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宜听得面红耳赤,赶忙福了福,“大伯祖母、二嫂…,我先送娘回去了。”

顾莲亦是尴尬万分,跟着告辞。

叶三太太还在哭骂不休,“她得意个什么劲儿?!老二既不是她生的…,也不是她养的,不过是占了一个大便宜!进门十几年了,二哥又是走得动得好好儿的人,她怎么不说生个儿子?一张脸长得跟面盆似的…”

越发不能听了。

顾莲逃也似的赶紧出了门,片刻不留。

81心思(上)

回了屋,蝉丫忍不住笑道:“三太太说话可真毒,还面盆…”

“不许胡说!”顾莲打断她,“以后别让我听见这些,仔细不饶你。”其实自己回想起来,忍不住也有些好笑。

不知道,回头会不会传到婆婆的耳朵里。

以前在顾家的时候,但凡有人要使个绊子,骂几句人,总的拐弯抹角的,叶家还真是够直来直去的,就差口水喷到脸上了。

那三千两银子,又回到了婆婆的荷包里。

叶三太太再豁得出去,不要脸面,总不好去嫂嫂屋里抢吧?还被嫂嫂拿捏着,掐住了分家的七寸,估计就是自个儿在屋里骂几天,应该蹦跶不起什么水花了。

可惜…,顾莲低估了对方的战斗力。

叶三太太见找大嫂无用,干脆哭到了大伯跟前。

“二嫂私下藏钱,当家两年就藏了三千多,这还是看见的,没看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哥你是知道的,你兄弟病了十几年,我守着他过日子容易吗?二嫂居然放出狠话要分家…”一面哭,一面问,“大哥是不是真的要分家?真要分…,就让三房一家子流落街头饿死好了。”

叶大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叫了二兄弟过来,骂道:“你小兄弟一直养病,你弟妹这些年守着他,日子过得艰难,怎么你媳妇竟然要说分家?咱们叶家人少,说好要在一起过的。”又道:“要是分…,当初东海小的时候,早就把你们二房分出去了!”

叶二老爷一直是个没出息的,全靠兄长子侄供养,混吃混喝几十年,怕长兄比怕爹还更胜,哪里能够挺直腰杆说话?!

赶忙连声保证,“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叶大老爷一声冷哼,“章氏不过是个续弦,又没有给叶家添过男丁,上头虽然没有公公婆婆,但是长兄长嫂还在,她有什么资格说分家?!”指了兄弟,“你自己回去问问她,那三千两银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家的家业,由不得她们妇人败坏了!”

“我这就去问,这就去…”叶二老爷连连点头,扭着发胖的身子跑了出去。

叶三太太心下暗自得意,…就知道苦情牌一打,大伯肯定会向着三房!她章氏得意个什么劲儿?跟自己一样只生了个闺女,连儿子的影儿都没有!

叶二太太是继室,虽然占着嫂子的名头,实际上年纪比三太太还小一岁,又比三太太晚进门,三太太如何肯服她?

两个人别苗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叶二老爷很快又扭了回来,神色尴尬,“章氏她…、她病了。”

“病了?!”叶三太太跳了起来,目光扫过大伯,不敢尖声,只得继续抹泪,“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了?这么蹊跷…”小小声道:“不如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好歹知道是什么病…”

心下大骂不已,…病了?章氏是银子藏多了,心虚病吧!

叶大老爷的脸色很不好看。

万一章氏非要说心口疼、脑袋疼的,难道自己还能说她撒谎,把她从床上揪出来不成?自己是做大伯的,怎么好跟一个弟妹纠缠不休?!

不由恼怒的看向兄弟,…听闻章氏给他纳了几个美妾,兄弟这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在妻子面前怯了场,所以才会这么压制不住。

前些年,唯一的儿子突然英年早逝。

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断了香火,实在是被打击的不轻,眼瞧着二房的侄儿忙里忙外,也分不出精神出来管一管。

如今看来,…再不管这个家就要败了。

叶大老爷不是内宅妇人,早些年身体好、精神好的时候,是能帮衬着儿子的,心思微转,“既然章氏病了,就让她把家里的对牌和钥匙交出来。”略作犹豫,“还是让老大媳妇来管吧。”

叶三太太喜不自禁,插嘴道:“我看老二媳妇也很能干…”

“她还年轻。”叶大老爷一句话打断,做了决定。

顾氏管不管的了是一个问题。

这个时候,若是直接让顾氏接手,那么她必定会遭到婆婆嫉恨。顾氏毕竟是做儿媳的,婆婆想要刁难她,有的是法子,所以只能让老大媳妇先撑着,做一回恶人,等到将来时机合适了,再慢慢转交。

再说顾氏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生儿子。

叶二太太再想不到,大伯会来这么一出釜底抽薪之计。

虽说自己从大侄儿媳妇那里接手中馈,但是继子又娶了一尊金佛回来,这官家之权肯定掌不久的,就想早点给女儿多搜刮一些东西。

却不料出了乱子。

她料定自己装病,大伯是不好意思来屋里查看的,但没想到…,大伯居然认真插手起来!而且还是雷厉风行,当即叫了大嫂过来拿东西。

对牌、钥匙、账册,全部统统收走!

自己连抹平账目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下,叶二太太是真的要病了。

叶五娘坐在母亲的床边,担心道:“娘…,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啊?”有些愧疚,又有些小小埋怨,“娘只说那镯子十分要紧,没说里面放了东西,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让六娘动我的首饰盒子。”

叶五娘只比侄女叶宜大两岁,但是两个人性格不合,又错了辈分,平时反倒和小堂妹经常在一起。

小堂妹在自己屋里混得熟了,翻箱倒柜的,所以当时就没有在意。

却没料到,惹出这么大的一场麻烦来。

叶二太太脸色很不好看,目光空洞的紧,带着对未知的种种担心和害怕,对女儿的话恍若未闻,一直没有吭声儿。

“娘…?”叶五娘瞧着担心,推了推,“你、你别吓我。”

“我没错!”叶二太太忽地坐了起来,瞪着眼睛,双手紧紧抓住北面,有一种强撑着的咬牙狠劲儿,“叶家不是没有钱,我又没有拿去贴补娘家,给自己女儿备点嫁妆怎么了?!他们凭什么不依不饶的!”

叶五娘小声道:“娘…”

“你知道吗?”叶二太太抓住女儿,说道:“当初给你二嫂的聘礼,明面说是六千两,…可她那八千两银子的嫁妆,只怕一多半都是你二哥补贴的!便是用照着她的模样儿打个金人儿,都用不完!”

“二嫂的嫁妆…,不能吧?”

“怎么不能?”叶二太太冷笑,“当初顾家仓惶逃到济南,他们家只有清名,并非豪富,哪里有钱置办丰厚嫁妆?别说我多心,看看顾家五小姐的嫁妆就知道,你二嫂的嫁妆水分大了去了!我听说…,她姐姐的嫁妆才得二千两银子。”

“这…”

叶二太太又道:“你且想想,她姐姐从小养在她母亲跟前,难道不更亲近?偏生嫁妆却没有她的多,不是二哥补贴就见鬼了!”

叶五娘琢磨了一阵,说道:“二嫂是官家小姐,二哥求娶想必是要多花费一些,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什么官家小姐?”叶二太太有些不屑,“不是我埋汰她!若真的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岂能嫁到我们家?当初可是和徐家退过亲的,谁知道…,只有你二哥那种傻子,才会傻乎乎的当个宝贝!”

叶五娘皱眉,“娘…,这话还是不要说了。”补了一句,“我看二嫂还算和气,再说我和宜姐儿都是待嫁之身,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的,也不好听。”

叶二太太抿了抿嘴,不过提到叶宜,又勾起她的一番火来,“瞧你大嫂那病歪歪的样子,都在药罐子里头泡着了,居然…,还不要命插手家务事!回头累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叶五娘低头默然…

与其担心大嫂会不会累死,还不如想一想,万一母亲挪帐的事情闹开,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隔壁院子闹得这么大的动静,顾莲当然也知道了。

婆婆和婶婶打擂台,结果大伯父出面,免了婆婆的中馈之权,一转手,又交给了病恹恹的大嫂。

心下有几分迟疑,大伯父这是在为自己考虑吗?

毕竟这个时候接受管家的事,就是站在风口浪尖,说实话…,自己还真的不想遭婆婆恨呢。

下一瞬又想到,…还是长房等着自己生儿子,怕自己管家分了神?

叶三太太突然过来了。

顾莲笑吟吟道:“三婶婶。”

“莲娘。”叶三太太笑得亲切自然,仿佛对面站着的是娘家侄女一般,亲亲热热的挽了胳膊,凑近脑袋,“我来跟你说几句体己话儿。”

顾莲揣测不出对方的来意,含笑敷衍,“三婶婶请坐。”

“我们到里面去说。”

顾莲不觉得两人亲密到了如此程度,但是对方是长辈,又是笑脸,人前实在不好拒绝,于是领了她到里屋。

“这个你拿着…”叶三太太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红纸,上头密密麻麻写着些小字,“你拿着…,回头等东海回来了,你就照着上头写的做,一准儿能把儿子给装肚子里面。”

啥…?生子秘方?!

顾莲囧掉了。

82心思(中)

叶三太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毕竟新媳妇年轻、面子薄,便“嗳”了一声,换了语重心长的口气,“女人呐,什么都是虚的…,生儿子才是最要紧的!我呀,就是年轻时不懂事吃了亏,没早点生下儿子,后来你三叔的身子又被败坏,不能生了。”

语气唏嘘,抑扬顿挫得恰到好处。

顾莲更加囧了,…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啊?

以后自己看见叶家三老爷,只怕都会想起这一番话,想起他是一个妻子眼里的X无能,真是有够尴尬的。

“我这都是为你好!听见没有?”叶三太太语气亲密而严厉,俨然顾莲就是自己的亲女儿一般,“只要你生了儿子,往后叶家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顾莲十分佩服对方自来熟的本事,只做羞怯不语。

“唉…”叶三太太语气一转,又叹气,“说起来你也是一个苦命的,似你这样的相貌、人品,便是做个公侯夫人也是绰绰有余。”摇了摇头,“偏偏时运不济,结果倒是让我们叶家捡着宝了。”

顾莲满心提防对方,这位三婶婶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不知道会扯出什么来,总之少说话就是对的。

叶三太太也不觉得冷场,继续道:“我们叶家香火单薄,你的头一个儿子,将来是要抱给长房的。你说说…,这女儿生孩子就跟过鬼门关似的,别说是儿子,就是姑娘我也舍不得,只是苦了你了。”

顾莲目光闪烁,透出一丝淡淡的不舍之色。

叶三太太见说动了她,赶忙快马加鞭,“所以你啊…,一定要把身子养得好好儿的,多生几个儿子出来。”又低声,“最要紧的,是要把家里的事都捏在手里。”

顾莲心想,要是自己真的是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又是委委屈屈嫁到叶家,听着婶娘这么为自己打算,只怕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了吧。

心里却是清楚明白的很,自己和这位婶娘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进门才得几个月时间,面都没见上几次,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感情。

不知道叶三太太到底卖的什么药?

“要说你来官家也不过分。”叶三太太的脸色变幻之快,委实叫人叹服,挺直了腰板,一副理所应当的神色,“你要给长房生儿子,给二房生儿子,当个家怎么着了?那还不都是应该的!”目光闪出怜悯,“要不是心疼你,我都想让你给三房生一个儿子了。”

顾莲有点无言,…感情自己是叶家养的母猪呢?

“你怎么不吱声儿呢?”叶三太太捅了捅她,压低了声音,“你听说了没有?现今你婆婆病了,又是你大嫂管家了。”

顾莲终于开了口,微笑道:“听说了一点儿。”

“你可别犯糊涂啊。”叶三太太嘴巴都快说干了,总算讲到了正题,“你大嫂身子不太好,只怕撑不住多久就会累病了。”捏了捏她的胳膊,脑袋凑得更近了,“你一定要把官家之权要过来!”

听到此处,顾莲总算回过味儿来了。

“你想一想…”叶三太太舌灿莲花,噼里啪啦说道:“要是你当了家,就算将来儿子抱给了长房,那还不是由你说了算?要不然,你就是想给他多添件衣服,安置一个丫头,都还得看别人的脸色,委不委屈啊?”神色郑重,“这件事上,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

顾莲只做害羞,含笑道:“多些三婶婶的一番好意。”

“那你先歇着,明儿得空,我再过来找你说话。”叶三太太懂得循序渐进,心满意足的松了手,临走又道:“我给你的那张方子,等老二回来,可千万要记住用了。”

顾莲送了她出去,回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看着手里的红色小笺,密密麻麻的,写得都是要在什么什么时辰行房,之前又要吃何样东西,完事儿又要怎样吃什么,后面几天还要忌讳些什么云云。

不由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

他人一走,感觉顿时又陌生而遥远起来。

其实他人在的时候,也不过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自己说不上有多少情动,不过是尽力让夫妻关系好一些罢了。

说到底,只是为了自己将来的生活做打算。

徐离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就得用被迫退亲来报答。

叶东海救了自己一命,还嫁给了他,只怕…,自己要用一生来报答,…为他生儿子,为他堂兄过继儿子,对他嘘寒问暖、打理后宅,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妻子。

是报恩,是求存,情情爱爱早已经不重要了。

比起多愁善感、风花雪月,顾莲觉得身体健康、平安喜乐更实际一些。

不管怎么说,以当时自己在顾家的情况,以自己和母亲的情分疏离,以及被徐家退亲,被姐姐影响了的名节,…嫁到叶家是唯一的出路。

那么,还是要感谢叶东海的接纳吧。

顾莲决定不再去想那些情绪,自己首先要把身体养得好些,不管是为了将来生儿子也好,万一战乱逃命也好,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么想着,第二天便开始了实际行动。

一大早的去给婆婆请安。

婆婆“病”了。

三分真,七分做戏,更多的只怕是心病。

好在婆婆是继室,倒也不敢随便把气撒在自己头上,只是见面有些冷淡,敷衍了两句,就说身子乏想继续睡觉。

顾莲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回来吃了早饭,按照“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的古训,在院子里消食遛弯儿。

叶三太太又来了。

顾莲看着她,难道又要拉着自己唠嗑儿?

“走!”叶三太太拉了她,“去你大嫂那儿。”见她站着不肯动,解释道:“这会儿功夫,管事婆子们都在你大嫂哪里回话呢。”

顾莲笑道:“既然大嫂正在忙着,那咱们还是先别过去了。”

“你怎么这么傻呢?”叶三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在旁边看着学着一点儿,将来怎么官家?难道要两眼一抹黑,到时候抓瞎闹笑话啊?!走走走,听你三婶的没错!”

无非是觉得自己管家的话,比大嫂和婆婆好糊弄罢了。

顾莲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微笑摇头,“我不去,等下大嫂会嫌我烦的。”怕拒绝了对方让她不高兴,让丫头端了点心过来,“三婶婶要不要吃一块儿?”

“嗐,我不吃!”叶三太太微微皱眉,到底没好用强,心思微转,“那你呆着,我先去老大媳妇那儿瞧瞧。”

顾莲含笑送了她走。

哪知道过了一会儿,叶大奶奶屋里的素琴却过来了,笑道:“大奶奶请二奶奶过去说话儿。”

顾莲心下疑惑,不好拒绝只得过去,进门喊了一声,“三婶婶、大嫂。”屋里几个管事的婆子,都对自己福了福,喊了“二奶奶”。

叶大奶奶微笑,“你三婶婶怕我累着了,想让你过来帮衬着一点儿,又怕你面皮子薄,不好意思过来,所以叫我让素琴过去请你。”

叶三太太不无得意,“莲娘啊,快过来坐。”

顾莲无语了,…婶娘这么拿捏着大嫂来请人,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是自己的意思,只是当着众人又不好直接揭穿。

想了想,笑道:“是怕大嫂累着了。”

叶大奶奶目光一闪,微笑不语。

顾莲又道:“我进去帮大嫂陪着宜姐儿吧。”不等她答应,已经往里面走,还回头道了一句,“大嫂你忙,不用管我的。”

叶三太太有些急了,“莲娘…!”

叶大奶奶看在眼里,只做不懂,翻了翻手中的册子,朝下面的婆子问道:“这马上都要到二月了,怎么正月里的月例还没有发齐?”

叶三太太一听要来事儿,顿时转移了注意力,只顾竖着耳朵听话。

那婆子便有些结结巴巴的,“这个…,我得查查。”

“怎么?我歇了两年不管事,你们也歇了两年不成?”叶大奶奶神色憔悴,但是不苟言笑时却颇有气场,“要每一个都似你这样,问句话就得等,隔个三、五天的才来回,那这家还不乱套了?!”

那婆子慌道:“这就查,这就查!大奶奶且稍等一小会儿。”

这一查,就捅了马蜂窝了。

不仅查出叶二太太暂压了下人的月例,还查出去外头放了印子钱,又查出家里的四季衣裳偷工减料,厨房管事也换了二太太的人…

那可是一个肥差。

叶三太太看了半上午的好戏,乐得回去合不拢嘴。

叶大奶奶却有些精力憔悴,等婆子们散了,回屋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连喝水都是女儿亲手端来,一句多话也不想说。

“娘何苦这么挣命?”叶宜心疼道:“三房和二房打擂台,又与我们长房有什么相干了?既然祖父有意夺了二叔祖母的管家之权,母亲交给二婶婶不就行了?何苦白白累坏了自己,还落不着好儿。”

叶大奶奶微笑道:“这个时候,你二婶婶怎么好接手?我看她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今儿被叫了过来,还是避到你这里来了。”

叶宜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叶大奶奶歇了一会儿,又有了点说话的力气,“将来长房还要指望她过继儿子,给你添个小兄弟,往后你嫁了人也得指望着娘家,咱们能帮她的都帮一下。”摸了摸女儿头,“万一我走了,你也好有个人照拂。”

叶宜红了眼圈儿,伏在母亲的身上哽咽不已,半晌抬起头来,“好吧,便是娘要帮二婶婶一把,又何苦去得罪二叔祖母呢?你查了她的那些烂帐,岂不恨你?!娘为什么要去做这个恶人?白白讨人嫌。”

叶大奶奶淡淡道:“我不仅要查,还要彻底的查个清楚。”

“为什么…?”

“这样的话,将来不管我什么时候不管家…”叶大奶奶原想说自己有一天撒手去了,又怕女儿伤心,勉力笑了笑,“到时候…,你二叔祖母的名声上不干净,就不能再接手家事了。”

叶宜怔住,“娘你…”

“宜姐儿。”叶大奶奶满心伤感,“我能做的都做了,反正…”反正自己不像是能长命的,不怕得罪人,“我瞧着你二婶婶是一个良善知恩的,她欠了我这么大的一份人情,我不要她回报我,只求她将来能够善待你、照顾你…”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就算将来我走了…,也放心了。”

叶宜大哭,又不敢出声,伏在母亲身上呜呜咽咽了许久。

许久抬起头来,还是不明白,“娘…,你为什么就这么笃定?万一…,二婶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帮她,将来她却忘了呢?”

叶大奶奶微微苦笑。

要是顾氏真的忘恩负义,自己又能如何呢?叶家…,迟早是会被她把持的,自己不过是尽力交好,盼着她有一点良心罢了。

“宜姐儿…”叶大奶奶不想说这些,让年幼的女儿不安,心里却是浮起另一件事,幽幽道:“我以前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83心思(下)

叶宜问道:“什么梦?”

“那个梦…,我做了不止一次。”叶大奶奶语气轻缓,要不是面前的人是至亲至近的女儿,自己决不会说起这种乱力怪神的事,“我梦见自己是一个小小的婴儿,被人抱在怀里奔走,四处好像逃难的样子,乱乱的…”

叶宜插嘴道:“听说十几年前,…不是大乱过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