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知道自己已在朱棣心中播下了反抗的种子,一昧顺从并不能换来一生平安,倒不若为自己留多一条后路,也许那才是正确。

她笑一笑不再继续下去转而道:“四哥,你聪明一世,此刻却也糊涂了吗?既然这个空宝藏是父皇设下的圈套,那么我们如何能够离开?”

她迎向朱棣略微不解的目光用力憋回泫然欲落的泪水道:“做为被人捏在手中的棋子固然痛苦,却远不及明知自己是棋子还要按照下棋人的套路走下去来的悲哀,而我们现在就要做一枚按照父皇意愿走下去的棋子。”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樱花之绚(1)

第三十八章 樱花之绚(1)

咬碎了银牙也只能把泪往肚里吞,亲者痛仇者快,她绝不会让自己露出任何软弱之色。

“小十。”抬手抚上她绝色倾城的容颜,那么娇嫩那么柔软,如花一般的年纪,心却已被打磨的坚如铁石,他心疼却也无奈,正如小十所言,不论身份再尊贵他们都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除非有朝一日…

“小十,有朝一日,四哥定要让你成为执棋之人,而非棋子!”他咬牙说道,凌云之志暗藏其中。

拂晓缓缓一笑,如戴在颈间的玉兰花链子,并不夺目却意味深长,她一抚脸颊轻声道:“其中还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虎啸山并无宝藏,只是父皇用来设计我们的陷阱,为何元朝会上当?而且四份宝藏还有谒语也确确实实在蒙古流传多年,若说这也是父皇设计的,那未免太大费周张了,而且长达三十年余年,当时莫说我未出生,就是四哥也才几岁,父皇如何能虑到数十年后的事。”

“我也不知,身在局中总是为重重迷雾包围,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有风清月明之时啊!”长叹声回荡在空旷的山洞中久久不散。

彼时,一队乔装成汉人的蒙古骑兵正赶往虎啸山,人数不多只有百来人,但个个精干强横,一看便是难得的好手。而事实也确是如此,元帝从某处得知宝藏藏在虎啸山后,就迫不及待派出军中精锐悄悄溜过边境,然后彻夜不停往虎啸山赶,想要抢在朱棣等人前头控制住宝藏,一旦确认宝藏就立即发动大军进攻,誓要将宝藏抢到手,绝不便宜明朝。

百来人各驰良驹奔驰在古道上,因天气晴好多日,气候干燥,马蹄所扬之尘土不说遮天蔽日却也相差仿佛了。

在这漫天黄尘中,卓克尔紧握缰绳,面无表情的骑在马上,他被派任此次机密任务的副统帅,负责协助统帅泽先亲王控制宝藏。

泽先是元帝的亲弟弟,骄狂无礼,好大喜功,却无甚带兵才能,与卓克尔相比是天壤之别,元帝也清楚他这个弟弟,所以平常只让他做个闲散亲王,并不倚重,但这一次却出人意料的将他安在卓克尔头上,若非精神不正常便只有一个可能――他对卓克尔不再如以往那么信任,但又需要他的能力,所以就派了一个人来监督管制。

二月的天说凉不凉,说暖不暖,策马快奔带来的劲风吹得他眯了眼,令人瞧不真切那双黑眸在想些什么。

“带回宝藏和那个女人,你知道朕指的是谁,卓克尔,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朕,想想你的家族,想想你的父亲!”

临行前元帝的话历历在目,每每想起他都要费好大的劲才能将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杀人欲望压下。

很想不顾一切甩手离去,可是逐渐年迈的父亲身影以及他饱含期待的目光始终在眼前徘徊不去,令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接受这个他根本不愿的任务。

女人,这一次我们又将以刀剑相见,即使我是那么的不情愿,兜兜转转极力想要避免却始终逃不开,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昼夜奔驰的他们终于在第三天早上来到了虎啸山脚下,放眼望去树木渐绿,生机盎然,在山顶还长了一大片樱花树,此时正值樱花盛开时节,花瓣飞舞,将那一片渲染成梦幻一般的唯美,像极了那个女人!

泽先没有像卓克尔一样出神,他此刻有的只是兴奋与激动,总算是到虎啸山了,不枉这一路辛苦,只要找到宝藏,他就立下大功,成为大元朝的功臣,往后再不会有人在背地里说他只懂吃喝,没本事之类云云。

“宝藏就在前面,前进!”泽先一挥马鞭大声说道,底下人亦是一脸兴奋,唯有卓克尔剑眉微蹙策马上前拦住准备上山的众人对泽先道:“慢着,我觉得大家一路赶来都没怎么休息,应当先在原地整休待精神体力恢复后再前进,另外此处情势未明,还是先派探子探路为好,以免中了明军的埋伏。”

“埋伏?哈哈哈!”泽先一阵大笑后猛得遏了笑声讥讽道:“这里能有什么埋伏?”说罢一弹前额摆出一副恍然表情道:“我明白了,你定是中了明军太多次埋伏,所以开始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你瞧瞧这里哪有什么埋伏的迹象。”

卓克尔按住怒气静声道:“明军比我们早得到宝藏图,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宝藏就在虎啸山,百万黄金不是一时三刻能运走的,我与朱棣交过多次手,此人用兵往往出其不意,以诡以奇见长,他绝不可能放着宝藏任由我们来取,所以还是小心为好!”

“你这是指责我过于轻率喽?”泽先一下子拉长了脸阴森森道:“卓克尔,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我才是这次行动的统帅,该怎么做轮不到你来教我!”

“不敢!”卓克尔咬牙低头认错:“是属下一时失言,但所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还请亲王慎重!”

泽先冷睨了他一眼转向身后几名高级军官问道:“你们说呢?”

能爬到这个位置的大都是老奸巨滑见风使舵之辈,谁都看得出来此刻哪边比较得势,纷纷倒向泽先,其中一个还道此处山势平缓,易攻难守,就算真有埋伏也利害不到哪里去。

见诸人都支持自己,泽先愈加得意了,“他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吗?还是说你觉得就你是正确的,别人都是错的?”

“用兵当谨慎…”

“用兵之道贵在神速!”泽先以更大的声音打断了卓克尔的话语并轻蔑道:“论兵法我比你更懂,别以为自己运气好打赢了几场仗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真要说起来要不是你缩手缩脚又被女人所惑藏宝图岂会被明朝夺走,咱们岂会被明军抢了先机?!”

卓克尔低头听他在那里冷嘲热冷,良久才缓缓道:“这是我的过失,但朱拂晓确是一个极利害的女子,朱棣得她相助如虎添翼,我们更当小心才是。”

他做着最后的努力,可惜刚愎自用的泽先根本听不进他的忠告,只当他胆小怕死,不屑地道:“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能利害到哪里去,你要是害怕尽可留在此处不随我们上去,本王宽容大量是不会怪你的,但是回去后皇上会怎么处置可就不知道了。”

卓克尔望了得意洋洋的泽先一眼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泽先都是听不进去的。

于是,在泽先的指挥下,百余人下马由小路徒步上山,一路走来极是平静,并没有见到卓克尔所说的明军埋伏,如此泽先更加得意了,他已经看到回去后皇帝对自己的封赏以及对卓克尔的嫌弃。

越往上,被风卷来的樱花就越多,零零落落沾衣不去,走在最后的卓克尔拈了一片花瓣在指尖,纯粹的粉,恍若少女嫣红的唇。

涩笑在唇间流连不去,抬眼望向开得如云似霞的樱花树,他仿佛在树底下看到了那个盘旋在心间从不曾离去的身影。

他知道那是幻觉,但他更明白,她一定会出现,出现在给他们致使一击的时候,因为…她一直都是那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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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已经接近尾声,拂晓和卓克尔将有什么样的结局即将揭晓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樱花之绚(2)

第三十八章 樱花之绚(2)

走了约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虎啸山山腰处,泽先正要命人搜寻入口时,一枝冷箭忽然从侧面飞来,生生穿过了他的鼻子,由于发生的太快,他一直到伤口溢出血来的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痛得在那里惊恐的大叫命令士兵朝箭射来的方向反击。

但是箭实在太多了,四面八方源源不绝,有射空的也有结结实实射入士兵身体的,眨眼间已有十数人倒地不起。慌乱的元军忙不迭抽出随身携带的弓箭想要还击,但敌人都藏在草丛树木后面,往往射完一箭便躲起来,然后等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又出来射个几箭,实在防不胜防。

一时间山野间箭来箭往,不断有人流血倒下,成为这山野间的一缕孤魂,惨重的伤亡令元兵惊惶不安,四处逃窜,虽然也有明军被砍死射死,但比起元兵的伤亡来实在太少。

百余名元兵此刻只剩下数十人,而鼻子被穿的泽先在慌不择路的逃窜中被箭射穿了脑袋。

卓克尔是唯一一个没有逃的人。他还在往前走,一步一步,从半山腰往山顶走去,箭在源源不绝射来,总在逼近身周时被马刀格飞,锋寒刀身伴着随风飞舞的樱花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

他真真实实看到了那个身影,就在樱花树下,衣飞袖舞,彩衣飘飘,就这么遥遥望着他,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女人…

自看到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便从未离开过,他越往上走,箭势就越急,唯恐其上去伤害到那个身份极为尊贵的女子。

元兵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再起不来,直至完全倒下,在扫除所有障碍后,所有的箭全集中到了卓克尔身上,一次次格开令他执刀之手渐渐麻木,不得不交刀于另一只手,但是左手岂能与右手一样灵活,终于有一枝箭漏过刀网射中他的肩头,鲜血涓涓流过手臂滴落在地,与坠地之樱花交缠在一起,恍若他与她纠缠的人生,是无论如何都分不清了。

他看也不看肩上的伤,只抬手将箭拔了出来。那应是痛极疼极,他却未皱一下眉,只是将箭掷在地上继续往前走。

轻风拂过,带起更多的樱花漫天飞舞,树下女子就在这漫天花瓣中若隐若现,清冷绝艳,美得仿佛是一幅描绘天上仙境的画。

她垂目望向那个在箭雨中向自己艰难走来的人,神色是无动于衷的平静,仿佛那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真是这般吗?

无人知晓朱唇中紧咬的牙关,无人瞧见广袖内紧攥的双手,无人明白她内心是如何的油烹火煎!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以他的头脑不可能想不到山中会有埋伏,为何还要来,发疯了不成?

又是一箭!

正中后背,这一次他没有反手去拔,带着戳身之箭,继续走向那个樱花烂漫的地方,他已经很近很近了,但同时他离鬼门关也很近很近了…

马刀上淌满了他自身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草木丛生的山间,令原本青翠的草木带上了妖艳邪魅的红色。

搭弓射箭,又一枝箭瞄准了他。而这一次是心脏,他们是不会让他有机会走到那里的。

箭即将出弦,拂晓却抬手示意所有人暂停攻击,无人知其何意,却也无人敢于违背她。

短短一段路对于多处受伤失血过多的他来说并不容易,蹒跚许久才终于踏上那片覆满花瓣的土地。

他看着她,轻轻一笑,用沾满鲜血的手拂去她肩上落花,恍若两人并非刀剑相向的敌人,而是分别多时的知已恋人。

“女人,你总是那么喜欢设圈套,这一次也不例外。”

“既明知是陷阱为何还要来?”恻目于染在肩上的鲜血,她的声音并不如外表来的平静,噬心之痛深藏其中。

他抬头,漆黑双眸中映入开得如云似锦的樱花,真美啊,记忆所及他还是头一回看到那样美的樱花。

“回答我,为什么要来?”声音不可控制的上扬几分,冷漠平静的面具在这样的声音下一点点撕裂。

他终于低下头平视她静静道:“这样不好吗?我来了,落入你的陷阱,然后你就可以为自己国家铲除一个心腹大患!”

“我…”拂晓明白他说的一字不差,这样确实是最好,可是本以为已经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清晰的痛起来,令她难以适从。

“呵。”低头浅笑,再对视时已成无奈之伤,“皇上要我来,所以我来了;我不能背叛阿爹背叛自己的民族。”

“什么时候,你对自己的性命如此轻视了?”在她印象中,他是一个从来不轻易放弃的人。何况是自己命。

“从皇上要我把你带回去那一刻开始。”他的笑容忧伤莫名,忽地单手将拂晓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喃喃道:“女人,我真的好爱你!所以我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把你拱手送给别人!”

这是第一次他亲口而直接的向她承认爱意,炙热灼人的爱意,不是如这樱花般开得绚烂唯美,就是一同被烧得粉身碎骨。

一瞬间心痛如绞,涩涩仿佛若要落泪,但很快便掩好神色推开他淡然道:“你不该爱我的,我们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是,我们是敌人,所以永远不能在一起,即使我肯舍下一切与你在一起。”在说如此悲伤的言语时,他依旧带着浅笑。

舍得下的是滔天权势,舍不下的是刻骨相思!

拂晓别过不头不敢再看他,长吸一口气道:“卓克尔,念在你曾暗助本宫从蒙古逃走的份上,本宫放过你这一回,你走吧。”

她知道这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但是,她真的无法下手杀他,尽管他的爱她并不全信。

“走。我还能走到哪里去?”卓克尔摇摇逐渐开始发晕的脑袋望向一直握在手中的马刀道:“从我踏入虎啸山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无路可退了,女人。”

他抚上她光滑的脸颊轻轻问道:“女人,你相信这世间有轮回吗?”

“不信。”忧心被她垂下的眼眸所掩饰,今日的他很奇怪,奇怪的让人心慌。

“我也不信,可是我现在很想相信,轮回之下,你不再是大明公主,我不再是蒙古王子,我们可以相爱。可以相恨,甚至可以是不相识的陌生人,怎样都好,至少不用背负国仇家恨…”

喉间的哽咽几乎噎得拂晓缓不过气来,这样深刻无奈的悲伤是无法假装的,这个男人是真的爱惨了自己,可是…如他所说,国仇,家恨…

手猛地被他抓住强按在反转的刀柄上,然后用力一捅!

在那美丽的樱花下,雪白的刀剑绚烂划过,哪怕是死也是极美的。

时间有那么片刻停滞,再次流逝时,闪亮的刀锋已经带着鲜血穿过他的身体…

滴嗒!滴嗒!

那是血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怔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不知如何是好,连刀都忘了放开。

卓克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微不可闻地道:“女人,这样抱着你的感觉真好,真想一辈子都这么抱下去…”

拂晓木然地摇着头,一步步从他怀中退开,颤声道:“你疯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滴清澈透明的液体从眼中滴落,痴怔片刻,她默然抚上自己的脸颊,那里早已一片湿润。

她盯着沾染了湿润的指尖喃喃道:“我也疯了吗?”

这世间除了母妃与四哥,再无人值得她落泪,可现在…居然为一个敌人而落,这…怎么可能…

仿佛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真实性,泪不断落下,丝毫不受控制,而且越来越凶,恍若要将以往隐忍许久的泪一次流尽。

卓克尔笑了,费力接起她一滴泪紧紧蜷握于手心。

女人,你的眼泪足伴我黄泉路上不寂寞…

樱花再一次飞起,将这一片天空都染成灿烂的颜色时,他带着最后的笑意永远阖上了眼…

无尽的厮杀与争斗伴着他一并消失在漫天飞舞的樱花中…

如果不曾遇到,他们各自也许都会过得很好。但是也就不会有这样的刻骨铭心了吧。

她永远的记住了他,记住了他那连命都不可以不要的深情!

不离不弃,生死相约的爱情,在这世上毕竟还是有的,卓克尔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

而拂晓也用她从不轻易落下的泪回应了他的深情,即使,那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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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今天更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昨天忘记在后台发布了,以至于虽然上传却没有显示更新,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两章送上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如此真相(1)

第三十九章 如此真相(1)

洪武二十七年二月,樱花盛放的时节,落英缤纷,美极绚极,连夜色都因飘零飞舞的樱花多了几分绚丽色彩。

可就在这样的夜色中,拂晓却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彻夜难眠,不论点安息香还是服用定神安魂的药都没用。

日复一日如此,脸色越来越差,连话也越来越少,常常一个人站在栽种于王府的樱花树下发呆。

晚蝶随月等人急在心中却不知如何是好,都知道她因何会这样,也都曾听到过她在梦魂中喊的名字,但是无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朱棣也不例外,唯恐更加触动她。

这一日天未亮拂晓便着衣起身,随月一边服侍其洗漱一边劝道:“公主,现在天还黑着要不您再躺会儿?奴婢看您脸色不太好。”

拂晓抚一抚脸轻声道:“躺着也是睡不着,还不若去外面走走。”低默的声音藏起淡淡伤怀,仿佛一曲诉之不尽的曲子。

因天色尚暗所以随月提了盏灯跟在拂晓身边,以防磕到绊到,刚入园中便见一人负手仰头站在樱花树下,闻得身后脚步声蓦然回首,只见一双星眸在蒙蒙天色中熠熠生辉。

“你怎么在这里?”留下随月在原地,她举步上前,点缀在鬓角的蔷薇珠钗垂下缕缕流苏随步晃动。

他默默片刻忽地一笑道:“听闻你日日在这里赏樱,所以我也来看看,是否当真有如此美好。”

“各花入各眼,我认为好的你并不一定真喜欢。”她微微恻首抚上樱树粗糙的树干,只有此刻她的心才是安稳平静的。停留在灰褐色树干上的手指苍白近乎透明,微微翘起带了一种病态的优美。

他笑一笑道:“究竟是花入了你的眼,还是你的心放不开这花?”说着瞥一眼抿唇不语的拂晓叹道:“花也好,人也罢,终有谢去之时,不论是否能够放下都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拂袖转身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无垢捡起一片坠地的樱花绕到她前面执意将其放在她掌心:“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一即是全,全即是一。”

拂晓只望着手中樱花发呆根本没留意无垢的话,他也不在意,只静静说道:“全是天下,一是个人,天下固然包含了所有,但个人心中也可有天下。”

“你在想卓克尔?”如此直接的话尚是头一回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心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痛得说不出话来,好久才费力道:“敌国贼人,我如何会想他!”

“是吗?”他看一眼逐渐发白的东方语气骤然转厉:“那你夜夜不安是为了什么?日日消沉又是为了什么?”

“我…”拂晓被他质问的说不出话来,唯有紧紧攥着掌中樱花不语,恍恍地她又想到他攥着自己的泪含笑而去的模样…

良久,她松开手掌睇视着掌心已经变形的花瓣低低道:“我只是不懂他何以要走上这条绝路,好好活着不是更好吗?”

“每个人都有他活下去的理由,出人头地、保家为国、荣华富贵以及心头放不下的人等等。”他卷一卷袖子露出带在里面的一串沉香木制的佛珠,古色古香,想是有些年头了,隐隐还能闻到几分檀香。

“建功立业,开疆拓土应该就是卓克尔前半生的理由,但是他遇到了你,所以他的理由变了,他想与你厮守一生。”

“他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喃喃说出这句话,竟是连呼吸都痛了起来。

“他知道,所以他才连命都舍弃了啊!”说到这里无垢感慨万分:“他虽是敌国之人,但对你的情,实比任何一人都深啊。”

每一字每一句都直直插入拂晓心底,令她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颤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无法忘记他在我面前停止呼吸的样子…”睫毛轻颤竟隐约有了落泪的迹象,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的。

无垢按住她颤抖的手温然道:“生老病死,这是谁都逃不开的循环,卓克尔虽然死了,但是他的灵魂已经化为你的回忆,永远活在你心中,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他握紧长袖下她瘦弱的手臂郑重道:“好好待自己,不要悲伤,不要难过,如此卓克尔才能得以瞑目,因为他是那么的爱你啊!”

怔仲良久,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将悲痛和着未曾流露的泪意一起咽下,睁眼以平静的目光看向他道:“我记下了。”

岁月悠悠,每一个人都会老去逝去,但是在有生之年她会永远记得卓克尔,这便足够了,太多的哀思她负担不起,他在天有灵亦是不愿见的。

在教会她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后,毕竟还是生死永不见了…

如此之后,拂晓渐渐振起了精神,夜间也不再常常惊醒,脸色一天比一天好,周遭之人见了均是高兴不已,沉寂多日的烟爽阁总算渐渐有了春日生机。

这日*光明媚,随月几人拿了自己折的风筝在院中放飞,欢声笑语颇是热闹,拂晓坐在宁福做的秋千上慢慢品着刚泡好的碧罗春,神色宁静温和,与平常冷漠或是流于表面的笑不同。

风筝乘风扶摇直上,越飞越高,喜得下面若雪几人直拍手,不住地叫随月放高些再高些。

软底凤纹绣鞋轻点于地,静止的秋千带着拂晓再一次小幅度摆动起来,杯中清茶随之而动,但总脱不出白玉南瓜杯的杯壁。

目光在漫不经意瞥过时停留了一下,拂晓将尚剩半盏的杯盏递给在旁伺候的宁福,对带着淡淡酒气朝自己走来的人怡然一笑,唤了声凌侍卫。

刚走到她面前,双目微红的凌风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倒把拂晓唬了一跳讶然问道:“这是做什么?”

风挟花香而来,与酒气融合在一起化为一种奇异的味道,凌风深深叩了一个头道:“卑职护驾不力,请公主降罪!”

拂晓回来后不是忙着追寻宝藏,策划歼灭敌人就是因卓克尔之死而精神不震,根本没时间理会凌风,所以他一直到此刻才找到机会求见。

“凌侍卫何出此言?”说话之时拂晓已经暗自打量了凌风一番,边幅不整,神情黯然,仿佛为什么事所困扰。

“当日在关外卑职未能护公主周全,以致公主为元兵所掳,受尽**折磨,卑职有负公主信任,有负皇上重托,实为罪人,请公主降罪于卑职!”凌风沉重的说着,言词间透出深深的懊悔。

“原来是为这事儿。”拂晓淡淡地应了声微笑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凌侍卫何必还耿耿于怀,其实那件事怪不得你,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会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可是卑职…”凌风还待再说,拂晓已一抬手道:“先起来说话吧,跪着怪不舒服的。”

待其起身后,她抚着缠在秋千绳索上的藤蔓和颜道:“你很自责所以借酒消愁对吗?”

凌风迟疑片刻轻轻点了下头,回应他的是一只搭在肩上的手,“酒这东西,小饮怡情,大饮伤身,凌侍卫还是少喝点的好,往后本宫的安危还要靠你来守护。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多想。”

见她这般既往不咎又百般倚重,凌风大为感动,表示今后一定誓死护卫公主安然,最后才退了下去。

在他离去后,拂晓脸上的温和瞬间消退,转向一直候在旁边的宁福道:“本宫先前让你留意的事怎么样了?”

宁福打了个千儿略带难色地道:“启禀公主,奴才一直按您说的时刻注意凌侍卫动向,但他练过武耳目灵敏,奴才实不敢太过靠近,只能远远跟踪,在公主被蒙古绑架的这段日子里,凌侍卫除不时去酒馆之外没去过其他地方,不过奴才截到一只他放的信鸽,里面有一张纸条。”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如此真相(2)

第三十九章 如此真相(2)

“纸条上写了什么?”拂晓接过重新续满的茶盏坐回秋千上。

宁福不好意思地骚骚头道:“回公主的话,奴才…奴才不识字,所以不知这上面写了什么。”见拂晓面色不悦忙又道:“不过奴才想着定是极重要的事,所以依样画葫芦抄了一份,只是字丑了些。”

说罢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张小心翼翼递过去,拂晓放下一口未抿的茶接过纸张打开,这刚一看到便忍不住乐了,笑声连连,惹得岚风若雪颇是奇怪,很好奇纸上到底写了什么能让主子乐成这样,但又不敢私自窥视,正当她们好奇不已时拂晓忍了笑意将纸递给她们,“你们瞧瞧这上头写的都是些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