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心中既怒且惊,——怒得是叶东海居然向莲娘提亲!惊的却是,他居然跑来告诉兄长?而且兄长居然丝毫没有不快!

尽管有着满腔不解,而且心中还有更多的怒火中烧,但还是强压了下去,走近几步,自己倒要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也巧。”叶东海淡淡笑道:“那天在安阳城外逃难时,正好有几家人赶在了一起,顾家也在。偏生不知道哪儿来了几个残兵…”脸色有些沉,“起先只是收刮各家各户的钱财,倒也罢了。”

徐策脸色一动,“难道他们还打起了顾氏的主意?”

“本来是不该有这场祸事的。”叶东海叹了口气,简略说了一下顾家六爷的事,然后不解道:“不知道顾三夫人怎么想的,自己儿子不肯舍财保命死了,反倒恨起自家侄女,嚷嚷着…,说是顾家最值钱的就是九小姐…”

徐策听得瞠目结舌,“顾三夫人莫不是疯了?”

“大约是吧。”叶东海接着道:“顾三夫人还说,九小姐是和三爷订过亲的人,若是抓了她,不论献给谁都是大功一件。”微微摇头,“…真是无妄之灾。”

徐离脸色铁青,目光锐利像是把人给撕成碎片!

接下来,叶东海说的故事情节就有些出入了。

段九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厉害流寇,杀了残兵,然后就携带金银财宝走了。

他并不怕徐家怀疑,以徐家目前的情况,是不会和顾家有过多瓜葛的,不至于亲自跑去求证顾莲的事情。

再说就算有一天知道了,难道还能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找自己对质不成?

最后笑了笑,“在下只是一介俗人,因见顾九小姐殊色无双,便起了求娶之心,倒是让二爷见笑了。”

徐策心中点头,看来那顾氏的确是有几分姿色,惹得一干少年儿郎动心,这样的美人,赶紧让别人娶走了也好,省得自己兄弟放不下。

于是淡淡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叶东海又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要是二爷这几天得空,能不能早一些去一趟顾家?好把这门亲事说定下来。”

徐策忍不住笑道:“竟然急成这样?”

“倒不是我着急。”叶东海解释道:“主要是怕夜长梦多,而且我还听说,前几日已经有官媒去过顾家,给九小姐提亲了。”

徐策目光一闪,“哦?还有这样的事。”按下心中的惊异,笑道:“看来顾家女儿的美名远播,这么快就传遍济南府了。”

叶东海笑而不答,该说的,该提醒的,都已经交待完,底下寒暄客套了几句,便借口张罗粮饷的事,欠身告辞而去。

徐离待他走远了,方才从花窗后面绕出来,冷冷的看着前方,问道:“叶家给了什么条件?”

徐策也在看着叶东海离去的方向,悠悠笑道:“二十万粮饷,八千良马。”

“二十万粮饷?!”徐离一声冷哼,“假如徐家从前的三万人马都还在,二十万粮饷也可以足足吃上两年!”语气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尖酸,“他叶家虽然有钱,但还不至于富可敌国,说这么大的话,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徐策微笑道:“人家又没有说是一次都给完。”

徐离一怔,“那他什么意思?”

“叶东海说了,倾叶家全族上下之力,供徐家十年粮饷!”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就连徐策都忍不住露出钦佩之色,“十年当然不止吃二十万石粮食,这是最低的数目,说是只要他叶东海在一日,便一日为徐家所需奔波而忙!”

对于落魄如斯、寄人篱下的徐家来说,如果还想东山再起,如果还想继续未成的大业,——此恩无疑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徐策叹气,有些无奈一笑,“三郎,你说我怎么可能拒绝?”

徐离的一腔愤怒和恼火,悉数化为震惊!

若是徐家想要成事,肯定需要有自己的能够支配的兵力,以及相应的财力,而不是事事领命于薛家!叶东海若是肯供应十年之资,徐家就有了一定的主动权,有了成事的可能性,所以对于叶家伸来的橄榄枝,根本无法拒绝——

若是一辈子都寄人篱下,只做依附,那还谈什么成大事、立大业?!

徐离甚至自问了一下,即便换做自己,只怕也会和二哥一样,不得不答应叶东海的全部要求。

52人生几何春已夏(下)

徐策又道:“我知道你放不下莲娘,但是你已成亲,她终归也是要嫁人的,你总不能让她一辈子不嫁吧?再说…,原本就是我们家对不住莲娘,难道你就不希望她有一个好归宿?叶东海以二十万粮饷娶回去的妻子,他不会不珍惜。”

徐离目光闪烁不定,透出痛苦。

“而且在这济南府,还真的没有几个人敢娶莲娘。”徐策心里清楚明白的很,轻轻一笑,“就连人家叶东海都说了,一定要我保婚,否则害怕到时候新郎官做不成,先丢了项上人头。”

“一派胡言!”徐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难道我会让莲娘做个寡妇?!”

“不会就好。”徐策一直盯着弟弟,脸色一肃,“你仔细想想,叶东海为什么要许下十年之期?他还向我要了一个八品的军需筹办,言明这十年以内,徐家所需的粮饷和战马,全数都由叶家举资供应。”

徐离紧紧握住了拳头,不言语。

徐策接着道:“也就是说,这十年来徐家都要依仗着叶家!大军杀敌在前,你敢去难为后方的军需官吗?如果咱们家运气不济那就不说了,如果有成事的一天,全军上下都知叶家供粮大恩,到时候你又打算如何待他?”语气转为郑重,甚至带出一丝警告之意,“三郎,我不想看到你有一丝冲动!”

凉风习习,轻轻扑打在徐离的脸上。

他想起许多年前,兄弟三人在安阳徐府的后花园里,说起太祖起兵的那些事,说起自己家的皇室血脉,哥哥们和自己都是情绪激动!

那个遥远的念头开始发芽,开始生根,开始一点点的长大。

那时候的徐家,独霸安阳,徐氏兄弟走到那里都是意气风发,——徐家人天真的以为,将来会一直这样张扬下去,一步步走到那个梦想的顶点——

可现实却是残酷的。

徐家兵败,只能仓皇的逃到济南府,如今效命于薛家帐下,事事听人命,半点不由己,一而再、再而三,都是一些不得不为的憋屈之事。

徐家折了翼,情势所迫不得不低头。

徐策继续说道:“叶家虽然有钱,却是商户,乱世里不是光有钱就能成事的,叶家想做生意,也得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才行。而我们家有将有才,有独霸一方的潜力,缺的…,恰恰就是钱。”勾起嘴角,“叶家这么做,固然是对徐家有大恩,但何尝又不是一种投资?一种赌博?!”

徐家兵败,叶家便是投资失败,银子全部都打了水漂儿。

徐家若是成了千古大业,对于叶家此恩,少不得要封侯拜爵重重赏赐,——这是一笔大买卖,叶东海有胆识、有魄力,更有能力,绝对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才。

“人家前前后后都想清楚了。”徐策悠悠一笑,“十年之期,一面和徐家合作做大自家的生意,一面赚得义举名声,才不会傻乎乎的做亏本买卖。”

徐离静默良久,方道:“…是我从前小看了他。”

“你回去吧。”徐策说得口干舌燥,饮了一口茶,“自己好好儿的想一想,以后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见着叶东海时又当如何相对?莫要行差走错半步!”最后重重叮咛了一句,“你要记住,顾氏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尽管徐离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就知道缘分断尽,但是真的确认别人要娶她的时候,心头还是忍不住一跳。

但是他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嗯”了一声,随即转身,一路沉默无声,大步流星回到自己的院子。

“三郎,你回来了。”薛氏笑盈盈的迎了出来。

徐离淡淡道:“嗯。”

薛氏迎了他坐下,转去拿了一条洁白浑圆的珍珠项链,神色十分高兴,“方才二妹妹过来看我,还送了这条珍珠。”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比,“你瞧瞧,配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徐离抬眼看了过去。

薛氏穿了一身海棠色的大袖袄儿,挑织金线,衬得她眉目娇妍、粉面含春,一把水葱似的纤手灵巧转动,更是带出几分妩媚婉转之态。

想起叶东海的那一句,“前几日已经有官媒去过顾家,给九小姐提亲了。”

又想起前几日,薛氏状若无意的问起自己,“不知道是什么人送回来的?回头我也好让丫头准备一份谢礼。”

心下微微一动,面上却是不言不语。

“三郎,你怎么了?”薛氏娇嗔,带了几分讨好之意笑道:“这么漂亮的珍珠,二妹妹居然舍得送过我,可见她为方。”再次比了比,“你不觉得好看吗?”

其实她心里也有点奇怪,小姑子亲自过来了,比先前想象的要好相处很多,不但笑语晏晏,而且大方的送了自己东西。

或许…,早几天是真的不舒服吧。

“好看。”徐离微微一笑,上前拿起那条珍珠项链,“你别动。”亲手解开,当着丫头们的面替薛氏带上,“和你今儿的这身衣服十分搭配,衬得皮肤白。”

丫头们一个个都抿了嘴,无声的笑。

薛氏有点害臊,更多的则是掩不住的小小甜蜜,“那我以后经常戴着。”觉得此刻的气氛很好,还凑趣开了一个玩笑,“不…,我要天天都戴着。”她仰起脸,带了几分小娇妻的憨态,“三郎…,你说好不好?”

徐离含笑看着她,轻声道:“好。”

如今薛延平正准备往北边扩张势力,徐氏兄弟作为先锋,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各种琐事,要不是因为新婚,估计徐离早就搬到军营去住了。

用过午饭,徐离稍坐了坐便出了门。

薛氏又闲了下来,有些无聊的搬弄了一会儿花花草草,又逗着心爱的鹦鹉玩了一会儿,最终在窗户边呆坐起来——

真是闷透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薛氏怀念起在娘家的自在和好处,但也明白,嫁了人,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奶奶,方才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薛妈妈从外面进来,撵了丫头,“说是张家二公子突然病了,吃了药好些天都不见好,只得请了大师过去察看,结果算出他今年命里犯冲,不宜谈婚论嫁…”顿了顿,“顾家那边…,事情怕是不成了。”

“还有这样的事?”薛氏惊讶不已。

薛妈妈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我看…,多半是顾家和徐家订过亲的消息走漏,那张家不远掺和这趟浑水。”目光担忧的看向自家小姐,“奶奶,这件事还是回去跟夫人商量一下吧?”

“不用!”薛氏不耐烦道:“张家不娶,自然有别家!现在顾家什么都不是,找个差不多的,娶了她不就完事了。”

心下却是懊恼,——好不容易才找了这么妥当的一家,怎么就黄了呢?

一个丫头在外面探了个头,“奶奶…?”

薛氏看了一眼,是自己陪嫁的贴身大丫头紫韵,想来是有要紧的事,因而忍住烦躁问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刚才奴婢正巧路过马房,听得二爷要车…”

薛氏正在不耐烦,听了这话,不由喝斥,“二爷要车你盯着做什么?回头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劈头盖脸训道:“这儿是徐家,不是薛家,我还能管着别人出门了?以后少给我惹麻烦!”

紫韵不敢打断,等她一通骂完出了邪火儿,方才小声道:“奶奶,婢子不敢多管闲事的,只不过听得二爷跟马夫说,要去一趟顾家。”

薛氏愣住了。

片刻后,醒神过来,“快点让人去盯着,等下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看能不能打听出去顾家做什么?记得机灵一点儿,别让人发现了。”

薛妈妈见状不由叹了口气。

自家小姐着手实在伸得太长了些,居然管到二伯头上?而且一听到顾氏,就草木皆兵坐不住,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心下拿定主意,拼着让小姐不高兴,责骂自己,也得向薛家报一声消息,不能再由着她乱来了。

四老爷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荒唐的事!

徐策居然亲自上门,为叶家向小女儿莲娘提亲,根本不提弟弟徐离,仿佛顾家和徐家从来就没有结过亲,竟然没有丝毫尴尬之色。

四老爷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是好,“这…”

徐策神色淡定,笑道:“叶家自觉是商贾之流,配不上顾家女儿,所以特意捐了一个八品官职,如今算是走了仕途。”

四老爷只能讪笑,“那不错,那不错啊。”

“叶家是有诚意的。”徐策继续说道:“知道顾家是仓促赶来济南府,只怕许多东西都没带走,一时间不好置办嫁妆。”笑了笑,“所以想请顾四伯母拟一个单子,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一律全由叶家来置办。”——

就是说,顾家随便给点儿嫁妆就行。

四老爷有些落不下脸,“不成,不成,那我们顾家岂不是在卖女儿?”

“两家马上就要结为姻亲,还分什么你我?”徐策既然能够说动薛延平,应付一个四老爷根本不在话下,“等到九姑娘出嫁的时候,聘礼里的东西,也是要折到嫁妆里面去的,最后还不是一起带到了叶家,他们也不吃亏的。”

四老爷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也对。

自己又不会把女儿的聘礼给昧下,反正都要给她带走的,的确谈不上一个“卖”字,倒是叶家把里子面子都赚到了。

徐策又道:“叶东海想着顾家和徐家从前订过亲,怕顾家担心,想着我们徐家会生出嫌隙,所以特意来求我保婚。”笑了笑,“其实是他多心了,不说我们两家从前就是世交,单是为着小兄弟退了婚,我们家就是好生过意不去。”一脸真诚之色,“当然是希望九姑娘嫁的好,我们也能稍稍安心一些。”

四老爷之前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心,听他这么说,心里踏实安定不少。

徐策还道:“等到成婚的那天,我这个保婚人,会以自己的名义向九姑娘送上一份贺礼,以表之前徐家退亲的歉意。”

四老爷忙道:“不用,不用。”

不免想起突然没了音讯的官媒,——难道是徐家知道了以后,觉得张家不好,从而出面阻止了薛家?然后再自己过来做一门亲事?

估计十有□是这样的。

四老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再听徐策说话,也是越听越觉得这门亲事可成,三、五个回合过后,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了。

徐二爷保婚,叶家捐官求娶顾府九小姐的消息,简直胜过茶楼里的传奇段子,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快传开。

顾莲反而是后知后觉的那一个。

好半天,也没落定一种应对这个消息的心态。

自己对叶东海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那次去叶家吊祭的时候,匆匆而过的一面。

只记得对方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了一身素衣,清秀干净、神色内敛,当时出于男女大防,并没有仔细多看。

彼此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后来在徐府的仓促一瞥,自己觉得对方有点面熟,当时尴尬万分,再也没有去看第二眼,——认真说起来,连他的样子都不大记得了。

从叶宜的只言片语之中,得知叶东海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堂兄逝世后,挑起了整个叶家的大梁,是个行事稳重的老成少年——

其他的,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在栖霞寺的时候,自己没有见过他。

在安阳城外,也是一样。

当时段九受叶东海之命救了自己,但是只见段九,不见叶东海,从头到尾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自己送了一颗贵重的红宝石过去,作为救命答谢。

原本以为缘分就到此止步,——不曾想,他居然会打算娶自己为妻?而且还找了徐策保婚,可见不是随随便便起的念头。

就是不知道,是以何样巨大的利益打动了徐策?打动了徐家?——

叶家下了天大的本钱,只怕自己不嫁也得嫁。

53明珠(上)

顾莲并不看好这门亲事。

不是说叶东海不好,恰恰相反,而是他太“好”了。

他少年早慧、做事稳重,有支撑起整个叶家的能力,有遇到残兵舍财的魄力,有说服徐策亲自保婚的手段,这个人城府太深。

而自己…,除了一个官宦千金的名头,就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婚姻从来都是对等的。

叶东海不光救了自己一命,还花了大价钱使得徐策保婚,将来自己该拿什么去还给他?如果顾家的人还在仕途又是一说,眼下父亲和伯父们都在丁忧,正值乱世,万一三年后起复不成呢?

叶家不是一个火坑,但却委实叫人压力山大啊!

唯一让自己感觉稍好一点的是,之前在栖霞寺时,叶东海为自己捐过香油钱,后来又在安阳城外救了自己。

多多少少,…应该有一点喜欢自己吧?

但是顾莲并不认为,凭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往后就能在叶家高枕无忧,——叶家和徐家做了一笔大生意,自己不过是其中的一枚小小棋子。

真是啼笑皆非!

只听说过卖女儿的,没想到…,连前未婚妻都可以拿来待价而沽。

可以想象,如果自己没有起到棋子该起的作用,影响了徐家和叶家的合作,只怕两家人都不会放过自己!

此时此刻,顾莲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这门亲事,不光自己没有丝毫话语权,就连整个顾家都在被人摆弄,——顾家期望将来靠着徐家、薛家起复,卖个女儿算什么?只怕就是割肉做汤,几位老爷都要争前恐后赶上去呢。

顾莲一面在心里嘲讽着顾家的人,一面不停叹气。

李妈妈最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会儿是张家,一会儿又是叶家,让她眼花缭乱回不过神。

见小主人一脸忧心忡忡,小声问道:“小姐是觉得叶家不好么?不是说叶家二爷捐了一个官,虽然谈不上显赫,但好歹是个官老爷走了仕途,也不算辱没小姐。”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吧?顾莲有点无奈了。

别的姑娘遇到有难处的时候,至少还能哭哭啼啼回家找娘,自己爹不亲、娘不爱的,乳母更是一个毫无见识的懦弱妇人。

在这个家,连借处使力的地方都没有——

跟别说找人商量合计。

可是这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顾莲想来想去,在自己的屋子里来回踱步了好几天,总算想到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吩咐李妈妈道:“你去徐家走一趟,找他们的二小姐,就说我想求她帮个忙,看能不能让大石哥重返军营。”

本来想写书信一封的,但是想到薛氏,万一她知道一半不知道的,——听说顾家小姐给小姑子写了封信,误会是要给徐离的,岂不弄巧成拙?还是传话保险一些。

想想不放心,又叮咛,“让徐二小姐找她二哥帮忙,免得惹来闲话。”

“我都记下了。”李妈妈点头,继而叹道:“可是大石那个拧脾气,为着从前徐家退了你的亲事,发狠再也不去徐家手下做事,不知道说不说的动。”

“为什么不去?”顾莲微微蹙眉,冷笑道:“你告诉大石哥,徐家欠了我一份天大的人情,该还的就得还!你再细细跟他说清楚,只有他进了军营,攒下军功,有个一官半职的,咱们这些人才过的踏实一些。”

没有亲兄弟做倚靠,有个信得过的乳兄也是好的。

虽然黄大石会受命于徐家,但是聊胜于无。

至少在叶家人的面前,自己有个撑腰的,…再不济,要是在叶家过不下去,兴许还能让大石哥帮着跑路呢。

乱世也有乱世的好处,这儿过不下了,换个地方!——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顾莲胡乱安慰着自己,然后又一个一个的琢磨起叶家的人。

叶大老爷和大太太没有见过,但是他们儿子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病歪歪的儿媳和孙女,想来都是守着残生数日子的人了。

再说隔了房,到时候自己做够对长辈的尊敬就行。

叶大奶奶身体不好,性子又软和,叶宜和自己也算是说得来,——长房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以礼应对便是。

三房不太清楚,听说有一个年幼的小姐,但不管怎样,依旧是隔了房头的——

重点在二房。

叶二老爷同样没有见过,但是生意上的事一直是叶东海在打理,说明其父并不擅长此道,就是说在大事上没有决定权。

再说公公怎么好多管儿媳妇,自己敬着他便是了。

二太太是继室,这让顾莲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婆媳关系是最难相处的,不是巴望着叶东海死了亲娘,既然赶上婆婆是继室,做儿媳的就会好应付的多。

不免想到,或许正是因为年少失母,才会让他早早的成长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