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叫他们进来。”朱拂晓如是回答,青葱玉手将敞开的窗门慢慢关上,在唇畔微翘的同时,目光犀利如针!

“下官济南布政使何永方(按察使丁平、巡按马福、知府季一则)参见清平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四位年过半百的官员在验过公主印信确定身份后一并向拂晓行跪拜大礼,态度万分恭谨。

“免礼平身。”端受一礼后朱拂晓示意他们起来:“几位大人公务繁忙,要你们漏夜来此,本宫实在于心不安。”

“不敢,下官等人不知公主玉驾亲临,未曾远迎,还忘公主恕罪。”这四人或是封疆大吏或是朝廷亲派,在济南城那可是跺一脚都要震几震的人物,但在朱拂晓这位正当红的公主面前无人敢托大,反倒是先请起罪来。

“本宫微服来此,不曾知会各地府衙,诸位大人不知乃常情,何罪之有?”拂晓抿了一口从宫里带来的定云雾茶,一派和颜悦色。

“不知公主召下官等人前来所谓何事?”何永方在几人中官位最高,所以由他提出共同的疑问,既是微服,何以现在又兴师动众地把他们叫来,难道是厌了这微服的把戏,想要恢复前呼后拥的公主出巡仪驾?

纤指在青瓷茶盏上划过,笑容绮丽如霞:“本宫想知道诸位大人手下有多少可用之兵?”

四人听得一怔,他们在来的路上想过许多可能,却完全没料到会问这个,可是话还是要答的。

“回公主殿下,下官有兵约三百余人。”布政使何永方。

“回公主殿下,下官有兵约五百余人。”按察使丁平。

“回公主殿下,下官手下无兵,但约可组起百余人的民兵。”巡按马福。

“回公主殿下,下官加上衙差捕快大约有一百余人。”知府季一则。

朱拂晓一边听一边点头,一千人不多,但和她预料的相近,除朝廷和负责守卫边疆的蕃王外,本朝不允许地方拥有兵权,最多只一些掀不起风浪的役卒。

在几位大人疑惑的目光中,她哂然一笑,放下茶盏起身一字一句道:“本宫要向你们借兵。”

“借兵?”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吃不准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错,公主身份确实尊贵无比凌驾于万人之人,但不享有实权,不得参与朝廷大事及地方政务,否则便是越权。

几人聚在一起商量之后,何永方赔着小心道:“不知公主可有皇上手谕?”

“没有。”

“那调兵令符呢?”

“也没有。”

“那请恕下官等人不能遵循公主之命。”一千人虽不是大数目,也不可能起什么兵变,但一没皇帝谕令二没兵部调令,这兵是万万借不得的,他们谁也担不起这么大的干系。

远山黛眉轻挑之间她已走至四人近前:“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非迫不得已,本宫也不会问几位大人借兵。”

“非常之时?如今济南乃至本朝天下,盛世升平,何来非常之时?”

“这个本宫暂时还不能透露,本宫只问几位大人一句,借还是借?”说话时她朝门旁的凌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离去。

“还请公主不要为难下官等人,朝廷的命令公主不是不清楚,若公主当真有事的话,不妨修书回京请命,等拿到谕令后再借兵,到时下官们一定鼎力襄助公主千岁。”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一个意思:不借。

“几位大人当真不肯通融?”她搭着随月的手臂,笑意不减反盛,唯有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人才能领会到笑容背后的煞意。

越和颜悦色,笑容满面,凌厉狠辣的本性就越是发作的利害。

“请公主恕罪!”事关身家性命,几位在官场混迹多年的大人说什么也不肯松口,不就是个虚名公主吗,还真怕了你不成?!

若换了寻常公主,恐怕早被他们坚决的态度吓退,可偏偏他们遇到的是清平公主,那个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长大,以一已之力保护自己及身边人,并一步步走到今日之地位的清平公主!

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没有人可以令她害怕或恐惧。

她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过。

“既是如此,那么这功劳薄上可就没有几位大人的名字喽。”嫣然一笑,击掌为令,刹时间屋外人影重重包围,更有凌风率众入内,个个明刀明枪,杀气腾腾,如此阵仗令得那些平时高坐庙堂之上的官员打了个寒战,隐隐意识到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了。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下官等人都是朝廷命官,您不能胡来。”丁平又惊又怒,不时斜眼去瞄那把离自己只有寸许之遥的钢刀,锋利如许。

朱拂晓眼皮一抬冷冷道:“本宫没功夫在这里与你们废话,今日若不写出调兵之令你们休想离开此处。”

“您这是威胁朝廷命官,若是上报朝廷就算您是公主之尊也难逃法责!”何永方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娇滴滴的公主居然这般蛮横不讲理,可恼他们一个个都不曾带亲卫来到,否则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是吗?”拂晓闲闲地弹着指甲:“本宫的事就不劳诸位大人操心,诸位大人还是想想手令该怎么写吧。”随着他的话,随月领着一干侍女捧来笔墨放于几人面前。

“我们是不会写的。”几人众口一词,倒不是说有骨气什么的,而是借兵之事太过敏感,不借会得罪公主软禁于此,借却是要赔上身家性命,两相取舍之下,自然弃重就轻了。

拂晓阻止凌风等人进一步动作,諄諄说道:“本宫劝几位大人还是想清楚的好,此情此景就算真签了手令责任也不在你们,事后尽可如实上报朝廷,说是出于本宫威逼才不得已签令。”

这番话倒是说的几位大人有些动摇,自愿与被迫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若真是这样,那责任全在朱拂晓身上,与他们并无过多相碍,最多也只是一通责骂罢了。

在一番天人交战后,终是先后写下了调兵的手令,千余名士兵一夕之间尽归拂晓指挥,而她就要用他们去完成一件未知的事!

“现在可以放下官们回去了吧?”几位大人忿忿地问。

“当然,几位大人的匡扶之功本宫劳记在心,来日一定请父皇论功封赏。”她是一派笑意吟吟,几位大人却听得惊惶欲死,这…这…分明是要将他们拉下水,原来刚才罪不连带的话全是放屁,她真正的目的是要将他们拉上贼船,这女人好恶毒的心思。

何永方等人虽恨极怒极,但却毫无办法,明晃晃的钢刀还在眼前,他们不可能扑上去毁了那几张手令。

搞定了这几个官场的老油条,拂晓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前路凶险,没有济南这些官员的全力支持,她难尽全功。

只是…这一次虽是不得已,毕竟越逾本份,不知父皇会如何审视此事,此次出行,身边鱼龙混杂,除了有限的几个外,其余都是父皇的耳目,今日之事不出数日必然传回京师,要想打消父皇的疑怒,唯有寄希望于北平…

正文 第九章 逆转(1)

翌日一早,车驾自客栈出发,随葛诚一道往北平进发,日夜兼程于第三日上午抵达北平城门,从此处到燕王府也就半天的路程,可朱拂晓突然又不急了,任葛诚怎么催,她非要整顿休息过后再去燕王府,葛诚无法只得先行派出一人去燕王府报信以便迎驾。

未时三刻,车驾准时停在宏阔气派的燕王府邸前,叫人奇怪的是这王府门口竟然没人守卫。

朱拂晓下车步行入王府,为免被太多人瞧见她以丝巾覆面,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扶着她的除晚蝶外还有一名相貌普通的宫女,身后跟着十来名侍卫,其余皆留在外面。

一路穿堂过厅走来,整座王府竟然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真是奇了怪了,不是已经回来报信了吗?朱棣应知晓她今日到才是,何况就算主子不在这奴才总该有几个吧?

“小姐,不如召葛诚来问问?”晚蝶的建议换来朱拂晓地颔首,可是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葛诚的踪影,明明是一起进来的啊?

“小姐,这里不太对劲。”面对这过份安静的府邸凌风暗自戒备,守卫在朱拂晓旁边。

朱拂晓默默点头,小心翼翼地往正厅走去,就在他们踏入正厅的瞬间,窗后、门外以及假山等所有能隐藏的地方突然出现无数身影,一个个手执弯刀穿着与中原地区不同的服饰吆喝呐喊,令得朱拂晓等人大惊失色。

北元的士兵!

“保护小姐!”还是见过场面的凌风反应最快,疾呼之下迅速召集手下侍卫将朱拂晓团团围住,同时以眼角余光探查出路,意欲突围。

在看了一圈后凌风绝望的发现埋伏在这里的人早早便切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布置指挥者定然是个思虑周详,深谙此道者,包围的人数远远超过他们,再说…是否还有埋伏依然是未知之数。

“哈哈哈…”一声大笑随风而来响彻于众人耳畔,豪迈洒脱中带着绝对的自信:“大明朝的贵客,小王在此等候多时了。”

出声者是一个三旬左右身裹草原服饰腰挎弯刀的男子,经年风吹日晒的黝黑脸庞上眉目疏朗英气勃勃。

“小王?你是北元什么人?”凌风警惕地问,此处不比南京,北平与北元比邻而居,此人带着一大帮北元的人又自称小王,怕是北元的什么大人物。

“好说,小王乃大元朝贴什哈亲王的二子卓克尔。”他并不忌讳自己的身份被他们知晓,在他看来,这些人已是瓮中之鳖无路可逃。

卓克尔。凌风心下一动,此人之名他在京中也有所耳闻,所传此人虽不过三十几许的年纪,但用兵有道,计谋百出,在近年与大明的几次交战中逐渐崭露头角,被认为是北元自王保保死后最具军事天才的将领。

“你们想做什么?为何会在这里,葛诚又在何处?”事到如今,如果再想不到葛诚有问题,那他这侍卫头领真是白当了。

卓克尔睨了他一眼不语径直走向那位白纱覆面惊惶不安的女子,此人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站住,不许再靠近公主。”凌风紧紧地盯着越走越近的卓克尔,握刀的手紧了又紧,他都能感觉到手中黏黏的冷汗。

卓克尔充耳未闻继续走向那个往侍女身后缩的女子,直到那把刀对准了他的胸膛。

“我知道你,凌风,侍卫头领,想来你的武功应该很好。”他微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随即右手往上轻抬,随着他的手势那些虎视眈眈的士兵皆举起了刀箭,目标只有一个。

“万箭噬心的滋味你想尝尝便尽管举刀相向好了。”卓克尔神态自若地看着凌风放下的刀,那样的目光中有着让凌风难堪的不屑,但是他没有办法。

又是一个懦弱的人,真不明白几十年前伟大的大元朝为什么会败给这群柔弱的南人,他们成吉思汗的子孙才是这片大地上的最强者。

“尊贵的公主殿下,让您受惊了,小王仰慕公主已久,希望能请公主到我处小住。”他彬彬有礼地说道,但语气中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我不要,不要…。”拂晓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拼命摇头,许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她害怕的话都说不利索。

他为刀俎,她为鱼肉。岂容得她说不去就不去!

时值初夏,百花盛开,燕王府花木繁多,风拂花动,清香阵阵,卓克尔信步走至屋外攀来一朵粉色蔷薇不顾朱拂晓的躲闪执意别在她鬓边,娇艳无比。

粗糙的大手抚过蔷薇粉嫩的花瓣、她的鬓角,最终停留在别住白纱的金累丝镶碧玺珠花上,然后轻轻一扯…

一张秀丽的脸庞随着轻纱的落下出现在众人眼前,这样的容颜自是不差的但绝对称不上倾国倾城。

失望爬上卓克尔的眼底,他扔下手里珠花悻悻道:“久闻大明清平长公主姿容绝世,堪比嫦娥,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我们草原上的姑娘。”

“呵呵,让王子失望了,真是本宫的不该。”伴着这个轻柔如雾的声音,一把切金断玉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卓克尔颈旁。

“什么人?”卓克尔骇然失色,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不知不觉被人抵住要害后还能若无其事,最重要的是他连背后是什么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能凭握住匕首的那只手判断对方是女人。

几百名元兵见卓克尔被制住皆是大惊,想冲过去救主子又投鼠忌器,唯有站在原地紧紧盯着事态的发展。

“你到底是谁?”卓克尔不见对方回答,又厉声问了一遍。

“你真的猜不到本宫是谁?”身后的人移动了数步,让卓克尔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她,但抵在颈边的刀可是一点没松。

那是一个模样寻常的女子,混在人堆里根本认不出来,但就是这样的人却有着比他更盛的自信以及…凌厉!

“你是…公主身边的侍女?”进来的时候他有看到过,后来不知去了哪里,因为无关要紧所以也没在意,没想到却是这么个利害角色。

呃,不对!卓克尔突然想到她刚才两句话中的自称,据他所知在明朝中只有皇帝的妃子以及女儿才会以本宫自称,如此说来,她…

“你才是十公主。”他脱口而出,震惊之色久久不退,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多的疑问。既是公主之尊为何要扮成侍女,除非她一早就悉知他的计划,但是可能吗?且不说此事他自忖隐秘,连自己人知晓的都不多;就说一个娇滴滴养在深闺的公主有何能奈可以知悉他的计划。

“不错。”易容后的朱拂晓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而凌风晚蝶等人居然一些异色都不露,看来是早就知道,刚才只不过在演戏罢了。

“你为何会知悉小王的计划?”他一边问一边在心底思忖脱身之法。

朱拂晓淡淡一笑,勾魂夺魄的眼睛扫过卓克尔的腰间:“王子想知道本宫自然如实相告,但是王子是否也该合作一些呢?否则本宫怕一紧张控制不好手上的力道伤了王子。”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抵在颈间的匕首微微一紧,顿时有殷红的血色顺势而下,低落在纤尘不染的青砖上。

“休得伤害我家王子。”先前不见踪影的葛诚突然从元兵的身后冒出来,神色焦急。

卓克尔低叹一声,无奈地松开了已经握住刀柄的手,这个女人好生利害,竟然连他这么细微的动作也被发现了。

朱拂晓蓦然一笑甚是满意:“卓克尔王子在我回答之前,你是否该解释一下设这么大个局引本宫来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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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后天休息,礼拜一准时回来更新,千万别抛弃我哦

正文 第九章 逆转(2)

卓克尔凝视着那张毫不出色的脸声音沙哑地说:“小王只是久闻十公主惊才绝艳,天下无双,所以…”

“所以用这种方式来邀请我吗?”朱拂晓丝毫不为他眼中的真挚所动,这种拙劣的谎言她多少年前就已经不相信了:“真正的原因是与燕王有关才是吧?”她环视了一眼空荡荡府邸,含在唇边的是凉如冰水的笑。

卓克尔无奈地道:“公主眼中真是揉不下一粒沙,但是小王不说你又能如何?真的杀了小王吗?那你们也休想出这燕王府!”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受别人威胁的人,何况还是一个女人。放眼这百多名他亲自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个个骁勇善战,凭他们这么些人要想突围而去简直就是笑话,哪怕挟持着他。

“当真不能?”随着这句缱绻如春水的话,无数只脚踏上了那片缤纷乱红,明晃晃的盔甲叮铛与分明的刀剑闪烁着比此刻日光还要耀眼的光芒,随之而来的还有墙头一溜排弯弓搭箭的士兵,千余名士兵望眼望去就是密密麻麻一片,与之相比,原先卓克尔引以为傲的那些人就显得少多了。

四名身着官服的官员排众至前,正是被逼上贼船的何永方等人,齐齐拂袖跪地齐声道:“下官遵公主之命特率士兵前来支援,除此之外还有五千精兵正在赶来。”

此时此刻,卓克尔脸上的自信终于褪尽,这个女人好深的心思,不动声色间已是步步为营,计谋百出,也不知她是从哪里调来这么多兵马,据他所知,明朝并不允许地方有军队的啊?

卓克尔哪知何永方几个只是按着原先编好的台词在胡诌,除这一千士兵外,他们手中再无一兵一卒,更别说正在赶过来的五千精兵。

“王子,我现在能出府了吗?”她笑意绵绵,吐气如兰,也许这千人的个人战力不能与蒙古士兵相比,但蚁多尚能咬死象,何况是人。

卓克尔斜睨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小王很少佩服人,更甭说是女人,你是头一个。”

“不敢,还请王子说一下千方百计请本宫来的用意。”燕王府空无一人,必是出了大事,否则以四哥的能力和麾下精兵,断不至于让元朝士兵在府中来去自如。

她忧心,却不在面上露出分毫;示弱、忧心、关心,都会令自己处于下风,为敌人所控制。

卓克尔始终不肯松口,倒是那个假扮葛诚的蒙古人因担心主子的性命所以将实情一五一十合盘托出。

月余前,朱棣领兵与卓克尔所在的军队交战,这是朱棣驻守北平以来遇到的规模最大的一次进攻,为击退元朝,朱棣率领所有军队迎战,不想却因一个微小的失误被困于元朝国师所布的阵法之中一时无法离开。

但双方都清楚,朱棣身边能人不少,破阵只是迟早的事,元朝统兵者几次想趁机剿灭朱棣都未能如愿,反而自己损兵折将。一旦让朱棣破阵而出,他们精心布置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所以一直在寻求歼敌之法。

原本卓克尔等人潜入北平城是想拿朱棣的妻儿相要胁,谁知这燕王妃很是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竟在被他们抓住前领了府中老小退到冰窖,用不知从何处弄来的zha药堵住冰窖口,扬言他们若是敢入内抓人便点燃zha药来个玉石俱焚。由此事情便陷入了僵持之中,直至一封书信的截获…

“这封书信便是京中递送燕王,告之其本宫不日之内将抵北平的消息对吗?”

“不错。”葛诚回答道:“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觉得可以利用公主来威胁燕王,就算不能令他投降至少也会有所忌惮,如此我们便有了更大的机会打败他,只要除掉燕王,北方边界就会少掉一大阻碍。主帅将此事交给卓克尔王子负责,由我伪装葛诚诱公主入府的计划就是王子所布,可惜功亏一溃。”他不无可惜的说道。

卓克尔突然插话道:“小王有一事不明,察木自小在中原长大,吐音、行为都与汉人一般无二,你是如何发现他有问题的,难道你见过葛诚本人?”不止他不明白,在场所有人都满腹疑问。

朱拂晓眼波一转婉声道:“这些都没错,可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蒙古人束发与我们汉人不同,不论男女都习惯将头发编辫,长此以往便会在头发上留下难以消除的卷曲,虽不显眼却也足够让我怀疑了。”

至此,众人心头疑问始释,凌风更明白了当初朱拂晓挑起他头发问他的用意,可惜他们当时都未能领会。

卓克尔略带懊悔地道:“可恶,就差这么一点,当初若是听军师的话选一名汉人去的话就好了。”

“也不尽然,你们知道拿本宫去威胁燕王,就当知晓本宫与燕王的关系,他绝不会派人去迎接本宫,只可能是亲自前往。”

“这么说来,小王这次输的不冤枉?”卓克尔自嘲道:“现在缘由你已经知道了,可以放开小王了吧?”

朱拂晓怡然摇头,凑近卓克尔的耳畔如情人之间的呢语:“既然让本宫知道燕王有难,本宫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这枚有用的棋子呢?还请王子随本宫走一趟吧。”

“你!卑鄙!”卓克尔恨恨地吐出这几个字,对身后那个还没他肩膀高的女人深恶痛绝,中原有一句话说对了:天下最毒妇人心。

拂晓不理会卓克尔的斥骂,转而对何永方等人下令:“派人将这些元兵缴械收押,然后你等随本宫去一趟关外。”

“遵公主谕令。”经此一事,原先对朱拂晓心存芥蒂的何永方等人皆叹服不已,此等心计智谋他们拍马也不及。

来此处的元兵皆是一些好勇斗狠的人,没射一箭砍一刀就被人连锅踹,任谁都不肯甘心,面对来缴他们器械的明兵蠢蠢欲动,察木几个高级将领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暗地里在打什么主意,只是他们这点心思又怎么蛮的过玩弄权术如家常便饭的朱拂晓。

“若有敢异动者,本宫便在你们尊贵的王子身上讨回来。”包含威胁的话语伴着浮动在空气中淡淡的腥味镇住了所有心怀不轨者!

半个时辰后,百多匹良驹牵至燕王府门口,凌风几人寻来绳子将卓克尔层层捆住,确保其无法逃脱,然后才像扔畜生一样扔上了马,有几个仇恨元朝的侍卫趁机在他身上讨了点便宜。

卓克尔此生从未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心中不知将朱拂晓和明朝骂了多少遍,暗自发誓一定要讨回这份屈辱。

“公主,你当真要去吗?可是这马…”凌风几人不无担忧的问着,此去关外少说也得骑半天的马,朱拂晓长于深宫怕是从未骑过马:“其实属下和几位大人去也是一样的,公主万金之躯,这战场上万一有个好歹,属下等人万死难安。”

冰冷的指尖摩挲于粗糙的缰绳,蒙昧的落日照不见她厚粉背后的苍白:“本宫若不亲临战场,确认燕王平安,此心亦难安!”

她将对陌生事物的恐惧深深掩藏在心底,流露在外的永远是自信与镇定。

“几位大人就不必同去了,留在此地接应,同时不要忘了本宫先前交待过的事。”她若有所指地睨了一眼趴在马背上侧耳倾听的卓克尔。

“下官遵命。”既上贼船就没可能再下船,所幸这位公主办得倒不是坏事,要是办好了指不定还能有所嘉奖,是以几位大人只能认命的一条道走到黑。

朱拂晓微微点头,再望一眼宏伟空荡的燕王府,翻身上马。她身上穿的是侍女服饰,比她以往的华衣自是简便许多,但要跨上马还是有些难,何况还从未骑过马,翻到一半便翻不过去了,所幸后面有人托了她一把。

凌风看着她握住缰绳时指尖微不可见的发抖,心中窜起一股莫明的忧心以及微微的…心疼。

他不敢细想自己这份感觉意味着什么,咬一咬牙翻身上了朱拂晓乘坐的马匹,稳当的坐在她的身后,坐下的马儿只是扬一扬尾巴,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属下得罪了。”他越过朱拂晓从那双细皮嫩肉的手中接过缰绳“驾”的一声策马疾奔,其余人也纷纷上马跟在后面。

正文 第九章 逆转(3)

很多人可能在书中看到过对于战场惨烈的描述,但仅仅限于文字方面,远不能和真实的战场相比。

凄风冷月的沙漠荒野中,刀剑争鸣,尸横遍野,无数个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人,今天统统成了没有呼吸的尸体。没有人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没有人在意他们是否娶妻生子,是否有人在家中盼归。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这样的豪言壮语背后,何尝不是对战场惨烈的感悟,死于战场的人,连马革裹尸回到故土都成了一种奢望。

记录他们的仅仅是一个统计数字,甚至于被当成零头抹掉。

死者已矣,生者尚在不断厮杀,不断死亡…

一路颠簸疾驰,朱拂晓身子虽尚可但始终不比男子兼之又是第一次骑马,从马上下来的时候手脚略有些发颤,唇紧紧地抿着,借以遏制一阵阵上涌的恶心,不止是因为骑马,也因为遍地的尸体,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血腥气。

他们来的倒也巧,恰好碰上朱棣破阵,与包围的元军拼杀试图破围而出。

在数万人的厮杀面前,他们这百来号人就显得太过渺小,为免被误伤他们远远停在了一座沙丘上。

朱拂晓命人点起重重火把,将这片沙丘照得亮如白昼,然后派人喊话,数十人的声音合成一股远远传去倒也洪亮,成功令得双方将领都注意到了这拔不速之客。

“贴什哈亲王何在?请出来说话。”从察木的问话中得知此次督战围攻朱棣的最高统帅正是贴什哈亲王。

过不多久,一名年过半百络腮满面的老者越众而出,对这群打扰他战斗的人甚是不喜,隔了老远喊话:“你们是何人,要做什么?”只要他们一个回答不善,他马上就派兵去灭了他们。

“我们要你放燕王军队离开。”朱拂晓毫不客气地说,由于她易了容,所以负伤督阵的朱棣并没有认出这个妹妹来。

“哈哈哈!”不止贴什哈亲王,所有元军皆是哈哈大笑,认为这个女子不是疯了便是傻了,竟然说出这等话来,她以为死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打仗又是为了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小女子居然敢让本王放他们走?”贴什哈亲王看朱拂晓的目光活像在看一个死人。

“那么算上他呢?”朱拂晓将后面的卓克尔拉了过来,尚有血迹的匕首再一次抵在他的颈上。

刚刚还满脸不屑的贴什哈亲王借着火把与冷月的光辉看到了卓克尔的脸,当即虎躯一震流露出深深的震惊之色:“你…他怎么在你手上?”卓克尔不是去擒明朝的十公主吗?怎么会落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女人手上。

“呵,这你就别管了,只问你答不答应?”朱拂晓一心想要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越易生变故,不能有时间让贴什哈亲王想对策。

“答应什么?”老狐狸很快便恢复了冷静,一边明知故问的拖延时间,一边在背后悄悄打了个手势。

“撤兵,否则你儿子就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不可能。”贴什哈亲王断然拒绝,辛苦月余,死伤无数就为了搬开这块挡路石,眼见成功在望,要他现在放弃怎么可能。

“确信吗?”她浮起一缕冷凝的笑,匕首往薄弱的皮肤中捅进了数分,痛得卓克尔皱起了眉。

“慢!你不要乱来!”贴什哈亲王眼中略现慌乱,若换了其他儿子,他才不管死活呢,偏偏是这个他最看重的也最有前途的儿子,真是可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