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叶家出了不少的幺蛾子,投毒下药、借刀杀人,关进大牢的,死掉的,丫头之间别苗头,仆妇暗地算计主母,简直够唱一出热闹大戏了。

不光下人们唯唯诺诺,自己和丈夫之间的气氛也不大好。

其实细说起来,横亘在两个人中间的矛盾真是不少。

第一,是过继孩子的事;第二,叶家长辈太多,对自己这种高门千金并不接受,更多的…,是既希望自己能够多出力,又嫌自己太雷厉风行;第三,自己嫁进叶家时间尚短,连下人都还不太拿捏的住。

结婚之前,彼此基本上就是陌生人。

除了安阳城外借宿、叶东行丧礼上的偶然一瞥,以及栖霞寺的一点点小缘分,再没有别的任何交集,像是两条几乎平行的人生轨迹。

后来安阳城破,顾家上下仓皇逃难,三房的人欲要置自己于死地——

是他让段九救了自己。

富家公子救了落难少女,原本应该是挺好的一个开始,…走到现在,却有一种千疮百孔的感觉。

其实新婚之夜还是好的,甚至第二天去敬公婆茶的时候,自己也是打算在叶家有一个崭新的开始,把小日子给过得平安喜乐。

从大太太送药材开始,从他直接说明要过继一事开始,一切都变味儿了。

自己有过努力,比如帮他看账册、红袖添香;比如他对自己下嫁叶家有心结,对自己不重视他的心意有心结,对徐离有心结,这些自己都有努力的去化解。

他也有努力,对自己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做尽小伏低,在自己和叶家长辈有矛盾的时候,也肯站住来替自己出头。

可是这一切,在自己没有怀孕之前,还可以维持一种鹣鲽情深的假象,…等到自己一怀孕,矛盾激化,就再也难以掩饰得住。

随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自己一天天的孕育,情感上更是难舍难分。

更因为自己怀孕身子不方便,翠微、红玉、佟妈妈,甚至大太太、婆婆,以及想从中捞油水的三太太,——那些隐藏的矛盾一下子就都激化了。

难怪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因为结婚不仅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一大家子的事!假如叶东海有个能干的爹,或者叶东行还在,只是夫妻俩关起门来过小日子,情况就会比现在好的多,——而不是承载了一些太过沉重的东西。

万一,这一胎真的是个儿子…

“想什么这般入迷?”叶东海脱了衣服上来,一时睡不着,躺在她的身边,手里捏了一缕头发,轻轻缠绕,“与我说说。”

“顾莲枕在他的胳膊上,感受着熟悉而陌生的温度,——什么这一胎生个女儿,什么不想让孩子过继,说出来都不是好的话题。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儿,最后却是,“听说徐家要去打虎都,你什么时候启程?”

叶东海松开了手,支起胳膊,“这次我不去,在家里陪着你。”

“啊…”顾莲迟疑道:“不会误了事?”

“不会。”叶东海瞧着她吃惊的样子,觉得好玩儿,“虎都是小地方,当地的驻军数量也不多,我把该准备的都弄好,到时候让老高跟着过去。”搂了她,“好了,你不用白白担心的,放心…,我有分寸的。”

顾莲见他神色笃定的样子,不好再怀疑。

想来丈夫是被最近的事震到了,不放心临产的自己。

他坚持留下来,也是一番爱护自己的好意,——况且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他说不用担心,那自己就再嗦嗦就没意思了。

顾莲转了话题,笑道:“在家呆了快一年,闷得很,回头得空去外面逛逛。”

“行,不过再往后就是冬天。”叶东海琢磨了一下,“大昭寺的红梅开得好,到时候等下了雪,一边赏梅、一边赏雪,倒也雅致的很。”

小夫妻俩便说起了闲篇,过了许久,都困得睁不开眼了,方才挨在一起睡下。

第二天,便都醒得有一点晚。

顾莲披了衣服,下了床,在菱花铜镜妆台前面坐下,喊了玉竹进来梳头,“随便挽一个吧。”自己在妆盒里翻东西,找出一支粉色的桃花簪子,“戴这个。”

玉竹拿了象牙梳,一下一下温柔的梳着,笑着请示,“等会儿服侍完奶奶,我回家一趟,很快回来。”一面说,一面灵巧的挽了一个纂儿,“奶奶瞧着可使得?”

“挺好的。”顾莲微笑,瞧着镜子里一直站着的丈夫,“二爷还不出门?快去外头先吃点东西,热汤热水的才暖和。”

“还不饿。”

玉竹瞧着好笑,伸手道:“二爷,要不你来给奶奶通头发吧。”

叶东海拿了梳子,“那我试试。”

顾莲从镜子里打量着他,剑眉星目、线条干净,只是不知不觉间,总有一种微微锁眉的神态,——最近的烦心事的确不少。

不过眼下岁月静好,不愿多想。

梳洗完毕,两人一起出去喝粥吃早饭。

喝鱼片粥的时候,叶东海还小心的检查了一遍鱼刺,惹得丫头们偷笑,连李妈妈也笑,“二爷在家的时候,我们都没事儿做了。”

一屋子的人欢欢笑笑,气氛甚好。

外头来了一个小丫头回禀,“二爷!大门上有人来报,说是漳州的季先生到了,请二爷出去见一面。”

“季先生?!”叶东海眼里绽出惊喜,忙道:“就来,就来。”飞快擦了嘴,回头与妻子说了一声,“中午应该不回来吃了,你别等了。”

什么人这般要紧?顾莲看着他飞快的步伐,方才欢喜的神色,显然对方是一个十分要紧,而且相交颇好的人了。

于是叫了文佩过来,问道:“你可知道季先生是谁?”

“我不是太清楚…”文佩回道:“反正在叶家商号有些年头,是个账房,反正大爷还在的时候,就有听到过季先生的名号。”摇了摇头,“具体的…,奶奶还是回头问二爷吧。”——

看来是个有资历的老人。

顾莲笑了笑,看来自己对叶家和丈夫的了解,都还是太少了。

中午的时候,叶东海果然没有回来吃午饭——

倒是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谨娘?”顾莲听了小丫头的传话,有点意外,看向李妈妈,“许是有什么事,你让她进来吧。”

难道听说桐娘要嫁去黄家,所以就不安了。

进来一个细眉细目的娇小,挽着堕马髻,眉清目秀的样子,和那身白底柳叶纹的裙子,搭配的很是得宜。

有丫头悄声议论,“…这姨娘的气派真是不错。”

顾莲却是看得怔住,心中惊雷一般!

好歹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撵了丫头们出去,朝着刘贞儿问道:“贞儿…,怎么会是你?”虽然从前见面次数不多,但自己还不至于认错了人。

刘贞儿神色一松,——看来对方真的不知道实情。

李妈妈诧异道:“什么贞儿?奶奶你认得谨娘?”

“回头再与妈妈细说。”顾莲摆了摆手,忽地想起一个细节。

当初自己就徐姝的时候,因为怕顾家的人发现,便让徐姝去了“谨娘”的马车,也就是说,——徐姝早就知道她是刘贞儿。

可是…

“奶奶不必多想,我来说吧。”刘贞儿说话也是细声细气,“当初刘家被灭了门,我入了贱籍,恰好赶上奶奶和徐三爷…”事后很多次的推敲,那个冷面的年轻公子应该就是徐三,“总之三爷来问了一些话,又不放心我,便把我塞到了黄家做姨娘。”

事情久远,顾莲不是太记得清晰了。

当时徐离在栖霞寺救了自己,然后自己回家,刘家过来提亲,——母亲想把姐姐换嫁过去,事情不成,自己和刘家的亲事也坏了。

徐离曾经去问过刘贞儿?

是因为自己和刘家订亲不成,担心人品问题吧。

“都怪我自己,逞一时口快却教祸从口出。”刘贞儿神色衰败,哀怨道:“当时徐二小姐上了马车,我见是她…,想起刘家满门被灭,想起对徐家的那些恨,一时间没忍住就…”眼泪掉下,泪汪汪的看向顾莲,“可是…,她是奶奶你救的人,我也没敢对她怎样,不过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罢了。”

顾莲听到此处,心里总算是解开了一个大大的疑惑——

难怪徐姝坚持要给桐娘做媒。

估摸是想着刘贞儿就觉得不爽,怕她再被黄家扶正了,干脆就找个正房过去,给她一辈子都添堵!偏偏桐娘赶上了。

“奶奶…”刘贞儿跪了下去,哭道:“就算我嘴坏,可是他们徐家…,你要我怎么能够忍得住?”擦了擦泪,“起先我听说顾家七小姐要嫁过来,还只是意外,后来知道是徐家保媒,便什么都明白了。”

顾莲见她哭得伤心,安抚道:“我那堂姐你是认识的,知道她的脾气,是一个温温柔柔的人…”诸如妻妾和睦相处的话,自己说不出口,“想来她不会难为你的。”

“不是的,奶奶。”刘贞儿还是不停的哭,一脸害怕,“我知道顾家七小姐的为人,但是也知道徐二小姐的为人,从小就是一个霸王似的性子,我又得罪了她,只怕她不会这样放过我的。”

顾莲微微蹙眉,“事情已成定局,你来找我哭诉也不能改变什么啊。”

“求奶奶救命。”刘贞儿“咚咚咚”的磕头,双手放在肚子上,“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李妈妈大吃一惊,“你说真的?”

“奶奶救我…,奶奶…”刘贞儿哭得伤心,哽咽道:“若是徐二小姐知道,她一定…,一定不会让我生下来的。”——

却绝口不提桐娘。

顾氏眼下是孕妇,加上念在乳兄子嗣的份上,应该说不出狠心的话,…只要她答应了自己,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正如刘贞儿所料,顾莲的确不可能叫她去打胎。

可是堂姐就要嫁到黄家去,刘贞儿有孕…,这…,顿时感到一阵头疼,自己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自己不去说,等着刘贞儿的孩子出了事,不论是徐姝下手,还是桐娘下手,似乎都对不起黄家,对不起黄氏父子的照拂之情。

可要是去瞎掺和了,…得罪桐娘,更得罪徐姝,而且还不知道,最后保不保得住刘贞儿的孩子,——做了坏人还不得好。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徐姝和桐娘都不干涉此事。

刘贞儿伏在地上哭道:“奶奶,杀生可是伤阴德的…”抽抽搭搭,“求奶奶发发善心,劝一劝徐二小姐和顾七小姐,饶了我肚子里的小可怜吧。”——

要不自己装作不知道好了!

顾莲纠结半天,忍不住有一点鸵鸟心态。

不对,自己还不能装作不知道。

既然刘贞儿过来说了,那么自己不论是瞒着徐姝,还是瞒着桐娘,事后她们肯定都会生出埋怨!意思就是,自己必须告诉这二位,而且还得做出选择,要么劝说她们饶了刘贞儿,要么跟着一起做帮凶。

刘贞儿口口声声,什么杀生、什么伤阴德,…是觉得自己怀孕了,所以为了肚里的孩子会心软?会忌讳?——

倒是挺会拿捏他人的心理。

李妈妈已经微微着恼,训道:“你与奶奶说这些做什么?!”叫了人进来,把刘贞儿架了出去,一面喝斥,“不许再多说一句话!”

刘贞儿闭了嘴,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顾莲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不免有一丝恍然。

既然瞒不住、不能瞒,那么只能提前跟徐姝和桐娘说了,可是该怎么说呢?徐姝那边还只是劝,而堂姐…,要是知道谨娘是刘贞儿,会不会大闹起来?

她并不知道实情,反倒更多了一层无谓的忧虑。

晚上叶东海从外面回来,见妻子心神恍惚的,不由问道:“可是在为丫头和乳母的事着急?老高说了,明儿就叫两个人牙子分拨过来。”

顾莲收回心思,笑道:“行,不着急。”

叶东海迟疑了下,“对了,季先生想见你一面。”

“见我?”顾莲真是说不出的意外,失笑道:“我一个内宅妇人,素未谋面的,季先生怎么会想着见我了?”

叶东海忙道:“你别多心,季先生已经快要七十岁了。”——

意思是,这把年纪无所谓什么男女大防。

顾莲当然知道丈夫不会冒失,总不能找个小白脸来见自己吧?只不过…,心底有着无尽的好奇,含笑问道:“哦…,那你先与我说说,季先生是个什么人?又为何要见我?”

135

“怎么说呢。”叶东海笑了笑,说起往事,“我从小就是一个淘气的,娘死得早,大伯母也管不住我,在家总是嫌闷…”

从七岁那年开始,自己就跟着大伯父和堂兄走街串巷,看着叶家的生意一点一点做大,慢慢的扩张出了本地。

九岁那年,堂兄遇到了季先生,到了他的指教,决定把生意做出外省。

从那以后,自己就一直各省各地的乱跑。

开始只是跟着出去玩儿,慢慢的大了,也开始能帮一些小忙了。

堂兄手把手教自己打算盘,学做账;季先生肚子里很有些墨水,教自己识字,跟自己讲为人处世的道理,可以说是亦父亦师。

一年有大半时间,都是跟着堂兄和季先生在外头,只有逢年过节才回一下家,说起来比在父母身边的时间还要多。

叶东海简短的说了从前过往,然后笑道:“要不是季先生的细心教导,大哥未必能把生意扩大外省,而我在家里无法无天的,估计这会儿还在树上掏鸟蛋呢。”

顾莲“哧”的一笑,“二爷都多大了?再说,家里也没鸟蛋给你掏。”——

不过丈夫的意思却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个季先生不只是一个账房这么简单。

按照丈夫的描述,以及话里行间的尊敬,季先生相当于叶家兄弟的老师,更是半个长辈,——甚至叶家的生意能够做得这么大,都跟此人分不开关系。

“这么说…”她想了想,朝他问道:“季先生要见我,是想看你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摸了摸肚子,“我现在这个样子…”

“那有什么关系?”叶东海不以为意,接着又道:“今儿季先生知道你怀孕了,高兴的很,还说要给你一份见面礼。”

顾莲听了一笑,“看来我为了这份见面礼,也得见一下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床上躺下。

叶东海问道:“听说今儿你乳兄的姨娘来过?”

“嗯。”

叶东海见她微微蹙眉的样子,担心道:“怎么…,有什么麻烦事?”

事情复杂离奇,顾莲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成哪里说起。

可是瞒着丈夫当然不行,因为事情中间还夹杂着徐离,万一他事后再知道,便是没什么也要猜点什么,斟酌了下说词,“…是有一点小麻烦。”

从当初刘家订亲说起,说到刘贞儿,再到徐离找刘贞儿说话,把她塞给黄家,以及后来徐姝和刘贞儿争执,徐姝强行做媒,刘贞儿怀孕来找自己求情,

“二爷…”顾莲叹了口气,“好些事,我今儿也是头一次听说。”

“从前刘刺史的庶女?”叶东海略微琢磨,冷声道:“不管她从前是什么身份,现今既然入了贱籍,做了姨娘,就该恪守做姨娘的本分!怎么能仗着和你是旧识,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就以此为难你去替她说话!”

“罢了。”顾莲摇头,“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我怎么好插手?但是她既然有意把事情捅到我这儿,我夹在中间,是不能装作不知道的。”叹了口气,“七姐姐那边必须得说一声,徐家那边…,还是算了吧。”

自己乳兄的姨娘怀孕了,去告诉徐姝,——算什么?岂不是摆明了,自己怀疑她要去害刘贞儿?刘贞儿是怎么打算的不清楚,但是自己还没这么糊涂。

等到下次见了徐姝,提一声,就说自己见过刘贞儿了。

叶东海皱眉,“徐二姑娘小小年纪,怎么…”

“她的脾气越发古怪了。”顾莲轻轻摇头,“许是当初姐姐死得惨,受了刺激,加上在难民堆里吃了苦,所以有一些极端罢。”

“终归是别人的家务事,你别操心。”叶东海脱了衣服躺下,替她掖了被子,“明儿我就吩咐二门上的人,往后不管是黄家的姨娘,还是刘贞儿,…或是徐二姑娘,一概都说你身子不适,暂时不宜见面。”

顾莲抿了嘴儿笑,“那二爷就在门口站着当门神,全部替我挡了吧。”

叶东海听了翘起嘴角,微微一笑,“她们赶来,我就敢挡。”

不知道季先生跟丈夫说了什么,才一天功夫,就好像变得明朗了许多,——顾莲心里越发的好奇,倒真的有点想见一见此人了。

顾莲以为会见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至少…,就算面目平庸,也应该有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居然是一个红光满面、白白胖胖的小胖老头儿。

一身紫棠色的普通缎子长袍,洗得柔柔软软的,十分贴身,于是更加勾勒出那圆圆的腰线,比自己的肚子还要胖上一圈儿。

“哈哈…”季先生大笑起来,朝着叶东海问道:“你是不是跟你媳妇吹嘘,我有多厉害多厉害?看看…,这下叫人失望了吧。”

顾莲有点不好意思,“没有。”

叶东海也道:“先生,莲娘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女子。”

“唉,都怪江南的水米太养人了。”季先生说这话的时候,不见抱怨,反倒一副十分怀念的样子,甚至还有点忧愁,“不知道安阳有什么好吃的。”

叶东海咳了咳,“先生,回头我带你去。”

“对了!”季先生忽地一拍大腿,指着他,“昨儿你走了以后,我又自己去逛了一会儿街,听说你们状元楼的水晶肘子最好吃,你去与我买一份!”

“现在…?”

“就是现在。”季先生忽地板了脸,气呼呼道:“你这臭小子,娶了漂亮的媳妇儿就忘了!从前我要吃什么,只要一说你就马上去买了。”

“…”叶东海表情尴尬,明显对面前的人没有办法,起身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吃,先生你想吃什么点什么。”

季先生捶着粗腰,叹气,“走不动,你买回来吧。”

一副不管不顾,就等着吃水晶肘子的态度。

顾莲见状啼笑皆非,朝丈夫道:“要不…,你叫汤圆出去买吧。”

“我去!”叶东海微微着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汤圆去了,等下买的肘子不好吃,还得让我跑一趟。”转身出了门。

季先生一脸高兴,在他身后喊道:“对啦,这才是从前听话的小叶子嘛!”从怀里摸出一块洁白莹润的玉佩,拎着细细的红绳,在顾莲面前轻轻摇晃,“送给你的,…好看吧?”

小叶子?那叶东行岂不是大叶子?顾莲觉得十分肉麻,又是好笑,伸手接了那羊脂玉佩,顿时觉得好大一块沉甸甸的,手上一凉。

既然是别人专门送自己的礼物,当然要道谢,“挺好的,难得成色手感都好。”

“嗯。”季先生嘴里敷衍着,眼睛却瞅着叶东海的身影,见他拐出了院子,忽地肃了神色,朝李妈妈道:“让不相干的人退下,我有几句话与你们奶奶说。”

顾莲目光微闪,——原来扯了半天,是为了支走丈夫跟自己单独说话。

李妈妈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小胖老头,只觉得他行事没个规矩。

“妈妈到门口候着吧。”顾莲感觉的出,对方的确有要紧的话想跟自己说,此刻再看过去,此人倒还真有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

“这枚玉佩你收好。”季先生神色郑重,说道:“观你面相虚弱、气血不足,生产之事要早做准备。”语气一转,“不过你是一个有福的人,命里儿女齐全,有些事无须太过担心,该解的时候自然能解了。”——

居然是一个神棍?!

还是说,丈夫故意找了人来安自己的心。

顾莲没想到对方遣了丈夫,就是为了说这么一番云山雾里的话,心下并不信,只是敷衍笑道:“那就多谢先生的一番好意。”

“哎…”季先生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但他不说,顾莲不打算多问什么,一则不熟,二则不是太喜欢这些神神叨叨的,只是叫了小丫头进来奉茶。

“你有身孕,还是先去歇着吧。”季先生并没有深谈下去的意思,反而道:“有些事现在说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再与你细说。”继而露出一路嘴馋的样子,“我在这儿等小叶子回来,吃水晶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