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压根不理她,笑够了才吹灭了蜡烛。

第二天早上,明珠还睡得昏天黑地的,就被宇文初给摇醒了,她还想睡,一头扎进被窝里去坚决不肯起。

宇文初十分无奈:“这里不比家中,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都是有数的。你再不起来,等会儿没人给你做早饭,你就只能饿着你儿子了。”

明珠趴在被窝里不说话。听他继续唠叨:“人家昨天就看我带了个小白脸在身边,只当你是和魏天德一样贴身伺候我的,你再不早起,还不知道话要传得多难听呢。”

明珠勾起唇角来,小白脸,他说她是小白脸,那他是什么?以为他自己就是大黑脸啊。

宇文初见她不为所动,不由急了,扑上去呵她的痒痒:“快起来!再不起来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

这个威胁是很有效的,明珠立刻翻了个身,勾住他的脖子娇媚地朝他笑了笑,噘着嘴去亲他:“呜哇!”

宇文初给她亲得肝都颤了一下,仍然是很坚决地抵制住了诱惑:“我不是为了女色可以放弃原则的人。你必须起。”

“别动。”明珠很是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眼角擦了擦:“有眼屎。”

“……”宇文初僵立片刻,暴吼一声:“傅明珠!”

明珠哈哈地笑着,跳下床去,兴高采烈地洗漱去了。

吃过早饭,宇文初把魏天德和一个看上去很是清秀干净的少年郎留给她:“让他们陪着你四处走走,不许走远,吃过午饭我们就要回去了。”

明珠老老实实地应了,等到宇文初走了,就问那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郎微带了些鄙夷,好奇地看着她道:“张堃。”说不上不礼貌,却也没什么尊重的意思在里面。

魏天德惯常会看人脸色的,一瞧这样子就火大,使劲打了张堃的头一下,骂道:“到处乱看什么呢?”

张堃不服气地低下头去,却不敢再表现出什么来了。

明珠知道他应该就是把她当成宇文初所说的小白脸了,也懒得解释,直接下命令:“你带我去找半剪。”

张堃默默地把她带到村落中间,指着一排房子正中那间道:“那就是半剪师傅的住处。”

房舍前面有个水井,几个彪形大汉裸着上身在井台周围做事,一时见了明珠三人,就好奇地打量起来,目光胶着在明珠身上不肯放松,有人问张堃:“小堃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魏天德觉得自家主子吃大亏了,赶紧跑到明珠跟前去替她挡住了,尖声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那些人认得他是宇文初的近侍,不愿意招惹他引起宇文初不愉快,便含着笑把头转过去了。

半剪在屋里听到声音就走出来,恭恭敬敬地把明珠请了进去。明珠没管张堃,只让魏天德在门前守着,她自己大喇喇地走进去,也不关门,就在桌前坐下来,问半剪道:“这些人平时都是做什么的?”

半剪忙着去箱子里翻东西,撅着个屁股含糊不清地道:“都是保护我的,一般我到哪里他们就到哪里,周围的房子也是他们在住。”

明珠就问:“我们家伺候你的人呢?”

半剪讨好地道:“我看王妃这次是微服出行,怕他们认出您来,特意把他们给支使开了。”边说边拿了一个床弩的模型上来:“这是按您的吩咐做的。”他的手指灵巧地翻动了几下,模型便被他拆成了几个更加小巧的床弩。

第343章 野花一朵

半剪指给明珠看:“拆开以后,再装上这种滚轮就会更加灵活,狭窄陡峭的地方都可以去得了,只要马上得去,它就上得去。”又拿出几根和寻常箭矢比较起来明显更粗壮强忍的箭矢模型来:“只是您说的这个踏橛箭很有些难度,纸上谈兵是不行的,必须要实地实验才行。”

这种踏橛箭,按照明珠从那些图纸上得来的信息,是攻城略地的大杀器,一般都用坚韧的整根木材做成,用改装过的床弩猛射出去,可以钉入到城墙之中,攻城的士兵可以踏着这些箭就能直接上城墙。因为特殊,所以的确是需要实地实验的。

明珠看着半剪期待的目光,坚决地摇了摇头:“暂时就这样,不做实验。”不能把所有的底牌一次性亮出来啊,必须留个杀手锏,才有后劲。

“那要什么时候才行啊?”半剪十分失望,看过了巨型床弩的威力,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种踏橛箭的威力究竟又有多大,但明珠既然说不行,那就是不行。先不说不听明珠的话,傅明正会手撕了他,就说明珠给他机会让他发挥所长,他也不想让明珠不高兴。

“时候到了,我自会通知你。”明珠站起身来,问道:“这种模型还有么?有没有图纸?”

半剪摇头:“我一直都记得你的吩咐,图纸就记在我心里,不留痕迹,不泄露,模型也只有这样一个。”

“那就行。”明珠抓起模型和那几根踏橛箭的雏形随手扔进了一旁的火炉子里,木料接触了火红的炭火,瞬间便腾起一股火苗来。

半剪猝不及防,等到反应过来,就猛地冲过去,赤着手就去火里捞模型,明珠早就防着他的,眼疾手快地抓起火签敲了他的手腕一下,疼得半剪龇牙咧嘴,抱着手跳:“你做什么打我?”

明珠冷笑一声:“你这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双手,你一身的前途都在这手上,你却不爱惜,与其被火烧坏了,不如给我打两下。”

半剪气得狠,也忘了尊卑有序了:“你还说!你还说!怎么会有你这样心狠的人呢,说烧了就烧了!”说着眼圈都红了,是真心疼。

明珠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直到看得他退缩了,才缓缓道:“你要明白,这模型也好,其他的什么踏橛箭也好,都是我的,不是你的。我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从现在开始,你就忘了这东西,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她目光冰冷,不容置疑,和平时完全就是两个人,半剪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臣服之意,便收了戚容,束手给她行礼:“我记住了。”

明珠这才朝他嫣然一笑:“下次再有这种好事,我又找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半剪这才松了口气,讨好卖乖地道:“不会,不会。”

明珠坐在桌旁等着模型被烧干净,目光穿过敞开的房门往外看,正好看到那个叫做张堃的少年郎,在和那几个彪形大汉凑到一起小声说话,几个人不时还往这边瞟一眼,不用猜她都知道他们在议论她这个小白脸,多半是在说她好好的男人长成这模样,带坏了他们英明神武的殿下。

挺有意思的,一群大男人也这么婆妈嘴碎爱议论人,明珠含笑看着,等到那几个人说到高兴处齐齐回头看她,她便朝他们微微一笑。

那几个人的眼睛全都差点瞪出来了,然后齐齐红了脸,再不自在地收回目光,全都成了锯嘴葫芦。

魏天德半死不活地站在门口,一脸的郁卒不甘心,想争辩又觉得无从争辩的憋屈感让他十分痛苦,他们家殿下明明是个端方君子,爱好什么的也很正常好吧?怎么到了这群没见过女人的糙汉子眼里,那么美丽的王妃就变成了不学好的狐狸精小白脸?再看这群男人偷窥的模样,就更恨不得冲上去吐他们一脸口水,不是百般嫌弃的么?看什么看?告诉殿下,挖了你们的眼睛!

模型终于烧成了灰烬,明珠站起身来往外走,经过魏天德身旁时,没错过他那精彩的表情,淡淡一声:“走!”也不管张堃,径自往前去了。

一个男人居然长得如此美丽,也难怪殿下会如此珍爱他了。几个大汉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彼此满是胡子的脸,再嫌弃地撇撇嘴,他们是真正的男子汉,小白脸,呸!

张堃忙着追赶明珠去了,半剪出来洗手,他们便好奇地围上去问半剪:“这个是谁啊?”

半剪还在心疼那个模型,又高兴于明珠说以后若有新奇玩意儿还要给他玩,便心不在焉又隐隐得意地道:“那个啊,说起来吓死你们,那可是世外高人,知道那床弩是谁弄的吗?就是她了。”

一群人恍然大悟,肃然起敬,难怪!这么珍贵难得的人才,殿下当然要珍而重之地带在身边了。有人开始怪他:“某甲,就是你这个嘴碎的,居然敢乱说殿下,我早说了咱们殿下不是这种人。”

某甲不服:“是你们自己说这人长得不像男人,就像个小妖精似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东西。”

“是哦,哪有男人长成这样的?他冲我一笑,我魂都丢了。”

“好像是个女人呢。”

半剪鄙视地撇嘴,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大老粗,分明就是个女人好吧。突然发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齐齐看着他,一副要捉拿他归案,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样子,吓得赶紧跑回屋去,紧紧把门关上:“我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生怕给宇文初带来过多的流言蜚语,明珠在河边捡了几个漂亮的石子就回去了,乖乖在屋里收拾行李等着吃饭好出发。然而好不容易等到傅明正和宇文初回来吃饭了,就又听到傅明正和宇文初开玩笑:“殿下,虽然那位姑娘有才又有貌,但咱们王妃也是很不错的,野花虽香,始终是没有家花好的。您要三思啊!”

明珠奇怪地道:“什么意思啊?”

宇文初淡淡地瞥她一眼:“没什么,现在外头的人都知道小白脸其实是野花一朵,然后开始同情留在府里的英王妃了。你都去哪里晃悠了?”

第344章 做脸

魏天德跟着她的,明珠不可能也没打算隐瞒宇文初,便道:“我就是去看了半剪住得怎么样,然后去河边捡了几个漂亮的小石头而已。”

宇文初板着脸喊了一声:“张堃!”

张堃缩头缩脑地小跑着过来,“啪”地一下在门口跪着了,也不多说别的,干脆利落地认错:“殿下怎么罚属下都认!”

明珠幸灾乐祸地看一眼张堃,小样儿,好好男子汉这么婆妈嘴碎!叫你看不起我!再看一眼宇文初,看看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这是长期关在这里关疯了吧!

宇文初板着脸道:“你抬起头来。”

张堃闷声闷气地道:“属下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宇文初轻轻敲了桌子两下:“我让你抬起头来你就抬起头来。”

张堃这才抬起头来,明珠一瞧,居然眼圈和鼻头都红了,俨然就是即将哭出来的样子,于是收了调侃之意,在这些人心目中宇文初得有多高的地位,才会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就能让这些人这样伤心难过!

宇文初指向明珠,要求张堃:“你看着她。”

明珠奇怪了,看她干嘛?

张堃真的哭了:“属下不敢。”

“我让你看你就看!”宇文初语气坚决,半点不容商量。

张堃这才含羞带怯地飞速瞟了明珠一眼,脸又控制不住地红了,接着又哭了:“属下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对这个女人有什么想法啊!好冤枉!

“你记住了,这是本王的王妃,她参与了床弩的制作,因此这次一起过来指点半剪,为了出行方便才打扮成了这个样子。”宇文初倒是没去计较他的脸怎么又红了,而是郑重其事地道:“以后你再见着了她,一定要记得用你的生命去保护她。”

“是。”张堃收了眼泪,神色严肃且恭敬地对着明珠连磕了三个头:“早前对王妃不敬,请王妃责罚我吧,我绝无二话。”

宇文初给她做脸,给她扬名,她当然要好好接着。明珠端正了神色,十分庄严又和气地道:“免礼,不知者不为罪,你们也是担心殿下。不过男子汉大丈夫,私底下这样嘴碎是真的不太好。”

张堃一脸的懊悔,恨不得剖腹捧心以明心迹。

宇文初道:“好了,你退下去吧。”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的,任何不利于他和明珠的流言都不能有。反正这里都是亲信死士,也不用担心秘密会外泄。

张堃退下后,傅明正笑了笑,埋头苦吃,都懒得去管明珠和宇文初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小眼神了。左右不过是那么一回事,一个当着手下努力表现得很大方,其实心里酸得不行,还隐隐有点得意他老婆就是这么好看;一个理所当然,是你叫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瞪什么瞪?谁怕谁?

他可真是为了他们操碎了心啊!傅明正把碗一推:“不吃了,我去看看杨典军他们准备得怎样了。”

他一出去,宇文初就找明珠算账了:“听说你对着他们笑了?”

明珠矢口否认:“谁说的?叫他出来!”还管得真宽呢,笑都不许她笑了!她偏就不承认,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从角落里把缩在那儿假装自己不在的魏天德给无情地抓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道:“魏天德!你一直跟着我的,你说,我对着人家笑了没有?”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魏天德纠结得想挠墙,不敢去看宇文初的脸色,硬着头皮垂着眼睛昧着良心说道:“没有。”两害相较取其轻,殿下讲理,王妃不讲理,还是顺着王妃的好,反正就是笑与没笑的问题,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

意料之中的答案,明珠得意洋洋地冲宇文初一扬下巴:“看吧,我说没有就没有。”

宇文初叹一口气:“是,你说没有就没有。”却没有说她真的没有。

明珠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见好就收,手脚利落地给他夹了一只鸡腿:“很好吃啊,快吃了补补身子。”

宇文初也就接受了她的好意,把这一节忽略过去了。

饭后回程,从一线天经过时队伍停了下来。宇文初神色凝重走到一线天附近仔细巡查了一遍,又和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人谈了很久。傅明正小声告诉明珠:“昨晚闯入的人是跟着我们来的,他们趁着守卫换班时杀了人再借机闯入,不过这里自有一套防止意外的方法,所以他们还没来得及发现床弩的秘密就被发现了。”

正说着,宇文初回来了,他的眼睛里闪着愉悦的亮光,声音压得很低:“闯进去的人应该都是死干净了。”

明珠不知道他是凭什么下这个论断的,她回头去看那个和宇文初交谈过的人,却见那个人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在排队穿越一线天的时候,傅明正给她解了疑惑:“山中猎户追拿野兽,凭的就是追踪之技。顶尖的猎户可以根据蛛丝马迹判断出是野兽的性别体型和强壮程度,还有数量。军中也有这样寻迹高手,可以根据敌方留下来的痕迹做出精确的推论。”

所以宇文初的手下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些人才不是靠着一朝一夕之功就能收服的,他在这之前做了多少准备?明珠看着宇文初的背影,越来越好奇,在前一世,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会不会就是这个深藏不露的英王殿下?

哎呀,不管了,去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跟着感觉走就对了。明珠上前两步,悄悄牵住了宇文初的手。宇文初回眸朝她一笑,牢牢牵稳了她,低声道:“累吗?”

明珠立刻抓住时机撒娇:“累啊,快累死了,殿下背我?”

宇文初在下属面前要面子,但也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道:“好。”然后就真的要蹲下去了。

明珠连忙拉住他:“只是撒撒娇而已,不是真的走不动了。”他为她在人前做脸,她也要为他做脸,撒娇就是撒娇,不过是另一种表达方式,她并不要别人说他是个老婆奴,是个为了得到傅氏的帮助而不顾脸面尊严拼命讨好她的人。

第345章 堕马

傅明正回到大观的庄子里换了套衣服就连夜赶回京城去了,第二天敬松也走了,宇文初则留下来陪着明珠过起了悠闲的乡间生活。庄子里有鸡有鸭有狗还有猫,周书屹长史更是个算盘打得呱呱叫,见多识广、语言幽默的厉害人物。

明珠的生活过得十分规律,睡懒觉成了奢望,只要宇文初醒来,必然就要拉着她起床,早餐强迫她吃各种各样的乡间小菜以及粗粮,再拉着她去外头,或是沿着田埂走上一圈,看农人收割庄稼打晒粮食,或是骑着马跑上一回,总要弄到她出了汗才肯放她回家。

如此,她午饭总要多吃一碗,也没有从前那么挑食了。腰间那一圈肥肉不见了,却自觉比从前是要紧实壮实了许多,夜里宇文初掐着她的腰,总是很满意地夸耀:“这都是我的功劳。从前只是柔软,如今更加健美紧实。”

每每这时,明珠总是想狠狠咬他一口,变胖是因为他请了很多厨子山珍海味地供着她吃,壮实了也是因为他每天拉着她出去走动或是骑马。他不说,她怎么知道他其实有点嫌她的腰变粗了,所以想要它紧实一点?因此她总是恶意地刁难他,不许他碰她的腰和一切,表示自己很累,需要休息。

可是一次也没成功过。宇文初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和超乎常人的厚脸皮,到了最后,总是会演变成她是不是更健康更耐事了的讨论。健康这个问题,明珠认,她的确觉得遍体通泰,十分舒爽,至于更耐事这个问题,她十分羞愤,不过想到儿子,她也认了。来回拉锯中,两个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而他们那个关于在稻草堆上玩耍的梦想,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终究是没有成功,原因是他们俩太引人注目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盯着他们,就连很小的孩子,也知道王爷板着脸很吓人,可是王妃爱给小孩子糖吃。

大人会不好意思,可是小孩子不会,想吃糖啊,就在路边等着吧,看到王妃来了就跟上去,也不要离得太近,就是远远的唱个歌啊,跳一下啊玩一下啊,笑一笑啊,送个野鸭蛋啊,送朵漂亮的花啊,反正怎么可爱怎么可怜就怎么来。然后糖就来了,虽然只有一小块,但也足够杀馋。

因此两个人不管走到哪里,在不远的地方总是跟着一串小孩子,打发了一个又来一个,宇文初只好归功于庄头干得不错,看看他这个庄子里人丁多兴旺啊,还有他的王妃天生一副讨喜相,看看这些人多喜欢她啊,是个母仪天下的样貌和品性。

庄子里的日子过得悠哉乐哉,然而京城里在水深火热中受苦受难的人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很快就有人送来了消息:傅霖在宫里给宇文复做伴读时出了意外,从马上摔下来了,摔伤了腿。

皇子的功课有骑射,傅霖就是陪着宇文复上骑射课的时候遇到的意外,具体原因不详,伤势听说挺重的,太皇太后当场杖毙了两个伺候的太监,又重罚了骑射师傅。

明珠的心情很沉重,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意外。

傅霖是嫡长孙,傅氏未来的接班人,从小就接受了严格的教养,对于傅氏来意义非常重要。家族要传承,靠的就是优秀的继承人,而身有残疾缺陷是不能入朝为官的,如若傅霖的腿出了问题,也就意味着他的前途毁了。这显然是来自于闵氏的报复。

明珠坐不下去了,她觉得家里人在煎熬,她却在这里独自享福,很有些过不去,于公于私她都该回去看看傅霖。还没等她和宇文初商量,宇文初就主动道:“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让人收拾行李吧,让唐春来去给傅霖看一看。”又安慰她:“也不见得就有那么严重,两军交战,虚虚实实,故意往重里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明珠略微心安了些,父兄既然不愿意推举宇文复,自然也就不愿意让傅霖跟着瞎掺和,借机让傅霖退下来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然而还是焦急,忙着让人收拾了行李,和宇文初一起赶在当天傍晚回了京城。

二人没有回家就直接去了傅府。傅家上下一派愁云惨雾,就连门房都无精打采的,下人们说话时都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就生怕会惊扰再惹怒了主人,挨上一顿斥骂。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三哥傅明清,傅明清看到宇文初和明珠,三句话没说完,就拉着宇文初哭上了:“骑的马给人喂了药,性情狂躁得厉害,若不是霖哥儿机警,摔断了脖子都是可能的,这是要断我们傅家的后路啊……殿下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明珠之前还抱着几分侥幸,现在看到傅明清这模样,心不由凉了半截:“傅霖究竟怎么样了?”

傅明清擦着眼泪道:“摔断了腿,右手也骨折了,昨前天一直昏迷,今早才醒过来。这孩子懂事,明明疼得要死,一直咬着牙不吭不哼,问他就说自己不疼。”

明珠和她这些侄儿侄女年龄差不多大小,傅霖和她是接近的,两个人的感情一直不错,听到这里,眼圈便红了,拼命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宇文初也不好劝她,默默把她的手给握住了,听唐春来和傅明清详细打听傅霖的伤势。

“殿下和王妃回来了啊。”不知不觉间,几人走到了傅霖居住的院子外,傅丛独自站在台阶下迎接他们,一段日子不见,傅丛又清瘦了许多,原本只是斑白的两鬓已然全白了。

“爹爹。”明珠看到傅丛,眼泪便掉了出来,深恨自己无能,明知傅霖危险重重,却仍然没有办法让他远离宫廷。

傅丛皱起眉头,沉声道:“哭什么!人在就好。”回头对着还在哭哭啼啼的傅明清,十分不高兴地道:“多大的事呢,你先就哭上了!去,来探病的客人还多,快去把他们打发了!”

傅明清忍着眼泪,委委屈屈地去了。

第346章 我是姑姑

家里从来都不让三哥出面待客的,而且三哥也从来不管这些闲事,都是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游山玩水赏美人,或是躲在书房里啃书写字、吟诗弄月,今天怎么让他出来了?

莫非是老爹也想玩个苦肉计?那是再没有比三哥更合适的人了,长兄端方严肃,讲究深藏不露,吃了亏只会装得没事儿似的,四哥阴冷狠辣,越疼越笑得灿烂,没谁哭得出来,自然也就让人同情不起来。还是三哥最合适,哭得多自然纯真啊,明珠看着傅明清哭哭啼啼的样子,忍不住心怀奢望:“怎么是三哥待客?长兄和四哥呢?”

傅丛淡淡地道:“他们都有正事要做。”

言下之意是,三哥做的就不是正事?明珠还想追根问底,宇文初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问了,就算是有什么也到了屋里再问。她只好闭上嘴,默默地跟着傅丛往屋里去。

傅霖已经睡着了,钱氏守在一旁悄悄抹眼泪,见傅丛等人进去,就擦了眼泪站起来行礼:“给殿下和王妃请安,请公爹安。”

“自家人就不必客气了。”傅丛凑过去看傅霖的脸色,低声给明珠和宇文初解释:“伤处疼得厉害,服用了安神的药,不然都睡不着。”

明珠是最怕疼的人,想想都替傅霖疼得慌,宇文初则吩咐唐春来:“给这孩子好好看看。”

唐春来小心翼翼地检查之后,摇头轻叹一声:“伤得不轻。”又问钱氏是谁正的骨,要了药方来看,提笔添改了几样药材,又减轻了药量:“年轻人吃多了安神药不好的,现在倒是不疼了,将来就知道厉害了。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忍一忍吧。”

明珠至此,是真的相信傅霖的腿和手都断了,而且一点都不作伪的。她不敢当着钱氏的面多问,便悄悄给唐春来使了个眼色,借着他洗手的功夫,悄悄问他:“虽然都是骨伤,但我听说有人可以完全复原,有人则会长短不一,依着你看,傅霖是哪种?”

唐春来道:“很严重,腿骨倒是还好,只要养得好应该不至于出现长短腿,但手臂就严重了,很难说啊,不过小爷年轻,家里也不缺银钱好药,也许能养得回来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