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若雪应了声将叠得四四方方的东西递至拂晓手边,打开一看竟是一张军中地图,上面详细描绘了元与明边境处的地形以及军队布防位置,连每一处驻扎了多少人都标的一清二楚。

若雪只看了一眼便喜形于色,“公主,有了这张地图咱们逃出去可方便多了。”随即她念了句佛道:“真真是老天有眼,让卓克尔王子不小心落下这张图,否则咱们到时还不知从哪条路走好呢!”

“不小心吗?”拂晓眸光一闪,起身至帐帘处掀起半边,目光穿过四起寒风落在那个孤寂的背影上,声音幽幽自那张饱满的红唇中吐出,“若非有心他如何会随身携带地图;若非有意他如何会恰巧落在此处;老天何曾有眼,分明是世人心中打算。”

“卓克尔王子想帮公主逃走?”若雪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事,当即惊呼起来,未了又赶紧捂了自己的嘴生怕被别人听去。

若雪眼珠儿滴溜溜转了一眼确定左右无人后方压低声道:“卓克尔费尽周折将公主掳到此处,他怎肯放公主走?”

拂晓放下帘子弹一弹指甲默然道:“他于我有心,如何肯眼见我为元帝所占,但他又不能公开反对,如此只剩一条路能走。”说到这儿她微微一顿道:“你去问一问殷无垢,他的药配好了没有,后日便是初三,咱们没有时间耽搁了。”见若雪点头她又道:“还有弄花那里,叫她把咱们到时候准备走的路线还有时间都和四哥派来的人说仔细,万不能有差池。”

若雪一边记着一边问:“公主,那您准备从哪边的走?还是原来商量的那条路线吗?”

拂晓凝一凝眉再度摊开地图细细看来,良久方指着一处道:“咱们换走这边。”

若雪凑过头刚看到她手指的指向便皱了脸连连摇头:“这条不好,虽然守卫的人最少,离北平城也最近,但需翻山越岭,路途崎岖难行,而且近日天气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下雪,到时积雪一起山路更加难以通行,万一失足后果不堪设想,公主绝不能冒这个险。”

指尖在地图上轻轻滑过,她闭目良久终是睁开了眼绝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走平坦大道被人抓回还不如冒一冒险。天若有眼我必能化险为夷,反之便是天要亡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不是掌控一切的神,所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生离

第三十二章 生离

正月头几天例来是防守最松懈的时候。拂晓便趁着这个机会暗中安排逃走事宜,所有一切皆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正月初三这一天又是大雪纷飞的天气,不断有鹅毛雪片从苍穹坠落,不到半天功夫已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雪。

这一天拂晓一大早便被带到了一座极大的毡帐中,十里红妆蜿蜒不绝,锁呐声、锣鼓声、鞭炮声响彻于这片辽阔的草原上。

拂晓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任由那些说着蒙语的妇人为她梳妆打扮,盘起发髻换上描龙绣凤红底金丝嫁衣,与垂落两边的珠玉步摇珠络相映成辉,为她本就倾城倾国的容颜再添一分艳色。

指甲是一色的绯红,柔婉轻灵,犹如生在水上的荷花。手边放了一尊小巧的博山炉,有袅袅轻烟不断从缕空的花纹中升起,弥散于毡帐中,清香四逸,尚有几许烟气从收起的帐帘中飘出,化为一片稀薄但无处不在的烟气。

喜气是如此浓郁,拂晓却没有半分嫁为人妇的喜悦,也是,这门亲事从来都不是她自愿的,何来喜悦,何况她并不准备让婚事如期进行。

手在炉边轻轻一扇。掌风带了烟气往外一斜,不复先前笔直之势,恍如宫中那些被工匠刻意拗弯了的梅树。

“这个,手里。”妇人操着生硬的汉语将一只苹果塞到她手中,示意她好生拿着,这个习俗是从中原传来,意寓新人一生平安吉祥。

掌心温度被生冷的苹果一点点带走,五彩丝带编成的腰带绕缠着垂在脚边,鲜艳夺目。

“公主。”若雪绕开那些忙乱的妇人来到拂晓身边,也不往下说只是递了个眼神过去。

拂晓微一点头,雅青色睫毛垂落时握着苹果的手又紧了几分,掌心有旁人看不到的黏湿。

又过了一阵殷无垢和弄花也到了,碍于有人在所以彼此互换了几个眼神并不言语,直至拂晓寻了个由头将他们都遣出去。

“都准备好了吗?”拂晓深吸一口气问眼前这三个她唯一可以相信依赖的人。

“是。”弄花先开口,“奴婢已经和王爷派来的人都说好了,他们就在公主选定的那条路上候着,只要公主一到那边他们就会保护您离开。”

无垢静静地听着,待拂晓将目光转向他时方睨着从博山炉中飘出来的轻烟淡淡道:“还有一刻,一刻之后药效便会发做,到时所有吸入此烟之人皆会昏睡不醒,但因缺几味关键药材所以药效大打折扣,大约只能让他们昏睡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拂晓抿一抿唇道:“勉强够用,只要能逃至山中躲藏起来希望就大了许多。”及此她话风一转道:“从上都身上取出的第四份地图此刻想必还在卓克尔手中,也许…”

殷无垢蓦然一惊道:“也许什么,你别忘了,从此处快马加鞭至边境山脚下也要一个多小时,你若再耽搁可会来不及的。”

“我知道。”她静静望向他的眼。声音平淡而坚决,“但是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不试一下未免太可惜,咱们奔至山脚下要一个时辰,他们何尝不要,只要能赶在他们之前入山便可。你若害怕先去就是了。”

他带着几分灼意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对视半晌他眸光一暗甩袖转身道:“罢了,左右我也劝不动你,你自己瞧着办便了。”说到最后犹带了几分无奈的意味在里面。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她,更知道她为何执意要取地图。

亲情…这就是她心中最深的柔软吗?看似冷漠无情的背后其实是至深情义,这样的女子如何不叫人怜惜。

正在替拂晓整理衣饰的弄花忽然惊道:“唉呀,公主的白玉凤簪怎么少了一枝?”

“少了一枝吗?”拂晓摸摸发髻,果是少了一枝,奇怪,刚才明明记得是带了一对的,难道掉了?可环视四周并未见着啊。

“这样只有一边可不好,不若奴婢去外面找找?”弄花小心翼翼地问,目光一昧盯着脚尖。

拂晓嗤声道:“你糊涂了吗?自今晨起我便不曾出过这个门,纵是真掉了也不会在外头,何况我并不是真要入宫嫁给元帝,还找它做什么?”

“是!”弄花低低回了一句,声音隐约有几分不情愿。拂晓听得心头一动。然来不及细想便被鱼贯而入的妇人给打断了思绪。

“到了,时间。”领头的那个妇人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取来置在一旁的描金喜帕要给拂晓盖上,然刚走到一半便觉阵阵天眩地转,不止是她,其他几名妇人也是一个模样,先后摔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帐内如是,帐外亦复如是,被派来迎接拂晓入宫的众人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任由大雪覆盖满身一些知觉也无,一时间四周雅雀无声。

风吹千里,雪落满天,以拂晓所在之处为中心,方圆十里内所有人都昏厥在地,可见此香之利害。

百魅香――殷无垢以往研习医书时,曾从一本古时残本处看到过,书中描述,百魅香燃起两个时辰后可致人昏迷,范围广至百里,故名百魅香。可惜其中有几味药珍贵稀有,纵是拂晓托了卓克尔在整个元朝范围内搜寻也未能寻得,只能以药性相尽者替代,故而效果相差许多。

一见药性发挥,事先服过解药的无垢赶紧去卓克尔毡帐寻找最后一份地图,拂晓则在里头换下那身显眼累赘的打扮。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沙漏穿过的声音像一把无形的锁,紧紧禁锢着每一个人的心,令本就紧张的情绪又增添几分。

“咱们走罢。”拂晓已捡了一身纯白衣装换上,雪色无瑕,只在裙摆袖口稀稀疏疏的绣了几朵海棠花,广袖长裙。迎风飘飘,恍如雪中仙子。

若雪紧紧跟在拂晓身后,见弄花还在原地连连催促,孰知弄花却迟疑不前,似乎有什么事难下决断。

“弄花?”拂晓举目望向她,在目光接触前弄花先一步软软跪了下去,含泪叩头道:“请公主恕罪,奴婢不能再继续服侍公主了。”

在拂晓疑惑的目光下,弄花从晕倒的妇人手中取过红帕子低低道:“若咱们都一起走了,那等他们一醒来就会发现公主逃跑,到时必然派兵追剿,公主若被抓回想再逃走是万不可能的事了。”

“那你待怎样?”拂晓隐约猜到了她的意思,却不说破,只淡然问道。

弄花凄然一笑,举起描金喜帕覆在自己头上然后再慢慢掀开,随着一滴清泪落下她缓缓道:“公主您瞧,这样一盖,旁人是不是分不清帕下之人是谁?”

此言一出,若雪骤然落下泪来,她明白了弄花的意思,她这是要代公主留在元朝周旋,能拖多久就是多久。如此固然能为公主逃走争取时间,可一旦元人发现喜帕之下的真相。以他们的凶残本性,只怕弄花性命不保。

“不要,弄花不要!你和我们一起走,大家都会平安无事的。”她一边摇头一边跑过去使劲想扶弄花起来,可任她怎么用力,弄花就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垂目良久,青葱玉指缓缓抚上弄花含凄带悲的脸庞,声音有细微颤抖:“你可想好了,此事一旦迈出便万万不能回头,往后是生是死,是苦是难。本宫都管不到了。”

又是一滴泪落下,恰好滴在拂晓手背上,灼热得仿佛能把人烫伤,弄花深吸一口气绝然道:“是,奴婢已经想好了,就请公主成全奴婢吧!”含泪再一次磕下头,当额头与硬石地相触时发出重重的响声。

“十余年来,本宫待你算不得好,何以值得你以性命相报?”一直淡然无波的声音终于起了明显涟漪。

弄花仰起泪痕满面的脸颊道泣声道:“不,公主待奴婢们很好,十余年来,奴婢们用得吃的,实在与宫中那些低等宫嫔一般无二。不止是奴婢,若雪她们也一直记着公主恩典,而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能报答公主恩典,奴婢虽死无憾,还请公主成全!”

若雪捂着嘴在一旁不住低泣,十余年岁月朝夕相处,情义比亲姐妹还要深厚,而今即将生死离别,如何能不伤心。当初弯月虽被逐出宫但好歹还留了一条命在,她们姐妹尚能接济一二,可此处是元朝地界,往后生死皆难再见。

“你真的想好了吗?”睫毛低垂覆住了眼眸,令人瞧不见那依依不舍之情。

“是!奴婢绝不后悔!”她抬头,两颊胭脂于泪水下更加嫣红若血,恍若飞在天际一抹红霞。

“好!”拂晓重重地吐出这个字,拂袖转身遥遥望向连绵大雪,“难得你有这份忠心,好吧,本宫承你这份情,从今往后只要本宫在一日便保你家人一日衣食无忧。”她郑重许下自己轻易不出口的承诺。

“多谢公主!”弄花喜极而泣连连磕头,“时辰不早,公主还请快些上路吧,奴婢一定会尽量拖延时间。”

拂晓紧一紧垂在广袖中的双手对若雪凝声道:“咱们走!”

若雪拭一拭泪将脖中所挂的平安符摘下放在弄花手中:“这是入宫前娘为我求来的,我一直带在身边不曾离开半步,现在我将它转送给你。希望它可以保你平安,也希望我们姐妹还能有相见之日,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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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花到底是奸还是忠呢?这是一个复杂滴问题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诛颜

第三十三章 诛颜

若雪说完不舍的松开手,转身往拂晓离开的方向追去,在茫茫大雪中她们见到了殷无垢,他果真在卓克尔帐内找到了犹带着上都血迹的地图,还牵来了三匹马,此刻已过去将近半个时辰。

翻身上马正待沿既定路线逃跑时拂晓突然停下来,取过地图交给若雪道:“把这个收好,你从另一条路走。”

“公主这是为什么?咱们不是一起走吗?”若雪不解地问。

“我不知道。”拂晓无端一叹道:“不知为何心中总是很不安,仿佛这一路会发生什么我不愿见的事,为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分开走安全些。元人发现地图不见肯定会以为地图在我身上而大肆追捕,如此一来你便安全了。”

“可如此一来公主岂不是身陷险境,不若由奴婢来引开他们然后公主和殷公子带着地图赶快回去。”

拂晓苦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明白,不论我是否带了地图都是他们首要的追捕目标,是怎么也避不过的。”

“是啊,还是按你家主子说的去做吧。”无垢亦在旁边劝说。若雪无奈之下只得依了拂晓的安排,含泪接过地图策马而去,一路上不住回望,担忧之意不言而喻。

“咱们也走吧。”拂晓对殷无垢说道,两人一挟马腹快马加鞭朝南边奔去,说来奇怪,这一路上皆不见弄花所说的接应之人,难道他们弄错了地方?

疑问尚在腹中盘旋之际,无垢忽地一指前方大叫道:“快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拂晓极尽目力望去,隐约看到几个黑影,随着马匹的奔驰,双方距离不断接近,看得也更加清晰,特别是当中一抹艳丽的红色。

他们…拂晓眯眼细看,虽不清楚但看身影分明是女子,能混入元军的只可能是男子,何来女人,难不成…

心头悚然一惊,连忙招呼殷无垢调转马头往另一边奔,但为时已晚,那些人纷纷驱马包围上来,充斥在耳边的是阵阵马蹄声。

锋寒毕现之时,他们已被团团包围,当中之人竟是胡姬,其他人均是一色的蒙古人,根本不见四哥派来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明公主要走怎么也不打声招呼,难道是嫌我们招待不周?”胡姬笑吟吟地看着略显慌意的拂晓,飘雪如絮不断在两人中间落下,如一幅动态的画,极美却也极寒。

拂晓重重地掐了一下掌心,借剧痛让自己冷静下来,笑意如期爬上脸颊:“岂敢,倒是有劳你相送了。”

“相送?”胡姬瞥一眼四周掩唇轻笑:“我们可不是来送你的,而是请你回去,大明公主该不会不赏这个脸吧?”

“我不赏你又待怎样?”笑意依旧挂在脸上,只是这一刻微含了几分狠意。

胡姬缓缓拔出配在腰间的弯刀,一指拂晓道:“无妨,反正我也没想过让你活下来。”言下之意就是要杀了拂晓。

“谁派你来的?”从看到她始便知事情难以善了,拂晓一边应付着她一边紧张地思索脱身之法。

“想办法拖住她一会儿。”耳边突然响起殷无垢的声音,他会这样说必然是想到了法子,令拂晓心头微松。

胡姬睨眼不语,驱马走至她身边将锃亮弯刀抵在她脸上恨恨道:“姓朱的,你以为你现在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问我?”

“朱拂晓,你以前有王子护着所以我奈你不得。但是现在…哼,你落在我手里,再无人能护你周全!”一提起卓克尔,妒恨就扑天盖地的袭来,令她不自觉加重了手上劲道,刀锋一下子刺破她吹弹可破的脸颊流出一丝殷红。

看到她流血胡姬心中是说不出的痛快,明艳脸庞狰狞毕现,声音阴柔冷凛:“流血了呢,这下子这么美的一张脸可是要破相了。”

“你到底想怎样?”她默然相向,看不出什么心思,仿佛被伤的人不是她。

“我要你死!”胡姬骤地尖叫,双目狞睁,望之生怖,哪还有半分美态。

拂晓低头看一眼刺入肌肤的钢刀,冷冷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悉此事从而截到我的,但你就不怕杀了我之后卓克尔找你算帐?”

说到卓克尔,胡姬脸颊一搐,手上再加一分力:“王子永远都不会知道,朱拂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胜券在握的她并不忙着动手,反而欺近几分仔细端详啧啧道:“你就是靠着这张脸迷惑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吧,若我现在划它个十七八道,你说还有谁会为你着迷?怕是躲都来不及吧?!”

“你敢!”拂晓厉声喝斥,但血色尽失的脸泄露了她惴惴不安的内心。

“呵呵,你说呢?”仿佛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刀尖缓慢而残忍地从流血的地方慢慢往下划,瞬间一道血痕清晰出现在她脸上。

“不要!”当脸上痛楚清晰传递到大脑时,拂晓头一次失态地大叫挣扎,毁容对一个女人来说比要她命还难受。

“抓住她!”胡姬命令跟她来的那些人抓住摔下马的拂晓,一个一边将她牢牢禁锢住。

胡姬过去一把抓住她头发强迫她把起头来恶声道:“知道害怕了?贱人!当初你陷害我时怎么没想到会有今日?大明国公主又怎样,还不是任人宰杀?你费尽心机想逃走,结果却比你入宫更不堪!什么叫天意?这就叫天意!天叫你要亡在我手中!”

能够畅快淋漓喝骂自己最为痛恨的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但不知卓克尔看到她此刻的模样,心中会是什么想法。

殷无垢眉心怒气涌动,换了平时不论能否阻止他早冲过去了,但此刻却抿紧薄唇一言不发,笼着双手的袖子有微微抖动。

“哭啊!你怎么不哭啊!”胡姬像发了狂一样不断在拂晓脸上划着,好好一张脸被划的乱七八糟,东一道痕西一道痕,简直不能看。可就在片刻之前这还是一张令天下女子嫉妒的绝美脸庞。

拂晓无望地闭上了眼,心哀若死,她始终没能逃出元朝,始终没能回去见四哥,可明明跟自己说过的,一定要活着回去,一定要平平安安回去…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处处小心,时时算计,从未有输过的时候,而今却栽在异族人手里,真是可悲,而她甚至不知道消息是如何泄露的。

胡姬掷下刀狠扇拂晓耳光,声似咆哮:“我叫你哭没听到吗?给我哭!给我哭啊!”她已经被嫉妒冲晕了头脑,根本不像平常的她,只一昧想要羞辱拂晓。

“住手!”殷无垢冲上去用力推开胡姬,扶住已经无力站立的拂晓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天道循环,你加施在别人身上的痛苦迟早有一日会应到自己身上。”

胡姬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冷笑道:“是吗?可惜我从来不信这个!”

有人凑到她耳边道:“时辰不早,咱们要是再不动手,后面就该追上来了,到时不好交待。”

胡姬长吸一口气捺下心头恨意道:“好,反正我也玩够了,就给他们俩一个痛快吧,记得把头砍下来向王爷交差。”

王爷…神智渐昏中拂晓听到了这两个字,贴什哈,是他派胡姬等人来杀自己。但是她依旧不明,自己处处防备,贴什哈为何会对她逃走的路线还有时间一清二楚,连迷香都避过了。

自己不可能留下如此多的破绽让他发现,这么一来,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出卖了她!

是谁…在拂晓想这个问题时,紧紧护着她的殷无垢朝胡姬与杀手们用力挥一挥手,一同挥出的还有轻薄如雾的白色粉末,夹在同样洁白的飘雪中难以察觉。

胡姬等人不防他还有这么一招,猝不及防下纷纷中招,摔倒在地上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殷无垢抱了拂晓上马疾驰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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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大变故啊大变故,拂晓居然毁容了ING,这可咋办办啊,后妈飘过........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悲叹息(1)

第三十四章 悲叹息(1)

空寂无人,白雪皑皑的山路上响起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渐幕天色中出现一匹棕黑相间的马儿,马背上坐着两人,前面那女子双目紧闭显是晕了过去,原本秀美的脸庞上布满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令人望之生怖。

“朱姑娘,朱姑娘。”殷无垢一边驾马赶路一边不停唤着昏厥的女子,适才撒迷香之时未能捂紧她的口鼻,以至她也吸入少许。

为怕后面有人追来,殷无垢一路不停策马狂奔直入山腹,冷风裹着雪吹打在脸上不是一般的冷,何况他又将带来的狐毛披风盖在了朱拂晓身上,自己冻得直打哆嗦。

风雪遮了无垢的眼,未曾发现前方横了块从山顶掉落的大石头,足有一人多高,等发现时已来不及,马跑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停下,一头撞在重逾千斤的巨石上,当即颈骨折断,悲鸣一声摔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亏得殷无垢当机立断,在撞到巨石前抱着朱拂晓跳下马去,否则只怕也要落的个跟马一样下场。

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虽摔得极狠但所幸地上积雪甚厚,缓去了冲击力,没有出现筋断骨折。

殷无垢稳下神后第一个反应便是替朱拂晓搭脉,脉象除了有些缓慢外并无内伤,这令他稍稍松了口气,但另一桩难题又摆在他面前,马是不能骑了,人又昏着,此处荒山野岭又下着大雪,若不能寻个地方避雪取暖,只怕要活活冻死。

无垢想了一下吃力地将拂晓负在背上,在雪地上艰难前行,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此处位于山腹,应该可以找到个山洞避避雪,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找到个猎人留下的小屋也说不定。

前行不一定有希望,但停滞不前就必死无疑。

许是上天有心照拂,天黑之前真让无垢找到一处不起眼的山洞,虽不大但足够两人容身。他将拂晓安置在里面后去周围捡了些不算很湿的柴来生火。尽管已经尽量挑干的捡了,但生起后烟气还是很大,薰得人眼泪直流。

“咳!咳咳咳!”无垢被呛的不住咳嗽,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取雪在火边烤化后拿布沾了一点点拭去拂晓脸上的血迹。

唉,生死不过是一刀的事,何苦这样折磨人呢,胡姬他以前也见过,并不觉得有多狠辣,没想到嫉妒起来竟完全变了个人,女人的嫉妒当真有这么可怕吗?

可惜他当时虽带了点制作百魅香后剩余的药村,却没有及时调制,只能临时抱佛脚,否则也不至于这么晚才撒迷香。

“母妃…母妃…”在替她包扎脸上伤口时无垢看到尚在昏迷中的她嘴唇动了动,侧耳倾听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

母妃…应是身处皇城的碽妃娘娘吧,听说是位待人和善的娘娘,但也因此不善争宠的她在宫中并不好过,君恩稀薄,若非两个子女争气,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说来也是,不论是燕王还是朱拂晓,脾气性格皆不像她,更像那位至尊,有城府有谋略,手段心计层出不穷。

也许这是皇室子弟的必然吧,毕竟若非如此他们早已消失在皇城不见刀光的争斗中。他在京城时曾亲眼见过那些光鲜表面下的丑陋与残忍。

“贺公公…贺公公…你去哪里了?拂晓很想你,很想…”昏睡中她又喃喃地唤起了别人。

无垢在一边听得剑眉微皱,贺公公,这分明是宫中太监的称呼,拂晓素日御下极严,倚重却也淡漠,没理由会对一个太监有这般深重的依赖性。

“贺公公!贺公公!不要!不要!”梦中她不知看到了什么,一下子激动起来,头不住摇动仿佛想摆脱梦魇,冷汗不住从额头冒出。

“朱姑娘你醒醒,醒醒。”无垢按住她的头以便将包扎伤口的布条绑好,可是她身子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似有什么极可怕的事,深陷于梦魇中的她根本听不到无垢的话。

“不要!!”凄厉绝望之声划破静郁雪夜直冲天际撕裂天边流云,化为更密集的霜雪落下。

下一刻朱拂晓猛地坐了起来,双目大睁直勾勾盯着前方,空洞中又有说不出的骇人之色。

醒了吗?不,此刻的她不过为梦魇困住后身体的自然反应罢了,其实神智依旧处于昏昧中。

果然,拂晓慢慢阖了眼身子往后倾去,无垢及时扶住将她慢慢平放在地,睇视于她的目光更见怜悯,手指在为纱布包裹的脸上迟疑划过,轻若鸿毛却有深深的怜惜在里头,朱拂晓,你心中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困意渐渐袭来,无垢打了个哈欠替拂晓掖好盖在身上的狐毛披风,又往火里添了些柴枝,然后才缩着身子在一角躺下,冰凉的岩地令他皱紧了双眉,身子紧紧蜷在一起借以汲取微薄的温暖。

洞中安静无声,只有火光印照着两张睡梦中的容颜,偶尔火堆中会传来柴火爆开的“哔哔”声。

大雪连绵的夜,元军灯火通明,不断有身着盔甲的士兵穿梭其中,还有一些跨上军马往四面八方奔去。

卓克尔坐在挂着偌大疆域图的帐中出神,女人,她终于如愿逃走了吗?先前从昏睡中醒来时他还真吓了一大跳,他想到了她可能会用迷香,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大范围的迷香,整个军营当时几乎全倒下了,人事不知足足一个时辰,这若是换了在战场上,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手在腰间慢慢滑过,那里已经没有了地图的存在,定是刚才昏迷时被夺走了。

女人,你就真非要争那份宝藏不可吗?

“王子。”有一亲兵进帐来禀道:“属下在南边山脚下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胡姬以及狼豹军的士兵。”

“胡姬?狼豹军?”卓克尔脸色一整坐直了身子,胡姬是他姬妾,虽懂些武功,但从不参与军中事务,何以会与狼豹军士兵在一起?狼豹军是阿爹费了无数精力与时间建立起来的精锐军,其战斗力之强少有匹敌,只有阿爹才指挥的动。这些人从不问缘由,只知执行命令,是最好的杀人利器,可惜人数太少,否则早已挥军入关。

“他们人呢?”两者会在一起绝不寻常,必要问个清楚。

亲兵略带为难地道:“人都带回来了,可是狼豹军那些人一醒来便走了,咱们不敢拦也拦不住,只有胡姬还在…”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卓克尔不耐烦地敲一敲桌子,唬得亲兵赶紧回道:“属下们在发现他们的地方还找到一滩血迹,看样子是人血。”

人血!这两字紧紧揪住了卓克尔的心,胡姬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南边去,狼豹军更是轻易不出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为了朱拂晓而去,但是不合理啊,他都不知道朱拂晓会从哪条路逃走,阿爹和胡姬又怎会知晓,难道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