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士农工商这四个字来给人排列等级早在千年前就已经被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习惯,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一种执着, 即使如今这外头所谓的反。动学术权威等等高级知识份子日子过得胆战心惊, 非常的不牢靠,甚至有家破人亡的危机,可这四个字依然在左右着所有人, 不当什么权威, 这士一样很牛掰, 因为它还代表了官宦阶层,是人们长久以来学而优则仕的不变永恒定律。

也因为这样的固有思维,所以商很不被重视,不说早些年间,商户的孩子不能科举的问题,就是有钱到了像是沈万三那个级别, 也一样不牢靠, 国家有困难了, 头一个被割草的就是他,在统治阶层眼里, 商,那就是一头随时待宰的肥猪。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满满的所有人都知道, 从商的人利益是得不到保证的,如此一来,即使是最底层的人们, 在能有其他活路的情况下那是绝对不会往这条路上走,就是挣钱了。那一个个藏钱的本事也堪称一绝。

到了阿米这个年代,这商更加不容于世,谁让这个国家九成九的商都属于国家了呢,小门小户的,即使开个榨油作坊,估计都不敢,这样的情况下,物资的流通上其实很有问题,在这个时候,这方大胜突然运来了次品东西,那受到的待遇怎么样就不用说了,欢迎程度一度要高过村长。

你说怎么会?那是一定会啊!谁让这些东西谁家都不可或缺呢,等着东西都换出去,还有不少人心存遗憾,对没能及时抢到称心的物品悔恨万千,而偏偏这时候那方大胜又表示,过上半个月,准备再来一次,估计还能带来好些次品东西的时候,你说说,这一个惊喜能换回多少满意度?突然变成最受欢迎的人也就不奇怪了。

倒是阿米,听到这方大胜这么利索的答应半个月后再来,很有些差异,因为他这样的行为,从本质上来说,已经接近那种走单帮的货郎的性质了,在这个年代里这么干可是十分的危险的,这人怎么就敢这样做?

“为了吃饭啊,为了一家老小呗。”

方大胜一遍在哪儿将换来的粮食往包裹里装,好方便自己走的时候背的省力些,一遍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却语调轻松的回答阿米的疑问。

“我这一趟回去,想要翻身,那肯定要干不少的细致活,甚至还要用上好些早年的人脉,这一家家,一件件的,想要顺当的办下来,那花的钱肯定不在少数,我们家又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家里的积蓄也有限,还不知道够不够使唤呢,所以啊,我要早点做准备,这粮食你们这自己产粮的地方比咱们宽松些,在城里那粮食都是定量的,户口,粮证,钱,一样都不能少才能买到,多了还没有,这城里多少人家不够吃的,我这运回去,哪怕是用来走人情,也能省下好大一笔。要是卖出去,那更是大钱,黑市上永远不愁卖的,有这么一条路子,即使这事儿拖上一两个月,我也不用愁了。”

这绝对是个心里有数的男人,这安排的怎么看怎么稳妥,一边想法子翻身,一边还要稳住家里日常的生活,这样一个看着平凡的男人,做出来的事儿却如此的周详细腻,若是机缘巧合,说不得也能有一番不小的作为,真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这么说也是,只是这好像已经能算是小商小贩了吧,若是让人知道了可不好,容易给人盯上,如今你家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不成就说是我们村托你办的,我们是山里人,还是这么一个山沟沟里,为了过日子,偶尔出格别人也能理解,就是有啥人寻上门,也好糊弄,指望山里人懂啥?对吧!”

这话说的讨巧,说白了就是准备当无赖,充无知了,阿米几个挺顾大伯这么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方大胜没笑,眼睛反而有些发红,这年头谁敢和这小商小贩扯上关系?那可是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弄不好都要□□,这会儿这山里刚熟悉起来的伙计却愿意为自己分担,这份情真不是一般的重。一时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是阿灿机灵,他毕竟也是大城市里出来的,对城里人的心思更熟悉些,看着方大胜这样,知道恩情太重,这人反而有点不自在,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忙插嘴扯开话题说道:“方叔,听说你是电工?那本事可真不小,可惜了,咱们这儿没电,不然结交了您,老村长还不得乐死,平白挣个拉线的人脉。”

你还别说,他这一说所有人都笑了,可不是这么说嘛,这可是技术工种,不是一般人能会的,这样一想,作为村里生产队大队长的顾大伯对着方大胜越发的亲近起来,现在没用不代表以后没用,说不得啥时候自己村子里就有电了呢,说不得这人脉用好了关键时刻能救急呢,一切都说不得啊,部队,现在就有个不错的事儿能麻烦上了。

“他方叔啊,你还别说,这里还真有个事儿想让你问问。”

真有事儿?大家疑惑了,就他们村子,那么点地方,能有啥事儿?大冬天的一个个窝家里猫冬都来不及呢,要不是这一次有便宜捡,外头都看不到人的,阿米眨巴眼,感觉很疑惑,其他几个因为距离近,窜到阿米家凑热闹的娃子们也一脸懵懂。看着这样,顾大伯难得心里有些得意,看看,姜还是老的辣,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啊!

“咱们这儿,有个香皂厂你是知道的,说是国营厂,有任务,有指标,有正式工编制,可这到底是山沟沟,能有啥规模?这么长时间了,一直就那么几个人,在县里也是最小的,基本就是手工作坊,干活儿也没机器,全靠人力和一点子木模,看着是省钱省事儿的很,可问题也多,比如这肥皂头每天都会余下好些,虽说还能回炉融了再用来制皂,可我们一算这烧柴人工,实在是不划算,还不如就这么放着大家分着用了。还能当个福利啥的,可这样一来问题又来了,我们村人每个人一天洗三次澡,这些个肥皂头也用不完,日积月累的,如今都已经有了几百来斤了,丢了可惜,卖又没门路,可是让人愁死了。那怕是按斤算,来个一毛一斤啊,我们也能多几十块钱,能办成好些事儿呢。”

话说道这里,在听不懂那就是傻蛋了,那方大胜忙接口说道:“这有啥可愁的,给我,都给我,我给你们弄到城里去卖,不要肥皂票的东西,只要能洗衣服,那就是好东西,稀罕着呢,一毛一斤,我看啊,就是两毛,也有的是人要,能换不少东西来,你们要啥和我说,我列个单子,到时候直接在城里给你们换好了过来,多方便。”

“哎,哎,这好,这肯定成,咱们也不贪心,就按照这一毛一斤处理,总比丢了好,你拿去也不用立马给钱,记下账,总计多少斤,等着托你买东西的时候,直接折价就成,这样咱们少了直接的银钱往来,也比较安全,免去好些是非,你看咋样?”

肯定是好啊,不单是让山沟沟里的香皂厂在多点零碎小钱,不至于浪费,还变相算是在帮方大胜了,一毛给他,他买多少全看他自己的本事,哪怕是卖到三毛一斤呢,那也没说的,这要是操作好了,可不少挣。在一个,不仅仅是挣钱,还能攒人脉,亲戚朋友的,在这肥皂票都属于紧俏物资的情况下,弄到这样的肥皂头,绝对是属于路子粗的人,能让多少人高看?这些便利和好处对于如今的方大胜来说,是绝对值得冒险的。

所以他立马也给出了诚意,表示能为村子里做采买,等于说是准备免费为村子里跑腿了,用这费力费时却不费钱的办法来感谢村子给他的这个机会。两个大人一来一往的越说越是热闹,只是阿米有点迷糊了,偷偷扯了一下阿灿的衣角,小声的问道:“我们有那么多肥皂头?怎么会呢?不是前阵子还说什么原材料不好弄什么的,怎么一下又多了那么多废料来?”

“你不知道?”

阿灿眼里带着惊讶,他以为阿米在这村子里啥消息都不漏呢,不想居然还有不知道的事儿,真是不可思议,不过随即作为阿米的好竹马,为阿米解惑就成了义务,看阿米这不知道,忙解释说道:“一直都有的,从厂子起来就有了,刚开始少些,后来有了任务,有了指标啥的,为了赶速度,事儿就有点粗糙,自然而然的,也就有了些次品,肥皂头更不用说了,木摸边总是有残留的部分,不然也不好起出来是吧。”

虽然阿灿说的理所当然,可阿米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到底是怎么不对?请听下回分解。

第157章 公私人

阿米很敏感, 在阿灿说香皂厂每个月都有不少肥皂头那一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当时虽然没说什么, 可到底记在了心里,等着送方大胜走的时候侧眼一看,那背篓里散碎的肥皂头, 立马就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自从这制作香皂成了国营厂子, 就有了一定的上交任务, 硬性规定下每日的产量,再不复往日的自在,如此一来,这干起活来难免一个个都着急上火,生怕耽误了上头的要求,做事儿寻求速度的时候, 细致上肯定差了好些, 香皂想要定型, 出合格品,自然要上木模, 少了皂液不成形,倒是多了,边角总能流出去, 上头一压, 自然就是饱满的一块,有了这么一个原因,为了速度, 众人总是下意识的多往里灌一些,宁可多了,也不想少了,让着模子里的香皂成为废品,浪费时间。这么一来,木模边边角角在灌下皂液的时候就总有溢出来的部分,而且数量也不在少数,这就是造成如今肥皂头变多的原因之一。

若是以往,这都是各家自己制作,自己使用,那么因为材料也好,柴火也罢,都是自己家的,为了省钱,即使时间紧,一个个也会谨慎在谨慎,争取最好不浪费,即使有浪费也一定要想法子控制在最小的可能里,可如今呢,这是公家的厂子了,就是他们再有主人翁精神,到底浪费不到自己家里,割肉也疼不到身上,就算再怎么老实本分的,也不会为多浪费一点子皂液心疼。任务才是大头,只要任务完成了,他们的工资奖金才有保证。啥?浪费?这原材料才几个钱?我们为国家还是创造不少利润的,别以为我们工资在最底层就以为香皂厂不挣钱。既然挣钱,那这点浪费怎么可能在意?

此外,若是这皂液刚多出来结成块的时候凑一起重新溶了再压制成型也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白天干活的时候为了每天的任务正忙乎着呢,谁会想起来这个?再说了这重新溶了再压这功夫耗费的比从原材料开始做还麻烦些,这自然更是导致了众人对返工的排斥,费工费力不讨好,说的就是这个。再说了,这香皂厂的活也不轻松,冬天还好些,夏日里在这炉子边一天天的烤着,人都快成人干了,哪一个不想着早点下班,早点回家,好洗了澡好生歇息,哪还有精力管这个,所以总是在下班时下意识的胡乱收拾一通就往废品仓库扔。

知道点手工制作的人或许知道,这手工做肥皂简单是简单,但是它也有一个不简单的地方,那就是做完成型之后需要一定的时间皂化,可中化学反应,是时间赋予的神秘力量,不是人力可以婉转的,所以这些肥皂头在废品仓库呆上那么几天,你在想返工也没法子了,这肥皂头已经完成了皂化反应,成了真正的肥皂。

就因为以上种种,让着才刚成立没有多久的香皂厂在废品仓库已经囤积了不少的肥皂头,甚至还有人觉得这是个好事儿,要知道这成品大半都上交了,剩下的即使数量也不少,可价格和外头也没差差别,除了不要票,简直就没有啥便宜可沾,这让大家伙心里总觉得不自在,好歹那也是他们自己村子里的单位,怎么就没半点好处呢。

好在有了这肥皂头,平日里村子里的人要用总是直接买这个,散碎的还便宜些多省钱,这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是山里其他村落的人知道有这样的便宜货,一个个也不再只盯着那些成品了,除了走礼等重要事儿上为了体面,买整个的,其他时候,一家家用的几乎都是这些肥皂头,一时这东西到也算是自产自销成了附近的畅销货。多少人因为这个还在亲戚中落下了好人脉,好名声,好人情。有了这么一出,你说还有人会在意那点子浪费?都想着多浪费点才是真的。

好在,这到底只是日常消耗品,即使再有人想沾便宜,也有一定的定数底线,等着该有的都有了,这废品仓库便每日进多出少,一日日的开始变多起来,这让村子里的干部们也有些发愁。

不能卖钱,放在仓库里堆灰这绝对是最大的浪费,恩,最关键的是,这废品仓库里的东西卖出去那都是各家单位自己的小金库收入,是废物利用,可以给员工发放福利的,既然这钱不归上头,那自然干部们就动力十足了,销售出去得利的可是他们自己厂里的人,能给员工提供好福利的那才是好干部。

所以喽,到了这个地步,方大胜这一步那真是直接走进了所有干部的心里,第一批一个背篓五十斤的肥皂头都是捡了仓库里最大的那种,就指望着方大胜能开辟出第二个肥皂头销售市场来,好给厂子里的人多争取点福利出来。

至于是不是卖的出去?这个不用担心,这一点厂里的人都觉得没问题,虽然在浪费的事儿上市有点那个啥啊,可对于完成任务,在上级面前表现出能力,这厂里的干部还是很积极的,知道这手工皂没有工业制皂数量大,质量稳定,制皂期短等优势,所以很用心的创造出了种类优势,在夏天招呼了不少人去山里割薄荷,这种在山里像是野草一样遍地都是的东西,在一番收拾之后,成为了这山沟沟里香皂厂的重点香料,薄荷香皂成为这个场子拿得出手的重点产品,夏日里不知道有多受欢迎,甚至上头还因为他们的创新精神,给予全县通告表扬,美的不得了呢。

因为有了这一出,所以啊,厂子里的人觉得即使都是肥皂头,也一定很受欢迎,可惜了,大家伙儿大概是忘了,这会儿可是冬天,大雪纷飞啊,不知道这个天气来个薄荷皂会不会把人给凉坏了。好在这一堆的肥皂头里不止是薄荷皂,还有常规的那种半透明的洗衣肥皂,以及厂子里实验时掺了各种花香,各种药材的肥皂头,应该能让所有人都选到满意的吧。

别人满意不满意不知道,阿米看到这些,想到这些,嘴角就忍不住一抽,心下暗暗的想着,怪不得这国营的厂子最后一个个在□□十年代都倒闭了呢,这其实说到底还是公家和私人的区别,在所谓的主人翁精神,在失去了热情,又没有利益作为动力,能坚持那么些年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已经很能说明这个国家人民的淳朴秉性。

阿米有心为厂子出力,说点什么好减少点浪费,提醒一下这问题的关键,将来也能让厂子多存在几年。可想了想之后却还是退却了,她只是个孩子,年纪小,辈分小,说的话又有谁听?提意见有谁会重视?别弄到最后反倒落下个多事儿的名头,那可不是她一心谋求低调,只求安稳度过这十年的基本目标。

阿米退缩了,退缩的同时忍不住想自己这样的行为,其实说起来和旁人又有什么不一样?一样最终私心战胜了公心,在公家利益和私人利益对持中,最终还是选择了有利于自己的一面,这样说起来的话,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看不上其他人?有什么理由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终究都不过是一样的,一样在俗世浊浪中勉力前行而已。

“阿米,你在看什么?”

顾建国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过来,看了看站在阿米身边默不作声的阿灿,眼神一顿,这小子怎么总在自家堂妹边上待着?没事儿不说话也这么待着,这啥意思?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这可不成,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可没有同意,没有自己同意,就不能这么接近自家堂妹,不然以后等着小麦哥回来,自己还有脸见人?再是好兄弟,这事儿上也一样不好说话,大灰狼太多,自家小白兔真危险。

忙不迭的说话引起阿米的重视,顺带准备拐着妹妹去自家坐会儿,看那厚脸皮小子还跟不跟。

“赶紧的,我娘喊你去我家吃饭,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躲躲风,这么冷的天在外头冻着了可怎么好。”

“啊,没事儿,没觉得冷呢,你说我们的肥皂头好卖嘛?”

被顾建国叫回神的阿米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下意识的问起肥皂头的事儿,换来顾建国一脸的肯定。

“肯定好卖的,多实惠便宜,若不是咱们这附近也就那么些人家,人丁有限,哪里轮得到他们占这么大的便宜。也就是不用咱们自己运送,偷个懒而已。对了,我娘都说了,等着仓库清空了这些废品,厂子里怎么也能进几十块,加上年终的奖金,嘿嘿,那可不是小数,这年过的越发的有滋有味了。”

顾建国一边说话,一边领着阿米往家走,阿灿在后面没动,就那么看着,眉头皱的紧紧的,头往方大胜走远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疑惑重重,阿米到底想什么呢?为什么自从那个方大胜背走了肥皂头之后一直不高兴?难道那些东西有问题?不该啊?阿灿突然觉得,女孩子的心思似乎很复杂,想要弄明白实在是太难了!

第158章 准备上高中

方大胜整个冬天往来葫芦村不下五次, 每一次来去都是大包小包的,这样的走动中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他做什么投机倒把的事儿,可那方大胜也不是没成算的人, 每次带的量总是种类多,数量少,和走亲戚的人没差什么, 自然也不容易被拿到把柄,关键是他这带来带去的不是次品就是残品,这时候可真没几个人关注生意的, 自然在这上头也不会多想,自然更不能想到这些残次东西的利润问题。如此一来,自然是方便了方大胜, 几次下来就挣下了家里一两个月的花销。

另外也因为手里有了点钱,在为自己翻身的事儿上也办的越发利索起来,或是联系了当年同批被抓的人家, 统一战线好避开麻烦, 或是探听举报的人家,寻找好说话的亲友邻里当个人证等等。等春日到来的时候,这案子已经彻底翻了过来,就像是他想的那样, 家里兄长被安上了早就在当年被害死的结论, 瞬间从可能的敌特分子变成了受害人。这一个巨大的反转让不少人都像是看了一场大戏般不敢置信。

那举报的人自然也被揪了出来,而这一找出来倒是弄出了新发展,却原来这人早年间也曾一同被抓, 只是半路上因为会说话,会讨好人,最终跟着当官的去了好地方,后来还是那当官的死了,他又得罪了人这才回了家,也就是说,他才是该被□□的那一个。并且,因为半路就分开的缘故,他除了一开始看到的认识的几个人之外,这些人到底去了哪里,死了几个,干了什么,其实并不是太清楚,这所谓的举报,也不过是半真半假,并没有什么实证,若非如此,方大胜也不会只是停职了。

而这一次不声不响的暗地里咬人说白了也是利益相关,他家大小子已经成年,也正在这电站工作,只是因为技术不成,还处在最底层,他想用这个告发的功劳,给儿子换一个好些的职位。这才有了方大胜的莫名之难。

事情告一个段落,方大胜不单恢复原职,上头还因为他被冤枉而补发了所有工资,在加上方大胜自己折腾,这一场祸事下来,一家子除了提心吊胆之外,竟然也没什么银钱损失,反而多了葫芦村这么一个财源,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顾小麦让阿米接济的这么多人家,自然也不是每一家都这样幸运的,有的即使有了救命粮食,缓过了一劫却依然被打落尘埃,有的本就性子好强,不等阿米的包裹到达就已经靠着自己闹了一场。

这个时候毕竟不是闹的最狠最烈的时期,刚开始有这些苗头,大半的人都还保持着理智,只要有人敢出头,敢闹,其实还真是能寻出个生路来,顺带的还起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反抗的精神重新被激起。

能建立新朝,若是下头的百姓没有反抗的勇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全国一心,都反了那才能迅速的传缴而定。离着开国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太多的人还记得那种激情,在没有温水煮青蛙一般被压制本性的情况下,重新被激起了热血,被诱发了反抗精神,看到了靠着自己寻求公正和真相的胜利,自然而然的,当后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这些看客一样也能有反抗,为自己清白和未来拼命的勇气,这样一来能少多少冤假错案?这就是成绩,隐形的,这会儿没人知道的隐形功德。

方大胜那一堆的闲事儿先放放,我们再来说说阿米,自打阿米穿越过来,那真是,日日在数着手指头过日子,眼见着一个冬天过去,65年已经到来,那种紧迫感也越发的厚重,甚至暗暗的从哪些听来的消息里开始掐算,估算着每隔多久能听到一个□□等案例,从这些事儿的频繁程度上来推断整体形势的轻重。

可惜啊,阿米忘了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她自己本身就是个最大的例外,因为她的存在,已经让县城等地方有了一定的改变,那几个投机取巧,想要借着形势翻身的冒险份子好些都已经因为阿米间接或直接的参与被打压了下去,而这几个最先冒头的固然未必是最厉害的,可也是胆子最大的,这胆大的没能获得啥好处,相反还害了自家,自然而然的将这些投机分子中比较胆小的一撮就给镇住了,而那些心思复杂,弯弯绕绕最厉害的几个也因为这样,对外界的形势也多了几分慎重,轻易不敢太过分。

几项里一合,这附近闹作为的运。动的自然人数上就比其他地方少了好些,人少了,事儿就少,即使所谓的政治,学习依然如火如荼,搞得很热闹,可这涉及到人命的事儿却几乎没有,即使有一样因为身份等问题被拉下来的,也不至于惨淡让人绝望。

这样的周边环境真的是不能让阿米有真实有效的判断,好在她如今因为那些包裹的事儿,信件啥的往来的地域不少,自然消息也更广些,知道的也更多些,有了这些参考,大致上也能做到心里有数。

也正是因为心里有数,阿米对自己的学习问题越发的紧张了,因为已经有好些地方传来消息说,这高中都停了课,正经老师一个个都被打倒了,学生去了学校,除了政治学习,就是参加劳动,竟是已经没有了正经的课程,随时都有可能被停课,有些地方的高中都开始减少录取人数了,看样子就是停招都有可能,这可怎么好。她可是还想当个高中生呢。

为了能赶在这边高中也停招的前头混到高中里去,好在未来有个高中毕业的头衔,阿米可是计划了好些年了,怎么可能关键时刻掉链子,在得到消息之后,就忙不迭的去找了顾大伯。

“提早上高中?阿米啊,你这初中也跳级了吧,就是前头小学也是,你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娃,这么着急干啥?慢慢地一步步来不是挺好的?难不成你还担心啥?该不是有人说啥了吧?你放心,大伯没那么重男轻女。只要你能读下去,继续读就是了,爱读书是好事儿,别说你哥不在,你家如今你自己能做主,就是在,大伯也不会做这个恶人。”

这葫芦村的村民们即使比外头的人爽朗质朴些,可到底都是些寻常人,见识浅薄也是常态,所以重男轻女是免不了的,像是小草被丢山里就是个例子,这里就有这么些人。再有秀芝的读书问题也一样,在家里孩子多的情况下,将有限的资源向着男孩子倾斜,你不能说就一定没道理,一定是错的。

阿米家呢?当家的长子不在家,人阿米靠着自己养活自己,谁能给她做主?在一个人读书的银钱是自己挣得,她给自己花钱,谁能说不行?既然管不到,也不用自己花钱补贴,那自然没道理过去讨嫌说废话,顾大伯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你好我好的亲戚那才是能长久的。

因为心里清楚,暗中有数,再加上平日里阿米确实也孝顺,让顾大伯心里亲近,不想因为小事儿让侄女不开心,所以顾大伯才会说的那么直接干脆,摆明了车马,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多事儿,别说啥重男轻女,不会做恶人的话,就是有人撺掇他也会立在阿米这一边,一个女娃娃,才那么点大,要是不读书,那再家待着干嘛?难道安排这么一个没成人的孩子去种地?到底是亲戚,他可下不去那个狠手,人家有不缺钱,何必呢,可要是不给安排活计,免不得又有人多嘴多舌,觉得自己有私心,到了那时候,为难的反而是自己。从这个角度来看,读书这个理由还是挺不错的,让自己也轻省些。

“大伯,我听说有些地方高中都不招人了,我怕咱们这儿过阵子也不招了,所以想趁着这会儿没这个苗子,赶紧考考,要是真的能考上,那就是以后不招了,我也不愁了,好歹也能算是高中生了对吧。”

外头不招了?顾大伯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前阵子还听说大学不好上了,怎么连高中也这样了?这又是折腾啥呢?要是这样,那他家顾建国可怎么办?这家里也就这一个孩子读书好的,他还指望着孩子以后出人头地呢。

“别急啊,大伯先想想,想想,要是真这样,确实咱们怎么也要赶上最后一班,不然谁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别看外头闹的厉害,这读书啊,就是学本事在肚子了,那是怎么都不会吃亏的,你放心,大伯想好了就告诉你,肯定不耽误你的事儿。”

阿米点头,她知道,自家这个大伯不是那种没见识的,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让他去多探听也是好事儿,或许比自己想的能更周全些。毕竟是常年在处理基层事物的大人,还是值得信赖的。

第159章 可爱小草

顾大伯所谓的想想, 很可能是去探听消息去了,这一点阿米就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大人和孩子最大的区别或许就是在这里, 年纪越大越发的求稳,没有啥根据是不敢轻易做什么出头的事儿的。

虽然阿米对这个时代的很多认知都是某些后世书籍电影等信息中得来的,不怎么细致, 也未必都准确,可对于影响力较大的一些事件还是足够清晰,只是这些事儿实在是不像她这样一个山里出身的女娃该知道的, 所以只能用比较含糊的道听途说来解释消息来源,让周边的大人用自己的方式却确认,这样一来虽然消息是能给出去, 可到底有点太慢太麻烦,若不是涉及到自己未来的计划,阿米都不愿意这么折腾, 情愿啥都不说了。好在离着六七月的升学考试还有些时间, 阿米好容易给自己多下了几个安抚提示,转头就出了家门,往山里挖野菜发泄郁闷去了。

这时候刚开春,连着几年的风调雨顺, 和前几年的又是旱灾又是蝗灾的, 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山坡上一片葱绿,生机盎然, 空气里飘散着青雾,带着森林特有的清香。在这样的环境里无论做什么都感觉特舒坦,好像能引出人骨子里每一分力气,洗涤身体每一个角落一般。

阿米也不和人去争抢那些向阳的山坡地,拎着一个篮子,拿着个小药锄就往自家后面的山林地走去,这边因树木兴盛的关系,野菜什么的不及别处多,不过品种却一样不少,甚至因为晒得少,更显细嫩。在这个已经被一歌冬天的萝卜白菜啥的荼毒的已经腻味的人们看来,每一个叶子都分外的可爱。

才走到林子边缘,阿米就看到在那树木间隙有好些人影子,再细细的一看,居然是一帮子豆丁孩子,这些孩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是你们这些小娃呀,我说怎么隐隐灼灼的,还以为是小老鼠做堆了呢。”

“阿米姐。”

“阿米姑姑。”

“姨。”

对阿米的称呼乱七八糟的,喊啥的都有,没法子这村子里多半都有点亲戚关系,真掰扯起来,可不是一个乱子能说的请的,再看这喊人的娃子,从三岁到六岁,全是豆丁大,不用问,这肯定就是村子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小群体了。这些豆丁居然还能组织起来,真不知道是哪个娃子这么能耐。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怎么没去南坡?哪儿的野菜可比这里多。怎么就你们几个?谁带你们来的?”

这可是在她家后山这里,这些孩子要是有啥事儿,她能不管?所以还是要问问清楚才是。

一叠声的问话显然也有点出乎那些豆丁们的意料,瞬间安静后,一个个又都想凑上来说话,越发显得有些乱,这山里的娃子,即使是女娃,也都不是安静文静的人。

“南坡人多。”

“抢不过。”

“我哥带我们来的。”

亏得阿米耳朵灵反应快,这才总算从这么几百只鸭子一样的叽叽喳喳中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总的来说就是,这些孩子太小了,和那些大人,大孩子一起挖野菜被嫌弃了,所以索性就推举了两个大孩子领着他们来了这里,如今这附近因为阿米他们常年打猎的缘故,已经没有啥大牲口在这附近出现了,对连蛇都不放过要烤着吃的山里娃子来说,只要没有大的动物威胁,那即使奶娃子也能安然生存。将这些孩子放在这里,让他们豆丁凑堆,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主意,不用操心拖后腿,也不用心疼被挖的和地老鼠啃过一样的野菜被断根。

至于那两个领人过来的大孩子?这会儿已经去了前头,不是去找鸟窝,就是去打野鸡,反正不会太远,但肯定也有自己的活动就是了。

“行了,既然有人领着你们那就成,都干活去吧!”

如今已经十三岁的阿米在这些奶娃子眼里已经是和大人没啥区别了,说话很管用,有了她的同意,这些孩子一个个立马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刚才挖了一半的地盘,撅着屁,股,拿着或是木片片做的小锄头,开始挖起来,那认真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个个都负担起全家重任了呢,只有像是阿米这样的大孩子才知道,这些奶娃眼里郑重的不行的行为,其实不过是大人们变相打发孩子玩,免得妨碍了自己干活的游戏罢了,他们弄回去的野菜只怕五六成都是野草,能顶啥用?不过也因为他们的这些游戏,这山里的孩子比外头的孩子对草木等的认知总是很齐全,很直接,生存能力也更强点。

这都是题外话,我们还是回来说说这些奶娃子,阿米打发了孩子们刚想往里头些,免得抢了孩子们的底盘,却发现自己的裤脚居然被人拉住了,低头一看,咦,是小草?

“小草,怎么了,有事儿啊?”

“姐,我饿了。”

这简直就是进攻的号角啊,清脆的声音,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有嘴角可疑的口水,这一个刚四岁的娃子用这样的萌呆模样,将刚才阿米好容易打发开的孩子们重新聚集了起来,一个个都顾不得地上的东西了,或是蹲着,或是站着,眼睛都往阿米这里看,那嘴角即使没有口水的,也在不断的砸吧,虽然都没说话,可这模样已经很明确的表示出了他们的渴望,他们也饿了。最诡异的是,领着他们来的两个半大娃子这会儿也过来了,手里拿着两个不知道哪儿弄来的鸟蛋,傻笑着往阿米手里塞,“阿米姐,我们分着吃。”

什么分着吃,别以为那是和她亲,实际上这些孩子精着呢,这明显是想借用阿米家,帮着他们把鸟蛋烧熟了,好让他们在这里直接毁尸灭迹塞进肚子去,免得拿回家被家长没收。至于分给阿米?她能要?就这么几个,她还要不要脸了?这都不知道多少回了,最多就是让他们帮着捡柴火罢了,都快成习惯了。一看到她就来这么一出,怎么就不知道换个套路?看,连肚子的咕噜声作为陪衬搭配都不变,弄得阿米不往回走都不成。

面对一个个比她小,还满脸堆笑,一脸信任的孩子们,还能怎么的?阿米觉得她是没有那种拒绝的勇气和狠心的,所以在接收到奶娃们集体的蠢萌攻击之后唯一能做的就是…

“那…都等着,我回去熬粥,一会儿你们过来我家喝。”

这话就不能说,真的,因为刚说完她就后悔了,一个个娃子还有哪个等着啊,她转身往回走,这些孩子立马就跟上,她停下,那些奶娃也停下,然后用无辜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她,让她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最后就这么待着一串小萝卜头一路去了她家。

“都坐好,相互看好,谁不乖一会儿没粥喝,我这就煮粥,你们两个大的也别瞎跑了啊!”

小院瞬间变成了幼儿园,阿米对此没啥力气阻挠,只能嘱咐这些奶娃相互监督,你还别说只要是有吃的,从大到小,一个个的都听话着呢,甚至还有跑过来帮着烧火的,这年头的孩子一个个都挺能干,即使只有四五岁的模样,也一样眼里有活。

“小草,你去做着和小伙伴玩,这是大孩子做的,不用你。”

看着走路都有点不稳的小草努力的想要帮着搬柴火,别说是阿米了,另外两个大孩子也吓着了,忙不迭过去抢了过来,顺带将几个娃子带到一边,给了一把米糠,让他们帮着喂鸡玩。自己抢着帮阿米烧火去了。

“小草咋走路还不稳?五叔他们不是还托人弄了麦乳精给小草补身子嘛,怎么就没用呢。”

“还能为什么,我听我娘说,那是在胎里的时候就没养好,刚生出来的时候又受了罪,这才亏虚了底子,就她这样的,不养上五六年,都结实不起来。养大可不容易了。”

两个大孩子明明是男娃,这八卦起来也一样那么犀利,还要搭配一脸的感慨,这都啥表情,阿米听着就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一眼,心下忍不住想到:可见那些大人把这些孩子丢给这两个还是有道理的,这是知道他们心细事儿多,比其他粗心粗肺的更会照顾孩子啊。

“阿米姐,听说吃了麦乳精,啥病都没了是不是?”

不仅八卦,还迷信啊!阿米又想叹气了,嘴上不饶人的说道:“要真是这样,还要医院干啥?还要制药厂干啥?全国都做麦乳精去了。这都哪儿听来的?”

“我听五叔和小草说的,说是等麦乳精吃完,她身体就好了,和其他孩子一样好了,小草听了可高兴了。”

“听说小草隔一天就要喝一杯,哎呀,真是馋死了。我都没尝过是啥滋味呢,听说拿东西很不好买,五叔托了不少人才换来的…”

阿米听了,忍不住往小草哪里看了一眼,看着她扬着小手撒米糠,一脸灿烂的笑容,脚步虽不如其他孩子稳当,可慢悠悠的走着,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好,可见只是身子弱,不是不会走,整个人怎么看都活泼的很,身上也有肉,哪里还有当年自己和秀芝,曲红军一起从山里抱回来时那有气无力,差点断气的模样?可见家人对孩子来说有多重要,至于所谓的吃完麦乳精就好这一目标,阿米不过是一过耳朵就知道,这更多是五叔为了让小草安心的说法,或许还会偷偷的让这一罐麦乳精一直吃不完,给小草身体痊愈的信心,直到小草长大,长好为止。

这样的父母疼爱或许是上苍给予这个苦难的孩子最大的回报。也许也是她那委屈致死的亲生的爹娘给予这个孩子最大的祝福。

第160章 因果循环

或许人和人果真是讲缘分的, 当年阿米几个机缘巧合的救了小草,从此明明毫无血缘的孩子开始相互关注起来,虽说年岁相差很大, 让这些孩子们不可能凑一起读书玩耍,可每每看到却踪习惯性的多问几句。就像是今日看到小草,听到这些八卦, 从不爱多说这些的阿米也有些忍不住嘴碎,在傍晚秀芝几个例行过来商量第二天上山事宜的时候,说起了小草血脉中的那个家的琐事儿。

“当初我就是说过, 那家子老太太作孽做的太多,人命不好欠,以后也没得好, 要还债的。看,我说准了吧,自打她那年被小草亲妈吊死门口的事儿给吓出病之后, 老太太就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那两个被她偏心偏的没了人味的儿子,一个都没对她孝顺,听说分家后都不想要她,倒是那老爷子, 因为还能干活, 两个儿子还给点笑脸,这老太太病的人好了都不能累着,成了大家的累赘, 可不就是被嫌弃了嘛。我看啊,她有的后悔了,她那几个孩子里,也就是那个死了的老二最孝顺,那老二媳妇最好说话,不然也不至于被欺负死,被老太太拿捏一辈子,其他几个,她一个都拿捏不住,啥养老啊,别指望了。”

这种极品作死型老太太,阿米一直都觉得是那些言情小说里才有的,可真看到了,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句,艺术源于生活还真是不错,都不知道这老太太当初到底是咋想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捏软柿子的劣根性问题?反正当时她就觉得,这老太以后肯定后悔,肯定老年苦不堪言,果然,这不是,这才几年啊,那一大家子人就分崩离析。

要说这也是她自己作的,当初在家那是啥活都让老二一家子干,别的孩子都舒坦的不行,如今老二一家全死光了,那家里的活儿谁干?两个儿子谁都不想便宜了对方,闺女又撒娇不肯干,她自己病的人都不成样子了,干不动,最后可不就是一团糟嘛,连家里平时啥都不管,只顾自己的老头都对她有了意见。

“那个老太啊,能活过来就不错了,病的时候连亲生的闺女都不照顾她,要不是那两个儿媳妇,她估计早被折腾死了。就这,她都未必见儿媳妇的情,没听说嘛,为了分家的事儿,这两个儿子都打起来了,都说对方占便宜,结果人老太太愣是能把罪过都推到儿媳妇身上去,说是她们挑唆的,也不知道这脑子是咋长的。难不成这样她那两个儿子就肯给她养老了不成?我看啊,她这是连自家老头都得罪了,听说如今老头都不和她住一个屋了…”

秀芝对那个老太太也看不顺眼,甚至是恶心。她家也有个妹妹当初饿死了,为了这个她亲奶心疼的差点哭瞎,最后还把自己饿死,只为了省下点粮食给他们几个孩子吃,生怕再饿死一个,有了这样的亲奶对比,秀芝觉得,那家老太简直就不是人,就是在重男轻女,好歹那也是你家的血脉,你居然心狠的能亲手丢掉,可见冷血到啥程度了,这种人,就是以后再怎么凄惨,那也是她自找的,是活该,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可怜同情。

“她那闺女也没得好,你们是不知道,她家那名声臭的呀,反正十里八乡的都不和他们打交道,就是亲戚听说也也怎么来往了,那闺女贪财,抢嫂子嫁妆首饰的事儿更是成了笑柄。附近几个村子那个村子都不想要她这样的媳妇,到了去年都二十一了,也没人愿意娶,后来还是不知道托了哪个黑心肝的,最后嫁到西面山那边的村子去了,还是个死了媳妇,带着娃的男人,听说婆婆也一样厉害的很,不比她亲妈差,聘礼居然还坑了人家一百块,呵呵,等着吧,有她的苦日子呢。到时候让老太太也感受一下媳妇娘家爹妈的日子是啥滋味。”

阿米因为会点医术的关系,往来的人范围不小,连着其他村子的人也有不少接触,自然知道的消息也多,平时没机会,也没那个心思讲这些,嘴巴紧的和蚌壳一样,今儿难得闲话一番,又是这些关系最好的,最亲近的伙伴们面前,她也索性当了一回碎嘴娘们,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和大家分型一二。

“可见真的是天道轮回,因果循环,当初我听我娘说起过,说是那个闺女就是十足的恶毒小姑子的做派,吃喝有她,干活没她不说,还总在一遍敲边鼓,架火头,多少事儿里都有她,真要算起人命官司来,估计也跑不脱个挑唆的罪名,如今可算是轮到她自己吃苦头了,好歹让她也知道知道,做人儿媳妇是个啥滋味。”

“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再加上几个儿媳妇,孙子辈还小,你们说啊,这样的人家劳动力也不是不够,只要都努力些,那日子能不好过?就是遭灾的那几年,其他老人孩子多的,有可能有人饿死,像是他们这样成人多的,还能少口吃的?就这样居然能弄出好几条人命,说白了,那全是当家的人没本事,生生自己折腾出来的祸事。如今倒了自己作孽自己尝,被嫌弃,老来吃苦也是活该。”

谁说男人就不八卦了,这阿灿也好,顾建国也罢,说起八卦,也一样一脸的兴致盎然,还很有腔调的评说一二,和秀芝一唱一和的,看着特有模样,搞得好像自己有多大一样,特别是顾建国,明明这事儿是人秀芝和阿米,再加上曲红军当年坐下的善事,接下的善缘,和他根本没关系,可只要看一眼边上连啥事儿都还没弄清楚的阿灿,他立马优越感爆棚,不单参与感浓厚,还得瑟的给阿灿普及一下这里头的缘故,弄得好像这都是他干的一般。让阿米很有些哭笑不得。

阿灿听了这前因后果,忍不住眨巴一下眼睛,他在这里也好几年了,也听到过人说起小草不是五叔家亲生的等等,当初只以为是谁家孩子养不活过继的,这样的事儿这个年代不少,所以也没多想,不想这里头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听着和戏本子一样了,很是有些吃惊,等听清楚那一家子人如今的遭遇,又不禁感慨起来。

“还真是因果报应,当初怎么对人家的,如今怎么被别人对待,这是一饮一啄都还回来了啊。”

阿灿开始说这个那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什么别的意思,她们几个在一处也不知道干了多少秘密事儿,在这几个铁杆小伙伴面前,实在是没必要将外头的那一套谨慎什么的带进来,可真到说出了口,神情却瞬间有了点不一样,别说是他了,就是阿米等人也有点愣神。

当然这个愣神的原因是不一样的,像是顾建国和秀芝,想的就是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因果报应?不是说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是迷信嘛,那这么还能有报应呢?那是不是这世上真的有鬼?想到这个,这两人背心就有些发凉。至于阿米,想的更深些,她想到的是,这个时候虽然说大力的在推行破除封建迷信的事儿,可到底这样的神话鬼怪的事儿已经在这片土地流传了几千年,不是说铲除就能铲除的,即使除去的表面的那些东西,深埋在人心里上的痕迹却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在这样的时候,若是利用这一点,是不是能尽可能的减少这个时期的一些损失?比如那些书籍,比如那些古董,还有那些所谓的挖坟掘墓的缺德事儿?

更甚者,若是能引导的好,让人知道这世上还有所谓的阴司报应,那是不是有些心理阴暗的人会犹豫,下手留下些余地?会不会因此而让更多的无辜者保全性命财产?阿米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异想天开一样的注意是不是能成,可当她转头看向阿灿的时候,却知道,不管成不成,阿灿一定会去试试的,因为他有人要救赎。

“阿灿。”

喊上这一声,没说到底为啥,可阿灿好像就已经知道了阿米的意思,这是不想让他冒险的意思,心下也是微微一暖,随即轻轻地点着头,垂着眼睛小声的说道:“不问苍生问鬼神,是不怎么着调,可到底这样的人到底还是不少的,若是让他们觉得因果循环就在眼前,那或许就能收敛些。就算是我想岔了,没有阴司报应,那…那咱们也能创造出阴司报应来,不求吓成什么样,好歹让这些人多点顾忌,若是真的能成,也许…”

也许什么?阿米已经不想听阿灿说了,有些事儿能做却不能说,他们都还是孩子,更是如此,所以一把拉住了阿灿的手,坚定的说道:“别说了,你既然想好了,那咱们就试试,只是先说好,谁也别说出去。”

到了这会儿,就是秀芝和顾建国也有点反应过来了,脸上没有惶恐,也没有不安,相反还带着几分兴奋,可见都是胆大的主啊!这是想翻天啊!

第161章 鬼来吹风

县城西南某个二层小楼在周边一片的低矮中显得分外的醒目, 这里离着政府机关不远, 距中心大街也就两条街, 按说这里本该十分热闹才是,可让人意外的是, 整整一片都冷清的很。真说起来这样的冷清已经有了二三十年的光景了, 据老人说, 这二层楼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后院秀楼, 是和前头的大院属于同一家的,那是城里书香门第的人家,早年间还出过四品的官员,人品也算是贵重,未曾有欺压良善的事儿,在百姓家名声不错。可惜啊, 那些战乱的年头,越是这样的显赫人家越是容易被人盯上, 那家老爷子骨头硬,怎么也不肯当汉, 奸, 被敌人用孩子要挟的时候,生怕自己撑不住,做出让祖宗蒙羞的事儿, 索性在一天夜里,就这么吊死在这小楼上,可惜他到死也没能护住孩子们, 最终一家子都没了下场,只逃出了一个小孙子,还是老家人用自己的孩子替出来的,整个一出赵氏孤儿的戏码啊!

听周边的人说,那时候真的是惨啊,一家子基本都被屠戮干净了,血染红了这楼,那地上的砖石过了好几年才不见当年的血色,可是吓倒了不少人,还有人说当年收敛尸体的时候,还有人听到老爷子在那里背书,老人孩子在那里哭喊,反正渗人的很,不管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对这坚守风骨老人的尊重,这小楼没人敢住进去,也没人敢去走动,也因此就成了鬼楼,偶尔有人路过或是不得已进去,出来总觉得凉飕飕的,这楼也就越发的没人敢靠近,附近自然也一样荒凉了起来。也就是后来,那家的小孙子回来,清理,祭祖,告知鬼,投降的消息,又重新住下,这才算重新有了主人,可惜这好日子没多久,这一场动,乱又开始了,一个资本家地主的名头,那小孙子又被关了起来,这楼反而成了某些革,命领导的小窝,实在是讽刺的很。

春夏交接的夜晚,这山脚下的平底上风不大,却分外的凉爽,只要窗户开上一个缝隙,那一晚上即使盖着薄被,也能睡得十分凉快,没有丝毫邻近夏日的模样,这天晚上,县城造,反派的头头,何鼻涕就在这小楼上,搂着不知道哪家骗来的小媳妇,睡的正香,却隐隐的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痒,揉了好几次都没啥用,还打了好几个喷嚏,终于忍不住微微的眯开了一条眼缝,不睁不知道,一睁吓一跳啊,什么时候自己屋子里居然变得这么凉了?空气里都好像带着雾气,白蒙蒙的,好像是在啥云里一样?自己这是成仙了?

“云里?啥情况?”

不对,自己是在睡觉,那么是梦里成仙了?也不对,要是成仙,自己怎么可能感觉冷呢?嗯??!!冷?自己盖着被子的,怎么会冷?虽然刚醒来反应是慢了点,可到底也不是傻子,知道寻求一下证据,论证一下自己的判断。

才低头一看,脸色都发青了,自己那被子居然已经结冰了?自己这盖的是冰被子?赶紧的,掀开啊!不然自家可不得冻成冰棍了?可这一掀开又有问题来了,他突然发现这不是自己原本的被子,居然是寿被?啥叫寿被?那就是给棺材里的死人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