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乔什,你还没有明白么?问题不只在于我和这个国家、和社会中的其他人之间,也在于我和你之间。我爱你,乔什,我本来早就不敢爱任何人了,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情不自禁,还是和你走在了一起。但你是一个凡人,二十年后,你就会老去,五十年后你可能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而我却仍将活在这个世界上,可能直到世界末日。我不能看着你慢慢老去,看着你死去,我受不了。所以我必须离开你。你知道么,本来我可以再在你身边待几年,但这样我们只能越陷越深,最后谁也得不到幸福。”

“玛丽,其实我——”

“不用说了。”玛丽的神色凄厉而痛楚,“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在我一生中已经出现不知多少次了,一个个男人,不论是真心爱我的,还是强行占有我的,都离我而去,不可逆转地走向死亡,归于尘土。但我仍然活着,无论多么孤独和痛苦。这就是我的宿命,一个人活下去,尽力守护着人类这个种族,直到人类的灭亡。也许我本来就不该爱任何人,不该和任何人发生关系的……”

“玛丽,你一生中难道没有遇到过第二个永生者么?难道你见过的亿万人之中,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得到永生?”

“我见过很多自称是永生者的家伙,但大多数都是骗子。这很好判断:他们为了证明自己是永生的,都会将那些上古的神话当成真实的故事来讲述,什么亲眼见到奥利匹亚神和泰坦神的战争,或者在毁灭世界的大洪水中幸存下来之类的,这些我一听就知道是虚假的。但是……”她的脸上出现了奇怪的恍惚之色,“但是我的确还遇到过一个人,他很可能也是真的永生者。”

“那是什么人?”我大感惊奇。难道真的另外还有一个永生者存在?

“他是一个中国人,是差不多三千年前,跟随姬满来的一名巫师,他说他叫篯铿。和我一样,他也生活了千万年的岁月,被人称为彭祖,尊为半神。后来人类渐渐开化,他也隐姓埋名,生活在凡人之中。他在遥远的东方听说了我的事迹,于是,跟着国王千里迢迢到西方来,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同类。”

“但你怎么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你几千年前见过他吗?他以前到过巴比伦或者希腊?”

“不,他说他几千年以来,都在他们那个叫做华夏的世界,他以前以为那是世界的全部,他也根本没想到在大漠和高原的西面,还有另外一片广袤的大陆存在。”

“所以你根本没法证实他说的话,说不定这个人只是一个骗子。”我冷冷地说,不知怎么,对这个篯铿充满了妒意。

“你不懂的,他说话的姿态,表情,那种在时间中失去所爱的一切的痛苦和感伤,那种同类的感觉……绝不会错。”玛丽的眼神如梦如幻。

“你喜欢他?”我涩涩地问。

“喜欢?不,不是喜欢,但比那深得多。乔什,你无法想象两个永生者之间那种特殊的血脉关联。我们寂寞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对方。就好像地球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我们几乎对彼此注入了全部的深情。这是过去的事了,但是,当时我无法自拔。”

“可他最后还是离你而去。”我冷冷地提醒她说。

玛丽脸上出现一抹浓重的悲哀:“他……他说过他会回来,可是他没有。他让我等他一百年,他说至多一百年后,他一定会回来的,可是我等了他三百年,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巴比伦的毁灭。所以我才鼓动居鲁士去中国,因为我想去中国找他,但是居鲁士失败了。后来我碰到了马可·波罗,想跟他去中国,但这个混蛋为了筹集旅费,把我卖给了巴格达的一个阿拉伯商人!我成了一名女奴,被带到了埃及,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回欧洲。在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我短暂去过几次中国,但在衰败和战乱中一无所获。”

“那么你现在去中国,难道也是为了找他?”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玛丽要去中国。

玛丽沉默了。

“回答我!”

“对不起,乔什,但是我们真的没法在一起,永生者只有和永生者才能在一起。”

“你醒醒吧!那个家伙根本就是一个骗子!他根本不是永生者,否则,为什么不回来找你?那个家伙三千年前已经死了,现在你还要去找他?”

“不,他不是骗子。我有……确凿的证据。”玛丽执著地说。

我错愕地看着她,等着下文。

“对不起,乔什。”她低着头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么离奇的事,我也没法说……其实,我和篯铿曾经有一个孩子。”

“你们?有一个孩子?”我木然地重复着,一时居然无法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是的,乔什,我的体质和凡人不同,生殖细胞可能也不同。虽然我爱上过许多男人,也被人蹂躏过许多次……但没有人能让我怀孕,除了他。我想那是因为他也是永生者,所以染色体才能匹配的缘故。”

玛丽,我的玛丽,和几千年前的某个中国人有一个孩子?我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只觉得天旋地转。玛丽急忙扶住了我:“你没事吧?”

“那……那个孩子呢?”我呆了半晌,终于问道。

玛丽的脸上又出现了难以捉摸的奇怪表情:“乔什,你可能不想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

“告诉我!”我急切地问,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能不只是一个孩子那么简单。

玛丽叹了一口气:“好吧,乔什。我可能并非真正永生,只是生命周期比一般人长得多,一般人过一千年,可能只相当于我过一年左右。”

“我问你那个孩子,你说这些干什么?”我像一个嫉妒的丈夫一样吼道。

“听我说,自从三千年前,篯铿随穆天子回去后,我很快发现自己的月经停止了,又渐渐有一些妊娠反应,于是我知道自己有了他的孩子。这是我一万多年以来,第一次怀孕。我在惊喜和不安中等待着那个孩子的降生,从此以后,就是没有篯铿,我的人生也不会孤单了。”

“但是十个月过去了,十年过去了,甚至一百年过去了……那个孩子始终没有到来,但我的月经也没有恢复。我知道,孩子还一直在我的肚子里,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降生……”

“近千年之后,我从印度出来,跟着一个犹太商队到了巴勒斯坦。商队里有一个老女人,丈夫和孩子都被强盗杀死了,我很同情她,于是照顾着她,和她以母女相称。我们一起回到了她的家乡,加利利的拿撒勒,人们都以为我是她的亲生女儿,一个年轻的犹太姑娘……”

我忽然觉得呼吸不过来了。

“那一年,天上出现了奇怪的星星,也可能是时辰到了,我的妊娠反应加快了,肚子迅速大了起来……”

“你……你不会想说你是……你是……”我在极度惊愕中,张大了嘴巴。

“村里人都以为我是和寡母居住的童女,可是现在意外怀孕了,我没有办法,为了给这个迟到的孩子一个体面的未来,嫁给了村里一个叫约瑟夫的木匠,半年后我生下了一个儿子。那是我这辈子所生的唯一一个孩子。人们都传说他是童女怀孕而生的……你应该知道他是谁。我非常爱这个孩子。小时候,我教给了他很多我从佛陀那里学到的慈悲和仁爱的道理,但我没有想到这对他日后有那么大的影响……”

“住口!”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爆发的愤怒,一把抓住了玛丽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敢——怎么敢说——你这个疯女人——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乔什,我知道你是个虔诚的信徒,我本来不想刺激你……是你要我说的啊!”玛丽无辜地辩解着。

“我不是让你说这个!”我大吼着,“你说什么都可以,哪怕说那个孩子是摩西或者以赛亚都可以,但是不能说是那个人,绝对不能!”

“好吧,我不说了。你冷静点儿儿。”玛丽站起身,拿起了包,“让我走吧,我还要赶飞机,已经快来不及了。”

“不行!”我一下子手足无措,只能挡在她面前,“你不能走,你……你还是要说清楚!今天你必须说清楚!”

“你一会儿让我说,一会儿又不让我说,究竟是想怎样?”玛丽很是无奈。

“我……我是……你既然已经说了,那就说下去,这件事我一定得弄清楚!你所谓的那个儿子,后来怎么样了?”

“好吧……后来,我的儿子离家闯荡,很少回乡。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只听说他跟了一个叫约翰的神汉当徒弟,直到……直到我听人报信,说他被总督下令钉上了十字架。我的心都快碎了,哭得死去活来。但几天后,我又听到了他复活的消息。”

“这么说,你没有亲眼见到他复活?”我颤声问道。

“没有,是他的几个追随者亲口告诉我的,但说得非常详细和具体,不会是假的。我想,他可能也遗传了我和篯铿的自愈能力。”

“然后,那个人就升上了天国?”

“不,那是后来的传说。他的门徒告诉我,他对他们说,他要去印度,说要去母亲说过的佛国看看,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或许他已经死了,或许他还在人间。我曾经去寻访过他,但是没有结果……”

“你骗我,这不可能,不可能的……你的儿子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人,但是唯独不能是那个人!这不可能……”我反复说着同样的话,似乎只有这样才不至于陷入崩溃。

“对了!”我忽然想到她话中的一个破绽,又抓住了一线希望,“从那个人出生到被钉上十字架,过了三十年,难道这三十年中,你一直没有被发现?”

“从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人苍老得并不快,戴个面纱就可以了。何况乡下人每天身上都是泥土,蓬头垢面的,更看不出年纪大小。”

“约瑟夫呢?难道他也没有发现?”

“他恨我,因为儿子的事,让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在村里一直抬不起头来,他很快就和我分房睡了,经常整年都不瞅我一眼,又怎么会察觉到我的异样?后来,他公然和村里另外一个女人住在了一起,那个女人给他生了好几个儿女,就是福音书中记载的我儿子的兄弟姊妹……乔什,这不是福音书里的童话故事,这是真实的、无奈的古代生活。”

我找不到什么破绽,一时无言以对。

“甚至我的儿子在长大之后也恨我,”玛丽凄然说,“你记得么,书上记载着他对我说过的话:‘女人,你和我有什么相干?’还有,他对别人说,‘谁是我的母亲?谁是我的弟兄?’其实……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嫌我让他蒙羞。”

“你胡说,那个人不会这样的,他……他明明相信自己是神的儿子,童贞怀孕而生的!”

“也许他确实相信过,但他内心知道,这不是真的。我们母子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他十几岁就出门闯荡,不愿意见我。我一直想找个恰当的时机,告诉他真相,但想不到还没有说,他就已经——从此,我们母子再也没有见过面……”她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潸潸而下。

“够了!”我焦躁地吼着,“这都是你编的故事,我一个字也不相信!如果你要我相信你是那个人的母亲,除非……除非……”忽然我心中一亮,“对了,那个人是说亚兰文的,他的母亲也是,你如果真的是他的母亲,就说几句让我听听!”

玛丽抬起蒙眬的泪眼,惨然摇了摇头:“乔什,我的记忆力和常人差不多,亚兰文已经消失了两千年,我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说几句,哪怕一句也行!你不可能全忘了的,是不是?”我咄咄逼人地道。

“可是我就是说了,你也听不懂……”

“恰好我在大学里选修过一点儿,你说!”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乔什,你让我好害怕……”玛丽惊叫着。

“说!”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但是自己也无法控制。

“好吧……”玛丽让步了,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我如中电击,踉跄退了几步,坐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乔什,你……你没事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颤抖。

“乔什——”玛丽把手搭在我的身上,我浑身剧震了一下,一把将她推开。玛丽没站稳,被我推倒在地。我忽然间不可抑制地狂笑起来:“哈哈,你是海伦,你是西比尔,你是伊斯塔,你是印度圣女,你居然还是圣母!我竟然和你上过床,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幸运的人吗?哈哈,哈哈!”

“乔什——”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不在两千年前就干脆死了干净?你为什么要来到我身边,让我知道这一切,让我的心灵永远无法得到救赎?”我咬牙切齿,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玛丽怔怔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泪水不住地流下来。

“是啊,也许人类还用得着你,也许哪天发生了核战争之后,世界变成废墟,我们又回到原始社会,还要靠你传承文明呢,伟大的圣母。”我怪笑着,挥了挥手,“走吧,你走!去中国,去印度,去毛里塔尼亚……都随便你,只是再也不要回来!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这个万年女妖!”

玛丽想说什么,但却终于没有说出口,她擦了擦眼泪,拖着行李箱,转身离去。我木然呆坐在地上,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空茫中。

我颓然躺在墙角,木然地想着,第一次见到玛丽,第一次拉着她的手,第一次吻她,第一次——

我曾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在刚才,还以为命运终于赐给我一生的挚爱。

然而——

然而——

她竟是——

不知过了多久,满腔的愤恨和沮丧渐渐平伏下去,一股深深的懊悔却翻了上来。天哪,我干了些什么?我那么粗暴地赶走了她,但这不是她的错,她完全没有错,为什么我要把愤怒撒在她的身上?天,我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去,就这样再一次从我生命中消失,我一定要留住她,不能让她消失,决不能!

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知道自己绝不能就这么放她走掉。

我跳起来,冲下楼去,外面正下着小雨。我毫不在意,打了一辆车,风驰电掣,赶向机场。出租车刚刚停下,我就扔给司机一百美元,让他别找了,冲进了航站楼里。

但刚到门口,我就看到一面巨大的液晶信息屏上清楚地显示出,飞向北京的航班,在五分钟前已经起飞。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航站楼,一任冷冷的秋风夹带着雨点,拍打着我的脸颊,心中一片空白。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了一阵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我茫然抬头,看到一架硕大的空中客车越过我的头顶,飞向天边。飞机尾翼上,中国航空公司的火红标志清晰可见。

我的心又是一跳。玛丽就在那上面。无常的命运再一次将我们分开,或许永远也不会再相逢。正如玛丽和篯铿那样。但也或许,在无限的生命历程中,在漂泊于世界的命运之旅中,终有一日我们会再度相逢,却又忘记了彼此……

这是命运的残酷还是仁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句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亚兰文又一次出现在我耳边,良久良久萦绕着。

“再见了……”我喃喃地说,泪水充满了我的眼眶,终于抑制不住流了下来,融进无边的细雨中。

注释

①这是对美国科幻影片《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的戏拟之作。在情节上与之独立,但看过这部电影的读者当更能会心一笑。——作者注

②希腊神话中,太阳神阿波罗爱上了西比尔,施予她可以预言的能力;而且只要她的手中有尘土,她就能一直活下去。然而她忘了向阿波罗索要永恒的青春,所以日渐憔悴,最后几乎缩成了空壳,却依然求死不得。

微科幻三章

通向平行宇宙之门

“丁教授您好,我是——”一个漂亮女人出现在正在忙碌的丁教授身边,带着动人的笑容。

“出去!没看到我在做重要实验吗!”丁教授不客气地斥道。

“我是《南方周报》记者,是罗院长让我来采访您的。”女记者笑容不改,将重音落在“罗院长”三个字上:“听说您今天的实验会打开通向平行宇宙的大门?”

“对,这将验证我十年前提出的大统一理论。”丁教授简略说。

“您能给我们介绍一下什么是平行宇宙么?”

“记者小姐,不要用这种幼稚问题浪费我时间,我还要做实验!”丁教授不耐烦地说。

“您不觉得纳税人有权知道政府拨给你们的经费用来干什么了么?”记者寸步不让,“您这个态度未免……”

“好吧。”丁教授选择了妥协,“简单说,平行宇宙就是这个宇宙的一种可能状态,由于量子不确定性引起宇宙的分裂。”

“量子不确定性?”

丁教授皱了皱眉头:“你知道,微观粒子呈波粒二象性,它们同时可以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波粒二象性?”

“你可以想象,每一个粒子都是一个小精灵,它们可以选择往左边飞还是往右边飞,这是不确定的,因为他们有……呃……自由的精神。”

“太奇妙了,这下我明白了。”

“很好,当一个粒子做出选择的时候,宇宙随着它选择的不同也分成了两个。”

“这么说,宇宙本质上是自由的?并能创造无限的宇宙去容纳自由?”

“你可以这么认为。”

“太好了!那么您将打开哪一个平行宇宙?我听人说您会打开有恐龙和魔法师的宇宙?”

“呵呵,哪有那么夸张,平行宇宙之间也有某种‘距离’隔开,也就是能量势垒,我们的能量只能到达最近的平行宇宙,量子计算机会自动选择离我们最近的平行宇宙,也就是和我们最相似的平行宇宙。”

“那么相似到何种程度呢?”

“根据我们的公式计算是……你可以看看这个公式。”丁教授指了指边上的一块演示屏。

“好复杂……嗯,这个分母是一个倒八……”

“那是无穷大!差异将是无穷大分之一,也就是无穷小。就是说,这个宇宙和我们的宇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可能在宇宙尽头的某个电子、光子、中微子或者夸克的状态略有不同而已,具体有什么区别我们还不很清楚。”

“那么,在那个宇宙中也有一个丁教授,在做同样的实验么?也有一个我在提问?”

“这一点不会有什么不同。”

“那么我们能走进那个宇宙,见到那个丁教授和我自己么?”女记者大感兴味。

“呵呵,你可以走进那个宇宙,但不可能见到同样的你。因为两个宇宙之间是几乎一样的。同时那个宇宙中的你也会走进这个宇宙,你们正好相互交换了。你甚至不可能看到对方,因为两个宇宙之间不是对称,而是重合关系,这个宇宙中的你从左走到右,那个宇宙中的你也是从左走到右,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我们怎么知道这确实是两个宇宙之间的通道,而不是一个骗局呢?”

“你会看到那个设备中间出现一个光圈,我们会把若干实验物体从光圈中推过去,如此而已。当然,实际上出现在光圈另一边的已经是来自平行宇宙的同样物体了,但是看不出任何区别来。对于公众来说,确实看不出什么不同。”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公众怎么能知道这不是一个骗局?”女记者咄咄逼人。

“呵呵,关键在于两个宇宙之间的‘门’本身,”丁教授胸有成竹,“这扇门一旦创造出来就不会关闭,成为空间内部的固定结构,将两个宇宙彼此打通。即使我们移走所有的仪器,它仍然不会消失,并且会对周围时空产生轻微扭曲,其效应可以通过仪器测量。当然,我说过,这对世界本身来说实质上并没有任何影响。”

“这样啊,那您什么时候能创造出通向更奇妙的平行宇宙的大门?”

“这个嘛……等我们创造出足以通向恐龙和魔法师的宇宙的大门时,再请您来采访吧。现在可以开始实验了吗?”

助手们遥遥答应着。很快,一台橄榄色的机器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在那台机器深处,肉眼不可见的电子跳着诡异的量子之舞,以接近光速的高能量冲击着宇宙间的能量势垒,要打开距离自己最近的平行宇宙的大门。

那个和我们最相似的平行宇宙中——

“丁教授您好,我是——”一个漂亮女人出现在正在忙碌的丁教授身边,带着动人的笑容。

“出去!没看到我在做重要实验吗!”丁教授不客气地斥道。

“我是《南方周报》记者,是罗院长让我来采访您的。”女记者笑容不改,将重音落在“罗院长”三个字上:“听说您今天的实验会打开通向平行宇宙的大门?”

“对,这将验证我十年前提出的大统一理论。”丁教授简略说。

“您能给我们介绍一下什么是平行宇宙么?”

“记者小姐,不要用这种幼稚问题浪费我时间,我还要做实验!”丁教授不耐烦地说。

“您不觉得纳税人有权知道政府拨给你们的经费用来干什么了么?”记者寸步不让,“您这个态度未免……”

“好吧,”丁教授选择了妥协,“简单说,平行宇宙就是这个宇宙的一种可能状态,由于量子不确定性引起宇宙的分裂。”

“量子不确定性?”

丁教授皱了皱眉头:“你知道,微观粒子呈波粒二象性,它们同时可以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波粒二象性?”

“你可以想象,每一个粒子都是一个小精灵,它们可以选择往左边飞还是往右边飞,这是不确定的,因为他们有……呃……自由的精神。”

“太奇妙了,这下我明白了。”

“很好,当一个粒子做出选择的时候,宇宙随着它选择的不同也分成了两个。”

“这么说,宇宙本质上是自由的?并能创造无限的宇宙去容纳自由?”

“你可以这么认为。”

“太好了!那么您将打开哪一个平行宇宙?我听人说您会打开有恐龙和魔法师的宇宙?”

“呵呵,哪有那么夸张,平行宇宙之间也有某种‘距离’隔开,也就是能量势垒,我们的能量只能到达最近的平行宇宙,量子计算机会自动选择离我们最近的平行宇宙,也就是和我们最相似的平行宇宙。”

“那么相似到何种程度呢?”

“根据我们的公式计算是……你可以看看这个公式。”丁教授指了指边上的一块演示屏。

“好复杂……嗯,这个分母是一个倒八……”

“那是无穷小!差异将是无穷小。也就是说,这个宇宙和我们的宇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可能在宇宙尽头的某个电子、光子、中微子或者夸克的状态略有不同而已,具体有什么区别我们还不很清楚。”

“那么,在那个宇宙中也有一个丁教授,在做同样的实验么?也有一个我在提问?”

“这一点不会有什么不同。”

“那么我们能走进那个宇宙,见到那个丁教授和我自己么?”女记者大感兴味。

“呵呵,你可以走进那个宇宙,但不可能见到同样的你。因为两个宇宙之间是几乎一样的。同时那个宇宙中的你也会走进这个宇宙,你们正好相互交换了。你甚至不可能看到对方,因为两个宇宙之间不是对称,而是重合关系,这个宇宙中的你从左走到右,那个宇宙中的你也是从左走到右,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我们怎么知道这确实是两个宇宙之间的通道,而不是一个骗局呢?”

“你会看到那个设备中间出现一个光圈,我们会把若干实验物体从光圈中推过去,如此而已。当然,实际上出现在光圈另一边的已经是来自平行宇宙的同样物体了,但是看不出任何区别来。对于公众来说,确实看不出什么不同。”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公众怎么能知道这不是一个骗局?”女记者咄咄逼人。

“呵呵,关键在于两个宇宙之间的‘门’本身,”丁教授胸有成竹,“这扇门一旦创造出来就不会关闭,成为空间内部的固定结构,将两个宇宙彼此打通。即使我们移走所有的仪器,它仍然不会消失,并且会对周围时空产生轻微扭曲,其效应可以通过仪器测量。当然,我说过,这对世界本身来说实质上并没有任何影响。”

“这样啊,那您什么时候能创造出通向更奇妙的平行宇宙的大门?”

“这个嘛……等我们创造出足以通向恐龙和魔法师的宇宙的大门时,再请您来采访吧。现在可以开始实验了吗?”

助手们遥遥答应着。很快,一台橄榄色的机器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在那台机器深处,肉眼不可见的正电子跳着诡异的量子之舞,以接近光速的高能量冲击着宇宙间的能量势垒,要打开距离自己最近的平行宇宙的大门。

爱的束缚

昏黄的灯光下,母女俩对坐着,闲话着家常。

母亲大概四十来岁,年纪并不算老,但头上已有了稀疏的银发,脸上遍是皱纹,岁月在上面深深烙下了无法抹平的痕迹。女儿刚刚二十岁出头,娇艳动人,虽然文静地坐着母亲身边,浑身却仍散发着活泼的青春气息。

“欣欣,上次你带回家的男朋友呢?好久没见他了。”母亲问。

“何康?哦,他出国了。”女儿不以为意地说。

“出国了?什么时候的事?去哪里了?”母亲大是诧异。

“到英国去了,有一个多月了吧。”

“他去那边干什么?”

“去一个大学读个硕士,大概两年吧,妈,你问这么多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