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她的那些羞怯慌乱瞬间去了大半。她稳下心神,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问道:“秋葵将银针刺到哪儿了?”

顾景元动了动左手。

难道在左手上?秦宁之立刻蹲下身去检查,没发现银针,却在他的左手上看到了一道轻微的红痕。

她恍然大悟。

应该是顾景元对秋葵没有防备,所以在秋葵突然动手的时候临时伸出手去躲,却不小心被银针划破了皮,沾染上了些许麻药,这才昏了过去。又因为麻药不多,所以现在又清醒了过来。

她松了口气。

好在顾景元反应及时,要是真被刺中了,昏迷几个时辰的话,她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到这儿,她连忙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撒了一些在顾景元的伤口上,道:“顾二公子不必担心,麻药未曾入体,过半刻钟应当就能恢复了。我现在给您上一些治疗伤口的粉末,差不多明日就能痊愈了。”

顾景元看着她,点了点头。

秦宁之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忙低头撩了撩头发,然后对秋葵道:“你来照看二少爷吧,我沿着河岸再去找找长宁。”

秋葵走上前,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歉疚道:“二少爷,奴婢罪该万死,求二少爷责罚!”

顾景元自然没办法回应她。

秋葵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秦宁之见状,也不能一走了之了,踌躇片刻后,才道:“你也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家二少爷不会怪罪你的。现在他暂时还没恢复,河边露水重,一直躺在地上也不好,你先将二少爷扶起来再说吧!”

秋葵闻言,果然抬起了头,扑倒顾景元跟前,紧张道:“二少爷,您没事吧?奴婢扶您起来。”

顾景元抬眸淡淡地看了秦宁之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秦宁之呵呵干笑了两声,不敢再说什么,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她沿着河岸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顾长宁,心里再一盘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又回到了原地。

顾景元果然已经恢复如初,虽然衣服上沾了些许泥水,但因他气质出众,姿态翩跹,所以丝毫不见狼狈之态。

他看到她出现,忙幽幽道:“秦四姑娘不仅医术了得,这制毒也很有一套,若不是顾某防备及时,恐怕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秦宁之尴尬地解释,“那不是毒药,只是麻药,是我保护自己用的,并不会伤人性命。”

顾景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眼神却似乎有些幽怨。

秦宁之见状,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出来。

顾景元在她心目中一向是犹如神邸,无所不能的,她还从未见过他有任何狼狈之态。可就在方才,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给弄晕了,醒过来又动弹不得,甚至连话也说不了,这种挫败感对于从小就顺风顺水的顾景元来说,肯定是无法容忍的。

他能忍住不表露出来已然算是修养好了。

“秦四姑娘在上元节对付行刺铖王世子的刺客时,用的可否也是这种麻药?”顾景元突然问道,看样子情绪已经平复。

秦宁之也忍住了笑,好心回道:“对啊,若是顾二公子需要的话,我可以将制药的方子告诉您。”

顾景元也不跟她客气,“如此,那就多谢秦四姑娘了。”

“不用谢。”秦宁之大方地摆摆手。

顾景元见此,眉眼不自觉染上了一丝笑意。

陆岑说秦宁之太懂是非规矩,免不了正经乏味,可为什么他却觉得,她如此可爱有趣呢?

抱歉啊大家,作者前几天五一出去玩了,所以更新不多,今天开始收收心,每日至少双更了,大家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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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情动

秦宁之对上他含笑的眼眸,脸颊不自觉地一红,忙掩饰地低了下头,转移话题道:“顾二公子,你是否也是来找长宁的?”

夜色朦胧,月华清辉淡淡洒落,秦宁之穿了一身玉色交领夏衫,恰好露出一截白皙如莲藕的脖颈,此时在月色笼罩下越发得莹润剔透,再仔细看,还能看清皮肤上泛起的淡淡粉红。

顾景元的心猛地一跳,竟产生了一种要将她狠狠拥入怀中的冲动。

“顾二公子?”秦宁之见他迟迟没有回应,不禁抬眸,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他。

他也恰好在看着她,深邃的眸光如果黑暗中恒古不变的古井,牢牢地将人心吸引了过去。

他穿了一袭天青色的广袖织锦长袍,青丝半束,湖面夏风袭来,几缕轻飞翻覆,衬着半顷碧水,令他看起来风姿卓尔,清贵不凡。

秦宁之又听到了一声一声清晰的心跳,如同打鼓一般,在敲击着她的耳膜。

顾景元突然迈步,缓缓地朝她走了过来。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望着越走越近的顾景元,她的双脚像是生了根,根本动弹不得分毫,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走到了她面前。

“秦宁之…”他突然开口,嗓音有些暗哑,又有些克制。

“嗯?”秦宁之仰头望着他,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很怕他会做些什么,可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好像又十分期待着他会做些什么。

“你可有喜欢的人?”他垂眸,望着他面前不过半步之距的她,心旌摇动。

这样的距离,只要他轻轻伸出手,就能轻易地将她搂入怀中。

秦宁之的心重重一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很快却又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顾景元的眸光黯了黯,不过转瞬却又恢复如常,他望着她,认真道:“那就不要再喜欢了。”

秦宁之不解地看着他。

他却突然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拥入了怀中,随后声音也沉沉地响了起来,“无论那个人是谁,你都不要再喜欢了。”

秦宁之猛地瞪大了双眼,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淡淡的清香钻进了她的鼻尖,熟悉而陌生。

在她的记忆里,他很少这样用尽全力地抱着她,似乎要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被清风找回来的时候,他阴沉着脸站在她面前,她心虚害怕,只能缩着脖子怯怯地看他,见他突然伸出了手,吓得立刻要逃,可下一秒,却被他紧紧揽入了怀中。

那个时候他也如现在这样,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地抱着她,沉着声在她耳边低语,“下一次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

那个时候,她也如现在这样,任由他抱着,一颗心却跳乱了节拍,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这些过往,秦宁之的鼻头突然酸涩起来。

她突然不敢确定,上一世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曾喜欢过她?

“秦宁之,你以后,试着喜欢我好不好?”顾景元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秦宁之的心跳得更快更乱了。

此时此刻,天地间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只余下她猛烈的心跳和他认真的询问。

许久,她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你,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顾景元点点头,又将她搂紧了几分,强调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上一次与母亲谈话之后,他沉下心来想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人,所以并不敢确定对秦宁之莫名其妙的情愫到底是什么,他需要冷静,不能冲动。

可他发现,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她,看书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甚至睡觉的时候,不知怎的,她的音容笑貌便会钻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尽力克制自己思念的情绪不去见她,可每当她来国公府找长宁的时候,他的一颗心都异常烦乱,根本做不了任何正事。

陆岑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着问他是不是春心萌动了,他才恍然发觉,原来他已经表现得这般明显,他甚至没办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就在方才,他突然见到了她,思念便如排山倒海般从他的心底倾泻了出来。

他才终于确定,他喜欢她,喜欢到,他愿意陪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相比顾景元的清醒坚决,秦宁之的脑子此刻则成了一团浆糊,面对顾景元突如其来的表白,没有任何经验的她根本无从回应。

害怕、欢喜、犹豫、怀疑,许多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叫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他会娶她吗?

这一世,他会庇护她吗?

“二少爷!秦四姑娘!你,你们在做什么?!”就在秦宁之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秋葵不可思议的喊叫声。

她猛地回过神来,那些旖旎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只余下慌乱和害怕。

完了,都被看到了。

想到这儿,她手忙脚乱地推开了顾景元,也不去看他脸上的神色,仓皇逃跑。

怀里的温香软玉突然离开,顾景元有一瞬间的失神,再看到秦宁之几乎夺命而逃的背影,一颗心像是沉入了深渊里。

看来,他被拒绝了。

“今晚的事,不准说出去。”顾景元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便也转身离去。

秋葵仍然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顾景元的神色像是见了鬼一般。

老天爷,告诉她,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二少爷,二少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啊?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秋葵恍恍惚惚地回了府,被告知书闲郡主已经找到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她早已经被方才的事吓懵了。

寿宴开始后,她仍然是一脸恍惚。

顾长宁找到她,问道:“你去哪儿了?白露说你去秦府找宁之了?”

秋葵呆呆地点点头。

“你们去哪儿找我了?宁之了?现在回去了吗?这大晚上多危险。”顾长宁一脸担忧。

秋葵呆呆地回答,“去了城西小河边,秦四姑娘…回,回去了。”

“那就好。”顾长宁松了口气,也不再管,与坐在旁边的贵女聊起了天。

另一边的孙婉莹却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城西小河边?

她一直没有见到顾景元,让她的丫鬟偷偷去打听,方才她的丫鬟来报,说是顾景元回来了,衣裳上似是沾染了些湿土,又去换衣裳了。

顾景元又去了哪儿?

会跟秦宁之有关系吗?

“就只有你与秦四姑娘两个人去找了吗?还有其他人吗?这多危险。”孙婉莹突然担忧地问道。

秋葵摇摇头,下意识地答道:“不,还有二…”可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顾景元的叮嘱,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回过了神来,掩饰道:“还有秦府的几个下人,没事的,现在秦四姑娘已经回去了。”

孙婉莹装作了然地点了点头,可心里却几乎确定了,顾景元方才一定和秦宁之在一起。

她心里又恨又气,可前阵子出了长公主和白书瑶的事,虽然长公主没有把她供出来,但她还是被很多人怀疑了,秦宁之估计也不会再相信她,所以免不了要避一避风头,并不能轻举妄动。

还有一年,还有一年她就要嫁给誉王世子离开盛京城了,在这期间,她一定要想办法得到顾景元,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成为她的阻碍!

顾长宁回过头看到孙婉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秋葵拉了过来,指桑骂槐道:“不是什么人找你问话你都要应的,当心被人给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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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取舍

孙婉莹笑了笑,作出一副不与顾长宁计较的样子,淡淡道:“长宁,你大可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还是想告诉你,长公主那日在尚书府放火一事,我并不知情。”

顾长宁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把人当傻子了,别人在你家放火你会不知情?也就仗着自己已经被皇后赐婚,所以才肆无忌惮罢了。”

孙婉莹默默喝了一口茶,假装没有听到。

顾长宁转过头去,也不理她。

席间的其他贵女见状,也不好说什么,默默地吃起了饭菜。

那边男客间的贺寿声已经响起,顾长宁身边的贵女问她,“郡主,你给顾老夫人准备了什么贺礼?”

顾长宁眨眨眼,“一会儿你们就会知道了,绝对让你们都刮目相看。”

“到底是什么呀?莫不是又是什么奇珍异宝吧?”

“我看不会,看郡主这样,应该是什么名帖字画。”

“你们都猜错了,郡主这阵子都没出来与咱们玩耍,一定是在给顾老夫人准备寿礼,我猜是刺绣。”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瞬间就轻松了下来。

孙婉莹则像是被孤立了一般,可她却一点都不在乎。她不在乎其他任何人对她的看法,只要能得到顾景元,她愿意放弃一切。

晋国公府的寿宴正在如火如荼地举行着,秦宁之却独自坐在空旷幽静的院子里冷静思绪。

方才在城西小河边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景元会喜欢上她。

不,不对,顾景元没有说喜欢她,他只是让她去喜欢他。

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懂顾景元的想要表达的意思呢?

要说不欢喜是不可能的,可冷静下来后,她更多的则是害怕。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上一世她那样爱他,求着他喜欢她,他却无动于衷。

这一世她都决定放下他了,他又为何要来招惹她?

他曾经放弃过她,她在他身上曾受到过惨痛的教训,她不敢赌,她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

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定也不想看到她重蹈覆辙。

她不该辜负了老天爷的这番好意!

再者,就算顾景元是真的喜欢她又如何?陆氏依旧看不上她,晋国公府的人也不会接纳她。这一世她没有了忠烈遗孤的身份,更不可能会嫁给顾景元。

她若接受了顾景元,传出去就是私相授受,不知廉耻,还会累及父亲和母亲为她蒙羞。

哪怕陆氏为了顾景元的名声勉强接受了她,她也不过是落得和上一世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儿,秦宁之的那些残存的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相反,心里反倒生出了阵阵寒意。

上一世她被伤得太重了,一想起来便是锥心刺骨的冰冷和疼痛。

秦宁之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去想那些痛苦的过往。

许久,她才镇定了下来。

她决定了,她不能接受顾景元,她要想个办法,尽快给自己定一门靠谱的亲事了。

第二日一早,秦宁之便去了墨香居,找到了方氏。

方氏还未起床,见她出现,吓了一跳,又见她眼睑下的一行乌青,惊诧道:“宁之,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国公府不是来信说郡主已经找到了吗?”

秦宁之摇摇头,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躺到了方氏身边,然后像个八爪鱼一样环抱住了方氏,感受到了母亲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她才缓缓地放松下来,闷闷道:“母亲,我舍不得你。”

方氏被她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举动弄得有些懵,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脸蛋,试探道:“乖,跟母亲说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曾经与我一道儿玩耍的林六姑娘马上要嫁人了,嫁给一个她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秦宁之仰头,看着方氏,“母亲,我将来是不是也会这样?”

方氏愣了下,随即失笑,“你就是因为这个一宿没睡好?”

秦宁之点点头,伸手紧紧搂着方氏,“母亲,我都十二了,之前您不是还想让我嫁给那个李志吗?”

方氏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休得胡说,母亲那是被人给蒙骗了!你的夫婿,母亲是一定要千挑细选的,绝不可能再出现李志那种事!”

“这么说,母亲真的在替我物色人家?”秦宁之顺势问道。

方氏点了下她的鼻尖,“你这小鬼头,真不嫌害臊,这种事是你能打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