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笑的甜,嘴里说的话更是甜如蜜,明知道她说的不是心里话,可他就是喜欢听。

他从前最讨厌那些好大喜功、爱听奉承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自己也有被人吹捧的飘飘欲仙、满面笑容的这一天。

“真没想到,在宛姐儿心里,我竟然这么厉害。”萧湛笑着说,“本来把乌兔给你,我是有点舍不得的,但是你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我更要做一诺千金之人,否则怎么能算盖世英雄?”

“从今天起乌兔就是你的了。”

好气呀!

江令宛心中把写着萧湛名字的小人狠狠摔在地上,重重跺了几脚,然后笑容大大、步履欢快地走到乌兔旁边,欢喜地摸着它的脊背:“乌兔乖乖,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她早就觊觎乌兔,只是碍于现实不能要,既然不能拒绝,那就接受,而且接受之后她发现也没那么难受嘛。

乌兔多乖多可爱啊,又聪明又懂事又精壮,以后有乌兔相伴,她想去哪里都不用愁了。

再说了,这乌兔可是萧湛爱骑,别看萧湛给的大方,说不定他心里痛得滴血呢。

毕竟李将军的的赤焰都送给静昕了,他要是不把乌兔送出来,少不得要落一个小气的名声,这对萧湛这样爱听人吹捧的人来说,肯定是不能容忍的。

他一定是迫于现实不得不把乌兔送出来。

想着萧湛强颜欢笑的模样,江令宛通体舒畅,身心愉悦,就差哼歌了。

“谢谢五舅舅,我会好好照顾乌兔,将它养的肥肥壮壮,漂漂亮亮的。”

这小姑娘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盯着乌兔看,十分敷衍。

她的手一直地抚摸着乌兔的脊背,偶尔凑到它耳边跟它说话,嘴角一直扬着,分明爱不释手,喜欢极了。

为了让她收下乌兔,他让李将军把赤焰送出去,作为交换,他得送李将军一匹更好的马。

到头来,他的待遇还不如乌兔。

萧湛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羡慕嫉妒一匹马,只是微笑着喊她:“宛姐儿,我把照顾的乌兔的马倌也一并带来了。”

江令宛头也不抬,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太好了,谢谢五舅舅。”

她笑着拍乌兔的脸颊,语气亲昵:“马倌也跟着你一起属于我了,这回你彻底放心了吧。”

刚过河就拆桥,这小姑娘真是忘恩负义啊。

看来得下重锤给她一点教训了。

萧湛勾唇一眼,眸中精光浮现:“宛姐儿,你想不想学用唿哨唤乌兔的方法?”

当然想啊。

她每次呼唤乌兔,都喊它的名字,有时候乌兔跑远了,她就得声音喊得很大,还要以手做筒放在唇边,乌兔、乌兔的喊,实在是有点傻。

不像萧湛,只需打一个唿哨,乌兔便会跑回来,又响亮又帅气。

不同的唿哨节奏,代表不同的指令,既不会让别人知晓,又能将信息传达给乌兔,她早就眼热想学了。

“五舅舅,您要把唿哨的方法教给我?”

她又惊又喜,笑容鲜花般缓缓绽放,由她的唇角向梨涡、脸颊、眼角眉梢荡漾开去,漂亮极了。

萧湛呵呵一笑:“这得看你的表现。”

“您真会说笑。”江令宛满脸堆笑,无不谄媚道,“您一向慷慨大方、善解人意,否则你也不会把乌兔送给我了,您还把马倌也一并给了我,可见您心思细腻,替人考虑。那您又怎么可能不把唿哨的方法教给我呢。以您一诺千金、言出必行的性格,必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您可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舅舅,又怎么会让我为难呢?对不对呀,五舅舅。”

她围着萧湛打转,嘴里说的全是甜蜜蜜的吹捧之词,萧湛笑眯眯听着,不时点头,却并不说到底要不要教给她。

直到江令宛说得口干舌燥,笑得脸都僵了,他老人家才垂怜般地说:“你这孩子这么懂事这么乖,我自然是要将唿哨的方法教给你的,只是学起来很不容易,你恐怕受不住。”

“受得住,受得住。”江令宛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自己回答迟了萧湛就更改主意,“再苦我也受得住。”

“你确定吗?”

“确定一定肯定!”

“那就好。”萧湛道:“唿哨是将手指放进嘴里,与舌头配合,靠嘴吹气带动气流发出的声音。手与舌头位置不同,吹气力度不同,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所以,要手、舌、唇配合。”

“传授唿哨之技,有两个方法,一则,师父将手指放入弟子口中;二则,弟子将手指放入师父口中。”

他唇角一勾,斜睇着她:“这两种方法,你选哪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舅宠有乱/伦的嫌疑,所以文名又改回来啦,宝贝儿们应该都看到啦,欢迎奔走相告,么么^_^

第58章

“呵呵,呵呵呵。”

这是谁发明的鬼方法?

江令宛既不想接受这种魔鬼一样的传授方式,又不想放弃唿哨,一边傻笑拖延时间,一边脑筋飞转想着办法。

“还有其他方法吗?”

萧湛想了想说:“你也可以先选第一种,再选第二种,这样能学的更快,更好。”

好个屁啊!

江令宛笑了:“五舅舅,还有一种选择被您漏下了。”

“哦?”萧湛很感兴趣,“哪一种?”

江令宛笑而不答,踩上马镫跨坐到乌兔身上,眉头一扬:“我可以选择不学啊。”

“驾!”她双腿一踢马肚子,一人一马绝尘而去,眨眼就跑到了自己同窗身边。

萧湛唇角扬起,眼中有暖暖的笑意,小姑娘,你到底还是收下我的马了。

他心情大好,满意而去。

下午的骑马课,乌兔与赤焰出尽了风头,当然它们的主人也风光无限。

虽然从前也骑过,可那时候它们还不属于自己啊,今天马儿完完全全归自己所有,这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放学后两人舍不得走,骑着自己的爱马在驯马场上一口气跑了十来圈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咱们的驯马场太小了,乌兔与赤焰都施展不开,下次休沐咱们去郊外好不好?”

“好。”江令宛一口答应下来,“到时候跑个够。”

两人牵着各自的爱马回家,走到大门口,正跟顾金亭炫耀,突然见宋山长黑着脸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快步朝女学这边走来。

紧跟着凌夫子从马车上跳下来了,她步履匆匆,气喘吁吁,显得很急切:“山长,我知道您很生气,可刚才那个情况您也看见了,皇上的暗示那么明显,若是不答应,必定会见罪与皇上,我之所以替您答应,也是为了我们女学好。”

宋山长冷笑:“你自作主张同意陆明珠入学,难道就是为了女学好?我想着你素日强势,对学生要求严格,是个威武不屈的性子,没想到你不仅不帮着我分辨,竟然自作主张答应皇上的要求。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带你进宫!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凌夫子急急地分辨:“山长,是我不对,是我不该自作主张,您骂我罚我,我不敢分辨,可圣上金口玉言,刚才我们也答应了他,我们不能抗旨啊。明天陆明珠就要入学了,到时候您万万不能冲动,否则见罪与圣上,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你说得容易!”宋山长面沉如水,语气愤然,“陆明珠那种人根本不符合我们的入学要求,如今为她破例,该怎么对其他学生解释?她做的那些事,只会让学生们远离她,谁愿意与她坐同桌?”

说话间宋山长已经走近了,见了江令宛与程静昕,她便止住了话头。

凌夫子知道刚才那一番话被她们听见了,先是狼狈难堪,接着又像想起了什么:“与陆明珠坐同桌的人不是现成的吗?”

“江令宛聪慧伶俐,讨人喜欢,跟同窗们相处融洽,是人缘最好的人。让她跟陆明珠坐同桌,一定没有问题。说起来这件事跟她也有几分…”

“天不早了,你们快回家吧。”宋山长突然开口道,“不要在外面逗留,走在街上不要骑马,要一路牵回家,免得伤着人。顾金亭看着她们一些。”

“是。”三人应了,走远一些就忍不住议论,“真没想到霸王花陆明珠竟然要到我们书院来了,还是凌夫子答应的,怪不得宋山长那么生气。”

陆明珠可是六大书院、不,应该说是整个京城无人无知、无人不晓的大红人。

她是一门双侯陆家嫡出大小姐,伯父威远侯,父亲怀远侯都是当今洪文帝潜邸出来的人。

她的伯父威远侯英年早逝,堂哥陆明朗十三岁便继承了爵位,后来被圣上赐婚,尚了皇上唯一的女儿长平公主。

她的父亲怀远侯战功赫赫,如今镇守着辽东,深受洪文帝信任,是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

陆明珠从小在辽东长大,今年十四岁,怀远侯觉得女儿大了,便将她送回京城读书识字学规矩了。

皇上当即封陆明珠为郡主,让她住在宫里,视若亲生,十分宠爱。

可以说,除了长平公主,陆明珠便是大齐最明亮耀眼的贵女了,当真是人如其名。

出名的除了身份,还有她的容貌与脾气,外界盛传,陆明珠美貌动人,冷艳无双。

至于脾气,那就更夸张了,据说这位贵女脾气很坏,一言不合就用鞭子打人。那根鞭子是皇上御赐的,陆明珠打人之后从不见皇上惩罚,摆明了给她撑腰。

所以,这位明珠郡主在京城一向是横着走,无人敢招惹。

为了她读书的事,皇上特意宣锦绣、京华两大女子书院的山长进宫,要让书院给陆明珠开后门,破格录取她入学。

因为若要靠她自己,累死她恐怕也考不进女学。

宋山长据理力争,宁死不屈,最终这“好事”就落到了锦绣女学的头上。

为此,京华女学招生时的报名数远高于锦绣女学,就因为大家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位大小姐。

事实证明,宋山长是有先见之明的,陆明珠到了锦绣女学不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接连闯下祸事,十天前将一位女学生给打了,据说打的很厉害,有几鞭子甩到了那女学生的脸上,直接将对方给毁容了。

虽然对方出身不是特别高贵,但也是官宦千金,出了这样的大事,锦绣女学的山长是可忍,孰不可忍,终于进宫找洪文帝请罪,说陆明珠身份尊贵,自己才疏学浅,无法担当起教授她的职责,锦绣女学这座庙太小,供不下陆明珠这尊大佛。

洪文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第二天,被毁容的那位女学生的父亲亲自登门向陆明珠赔罪,说自己教女无方,冲撞了明珠郡主,明珠郡主替他教训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十分羞惭,以后一定好好教育女儿,绝不让她再继续做错事。

然后,这位十分识时务的父亲就官升两级了。

洪文帝又召锦绣女学的山长进宫,说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就该让陆明珠去上学,锦绣女学的山长这次硬气了一回,在乾清宫大殿上长跪不起了。

洪文帝一看这也不是办法,只能让山长先回去,这事就撂这了。

就在大家猜测是锦绣女学的山长先让步,还是洪文帝要换山长的时候,事情陡然一变,陆明珠竟然要到京华女学来了,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招了这么一个祸天星,宋山长不生气才怪呢。

江令宛心想,刚才凌夫子意有所指,宋山长却故意打断她,难道这事跟自己有关吗?

不过真相如何,等明天陆明珠到女学了,她自然就知晓了。

只是江令宛没想到,根本没有等到第二天,当晚家宴,她就从父亲江伯臣口中知道了原因。

江令宛月考头名,江伯臣十分高兴,这一晚邀全家人为她庆祝,当众将之前许诺的前朝玉笔筒送给江令宛。

此刻的江伯臣满面红光,眉开眼笑,志得意满:“今天我还有一桩喜事要宣布。”

江三老爷立刻露出戒备:“大哥有什么喜事?”

难道父亲被江老大的花言巧语所蛊惑,答应请封他做世子了?

江伯臣矜持一笑:“老三,你别紧张,大哥的喜事跟世子之位无关。”

为了侯府的世子之位,两人明争暗抢了许多年,早就没有兄弟情分了。

江三老爷冷笑:“大哥真有意思,我不过白问一声,你却想到世子之位上去,果然时时刻刻都不忘啊。”

“我是父亲嫡长子,论嫡论长世子之位都该给我,不过我今天要说的是我升迁的事。”

江伯臣笑得开怀:“好教大家得知,今天皇上已经下旨,擢升我为从五品礼部郎中。我之所以会升迁,除了我恩师举荐之外,宛姐儿亦功不可没。”

最近洪文帝一直为陆明珠打人的事烦恼,便拿此事询问次辅徐阁老,徐阁老可犯了难,若是说陆明珠不宜再去女学读书,便得罪了洪文帝;若要让陆明珠继续在锦绣女学读书,万一逼死了山长,他便是千古罪人,一世清名都毁了。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徐阁老出了个主意:“老臣膝下有三子五孙,没有养女儿、孙女的福气,对于教养小姑娘一事,实在经验缺缺。”

“工部主薄江伯臣家中有两个女儿,俱在京华女学读书,他的次女还在今年新生月考时拔得第一名。有这样两个乖巧伶俐的女儿,想来江伯臣在教养女孩儿方面是有一些心得的。”

“江伯臣?”洪文帝道,“便是前几日你推荐他做礼部郎中的那位门生吗?”

“正是。”

“既然如此,宣!”

徐阁老心想,若江伯臣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让洪文帝满意了,礼部郎中的位子便跑不掉。

若他没能想出好的办法,也只能怪他没本事。他这个房师已经给了他机会了,能不能把握住就全看他自己了。

江伯臣不愧是生养过两个女儿的人,当场给洪文帝想出一个好主意:“既然明珠郡主不适合再去锦绣女子书院,那便去京华女子书院吧。”

“微臣的女儿当初也十分顽劣,到了京华女学之后,便变得乖巧懂事,孝顺体贴。想来京华女学更擅于教养与一般闺秀不一样的女孩子。”

“明珠郡主是新生,待去了京华女学便与微臣的女儿是同窗,两人年岁差不多,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

这个真是个极好的主意,洪文帝十分满意,宣了京华女学的宋山长进宫,直接用江伯臣的话去堵宋山长:“…既然江爱卿这么说,京华女学必然更适合明珠,江爱卿的女儿便是例子,宋山长因材施教,育人有方,就不必过谦了。”

宋山长脾气倔强,不肯答应:“非是微臣自谦,实则是明珠郡主身份尊贵,乃皇上掌上明珠,微臣才疏学浅,不敢误了郡主。”

这是在指责陆明珠爱闯祸,洪文帝不仅不教育反而给她撑腰。

洪文帝也知道自己理亏,便说:“明珠再尊贵,入了女学便是学生,你只管一视同仁管教便是,若她再犯错,朕绝不轻饶。如此,你可满意?”

宋山长本想继续抗旨不遵,奈何凌夫子眼明手快,看到洪文帝的不悦,便抢先应下的洪文帝话,答应陆明珠入学。

宋山长愤怒而去,洪文帝解决一桩心事,龙颜大悦,立刻下旨将礼部郎中的位子赏给了江伯臣。

若非女儿有出息,他怎么能得到这个面圣的机会呢?

江伯臣慈爱看着江令宛,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宛姐儿,你真是我的福星。有女如此,父复何求啊!”

江令宛:…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想她伶牙俐齿,舌灿莲花,竟然也有被父亲堵得哑口无言的这一天!

第59章

“不好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学堂里的朗朗书声:“那个陆明珠、明珠郡主要到我们学堂来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炸雷,惊得众人骇然,纷纷向带来消息的人求证:“辛楚楚,你不会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不是玩笑,是真的。”辛楚楚面色苍白咬着唇,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瑟瑟发抖,“昨天下午宋山长进宫,大家应该知道吧,为的就是这件事。我亲耳听山长与凌夫子说的,今天陆明珠就会到我们学堂来。”

啊?

学堂里立刻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