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说到这里,便见薛君生所扮的盈盈小姐露面,委实地花容月貌,亚赛嫦娥,袅娜正唱:“乱愁多怎禁得水流花放,闲将这《木兰词》教与欢郎。”

那崔欢郎便问:“姐姐,那木兰姑娘她愁的什么呀?”

薛君生唱道:“弟弟,那木兰当户织停梭惆怅,也只为居乱世身是红妆。”

赵黼特意点了这一出戏来唱,却正是因为他知道那一夜,是薛君生将白樘带了去云鬟府上,这连日来他始终为难薛君生,也正为此故。

本来想要借题发挥的,谁知却忽然偏听了这两句,唱词之中,竟又说起木兰从军的典故。

薛君生唱腔清亮婉转,唱作俱佳,旁边季陶然本正不知所以,闻声竟转过头去,呆呆看了起来。

赵黼皱眉,不禁暗暗瞥了云鬟一眼,见她正也凝神看那台子上,双眸一眨不眨,似也听看的入神了。

赵黼很不自在,便重重地咳嗽了声。

云鬟忙又缓缓低下头,缓了缓心神,便道:“世子既然有此雅兴,我便不打扰了。”

才要告退,赵黼忽然说道:“你说巧不巧,这崔莺莺居然也姓崔。”

云鬟轻声道:“世子……”

赵黼道:“那你倒是跟我说说,那‘张生’是姓什么?”

云鬟见他虽然面色沉静,可桌上杯盘狼藉,只怕也喝了不少,毕竟三分醉意,惹不得的。心里思忖着欲退,赵黼忽道:“你站的那么远做什么?”

云鬟道:“世子有何吩咐?”

赵黼拧眉道:“你给我滚过来。”

他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并不高,加上周围并无别人,一桌儿坐的只一个季陶然,却也正手托着腮,睁大双眸看那戏,因此竟没留意他们。

云鬟站着不动,静静道:“世子,我还有公务在身。只怕不能奉陪了。”

赵黼凝视着她:“我今儿又救了季呆子一次,就算上辈子对不住他,这一世,总也还得过了吧。”

云鬟尚且不知此事,不由抬头:“发生什么了?”

赵黼不答,反而道:“只是我不明白,对你,我到底要做多少?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连季呆子也比不上?”

戏台之上,是一个乾坤世界,戏台之外,又是一个乾坤世界。

台上的人虽唱念做打,目光心思,难免也被此处所引。而台下的人,有的沉浸戏文之中,有的心不在焉。

到底谁是看戏之人,谁是戏中之人,谁又是那无法抽身之人?

两个人目光相对,彼此一时竟都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有个小生登场,竟念道:“月色溶溶夜,花荫寂寂春。如何临皓魂,不见月中人?”

赵黼一笑,转头自顾自又斟了一杯酒,淡淡道:“方才是我错了,其实这红娘倒也并不是最可厌,假如这崔莺莺不是自个儿先春心大动起来,就算一百个红娘又能如何?”

他仰头喝了酒,冷道:“你不是有公务在身?还不离了这儿,是要刺人的眼多久?”

云鬟见他手中捏着酒杯,脸色虽冷,可雪白的脸颊上隐隐地有一抹淡红,显然是喝多了。

话到嘴边,谁知季陶然目不转睛看着戏台,道:“嘘,别吵。”

云鬟只得低头:“是。”后退两步,转身而去。

季陶然本正全神贯注看戏,忽然听到“啪”地一声,蓦地回头看时,却见赵黼手中握着个杯子,此刻竟生生捏碎了。

季陶然忙道:“怎么了?”起身看他的手是不是伤着了。

却见手指的确是割破了,一滴鲜红的血顺着滑了下来,季陶然呆呆道:“世子,你如何这样不小心?”

赵黼却满不在乎地笑道:“你先前不是要打我的么?这下岂不是如愿?”

季陶然道:“我何曾……”忽然又想起方才之事,忙抬头四看:“我好似看见妹妹来过……”

赵黼往外瞥了一眼,却见崔云鬟正举步出门去了。

心头竟似有一股寒气,赵黼低头,半晌肩头微抖,笑了出声。

正季陶然想去找寻云鬟,赵黼抬手将他揪住:“谁也不曾来过,是你看错了,快点陪我喝酒。”

且说云鬟出了畅音阁,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仍能听见薛君生的声音,还有赵黼的笑声,依稀却见他拽着季陶然,正要劝酒。

云鬟深吸了一口气,迈步下了台阶。

云鬟回到刑部,便把今日往太子府的情形向白樘禀明。

又道:“我听了李夫人跟丫头的说辞,觉着有些不对,一问之下,果然得知所谓汤药里下毒之事,竟是她们自己所为,只为了引起太子跟太子妃的注意罢了,可是除了这些,的确还有别的异样,所以她们两人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故而我答应她们两人,在查明真相前不会向太子妃等泄露此事。”

白樘道:“你还发现有什么异样?”

云鬟踌躇道:“那窗纸上,确被点破,而底下的小丫头们曾说过一件事,李夫人院子里本养着两只凤尾鹦哥,一夜之间竟然不见了踪影。我在后院里查看之时,无意发现夫人后窗之下的泥土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白樘道:“难道谁人杀了鹦哥埋了?你可让人掘开看过了?”

云鬟道:“大人见谅,我并不曾声张此事。”

白樘问道:“这是为何?”

云鬟道:“因后院极冷,檐下有些许雪结成冰,掩着底下那土,只是,当时我细看之时,却发现冰下影影绰绰地似乎是个符印子。”

白樘一直听到这里,才有些动容:“什么符印子?”

云鬟走到跟前儿:“请恕无礼。”将白樘的笔取了,便拿了一张纸,缓缓地在纸上画了一个星芒似的印记。

白樘垂眸盯着,眼神一点点地越发冰冷,半晌才问:“你确信……你看见的是这个?”

云鬟点头,白樘举手将这纸攥入掌心,揉了个粉碎:“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

云鬟答应,又忐忑问道:“侍郎,我隐约听闻,昔日宫内有……”话未说完,对上白樘冰也似的目光,蓦地噤口:“是我多言了。”

忽听白樘耳语般叹道:“或许……的确不该让你插手此事……”

第312章

这一夜,巽风仍陪着云鬟前去巡街。

因天甚冷,街头行人亦少。巽风见云鬟被冻得脸色发青,鼻头通红,便叹道:“这饕餮莫不是怕冷,不肯出来了罢。”

云鬟正呵手,顾不上答他。

巽风又问道:“你今日去太子府,是为了何事?”

云鬟握着觱篥,才道:“四爷派了个差使,如今尚且没完,大概明日仍要过去。”

巽风见她不说详细,知道是机密,便只叮嘱:“太子府是个机要地方,不管怎么样,且记得行事务必谨慎。”

云鬟点头,便又细细吹奏起来,风卷着那幽然调子,原本有些凄凉的曲声仿佛也被凝水成冰,掷地有声似的。

两个人在街头不觉绕了一个时辰,天越发黑了,云鬟因心里着急,便道:“今夜我们往皇城那边儿多靠近些可好?”

巽风道:“倒也使得。”

于是便又往皇宫方向走了一刻钟,就见巡城兵马迎面来到,远远地便喝令站住。

靠前来见是巽风,那统领才笑道:“我们当是谁,原来是风大人,如何夜间来此?”

巽风道:“有公务在身。”

统领又道:“辛苦,只是前方不可再去,已是禁行的了。”

寒暄两句,两方便分头而行。

云鬟见“风平浪静”,夜又有些深了,只得叹道:“今日却又无事。”

巽风笑道:“罢了,无事难道不好?我送你回去。”

当下巽风送了云鬟回府,也并未进门,便自去了。

倒是晓晴知道巽风来到,便对云鬟说:“主子既然没吃饭,只怕风大人也是不曾用饭,如何不请他进来吃一碗面?”

云鬟笑了笑:“夜深了,他自回去更妥当些。”

吃了饭,匆匆盥漱,便自安歇。

是夜北风狂啸,云鬟听着外头那般声响,一时并无睡意,探手摸到枕边的觱篥,便又搜心回想那曲调。

正好端端回想之时,那幽然调子之中,忽然竟又夹杂了别的场景在内。

却是那一夜,她在内室习练曲调,却因听着外头风声狂吼,有些莫名地慌乱心惊,如梦如醒的时候,仿佛……

那倚靠,却甚是熟悉。

云鬟皱了皱眉,手抓住觱篥,又慢慢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便重重叹了一声。

外间儿晓晴却也并没有睡,因风大,正擎着灯进来看看门窗是否牢固,闻声便道:“主子如何叹息,还没有睡呢?”

云鬟问道:“你如何也没有睡?”

晓晴便把灯放在桌上,靠近说道:“这北风吹得人心里怪慌的,鄜州跟会稽都没这样大的风。主子要不要喝口茶?”

云鬟摇头,晓晴凑前,又看她额头的伤:“若是没有别的事儿,且早些睡,明儿还要顶风冒雪的又去刑部呢。”

云鬟笑了笑:“知道了。”

晓晴给她掖了掖被角,忽地道:“主子……前儿灵雨姐姐过来,跟我说了一件事儿。”

云鬟道:“什么事儿?”

晓晴迟疑道:“她说,圣上有意给世子赐婚呢。”

云鬟垂了眼皮:“是么……”

晓晴心头几番犹豫:“灵雨姐姐说,倘若是圣上赐婚,世子就没法儿自己选人了,主子您看……”

云鬟不答,烛影之中,面色浸润其中,明明灭灭。

晓晴顾不得别的,便握住手臂,道:“主子,世子对您……是不是还是先前那样?倘若是真心对主子好,那为什么就不能……”

云鬟不等说完,便道:“还是早些睡罢。”

晓晴噤口,终究垂下头:“我只是替主子着急,毕竟……这是个好时机,不过,若是主子觉着现在如此便很好,主子心里有数就行了。”

晓晴去后,云鬟枕着手臂,心里烦乱的很,便又拉起被子遮住脸。

窗外风声杂乱,云鬟闷听半晌,把被子慢慢扯下来,眼睛往外瞟了会儿,才终究又闭眸睡了。

次日才去刑部,季陶然寻来,忙忙说道:“对不住,我昨儿……不知怎地吃醉了,耽误了正经事了。”

云鬟问道:“昨夜是怎么样?”

季陶然道:“我人事不省的,是世子送了我回来……今早上才清醒呢。”

云鬟有些责备之意:“你是个不能喝酒的,如何便陪着乱吃,若是两个人都醉得不省人事,如何使得。”

季陶然道:“以后再不会了。只不过,昨儿是因为……”抓了抓头,有些赧颜。

云鬟按下此事:“是了,为何昨日我听世子说,他又救了你的性命?”

季陶然见问,便把昨日在京兆府的种种说了,又从怀中掏出那本册子,道:“你瞧,就是为了这一本……后来世子对我说,他来到之时,看到有个人影晃过,却也并没有看清容貌。”

以赵黼的身手,当时若要追的话,自然是易如反掌。

只不过偏那时候季陶然因听出是他,大叫“救命”,他又是赵黼的心病,生怕有个闪失,自然万事都以季陶然为首要了。

季陶然又道:“古怪的是,这个人竟把里头的一页扯了去。我昨儿没得空看,今早上记起来,忙忙地翻看了一遍……你瞧……”

季陶然见卷册里撕去了一页,且又知道那书柜不会无缘无故倒下,自然是有人要害他。

为何无端端会有人想要对他不利?恐怕跟这被撕去的一页有关。

他是受了云鬟所托来找那蔡力的资料的,起初就以为撕去的必然是有关蔡力的记载,谁知早上看时候,却竟不是!

季陶然翻开卷册,云鬟垂眸看时,却见被翻到的一页,竟正是有关蔡力的记载,看着也甚是平常,无非是籍贯,年岁,资历,并在吏部铨选中得中名次,又被派到大理寺的话,只并无下文。

云鬟听季陶然说册子被撤了一页,也正疑心是蔡力的载录,不料他的资料竟好端端地,忙又翻到那缺页的地方,道:“这一页写得是谁?”

季陶然道:“我也纳闷,竟不知道是谁的。”又说:“不管是谁,那推倒书柜的人,只怕就跟这失踪一页之人有关。”

云鬟道:“另外,你是为了柯宪去寻那蔡力的,怎么有人这么快发现异样跟上了你?难道,这被撕去一页上的人,跟蔡力相关?”

季陶然道:“我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去找蔡力,只说是找当年吏部铨选时候押录单子,这人怎会如此未卜先知是为了他?我看,只怕这失踪之页上所记,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故而心虚,先下手为强撕去了。”

云鬟道:“说的是。柯宪说查不出蔡力的下落,这人又急欲撕毁记录,只怕真有内情隐瞒。京兆府入库的录册不会只一份,这份纵然毁损了,去吏部只怕也能找得到,到时候一查便知。”

季陶然也道:“吏部不比京兆府,要进入他们的书库更加难了,不怕查不出来。”

事不宜迟,两人便径直前去吏部,书库主事听闻,便带了去找寻,果然便翻出一本入库案册,两下对照翻看,果然找到那失踪的一页记载。

却竟是一名叫“王兴”的,记载是河南人士,先前也是跟蔡力同来京参与铨选的一批,后来被选入了京兆府当差。

季陶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道:“怪哉,我在京兆府多日,怎么不记得有个叫’王兴’的推官?若说这许多年来升了官,从府尹往下的众人我也多半认得,竟没听说过此人。”

当下便借了这份案册,又回到京兆府,便寻那管库的老人来问。

果然有一个人记了起来,说道:“这个人早就不在京兆府了,故而你们都不知道有这个人。”

季陶然忙问道:“那他下落如何?可是遭遇什么不测?”

那老库管道:“我隐约急着……是有不测。”回身去书柜上翻找了许久,才终于拿出一本册子,翻开看了会儿,指着说道:“你们看。”

季陶然跟云鬟低头看去,双双诧异。那老库管道:“当年这王兴才选入京兆府不久,忽然他家里来了信,说是老父去世,因此他就匆匆地回了河南,后来就自请留在当地,并未再上京了……”

季陶然呆道:“这样说他并没有死?也不在京内?”

老库管笑道:“这是自然了,当时众人都削尖了脑袋想留在京中,偏他这样去了,故而我记得格外清楚。”

季陶然跟云鬟两人出来,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季陶然忖度道:“这王兴既然并未遭遇不测,又不在京中,难道是这王兴……知道有关蔡力的什么内情?或者知道别的什么隐秘?横竖很有蹊跷。我们不如发信去河南,问他一问。”

云鬟却不答,只是凝眸出神。

季陶然道:“怎么了?”

云鬟问道:“先前你拿这册子给我的时候,要找蔡力相关的一页,还翻了许久才找到。”

季陶然道:“是啊,如何?因为这许多记载,我一时找不到也是有的。”

云鬟道:“先前你在京兆府,是刚拿出这册子,就有人出现……那这人出现到离开,有多长时间?”

季陶然皱眉想了会儿道:“没多久,因世子来的甚快,他也不敢耽搁。所以只怕脚还没停就去了。”

云鬟笑了笑,双眸微亮。

季陶然看见她这般笑容,便有些福至心灵:“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云鬟唇边一抹笑意,道:“你只管细想,我们要找蔡力的那一页,还要翻上许久,如何这神秘人一出现,就能把王兴的记载准确无误地撕了去?”

季陶然兀自有些不懂:“是啊,为什么?”

云鬟道:“原因只有一个。他并没有特意翻找,而是……仓促中随意撕去的。”

季陶然张口结舌:“可、可这是为什么?”

云鬟道:“因为他想引开我们的注意,从而掩藏他真正不想我们看见的东西。”

季陶然睁大双眸:“我、我还是不懂……他想掩藏的是什么?”

云鬟看看手中的案册,道:“很快就知道了,只要我们去一个地方。”

第313章

大理寺中,卫铁骑听闻门上报说刑部来人,还以为是白樘有什么公干,忙叫传进来。

不料进门的,却是季陶然跟云鬟,卫铁骑笑道:“是怎么了?有什么重大要事,要派你们两个人来找我?”

云鬟道:“并不是白侍郎派我们前来。只是……是下官有一件昔日之事,想要问卫大人。”

卫铁骑道:“什么昔日之事?”

云鬟道:“昔日有一位名唤蔡力之人,曾入选大理寺推官,不知卫大人可记得此人不曾?”

卫铁骑起初满面迷惑茫然,想了片刻,忽然一震:“蔡力?”

云鬟跟季陶然对视一眼,卫铁骑紧锁眉头,眼神不悦:“你们如何又提起他来了?

云鬟道:“请卫大人先告知我等此人的下落。”

卫铁骑扫了扫她,负手走开一步,仰头想了片刻,才说道:“蔡力……这会儿在哪里,我却不知。”

云鬟略觉失望:“那当初蔡力进入大理寺,后来如何便杳无音讯了?”

卫铁骑道:“这人其实倒是个可用之才,天资聪颖,本来前途无量……后来不知怎地,竟辞了官。”

云鬟听了这话,觉着卫铁骑仿佛有些什么隐瞒:“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就辞官,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卫铁骑不屑道:“原本好端端地,并无任何事。我自觉……多半是他吃不了苦,所以自己退了罢了,我尚且去找过他一次,只是并未见到他本人,既然他志愿如此,自然不好勉强。”

季陶然道:“我听闻这位蔡推官,却也是个极有天赋,出类拔萃的,何况好不容易从地方上选进来的,自当珍惜在京为官的机会,怎会轻易就辞官?”

卫铁骑面上有些不耐烦之色,道:“人各有志,我如何知道?何况有时候,并不是一个’极有天赋、出类拔萃’就能够为刑官的。”

卫铁骑说到这里,便问道:“你们到底为何来问他?莫非……知道了他的下落?”

云鬟道:“正是要找寻他的下落,才来请教卫大人。”

卫铁骑道:“那可是让你们失望了,我并不知情,我尚有别的事,不能奉陪了。”

云鬟见他欲去,便道:“卫大人且留步,我还有一事请教。”

卫铁骑回头相看,云鬟道:“当初京内饕餮第一次现身,连伤了光禄寺,鸿胪寺,太常寺,太仆寺,四寺的人,而最后一人,却是大理寺的卫大人。”

卫铁骑闻听是说此事,大为意外:“不错,又怎么样?”

云鬟道:“我曾翻阅此案,知道先前所死的那四位大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劣迹不堪之事。这个卫大人只怕也知情?”

卫铁骑一哂道:“不错,当时还是四爷对我说的呢,他也有些疑心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莫非就是这个意思么?”

云鬟道:“不错,卫大人可有什么亏心做错之事?”

卫铁骑断然道:“没有。当时我答白侍郎的时候,就说的很明白,我卫铁骑向来坦坦荡荡,无愧天地。”

云鬟道:“对蔡力呢?”

卫铁骑愣怔,继而一脸匪夷所思:“对他又怎么样?你难道以为我做了什么害他之事?简直无稽之谈。”

卫铁骑说完,忽然反应过来:“等会儿……你先前说的是饕餮,如何又转到蔡力……你又问我打听蔡力的下落,你……”

卫铁骑渐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云鬟。

云鬟却仍沉静如水,道:“大人不必惊讶,这点儿原本还只是我们的一点揣测而已。”

卫铁骑走前,盯着她:“一点儿揣测?”

因也听说过“谢凤”的名头,虽觉着此事诡谲,但却不敢等闲视之,沉声问:“你凭什么会如此揣测?”

云鬟便把柯宪被饕餮所伤,托付她们找寻蔡力,而季陶然在京兆府遇袭,又有人故意声东击西、试图混淆他们目光之事说了。

云鬟道:“我因想到蔡力曾在大理寺,又想到当时饕餮伤五寺之事。故而觉着此事有异,才来询问卫大人。”

卫铁骑瞪着眼睛,直直地看了云鬟半晌,负手在原地走来走去,最后道:“这件事,白侍郎可知道?”

云鬟摇头:“因我无法确定,故而先来问卫大人,尚未跟侍郎禀报。”

卫铁骑苦笑一声,眼神变来变去,起初他本以为云鬟跟季陶然只是单纯为追问蔡力而来,却不想背后竟牵引出饕餮之事。

又思忖了会儿,便道:“其实当初蔡力离开,我隐约听说……他是投奔了恒王府去了,我自觉他很爱攀龙附凤,并不是推官之选,故而我有些瞧他不起。你们先前问时,我也不愿再提此人。”

“恒王”两字入耳,云鬟跟季陶然都且一惊。

季陶然忙问道:“如今他可也在恒王府么?”

卫铁骑道:“我因厌憎此人,所以不愿再留心他的动向,起初听闻他在恒王府很吃得开,后来就渐渐不知道了……”

卫铁骑说完,便惊疑又问道:“难道这蔡力果然跟饕餮有关?”

云鬟道:“此刻尚未有十足证据。”

然而如今跟蔡力相关的人之中——柯宪被饕餮所伤,命在旦夕;卫铁骑当初差点儿也死在爪牙之下,却是白樘几乎以命换命。

卫铁骑浑身微冷,又道:“若果然跟他相关,我……却并不记得我哪里有对他不住的地方。”

云鬟不欲:正如卫铁骑方才所说,他的确是个坦荡无私的人,生平只怕的确并未做什么亏心事,只不过,卫铁骑脾性耿直,而这世间之情,千姿百态,你自觉无愧于心……殊不知,在那些有心人眼里,或许……你早就罪恶滔天。

卫铁骑因百思不解,便苦笑道:“我所能帮者只有这些,不如,你们回去告诉白侍郎。当时我带蔡力之时,多会跟他碰面……他那人比万人都仔细,只怕他知道的比我还多呢。”

当下两人谢过卫铁骑,便又返回刑部,将推测所得,追寻所得,一一向白樘说明。

白樘听罢,定睛看了两人片刻,才道:“蔡力?”

眼前即刻掠过一个年青人的脸,生得并不难看,只是隐约透着傲气,又有些精明外露。

双眉皱蹙,白樘垂眸沉吟,顷刻方道:“不错,我记得此人,当时他跟随卫铁骑办案,卫铁骑有名的铁面无私,对下属要求苛刻,有时候脾气急了上来,也会呵斥几句……”

云鬟道:“言语伤人,虽然难堪,然而……若说蔡力因此辞官,却仿佛有些不大可能?”

白樘又寻思了片刻,道:“话虽如此,可是……”说到这里,白樘静看云鬟,道:“当初因齐主事几番阻挠,你不是也摔了案册,意气用事了么?”

云鬟愕然,浑然想不到白樘竟会拿她做例子,一时脸上发起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