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穿黑色骑马装,乌发用玉簪挽起,两手背在身后,手里握着一条马鞭,旁边站着那匹骏马彪悍健壮、匹通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

黑马神骏非常,穿黑色骑马装的人更是身姿潇洒,夺人眼球,他宽肩窄腰健而不壮,两条修的大长腿十分挺拔。他身如青松般站在那里,说不出的高大昂扬。

听到江令宛的动静,马术师父转过头来,面如冠玉、双目湛然,正是萧湛。

第40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相较于顾金亭,她更不想在萧湛面前出丑啊。

江令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能跑吗?这马术师父能退吗?

“宛姐儿。”萧湛负手而立,声音淡然而随意:“过来。”

宛姐儿!

他倒是真不见外。

“五舅舅。”江令宛心里没底气,脸上笑嘻嘻:“怎么是您?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真没有想到,竟然是您来教我骑马,真是太好了。”

萧湛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是吗?”

当然不是,我要是早知道是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来的。

心里有多怄,脸上的表情就有多真诚:“是啊,五舅舅从百忙之中抽空来教我骑马,我很感动。只是您事情那么多,我实在不好意思劳动您,要不然…”

“我最近是挺忙的,但是教你骑马的时间还是有的。”萧湛目光一闪,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怕,有我在,一定能帮你克服怕马的问题。”

呵呵!

“其实我也没那么怕马,我只是不会骑而已。”江令宛明显底气不足,声音发虚,却不想被他看低了,强自镇定。

萧湛仿佛没看到她的逞强,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就不耽误时间了,上来吧。”

上来?

上哪?这匹黑马吗?

这也太快了吧?

再说,她也从未骑过这么高大的马呀?

江令宛面上呵呵笑,两只脚却后退了一步:“这是五舅舅的坐骑吗?真是矫健壮实、雄伟神骏啊,跟五舅舅一样钟灵毓秀、卓尔不群,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马。”

“我怎么好骑五舅舅的爱马呢?这样不妥当,我还是去马厩里牵一匹吧。”

她越退越快,眼看着就想跑,萧湛却比她动作更快,身形一闪就拦住了她的去路:“既然我是马主人,我说让你骑,你只管骑就是。”

江令宛真不想骑啊,万一骑上去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起飞,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呐?

“还是不了吧。”江令宛硬着头皮,做最后的挣扎:“五舅舅的马肯定只认五舅舅,我跟它不熟,万一它不喜欢我,摔了我怎么办?”

“你竟然如此怕马。”萧湛眉头微微拧起,有些诧异:“我以为你是真心想学骑马,不想却只是嘴上说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

他微微让开一步,放江令宛离开。

江令宛求之不得,听了这话抬腿就走。

萧湛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默声数数:一、二、三、四、五…

数到五的时候,江令宛脚步停下,转过身朝回走。

她步伐很快,转眼就走了回来,倒打一耙地埋怨道:“五舅舅真是脾气不好,我不过不想骑你的马而已,您就轰我走,真是没耐心!”

她虽然还有些害怕,但神色间的怯懦已经消失大半,很显然,对马术的渴求,战胜了她的恐惧。

“来吧!”江令宛放出豪言:“不就是一匹马吗?有什么好怕的!五舅舅你看着,我今天一定驯服了它!”

小姑娘昂首挺胸,两腮酡红,双唇微微抿着,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壮烈。

这样的场景有些搞笑,可萧湛却笑不出来,心里反而生出一种骄傲、心疼的情绪。

其实小姑娘家家,不会骑马也没什么,但是他知道,她想要月考前三的名次,想要参加四如堂教谕选拔。

她有决心,他自然要帮她。

不是直接送她到那个位置,不是将她想要的捧到她面前,而是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慢慢前行,陪她走到目的地,看着她亲手攫取胜利的果实,赢得属于自己的光芒。

这才是这个倔强的小丫头真正需要的。

“握住缰绳,固定马头,左手抓鬃,右手撑鞍,踩马镫,抬右腿,翻身,跨坐。”

萧湛一边讲述要领,一边演示,行云流水般流畅,猎豹般敏捷矫健,举重若轻,动作优美熟练。

整个过程中,那匹黑色骏马连动也未动一下,与它的主人一样沉稳。

前世,主子有一匹名叫红玉的汗血宝马,它不仅神骏彪悍、日行千里,还主子心意相通,按主子的号令行动,如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令行禁止,聪慧无双。

萧湛的这匹黑马俨然不输主子的红玉。

江令宛突然信心倍增,觉得有萧湛,有这匹黑马,她一定没问题。

“现在换你。”萧湛从马上下来,将马缰放到她的手中。

尽管江令宛想象的很美好,当真正去做的时候,被马甩下来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脑海,她本能就想弃马而逃。

萧湛冷静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许退,握紧马缰。”

与此同时,他大手覆在江令宛的手上,紧紧握住:“不要怕,我在。”

江令宛喉头发哽,没办法说话了,她挣了几下根本挣不开萧湛的手,只能咬着牙踩上马镫。

踩了几下踩不住,然后脚就被萧湛抓着,牢牢按在马镫上。

手抓得稳稳的,脚也踩得稳稳的,马也纹丝未动,稳定如山。

从前那种摇晃不动,踩不稳,站不住的情况没有出现,江令宛心头大定,回想着萧湛上马的样子,脚下用力,一抬腿,翻上了马身。

她心里还是害怕,翻身的时候忙把眼睛闭上了。

萧湛抬着头看她。

小姑娘双唇苍白,脸颊绯红,被汗水打湿的碎发紧紧贴在额头上,她眼睛闭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看不到了,卷翘的睫毛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泪珠,看着像经雨的花蕾,可怜又娇弱。

这样怕马,还这样为难自己,真是个倔强的小姑娘。

萧湛松开手,才动了动,就被她一把抓住了:“别松开。”她声音哽咽,已经带了哭腔了。

萧湛就不再动,由她抓着他的手,像可怜兮兮的小动物,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萧湛看了一会,声音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好,我不松开。”

过了一会,他才轻声问她:“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一看?”

“嗯。”江令宛点点头,睫毛抖了几下,才慢慢睁眼。

眼前是西垂的落日,晚霞横照铺满西边的天空,瑰丽的云朵,绚烂的光芒,归林的倦鸟,飞转的暮鸦,远处的青山,近处的炊烟,与寺庙的钟声一起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漂亮、真实、充满人间的烟火气息,让人心里踏实,平静、又充满希望。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停下来好好欣赏落日了。

她忍不住喃喃出声:“真好看啊,我怎么不知道京城的晚霞竟然这么美!”

“是啊。”萧湛看她一眼,微微颔首:“今天的晚霞格外美。”

江令宛只是目视前方,所以没看到萧湛双眸中深深的情绪。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欣赏着晚霞,任时间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江令宛突然惊奇:“是我眼睛花了吗?我竟然看到那边的水塘了。”

萧湛失笑摇头:“骑在马上视线更开阔,看到的景致自然与从前是不一样的。”

“呀!”江令宛如梦初醒,这才想起自己骑在马上,她先是身体僵硬,接着慢慢放松,不敢置信地看看左右,最后瞪大眼睛向萧湛求证:“五舅舅,我、我会骑马了?”

只是坐上了马鞍而已,离学会骑马还有很远的距离。

可萧湛并不去纠正,只是点头:“你看,其实很简单,你能做到的。”

江令宛眼中的不敢置信就化作惊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我会骑马了,五舅舅,你看我,我会骑马了!”

她真的很高兴,急于与人分享她的喜悦。

白皙的脸庞因为激动兴奋而微微发红,清澈的双眸被欢喜点亮,像个贪吃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那样的惊喜、快乐、幸福、满足。

“真厉害。”萧湛笑着夸赞她,脸色如春风般温柔:“我带着你走一圈,好不好?”

江令宛忙不迭点头。

好,好,好,当然好!

此时的萧湛在江令宛眼里是闪闪发光、点石成金的神仙,他说什么,自然都是好的。

“那你抓紧马鞍,坐稳。”

江令宛此时才发现,她竟然死死抓着萧湛的手,她心头一突,忙把手移开,老老实实地抓紧马鞍,不动声色地舒展手指。

刚才抓得太用力,她自己的手指都疼了,萧湛的手也一定被她抓疼了吧。

江令宛假装不经意转头,看了萧湛的手一眼。

萧湛握着马缰,牵着马走,暮色掩不住他挺拔的身姿。

原来他说的带着她走一圈,竟然是牵着马走一圈。

这个人可是大名鼎鼎的萧湛,竟然为她牵马。

江令宛觉得如坐针毡,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湛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这是我头一回教人骑马,竟然还不错。等过两年教轩哥儿,我心里就有底了。”

原来萧湛教她骑马,是为了练手啊。

江令宛松了一口气,僵硬死板的脊背也慢慢放松下来。

她扬起嘴角,声音轻快:“原来我是托了轩哥儿的福,先谢谢五舅舅,等回到家里,我再好好谢谢轩哥儿。”

“你既然叫我一声舅舅,我自然不会把你当外人。”萧湛再次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探究一闪而过。

江令宛脆生生地笑,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我知道五舅舅没把我当外人,否则也不会教我骑马了。我今天学会了骑马,有了基础,以后跟着萧夫子上御马课就行了,五舅舅还是快快去忙自己的事,不用再教我了。”

她又戴上面具了,他还是更喜欢刚才那个倔强坚强柔弱可爱的小姑娘,因为那才是真实的她。

自打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她在他面前就有了防备疏远。

他猜测过,她不会扑过来,会气他隐瞒,他连解释的话都想好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这小姑娘到底在防备什么呢?

“你才刚刚坐上马鞍,还不能算学会骑马。”萧湛淡淡一笑,语气却透着毋庸置疑的果决:“我既然答应了教你骑马,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头一回教人骑马,却是个半吊子水平,人家不会说是你偷懒,只会怀疑我的水平。等你能御马飞驰了,才算真正学会骑马的皮毛。”

好吧!既然如此,那她就跟着他好好学。她也想马术精湛,为取得好成绩添砖加瓦。

打定了主意,江令宛也就不纠结,她信心十足道:“五舅舅放心,我一定能成为御马高手,绝不给您丢脸。”

萧湛欣然点头,微微一笑:“这才乖。”

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重生弃妇上位记改名啦,原来的名字有些暴躁,现在改名为:舅宠。

萧五爷表示:此名好,甚得吾心,宛儿乖,过来,舅舅宠你。

宛姐儿:我把你当亲舅舅!

萧五爷:怎么个亲法?

第41章

这才乖!

这分明是大人哄孩子好吗?

江令宛抽了抽嘴角,实在无法张口说一句“谢谢五舅舅夸奖”,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算是接受了这句夸赞。

御马课结束,江令宛感觉自己大腿根部很酸,走路的时候格外明显。

可她不想被萧湛看穿,一路挺直脊背,忍着酸疼,步履从容与平时无异。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有马车,不劳烦五舅舅了。”江令宛笑着拒绝:“天色不早了,五舅舅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明天还要继续呢。”

这个人可是萧湛,四皇子的心腹,主子敌对势力的重要对手。

她应该与其泾渭分明的,却受了他的激将法,由他教授马术。

他很厉害,果然让她克服了恐惧。

这一点她十分感激。

感谢萧湛,不代表她会背叛主子。

那是不可能的!

前世她能报仇,能活得畅快肆意,皆因主子护着她。

就是现在,她挽救了母亲,压制了乔姨娘与江令媛,也是因为主子前世的教导。

萧湛教授马术,她付他报酬还他人情就是。

该疏远还是要疏远,该分清还是要分清的。

萧湛不再勉强,送她上了马车。

“五舅舅再见!”江令宛冲他挥挥手,放下车帘,两腿一酸,就势歪倒。

好险,再多一会她就撑不住了。

才刚放松,突然有人“笃、笃”叩击车厢,还有萧湛的声音:“宛姐儿。”

江令宛一个激灵,忙正襟危坐:“五舅舅,您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