”

柳芽几人面面相觑,这尚未到给夫人请安的时间怎地就来催了?心中疑惑,手下却不慢,柳芽把桌布一掀,刚好盖住了一桌的莲花灯,口里已经应了蔁姐儿的呼唤:“姑娘刚起,嫂嫂等会儿先。”

话罢,几个人整理了下衣裙,却是一起到了外屋,柳芽这才掀开帘子请了蔁姐儿进来,蔁姐儿进来后,一双眼睛探照灯一样先扫了一遍屋里屋外,这才笑着给顾盼问了安,方道:“老爷叫奴婢来请姑娘,说是等下全家一起扎莲花灯,明天给老太爷和老太太放灯。”

顾盼如今对如何应付这些婆子媳妇的已经驾轻就熟,她微微点了下头,轻笑着问道:“等我换件衣服就好。”

话罢,顾盼却是进了内室,柳芽跟着一起进去服侍她更衣,丽娘在外面陪着蔁姐儿,请她坐下了,又去泡了壶茶来。

虽然知道蔁姐儿看不见,顾盼还是下意识地向外屋瞄了一眼,对翻找衣服的柳芽低声道:“找件耐磨的衣服来,省的扎那莲花灯的时候磨破了衣服。”

柳芽抿嘴一笑,自家小姐有时候真是小气的很,她听话的寻出一身青布棉袍来,这身袍子略有些肥,本想着秋天的时候裁制成袄,冬天穿用的。

顾盼又用手指着被桌布蒙上的半成品莲花灯道:“咱们三个做的莫要弄混了,你和丽娘先做好了,莫要等我了。”

柳芽低声应道:“奴婢省的,小姐怎么如此婆妈了?”顾盼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这两个月禁足的下场之一,这两个大丫鬟却是越来越不怕她了。

柳芽手里麻利地给顾盼系上带子,左右看看,见俱都整齐了,便把顾盼推了出去,悄声道:“姑娘赶紧带着那个瘟神走吧,莫要耽误了我和丽娘做事。”

顾盼摸了摸鼻子,乖乖地推门而出,见到蔁姐儿却又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劳累嫂嫂久等了,咱们这便走吧。”

蔁姐儿点了点头,听话地率先而行,因丽娘和柳芽都要留下来扎莲花灯,这次却是两个小丫鬟随着伺候。

蔁姐儿一出了淑宁轩,便加快了脚步,顾盼一时不察,却是随着她行走的快了,待发现时,那两个小丫鬟却是离的有些远了。

蔁姐儿微微侧头,见那两个小丫鬟有些距离了,也不回头,压低了声音道:“我那表姐家里却是越发败落了,白家已经分家了,如今她家搬到了一个小院子里居住,家里还剩下两个老仆,几个妾室也都打发了。”

顾盼一怔,她至今还记得当年在李府之中,二姑奶奶呼风唤雨地威风,不禁奇怪地问道:“白家怎会败落至此?”

蔁姐儿抬头望了一眼,见已经到了侯爷夫人的院子,却是闭上嘴巴,无论如何不肯开口的了。

顾盼也只得闷在心里,暗自琢磨着,到了院子里,许嬷嬷却是迎了上来,如今她和蔁姐儿却是越发的不对付了,见了面只当没看见对方,许嬷嬷不动声色地挤进蔁姐儿和顾盼中间,一手牵起顾盼笑道:“姑娘可来了,就等着姑娘了。”

话罢,许嬷嬷牵着顾盼的手款款而行,却把蔁姐儿撇到了一边。

待进了屋,顾盼扫了一眼,见侯爷和侯爷夫人都在,几个弟弟妹妹也都来了,只两个姨奶奶却没有见到,大概这样的事情,她们还没有资格。

顾盼乖巧地上前给侯爷和侯爷夫人行了礼,又和几个弟妹见过礼,小孩子长的甚快,两个月未见,小豆沙包却是抽条了不少,却依然赖皮地凑了上来。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将军府的秘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将军府的秘密

顾盼对着小豆沙包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小子今天却是挽了单髻在头上,看着跟小大人似的,偏一脸的腻腻呼呼,看着有趣的很。

侯爷夫人重重的咳了一声,珏姐儿一把抓回弟弟,她私下虽然和顾盼客客气气,却也晓得母亲有些不待见这个长姐。

顾盼收回手,莫名的有些失落,韦侯爷仿佛什么都没看到,清了清嗓子道:“开始吧。”

话罢,一家人进了隔壁的厅中,却见正中的空地里摆放了两个偌大的莲花骨架,又有两个匠人规矩的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地上。

却见韦侯爷从许嬷嬷捧着的托盘里拿出一根绸带,轻轻的在骨架相接处打了个活结,随后侯爷夫人也依样施为,顾盼这才恍然大悟,就说这侯爷怎么可能亲自动手扎莲花灯,原来只是每个步骤都意思意思罢了。

愣神中的顾盼被身边的珏姐儿捅了两下,这才注意到侯爷和侯爷夫人一起看向了她,登时明白过来,仿着二人的样子,取了跟绸带,轻轻系上了莲花骨架。

待一众候府的少爷小姐们俱都系上了绸带,那两个匠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却是往骨架上面糊花瓣,果然如同柳芽所说,是取了整匹的水粉色的绸缎糊在了上面。

这两个工匠的手却甚巧,那骨架并非顾盼等人所作的平面,而是立体的,单单一个花瓣就要糊上四面,里面还暗藏了玄机,每个花瓣之中又有一个小的台子,却是放了一枝油灯,又在上面留了气孔,旁边一块虚掩上的小门一样的四四方方的框子,可以打开插上,应是方便点灯之用。

这两个工匠忙忙活活,许嬷嬷体贴地叫人搬进来几把椅子,候府的小姐少爷们俱都坐下了,只剩下韦侯爷和侯爷夫人站在一旁监工。

随着两个工匠的忙忙碌碌,莲台渐渐的显出了形状,这莲台之上却故意留了几个口子,韦侯爷率先上前,接过工匠递来的浆糊,轻轻一刷一按,一片花瓣完工了,如此再三,待几个少爷小姐各自糊好一片,这才算大功告成。

终于大功告成之际,却见两个三层莲花台呈现在了候府诸人面前,每个花瓣的颜色都是由浅入深,一眼望去,繁繁复复,华丽一如佛祖脚下的莲台。

接着又进来一队丫鬟,人人手捧了一个托盘,韦侯爷每个托盘抓了一手,将手里之物丢进了莲台之中,顾盼探头去看,却见里面装的无非是些金银元宝,又有些纸扎的糕点。

到得此时,这莲花灯边算是制作完毕,单等明日里放入河中了。

却见韦侯爷两眼盯着莲花灯,唤道:“顾盼。”

顾盼恭敬的应了声,她心心念着她房中那几盏自扎的莲花灯,满心欢喜的等着韦侯爷说出叫她回房的话来,却听得韦侯爷漫不经心地道:“你舅舅叫你过去一趟,车已经备好了,你后日回来即可。”

顾盼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抬头望了望,一下撞见侯爷夫人一脸得色,登时了悟,只怕侯爷夫人不想自己参与这等祭祖之事。

顾盼倒也不觉得委屈,只是觉得这侯爷夫人着实小气又有些好笑了,反正和那便宜的祖父祖母也没甚感情,不参加就不参加好了,大不了回去以后,也给祖父祖母做上一盏河灯,他们一定会保佑自己的,毕竟,自己总是姓韦的。

顾盼乖巧地道:“待我回房收拾一下就去。”

韦侯爷大手一挥,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却满是冷漠:“不用了,你先去吧,随后我叫你的丫鬟打点些行装送去就是。”

顾盼只得听话的出了门,跟在了引路的许嬷嬷身后,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不明白韦侯爷为何如此着急的赶她出门。

待她坐上马车,终于意识到她这是要去威武将军府了,是去见表哥了,登时整个人的心情都飞扬起来。

一想到还会见到贺大娘和顾惜玉,顾盼心中缓缓流过一道暖流,几个月不见,贺大娘的身体不知如何了,顾惜玉也该长大些了吧。

对了,还有,母亲的事情,这次一定要打探个清楚明白。

顾盼一时之间有些焦急,频频地探头向外偷偷望去,总觉得这马车行驶的异常缓慢。

马车终于到了威武将军府,却见顾远南立刻便从门房里迎了出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身青色棉袍满是褶子。

顾盼赶紧戴上纱帽,她被侯爷夫人折磨了两个月,却是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顾远南亲自掀开车帘,伸出手来扶着顾盼缓缓下了马车,顾盼握住他热乎乎的大手,心里一片安宁,仿佛离乡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

兄妹二人相携进了将军府,顾远南带着她径直回到了自己院子,一进门,顾盼便掀开头上纱帽,与顾远南相视一笑,却觉得虽然分别近两个月,和这个表哥依然似乎昨日里刚刚见过一般。

顾远南亲自倒了盏茶,递到了顾盼手中,轻声道:“先喝口茶吧,车上想必是闷坏了吧。”

顾盼听话的吞了一口茶,随即迫不及待地放下茶杯,一叠声地问道:“哥哥可把贺大娘和惜玉接回来了?还有我想问问你关于我娘的事情…”

顾远南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他直直的看着顾盼,轻声道:“先帮表哥做点事情,好不好?”

顾盼一怔,随后很干脆地点了点小脑袋。

顾远南面色肃穆,沉声道:“跟我来。”

顾盼不由也随之严肃起来,一大一小穿墙过院,却是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所在,现在还是白天,那处却奇异地点了满室的蜡烛,在外面看去,盈盈袅袅的烟雾把整座房子都笼罩在其中,看着却有一股异常的诡异感。

顾远南回头望了一眼顾盼,满面悲戚,顾盼微微愣神,却见顾远南已经转过头去,伸出双手推开了房门,更多的烟雾涌了出来,顾盼被呛得眼泪直流,捂住口鼻一阵猛咳。

也不知道咳了多久,她使劲眨了眨仍然流泪不止的眼睛,抬头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当场。

只见这偌大的房子里满满当当,摆了一层又一层的灵台,灵台之上又是密密麻麻的牌位,每个牌位前都燃了一盏长明灯,供了香烛,所以才会这么呛人。

屋子里不知为何,虽然点了这许多长明灯,依然阴影憧憧,一眼望去阴森可怖,顾盼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这才注意到顾远南竟然已经跪了下去。

顾盼登时明白过来,这里只怕是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她乖巧地跪在了顾远南身边,轻声问道:“表哥,这里是咱们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吗?”

顾远南久久没有回答她,顾盼跪的双膝发麻,忍不住偏头去看顾远南,顿时愣住了,自己那英武潇洒,向来谈笑风生于人前的表哥此时竟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二人一个哭,一个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远南的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下来,他双眼红肿,鼻子也红红的,却对着顾盼勉强一笑,看着越发可怜,带着鼻音闷闷地道:“让妹妹见笑了。”

顾盼尴尬地笑了一下,却不知道如何接口,却见顾远南骤然冷笑起来,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她吃惊地唤道:“表哥,表哥,你莫吓我。”

顾远南伸手指着前方的数百牌位,厉声道:“你看清楚,那里不是我们顾家的列祖列宗,我们祖宗的牌位,早已经被人一把火烧掉了”

顾盼惊骇莫名,许是她脸上的表情让顾远南清醒了些,他的语气稍稍柔和了点,却充斥着无尽的怨恨:“那里面供奉的,便是我顾家所有的族人,包括我的祖父,我的祖母,我的母亲,我的姐妹,还有我的兄弟,我的叔伯以及他们的家人”

顾盼已经吓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顾家是个大族,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她来了将军府几次,却从未见过旁的亲人,别说旁系的,便是直系的,也只有顾远南和顾朝阳二人,往日里她只贪恋和表哥相处的时光,竟然一点疑心都没有起

顾远南的声音悲愤地在她耳边响起,“你知不知道,还有顾家血脉的,只剩下我和父亲,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