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徐姝急哄哄的,嚷嚷道:“不管是跑马还是打鹿,都得早点,等会儿日头升上来可晒死了。”

顾莲自己利落的翻身上了马,盈盈一笑,“咱们看看谁跑得快!”

一扬鞭,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穆世骐和沈澈从前都没跟着来过,听得两位公主要骑马,还以为要教,哪知道她两个都利落的紧,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长公主她人呢?”徐离到了宸珠阁,问道。

被问到的是一个小宫女,平时连递个茶水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跟皇帝说过话?紧张的微微发抖,小声道:“乐宁长公主过来说话,然后…,两公主就出宫去了。”

“去哪儿了?”

“奴婢…,不、不知道。”

徐离连骂人的心情都没有,一转身,自己去了护国长公主府,结果被告知,两位长公主带着人打猎去了——

差点没把他气得吐一口血来!

不是没有听见花墙后面的动静,——原本就是自幼习武,又是常年浴血厮杀历练出来的,早就知道对面有人过来了。而那一袭鹅烟罗宫装更是特别,渐染渐浓,还能在阳光下折出莹绿光彩,原是上贡的两幅稀罕绡纱料子。

母亲嫌颜色太过娇嫩自己不用,一匹鹅黄的给了她,一匹娇粉的给了妹妹。

当时也是心里怄着气,刚巧碰着小管美人说了几句话,知道她来了,鬼使神差的接着小管美人的话头,说了一句,顺手在其脸上捏了一把。

依她的性子,断然做不出当面过来吵架的事。

便想着,她一定是回宸珠阁怄气去了。

只是一大早赶回来,还知道专门打扮了过来寻自己,于她算是难得的,到底不跟她一个小小女子计较,加上自己堵了她一回,便算扯平了吧。

不论怎样,终归比不过昨儿自己一夜肝疼。

哪知道不过片刻功夫回去,就不见人了。

一气儿又追到护国长公主府,结果呢…,她居然拐了妹妹,两个人带着护卫出去打猎了!这个女人,真会变着花样儿的激怒自己!

徐离真想揪了人到面前,然后亲自问问,“你这样有恃无恐,不就是仗着朕放不下你吗?整天里想甩脸子就甩脸子,把你惯得比祖宗还要大!顾莲娘,你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心上?!脑子想的都是什么?!!”

一口恶气散不开,忍了忍,又追到了西林猎场。

徐离极目远眺,并没有看见顾莲和徐姝等人跑马,抓了人问,才知道是去林子里烤鹿肉了。不由眼角直跳,待到问清楚不光带了黄大石,还带了穆世骐和沈澈,脸色越发黑得像一块锅底。

于是驾着马儿慢慢朝林子深处走去,胸中气息翻滚。

快到的时候,下了马,一路脚步无声。

“得了,得了!”徐姝声音欢快,像是在嘟着嘴吹气,发出一阵呼呼响声,“我先尝尝。”然后嚼了一阵,连声道:“好吃,好吃的!姐姐你的手艺真不错。”

徐离环顾了一圈儿,挑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透过树枝树叶缝隙看了过去。

顾莲换了一身明蓝色的窄袖胡服,下面大红色的裙子,身上环佩伶仃,很有几分不一样的异域风情。坐在一盆铁丝网的火炉旁边,将袖口束紧叠起,手上拿着夹子利落的翻动着烤肉,不停撒着各种作料。

隔得有两丈远的地方,黄大石、穆世骐、沈澈几人,正围在一块大石头周边,一面喝着小酒,一面拣着花生米吃起来。

不一会儿,顾莲烤了一大盘色香味俱全的鹿肉。

只留了一小碟子,让窦妈妈把其余的拿了过去,指了指黄大石等人,“让他们也尝一尝,光喝酒无趣,还得配着烤肉才有意思呢。”

然后洗了手,和徐姝一面吃着,一面不着边际的说笑。

郁郁葱葱的茂密林子里,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大半个天幕,只剩下顶端小半块蓝天白云景象,下面都是各种深深浅浅不一的绿色。

顾莲的蓝衣红裙,在这种背景下更加显得格外出挑。

好似一片茫茫绿色海洋之中,一朵红蓝相间,开得格外妩媚迷人的奇异花朵,衬得肌肤白皙如玉,有一种异彩流光的夺目之美。

她嘴角笑意浅浅,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迷人,真是说不尽的从容坦然、眉目舒展,恍似春风拂柳一般轻柔怡人——

哪有半点生气懊恼的样子?

恍若盛夏天里喝了一碗冰镇凉茶,徐离的火气降了下来,心却微微生凉,——合着自己在这儿着急上火,人家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呢。

他转身,悄无声息的自嘲走了。

顾莲吃完烤肉从林子里出来,得知皇帝来过,却不见人,心下虽有疑惑,不过这一整天折腾的够呛,徐姝也嚷嚷着累得很,——索性连皇宫都懒得回,两个人一起在公主府里歇下了,倒是说了半夜闺阁体己话。

次日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被训了一顿。

徐姝是惯会撒娇的,顾莲也在帮腔,皇太后虽然教训了她们几句,实在架不住两个人软磨硬泡,最后无奈道:“骑马危险,偶尔去去也就是了。”又反复叮咛,“千万记得不要逞强,随便晃晃也罢了。”

“知道,知道。”徐姝笑嘻嘻回道。

顾莲依旧陪着麒麟玩了一会儿,然后方才问起皇帝,得知在上书房,那边大臣们人来人往的,不好打扰,只得又挨到午饭时分再做打探。

“皇上去了小管美人那儿。”

顾莲一怔,茫茫然出了会儿神,继而道:“罢了,不用打听了。”

窦妈妈摒退了众人,小声劝道:“昨儿皇上不过白说了一句玩笑话,公主实在不该生气就走的,就算走了,好歹也等晚上对讲清楚了。”微微埋怨,“怎好丢下皇上自己跑出去快活?现如今皇上连着几处找不到人,怕是真恼了。”

“便这样吧。”顾莲心情复杂无比,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累,神色疲懒淡淡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色衰而爱弛,又或者…,未及色衰便已经爱弛,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

“公主…”

“够了,妈妈。”顾莲打断她道:“难不成,还要我去小管美人那里抢人?就算我不要脸面,别人瞧着也是一个大笑话。”随手卸了钗环,“往后我只守着麒麟过日子,清清静静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徐离一向待女人甚是宽容,自己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还给他生了皇长子,只要安安静静、老老实实,总不能来害了自己。

三宫六院,那本来就是属于皇帝的东西。

便是从前因为自己受了薛沛惊吓,他守着了几个月,那也不代表他一辈子都要守着自己过啊!若为这个怄气,自己迟早得被气死了。

况且,自己又有什么资本去计较?

莫说徐离是皇帝,便是在叶家,自己也没敢跟叶东海说不许纳妾,这种事…,自个儿要求不过是一个笑话——

总归得男人自己乐意才行。

等到自己真的有命做皇后的那一天,再来吃醋,方才沾得上边儿。

而眼下,自己的安危和麒麟的健康成长,才是最重要的,——皇帝心头有气,就让他去散散心吧。

往后他若来找自己也会应承,他若是看着自己心烦了,便躲着好了——

理智归理智,到底心烦。

邓美人过来求见的时候,顾莲便不耐道:“说我歇下了。”

就这样…,徐离和顾莲两个人,一个觉得你没把我放在心上,一个想着你去跟旧爱新欢鬼混好了,谁也不去主动找对方。

时间一晃,转眼到了八月金桂飘香的时节。

皇太后终于觉得不对味儿来。

倒是每天都见着儿子和顾氏的,就只不见他们两个碰头,一次两次还没留意,这大半个月过去了,不免起了疑心。

又听外面议论皇帝新宠了小管美人,时常招之陪伴,俨然已经成了新宠,——想那小管美人出身、才情、品貌都不出众,非要说个好字,无非就是温柔小意儿罢了。

儿子从前都不正眼瞧一瞧,如今到上了心,何其古怪?——

这若不是跟人赌气,又是什么?

那顾氏面上丝毫不显,每天和颜悦色的照顾着麒麟,按时来请安,倒是打翻了后宫一干醋坛子,真真酸味儿冲天!

皇太后不免叹气,若是儿子真的放得下也罢了。

这般拧着,儿子心里分明就是在意的紧,只是自己跟自己怄气,偏那顾氏是冷情不知伏低的,愈发僵持上了——

真真一对磨人的冤家!

忍了几天,皇太后到底没有忍住留了儿子单独说话,“顾氏便是哪里不好了,你与她说了,难道她不会改吗?不为别的,只为你从前那般要死要活的,为了她把天都快掀翻了,这会儿拧着又算怎么回事?再说了,好歹她还是麒麟的亲娘呢。”

徐离冷冷道:“她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你就拧吧。”皇太后气得捶了他两下子,“若是真的放得下我也不说什么,就怕你这会儿拧得紧,回头又后悔了。到时候那边的心已经冷下来,看你怎么再捂热?倒是又闹得天翻地覆的,大家都不安生!”

徐离心里怄了一口气,当着母亲,不免浮起委屈,“儿子竟不知,还有哪里待她不好的地方?可她倒好,想怎样便怎样…,何曾体谅过我?不过晾她几日,她便真的一句话也不多说。”

忍不住恨恨,“难道朕一个堂堂七七尺男儿,还比妇人软弱?倒去求她不成?!”

皇太后真是恨铁不成钢,儿子千般好、万般能耐,遇到顾氏就忽地蠢了,简直就像遇着了命中克星!看他现在这一副怨愤的样子,哪里是放得下?倒是恨上了,疙瘩越拧越紧、越拧越纠结,任旁人谁也解不了。

这一口气,最后还得顾氏替他顺了出来。

皇太后气得狠了,倒是忍不住“哧”的一笑,“你这会儿倒是又来装硬气,从前为了得到她,也不知说过多少软和伏低的话,现在想要硬气也是无用了。”

徐离烦躁道:“随她去吧!”

皇太后听了,啐道:“你若是能一辈子不理会,才算厉害!”

徐离闭嘴不言语。

“你呀。”皇太后口气软和了些,不想让儿子纠缠在烦恼里,找了个台阶给他下,“你整天跟小管氏混在一起,她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呢。只到底是女儿家,面皮儿薄,面上怎么肯露出来?好歹你得先找她开个头儿,才能有后面的话不是?且去吧,哀家实在不愿瞧见你们两张苦瓜脸儿。”

听了这番半哄半劝的话语,徐离心理总算顺了一点气,出了大殿,在连廊上吹了一会儿凉风,最终还是往宸珠阁方向去了。

“又去西林猎场了?!”

“是。”便是一个傻子,也听得出皇帝语气阴冷,小宫女瑟瑟发抖,硬着头皮应了一句,“还是跟乐宁长公主一起去的。”

徐离忍了近一个月的火气,被这一催,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于是穆世骐倒霉了。

好巧不巧,顾莲和徐姝跑马跑得无聊,便叫人拿了靶子,两个人来学射箭,——沈澈一向有些清高不屑的,黄大石只得一把子蛮力,抡大刀十分熟练,射箭并不在行,且没有那个耐心教学生。

于是任务便落在穆世骐头上,临时充当起了箭术老师,指点着两位公主,“要让箭尾、箭尖和靶心成一条直线,握弓的手一定要稳,不能抖,特别是箭离弦的一刹那,稍微一动可就偏了。”

徐姝玩了一会儿,便叫乏,“不玩了,手酸的紧。”

顾莲倒是挺有兴趣的,一直想找点事消磨时间、放松心情,二则技多不压身,虽说自己不指望射箭杀人,将来教儿子比划比划也是一个乐趣——

倒是格外的认真。

于是等徐离赶到的时候,落在眼里便是…,黄大石呆呆的坐在一旁草地上,沈澈身量笔直的站立旁边,妹妹徐姝在叉着瓜果吃。

只剩下穆世骐和她在一起射箭,一个教,一个学,还不时的说笑几句。

要教箭术是吧?徐离二话不说,上前在一个弓箭手里拿了弓和箭,搭弦、瞄准,下一瞬便是“嗖”的一声,利箭划破空气直直飞射过去!

穆世骐听到危险声音本能躲避,但却不及飞箭速度,“啊!”的一声,那利箭直直的洞穿了他抬起的手腕,顿时吃痛咬牙血流不止!

顾莲吃惊回头,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反应过来。

这些人知道越多、猜测越多,只怕就会死得越快,当即想也不想,冷冷道:“皇上一时手误射偏了,全都速速退下!”

徐姝亦是反应过来,眼见哥哥满面盛怒走了过来,忙道:“都走,都走!”扔了自己手里的瓜果,喝斥道:“麻利一点儿,赶紧滚!”

空气里的气氛十分危险,尽管穆世骐和沈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黄大石慢半拍的有些醒悟过来,但都不约而同的上了马,头也不回的领着侍卫们退远了。

徐离一身海蓝色的五爪团纹龙袍,金线织就,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金光,带着迫人的威仪,大步流星快速走了过来。

“三哥…”徐姝想要解释两句,分辨道:“原是我想学射箭来着,刚才累了,所以我就歇了一会儿…”

“你闭嘴!”徐离声音冷冷的,丝毫不容置疑,一伸手将妹妹拂到一旁,冷冷的看着顾莲,“你果然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自己没心没肺?顾莲只觉啼笑皆非,他不高兴了,去找后宫美人了,自己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还要怎样?非得自己以泪洗面的求着他,心里才够快意?自嘲笑道,“我要是有心有肺的话,只怕早就被气死了。”

“你…”徐离一口气提不上来,噎了一下,上前狠狠抓起她,“你要见叶家的那几个小崽子,朕也让你见了!还想怎样?”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天底下,还有比朕更窝囊的皇帝吗?朕就是个蠢货!”

“放开我!”顾莲伸手去揪自己的衣襟,却是奈何不得。

徐离仍旧不放手,接着又道:“一句话不说就甩脸子,想出去就出去,成天的见不到个人影儿!朕还当你难过着,原来倒好…,这里自有可心的人陪着啊!”

“你混帐!”顾莲气血上涌,失去理智狠狠咬了他一口,原想让他松手的,偏生皇帝比他更拧更受得,都咬破流血了,愣是动都没有动一下!挣又挣不脱,只得侧脸别开目光,紧紧的抿了嘴,一声儿不吭。

徐姝急得不行,跺脚道:“你们两个,有话不能好好儿说吗?!”

徐离对妹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看着顾莲,冷笑道:“是不是…,离了朕,有小伏低在一旁陪着,比在朕身边还要快活啊?”他实在是气极了,口不择言,“朕看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沈澈还算说得过去,穆家那小子长得黑不溜秋的…”

“徐离!”顾莲猛地扭回头来,怒目以对,“当着几百号的侍卫,姝儿也在这里,我清清白白的心里清楚!你便是有气,也犯不着这样给我泼脏水!”说着,一声冷笑,“要说到眼光么,我的确不怎么样,不然当初怎么会看错了人呢。”

徐姝一听,顿时到了一声“糟糕!”,这两人都在气头上,专拣难听的说,越说越没个谱儿,都非得把对方戳烂了才罢休——

只怕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哥哥已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手上都抖了起来,“你…,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说着,将手上的弓往她脖子上一套,咬牙切齿恨声道:“不如趁早勒死了,大家清净!”

“三哥!”徐姝惊叫道:“你气疯了啊?快拿下来…”又慌张去看顾莲,“姐姐你快说句软和的话,三哥他这是气傻了。”

顾莲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那时候,他让自己跳进徐家池塘去淹死,自己真的跳了,也真的想死,以便这一世一了百了。

而现在…,自己不想死了,不愿意就这样引颈受戮。

然而上次他不想真的杀了自己,但是这一次呢?这一次或许是,或许不是,不过只要一直相处下去,…就还会下一次,下下一次。

谁知道,在哪一次他就会真的杀了自己!

顾莲感觉到了理智的回归,情爱不再蒙蔽自己的双眼,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明白自己的路要怎样走,轻声喃喃,“那我祝皇上红颜知己遍天下,多子多孙、江山永固…”

这哪里是什么软和的话?简直就是软刀子!

徐离气得发抖,气得快要碎裂了。

但是…,虽然盛怒,火气却不自觉的弱了一些。

这个女人…,吃起醋来也是这般、这般…,叫人恨得牙根痒痒,——有如豆腐掉进灰堆里,拍不得、吹不得、打不得,…想着再也不见了,又舍不得。

徐姝却是吓得不轻,只觉得眼前这两个人都走火入魔了。

实在想不出什么劝解的,把心一横,自己从弓箭下面钻了进去,梗着脖子道:“三哥你疯了!我的性命是莲姐姐救下的,你要杀她,就先杀了我!一起杀了吧!”又捧着脸假意大哭,“可怜的麒麟,你小小年纪就要没了娘…”

顾莲抿着嘴,带着一抹倔强默默的流着眼泪。

徐离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似水明眸,里面映出自己愤怒的影子,——心里明白,这个女人一句好话也不会说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包子:“拔拔你好无聊,好琼瑶~~~”

徐三:“的~~”

小包子:“不许说脏话!”

徐三:“……”【真是的啊,她逼我,的…

219

徐姝夹在两人中间,放声大哭,“麒麟,麒麟你好可怜…”

徐离哪里又真舍得勒死顾莲了?方才不过气头上来了,吓唬吓唬她,就像妹妹说的那样,等着她讲两句软和的话罢了。

她倒好,什么扎心窝子就拣什么说!

徐离觉得自己真是无用,任凭千百般的手段,若是她真的较劲儿上来,自己却是一分都使不上来,咬碎了牙、满口血,最后还得自己一点点咽了。

杀了,不舍得;不杀,自己气得肝疼——

不如就此撒手算了。

徐离猛地松开了那弓,像是失去了力气,转身便走。

徐姝慌忙把弓取了下来,一面扔得远远儿的,一面催促顾莲,“好姐姐…,你快追上去说两句,三哥可是真伤心了。”

徐离缓缓往前走着,留心听了一听,身后没有任何脚步声响起,恨意再次上来,把牙一咬,反倒走得越发的快了。

“好姐姐…”徐姝还在拼命的劝,声音渐远渐小,“快去啊…”

果然是一个冷心冷意的女人!果然…

徐离的念头还没有思量完,就听见后面“嗖”的一声锐响,不用看,也知道是一支箭飞射过来。他的身手一贯敏捷,凭着声音,只是反手一捞,便把那支并无气势的利箭给接住了。

忍不住扭回头怒目相视,——这个女人,还学会朝自己射冷箭了!倒是找着一个回去的理由,他快步走回,质问道:“你真想射死朕?”

顾莲仰面反问:“那你真想勒死我?”——

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我…”徐离语音一滞,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心下暗骂,不是才下决定不要理会她的吗?又在这里绊什么嘴皮子?再这么闹下去,跟个妇人一样的纠缠没完,真是掉价的紧!

再次扭头,再次转身,一语不发下定决心不回头!

刚刚迈出步子,就被一支温暖柔滑的素手拉住,心头猛地一跳,再回头看向那双眸光潋滟的明眸,不言语,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徐姝在旁边“哧”的一笑,“好了,好了,我先走了。”

找了马,做了一个鬼脸跑开了。

徐离抽了抽手,顾莲反倒握得更紧了,但就是不说话,——其实凭她那点力气,徐离又哪里是挣不脱的?可是就那样,让她牢牢的握在手里不放。

刚才下的那些决心和狠心,都被风吹走了。

顾莲低着眼帘,小嘴紧紧抿着,肩膀却在一抖一抖的,眼泪“啪嗒”,掉在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原先只是小小声的,到后面越发得泣不成声,缓缓蹲了下去,捧着脸大哭起来。

西林猎场空旷无比,那哭声虽大,却不到几丈远就被清风吹散…

和整个山林草场对比起来,两个人就像一对渺小的点儿。

徐离从未见她如此伤心大哭过,又是惊异,又是心情复杂,忍了忍,最后到底还是蹲身下去,别扭劝道:“别哭了,朕这一个月累得宫里宫外乱跑,一句好话没落着,到底没把你怎么着,不过吓唬你一下。”

顾莲奋力推开他,“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徐离原本就蹲在草坡下方,又没防备,在她奋力一推之下,不由跌坐在地上,气得冷笑,“呵!朕还没说什么,你的气性儿倒是上来了。”又问:“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倒是说来听听。”

顾莲只是抿了嘴哭,不言语。

徐离恼道:“你又不说了!”

“我说…、说什么?”顾莲不住的哽咽抽泣,目光是说不尽的伤心痛苦,“我原本好好儿的,嫁了人,你也娶妻,早就各不相干了。”

徐离听她如此一说,不由脸色乌青。

“可是…”顾莲泪眼汪汪的,只顾自己哭、自己说,“可是你…,偏偏要把我抢回来,留在你身边,让我…”她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软坐在草地上,“让我抛夫弃女,让我为你生下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