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如水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逐答道:“姐姐尚不知道吧,昨夜、前夜还有再前一夜,王上翻的都是襄妃的牌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襄妃,她不是已经失宠数月了吗,怎么王上现在又临幸起她来?”拂晓近日因身子有些不便所以一直在昭阳殿中,不曾出去,也不晓得这些。

“呵,姐姐也觉得奇怪吗?其实只要知道个中缘由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她顿一顿又道:“咱们都知王上之所以宠爱襄妃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身具奇香,令人闻之心醉,半年前香味开始消失,她所得的宠爱也就日渐稀薄,到后来几乎一月也不见王上召她一回。”

拂晓眉眼一动,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襄妃的香味又回来了?”

“正是,就在数日前她本已几乎无味的体香又浓了,而且更盛于往昔,往常我要走到院中方能闻到从隔壁传来的香气,而今即使是在屋中坐着只要开着窗就照样能闻到。”她稍稍坐直了身子道:“这个变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姐姐在慧心宫外遇到她之后出现的,姐姐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怀疑襄妃的异香与柳青青有关?这可能吗?”她的联系过于勉强了些,令拂晓不太确信。

“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有可能罢了,咱们一直以为襄妃性子孤冷不喜与人来往,也许不是呢?也许一直以来她与柳青青都有联系,上回姐姐在慧心宫外遇到她,说不定就是她偷偷溜入慧心宫见完柳青青出来。”

这么一说倒令拂晓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当时还是杨美人的襄妃,她对自己态度极为不善,当时不以为意只当是她性子寡淡,眼下想来确是有点奇怪,若她与柳青青是同盟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你的意思是说襄妃身具异香一事是出自柳青青的手笔?”拂晓问,心中依然不是十分肯定。

朱如水微一摇头道:“是也不是,依我猜测,襄妃确是天生异香,但香味并不浓郁,柳青青用药物或其他办法加强她的香味,令她可以深得王上喜爱。半年前为什么会断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这一次肯定与柳青青有关。”

拂晓沉沉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眸中有冷光,“再好的同盟也有反目成仇的时候,柳青青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许她当初想弃了襄妃这颗棋子,可惜风水轮流转,她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光靠自己复起是困难的,必须要有人助她,而襄妃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至于襄妃,没了香味也就等于没了得宠的本钱,她急须要柳青青手上的东西,自然不会拒绝。”

“襄妃到底有没有见过柳青青,这事姐姐问一问她身边的宫女不就一清二楚了吗?只要我们能证明此事,就可以彻底断了她们的后路。”

轻轻拿起插在素锦上的针,针尖在阳光下闪着尖锐的锋芒,手一动,只听嗤地一声轻响,针尖狠狠穿过锦缎,口中却是温软如常的语调,“不急,一件一件的来,时间总是有的。”

这样的话音落下才几天功夫,慧心宫便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柳青青小产了!

怀胎六月有余,孩子已然成形,此时小产其痛苦不亚于临盆,而更可怕的是,伴着这个孩子的小产柳青青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燕飞香

第九十五章 燕飞香

当太医将这个消息告诉在外面等候的陈相允时。他身子晃了一下,神情是深深的痛苦,拂晓就站在他旁边,默默握住他的手,陈相允下意识抓紧她伸出的手,就像一个溺水的人遇到唯一一块浮木。

那一夜他看完昏睡的柳青青出来对拂晓反复说的一句话就是,“孤是不是错了?若孤没有将青青囚禁在慧心宫中不闻不问,青青也许就不会小产。”

拂晓温柔地抚着他的肩安慰于他,“不关王上的事是柳淑仪自己犯了错,王上惩处她是应该的,其实王上对柳淑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可她不知感恩,反而还心有怨言,郁郁寡欢,从而令得孩子不保,一切皆是她自己所做的孽,如何能怨王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陈相允抹了把脸摇头道:“早有宫人向孤禀报过青青最近心绪不宁,似为鬼魅所扰,太医也说她胎像不稳,孤当时应该去看她的。可是孤没去,所以…”

“王上没有错。”拂晓阻止他继续自责下去,优美若兰花的手指在他垂落的发间穿过,带着温柔的抚慰,“世间本无鬼魅,不过是人心妄想出来的,若柳淑仪当真为鬼魅所扰,那也是她内心有愧,非关他人。”他的自责会成为柳青青的救命符,所以一定要阻止。

“内心有愧?”陈相允下意识地摇头,“不会的,青青连伤害一只蚂蚁都不忍,如何会做对不起他人的事。”话音未落他的神色已黯然下来,“若说青青此生唯一有愧的人那就是你吧。”

只有她吗?拂晓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依然是柔婉的神色,“也许吧,所以请王上不要再自责了,一切已成现实,就算再自责也不能挽回一二。”

陈相允无言,将头埋在拂晓怀中,只有她的怀抱才能带给他所要的平静。

这一夜,两人都不曾阖上过眼,往后的数日,陈相允除了上朝以外其余时间皆在昭阳殿度过,在她的安慰下,他开始逐渐恢复自信不再为内疚所困扰。而这段时间的相处也令他们逐渐了解,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他与她。十年前便已相识,然直至今日方才相知,那么相爱呢?他们能走到那一步吗?

柳青青从昏迷中醒来得知自己此生再不能生育的消息后失声痛哭,哀恸的哭声传遍整个慧心宫,陈相允在宫门外站了许久终是没有走进来,夏日灼阳挥不去他一身凄凉。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与青青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件事后陈相允虽未再说什么,但到底还是解了柳青青的禁足,这对拂晓和朱如水来说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虽柳青青已不能生养但若让她复起将来只怕更难对付,所谓斩草要除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定要在柳青青复起之前遏制住她!如此一来,前几日说起的事便成了最好的契机。

这日夏光明媚,艳阳高照,人在外稍稍站一会儿便汗流浃背,即使撑着伞也挡不住炎炎烈日的照射。

朱如水执一柄浅黄绢伞带着银屏闲步来到信阳宫,见到她来襄妃甚是吃了一惊,不过还是依礼将她迎了进去又命人看茶,待都会下后方问道:“不知贵妃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怎么?本宫没事就不能过来坐坐吗?“她似笑非笑地反问,“襄妃不也常到本宫那里赏花吗?”

襄妃微微欠身,“臣妾岂敢,只是信阳宫简陋怕会怠慢了贵妃。”

“无妨。整日闲坐着不是赏花就是看书,骨头都快生锈了,还不若四处走走来得好。”说到这儿一双美眸四处打量了一眼道:“说起来妹妹这里本宫倒是真没怎么来过,布置的也太过素净了些,连个摆件也不放,可是内务府那些人怠慢?”

“他们怎敢!”襄妃不屑地说了句,颇有些不放在眼中的意思,旋即又道:“是臣妾自己不喜欢,与人无干,那些个东西放着只会凭添俗气,还不若这样来得干净清爽。”

朱如水嫣然一笑,“妹妹果真与旁人不一样。”

她们说话的时候银屏一直在后面蹙眉抿唇,身子小幅度地抖动着,仿佛正努力忍耐着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神情越来越难受,几次张嘴欲言都生生忍住了,直至忍无可忍方才凑到朱如水耳边小声道:“公主…”

朱如水正与襄妃说话,冷不丁被打断微有不悦,睨眼道:“何事?”

银屏粉面通红,吱唔着道:“奴婢…奴婢…有些内急,能不能去方便一下?”

朱如水一听得是这么一回事,柳眉顿时竖了起来,“啪”地把茶盏往小几上一放冷冷道:“没规矩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说出这种话来,现在知道内急那前面干嘛去了?”

银屏被斥的一声都不敢吭,低勾着头满面委屈,到底还是襄妃说了一句,“人有三急,这些个事儿总是难免的。不能全怨她。”说着扭头对候在身后的宫女道:“翠儿,你带银屏姑娘下去解手。”

朱如水瞪了她终是没说什么,银屏连忙谢恩跟了翠儿下去,待到了外面茅房后,银屏让翠儿先行回去,自己解完手就来,翠儿不疑有它,再说也实在不愿在外面闻臭味,是以一口就答应了。待她走远后,银屏立时衣衫完整的从茅房中出来了,左右瞥了一眼无人后,快步往后殿走去,脸上根本没有任何内急之色。

且说翠儿回去后过了好一阵子始终不见银屏回来,襄妃正待要派人去找,银屏巧巧的出现在殿门口,原来是回来的时候走错了路所以才晚了这么久。

朱如水与襄妃又闲谈了几句后起身离开,待回到静仪宫,朱如水立时摒退其他人独留银屏在内,略带了几分紧张之色道:“如何,可有发现?”

银屏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层层找开后露出里面湖蓝色的香囊,又将香囊束口解开倒出里面的香料。随着香料的倾倒,一颗粉红色的小圆丸出现在朱如水视线中,她伸出纤美如玉的手指拈起那颗小圆丸至眼前细看,“就是这个小东西令襄妃身怀异香吗?”

“奴婢也不知道,但这东西放在紫檀顶柜里,又用银锁锁了两道,想必对襄妃来说是顶要紧的东西。”银屏先前借内急之名溜到后殿正是奉朱如水之命去寻找襄妃从柳青青处拿来能增强体香的东西。据拂晓从柳青青身边宫人处问来的话,襄妃确曾秘密潜入慧心宫与柳青青见过面,而在此之后襄妃的体香不止恢复且更盛从前。

“你把银锁撬坏了?”朱如水细眉微蹙,静美的容颜有所担忧。

银屏见状低头一笑,带着几分调皮道:“奴婢是这么冒失的人吗?公主忘了奴婢父亲是做什么的。早在七岁入宫前奴婢就将父亲那套开锁的本宫给学全了。”

经她这一提朱如水也想了起来,纤指一点银屏光洁的额头轻笑道:“你这鬼丫头也不早说,可把本宫吓了一大跳。”

银屏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尖,停一停略有些后怕的道:“这东西奇香无比,奴婢拿到手后生怕会被襄妃闻到,所以藏在了香囊中又用绢布裹住,饶是这样仍旧不住透住香来,是以奴婢刚才不敢过分靠近襄妃。”

即使她不说如水也发现了,小小一颗圆丸却令得整个宫室都充满了奇香,而且吃下去后还能令香味从体内发出,真真是玄妙。既有这种好东西柳青青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用而要给襄妃呢?

于这样的疑问中朱如水将拈在指尖的圆丸凑到鼻尖下,香气愈加浓重,令其有一瞬间的头晕以及不适。

其实闻得久了便会发现,这香味与襄妃身体所散发出来的香味略有些不同,虽也好闻但终不及她那般来得清香幽雅,难道服下去后香味会有所改变?

朱如水微眯了双眼正待说话,忽地又是一阵头晕袭来而且比刚才正难受,眼前不住发黑,脚下踉跄难以站稳。银屏见状顾不得捡她掉下的圆丸赶紧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扶住她至椅中坐下,急切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可要紧?”

歇了一会儿头晕症状逐渐散去,朱如水摆了摆手,“本宫没事,只是有些头晕罢了,许是这些天累了。”看到空空如也的手心连忙问道:“那药丸呢?”

银屏赶紧自桌脚边上捡起滚落的粉色药丸重新放到朱如水手心,盯着那颗散发着诱人异香的药丸朱如水想了一会儿道:“去将穆太医给本宫叫来。”

银屏去了没多久便将穆太医带来了,今儿个正好是他在太医院值夜,省了去他家中传召的功夫。

穆太医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蓄着两撇胡子,多年来一直是他负责在照料朱如水的身子。

“微臣见过仪贵妃,不知贵妃娘娘漏夜召微臣来有何要事?”穆太医行过礼后就着宫人端上来的椅子坐下问出了此行的目的。

朱如水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独留银屏在内侍候并关上殿门后,取出装有药丸的盒子打开,异香顿时扑鼻而来,令人心醉神驰。这香味穆太医也闻到了,神情一动目光牢牢锁定在那颗粉色药丸上,“贵妃从何处得来此物?”

朱如水微微一笑道:“这太医就不用管了,只要告诉本宫此为何物即可。”

穆太医匆匆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便将注意力悉数放在那颗不起点的小药丸上。小心拿起放到鼻翼下细细一嗅,又用手捻开一点,此物一被捻开香气更盛,简直要将人薰醉过去。

穆太医眼也不眨地盯着从指间散下的粉末喃喃道:“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原来真的存在…

这样的吃惊直至朱如水唤了他几声才惊醒过来,连忙正一正神色回答起她的疑问来,“此物名为燕飞香,起自西汉。”

“燕飞香…”穆太医的寥寥数语令如水若有所思,反复念了几遍后骤然抬头,眸光沉沉如夜色,“莫不成与赵飞燕有关?”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一夕

第九十六章 一夕

“娘娘英名,正是与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有关,据史书记载,此女能歌善舞,姿容秀丽,是一个绝色美人,而更为难得的是她还身怀异香,令汉成帝对她如痴如醉难舍难弃,其实她之所以身姿轻盈且身有所香,有一半是拜燕飞香所赐,不过此香早已失传。微臣虽偶尔从古书上觅得此事,但一直以为只是个传说,没想到今日会在娘娘这里见到。”穆太医激动地道。

“这本宫倒还是第一次听到,史书所记皆道赵飞燕身轻如燕、异香扑鼻乃是息肌丸的功效,怎的还与这燕飞香有关?“

“息肌丸令其身轻如燕,燕飞香则令她身怀异香,两者缺一不可,否则赵合德同样有香,但她丰满的身形如何像是服用息肌丸的样子。”说到这里穆太医感叹道:“小小一颗药丸就能令女子身怀异香当真是神奇,可惜此物与息肌丸一样含有麝香,女子肥这必当绝孕!”

“什么?”朱如水悚然起身,发间芙蓉粉晶珠钗哗哗作响,骇然之色盈满眉眼,“此物当真含有麝香?”

“正是。”听得穆太医这般回答银屏顿时急了,顾不得以她的身份合适与否厉声责问道:“太医既早知此物含有麝香,为何不早说?公主闻了这以久岂非要…要不能怀孕?”

寂寂深宫中?是所有女子唯一的依靠,不论你是昭仪还是贵妃乃至于王后,一切名份恩宠皆不及孩子来得牢靠,宠爱终有逝去的那一天,唯有孩子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可以一生一世依靠,永不离弃。

朱如水虽未说什么,但脸色已经苍白如纸,目光盯着穆太医,她已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若再被麝香纠缠,只怕这一生怕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穆太医见状连忙欠身道:“贵妃不必担心,麝香的危害在于日久时长而非一朝一夕,只闻这片刻功夫绝不会导致贵妃不孕,若贵妃真不放心的话,那微臣过会儿去熬一锅羊汤来,以洗净麝香之阴毒。”

朱如水听到这里面色才有所好转,抿一抿干涩的唇,拂裙坐下,静夜如水,只闻冰块化水滴落银盆的声音,滴嗒滴嗒像敲入心间的更漏。在这样的寂静中朱如水问出了一直积压在心底的话,“那么依太医看来襄妃身怀异香可是这燕飞香的功效?”

穆太医不料她会有此问,微微一惊仔细想了想道:“应该不是,襄妃所散发出来的香味微臣也闻到过,与此药不尽相同。”话音刚落忽地又想到了什么,迟疑着道:“不过微臣听说襄妃自小就怀有异香,只是不甚浓郁,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燕飞香就会起到一个辅助作用,激发体内原有的香味令其更加明显,而燕飞香本身的香味就会被隐藏在体香之内,不易察觉。”穆太医已经晓得了手上这颗药丸的来历,但朱如水不说他自是不敢捅破的,该装糊涂时就要装糊涂,这样才能活得长久些。

听到这里朱如水终于明白了,可是有一点依然说不能,服用此香固然可以令身上香气不绝,但也会不孕,若非自己不想怀孕否则是绝不可能主动去服用此香的,除非…眸光骤然一凛,扭着杯盏的手一下子收紧,除非她根本不知此香会导致不孕,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柳青青,一切皆是她所设下的阴谋,以襄妃为载体,随着她的走动神不知鬼不觉将麝香散播到各处,诸女久闻之下自然无法生育,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陈相允大婚多年膝下依然只有拂晓与宁贵人生下的一子一女。

这两人,一个一直幽居来仪阁少与人来往,一个势微言轻根本不受人重视,襄妃自然不屑于见她。而自己、成妃以及常昭仪、言昭仪等位份尊贵的妃嫔素有相见,尤其是自己,襄妃的信阳宫就在静仪宫旁边,自己几乎日日闻到襄妃散发出来的香味,又岂能怀孕?!

柳青青,她好深的心计,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不让别人生,如此阴毒的手段也只有她才想得出来,可笑陈相允还一直以为她是柔弱善良之人,真真是可笑!

这一回柳青青失了孩子又绝了生育能力也算是上天给她的报应,但这个报应还不够,远远不够!

朱如水眼中浮起鲜明的恨意,金屏、孩子,失去的一切皆是拜她柳青青所赐,若不将她千刀万剐难泄心头之恨!

待将重重恨意滴滴不漏收藏在眼底后,她命银屏取来一个白玉镇纸赏了穆太医并道:“太医辛劳了,这东西就赏给太医把玩,今夜的话本宫不想再有第四个人知道,太医明白吗?”

穆太医赶紧双手接过垂目道:“微臣明白,谢贵妃赏赐。”

他正待退下,银屏忽地想起一事来,上前道:“公主适才出现头晕目眩之症状,不如让穆太医请脉看看公主是否身体有恙?”

其实何止是头晕之症,腰背也酸痛得很,只是朱如水一直忍着没说罢了,此刻听银屏提起,想想也是便伸出手让穆太医诊断。

穆太医依例覆上生丝,然后将食指中指搭上她的手腕,才搭了一会儿神色就起了细微的变化,之后更是大变,目光飞快地掠过朱如水落在尚放在盒中不曾盖起的燕飞香上,重若千钧,厉声喝道:“快把盒子盖起来拿走,另外把所有能开的门窗都打开,要快!”

见其神情如此严肃银屏顾浰问因由,赶紧收了盒了打开门窗,令聚集在屋内的香气随风飘散开去。这燕飞香着实神奇,饶是宫门大开夜风吹指,香气依然经久不散,穆太医微一咬牙对朱如水道:“微臣斗胆请贵妃先去外面避一避。”

看到他慎重的神情朱如水心莫名地慌了起来,快步走到外面,穆太医一直领她到闻不到香气的地方方才停下,不待朱如水询问,他先一步撩袍跪下,“微臣疏忽,险些犯下大错,请贵妃恕罪。”

朱如水被他这一连串举动弄得心神不宁,扶了银屏的手巍然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是不是本宫已经…已经…”后面的话太过艰难,喉间像梗了根刺一般,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银屏懂了她话中的意思,脸色刷的一白指着科技兴邦主医便道:“适才明明是你说只闻一小会儿不会有事,怎的现在又变了,若公主有个什么闪失,必唯你是问!”

穆太医此刻已恢复了镇定,听得银屏这般严厉的责问也不生气,呵呵一笑摇手道:“银屏姑娘莫急,听微臣把话说完。”

在朱如水的默许下他起身道:“麝香对普通人来说只闻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事,但对孕妇来说即使是一口也是有危险的,若非适才替贵妃把脉微臣还没发现原来贵妃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说罢又郑重向朱如水行了一礼,满面喜色地道:“恭喜贵妃贺喜贵妃,愿贵妃早日为王上诞下王子。”

“你说什么?”惊喜来得太快太急,她反面有些反映不过来,只一昧愣愣地盯着穆太医,还是银屏先反应过来,高兴的人都差点蹦起来了,抓着朱如水的手喜道:“公主,太医说您有身孕了,您腹中有了王嗣!”

朱如水听到了她的话目光却依然定定望着穆太医,直至亲眼看他点头方才徐徐吐出因紧张而一直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眼眸轻动,眼眶不知何时浮上了一层浅蓝色的水光。

孩子…她的孩子?手颤抖着抚上平坦的小腹,那里真的有一个孩子在长大吗?

她盼了整整五年,而今一夕成真却以为还是在梦中…

这些日子因一直在烦扰柳青青的事连月事有没有来都不知道,更不曾想到这事上去。孩子…她真的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吗?真的要有一个小人儿叫她母妃了吗?泪漱漱而下,连发间的芙蓉粉晶珠钗垂下的珠络都蒙上了一层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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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对不起看书的朋友呐,隔了这么久才更新一章,最近一礼拜单位搬家,寝室搬家,一切都在调整中,而现在码字也没原来方便了,所以更新可能会慢一点,但我会尽力的,望见谅。谢谢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设局(1)

第九十七章 设局(1)

银屏取下绢子替她拭着流落于脸颊的泪哽咽道:“公主快别哭了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是。”

“本宫知道,本宫是高兴才哭的。”一边说着一边将含在眼眶的泪逼了回去,又问穆太医,“不会诊错吗?”欢喜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费了六年青春去等待她实在害怕了,生怕一切到头来只是一场空欢喜。

穆太医肃容道:“微臣敢拿性命担保绝没有诊错,贵妃尽可安心待产。”

“那麝香呢?会不会伤到本宫的孩子?”想起刚才的事她就一阵心惊肉跳。

穆太医沉吟片刻道:“虽有影响但并不算大,待微臣给贵妃开几贴安胎宁神的药就没事了,但…”他咬一咬牙涩声道:“这燕飞香却是万万不能再闻了。”他望一眼近在咫尺的信阳宫欲言又止。

朱如水将一切看在眼中,烛光下幽蓝色的眼眸迸出一丝冷光沉沉道:“多谢太医提醒,本宫晓得了。”言及此她推开银屏的手只身走到穆太医跟前,郑重其事地朝穆太医敛衽一礼,倒把穆太医吓了一大跳,连忙侧身避开,“贵妃这是做什么,折煞微臣了,快快请起。”

朱如水施过礼后方静静道:“本宫将自己与孩子悉数托付予穆太医,希望穆太医能帮本宫平安生下?孩子。”

穆太医整一整长袍束带回礼道:“贵妃放心,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保贵妃母子平安。”如此又叮咛了几句开了方子后方才离开。

银屏送完太医回来看到朱如水站在檐下一直望着仅有一墙之隔的信阳宫,燕飞香的气味已经悉数散去,但襄妃独有的香气却一直从墙的另一边传来。

“公主…”银屏何尝不知她的担心,正待要安慰几句,如水已经打断她的话,“知道本宫为什么偏偏现在在有孕吗?”

银屏茫然摇头,这还有原因吗?只听朱如水冷笑一声,唇角覆着一层难融的霜意,“因为柳青青怀孕了,她怕会伤害到腹中孩子所以停止了对襄妃药物的供应,也正因此本宫才能怀上孩子。”

银屏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而今柳淑仪没了孩子又失宠,急于让襄妃助她复起,所以又给了她燕飞香,襄妃因香味失去而失宠,自然对燕飞香求之不得,两人一拍即合。”

“是啊,想必襄妃对柳青青感激涕零,全不知自己被柳青青当成杀人工具来利用,更不知自己多年无子嗣皆拜这颗小药丸所赐,本宫真好奇当襄妃知道这一切真象时,会是什么表情,想来应该很精彩。”

银屏在旁边叹了口气,“其实襄妃也真可怜,依奴婢看最缺德的就是柳淑仪。她在王上身边这么多年不知害了多少人,连金屏也被她害死。”说到情同姐妹的金屏银屏双眼顿时红了起来。

朱如水握一握她冰凉的手道:“放心,很快就要连本带利讨回来了,本宫相信她一定也迫不及待了。”

朱如水口中的那个她正是朱拂晓,柳青青太过狡猾,单凭她一个人是无法扳倒的,必须要借助她的力量,而且为了腹中这个孩子她也必须要见一见朱拂晓。

翌日一早起来梳洗过后趁着天还没热,朱如水领着银屏来到了昭阳殿,甫一踏入便看到拂晓与陈天意坐在一起用早膳,看到她来陈天意蹭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下来了,嚷嚷着就要往朱如水怀里扑。此刻的如水可禁不得他这么用力扑撞,银屏赶紧挡在她前面接住陈天意,赔笑道:“太子殿下慢些,小心摔了。”

陈天意不依地扭着身子一定要朱如水抱,朱如水拗不过她只得蹲下身用膝盖护着肚子抱一抱他,后者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回去,拂晓抚一抚他圆嘟嘟粉扑扑的脸颊柔声道:“吃饱了吗?”见其点头便叫岚风领了他下去,自己则与朱如水相对而坐,似笑非笑地扫过她一直若有似无护在小腹前的手,想起多年前自己怀意儿时也正是这样,当下侧首微笑道:“本宫是不是该恭喜妹妹?”

如水红唇微微勾起形成笑的痕迹,手却依然紧紧护住小腹,“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姐姐。”

睇视着她笑意盈盈但暗藏戒备的双眸,拂晓一言点破,“不是瞒不过而不想瞒,否则妹妹也不会坐在这里了。”亲自沏了一盅茶放到她面前道:“妹妹此来怕是想试探本宫能不能容下你的孩子。”

如水目光一动,淡然道:“所以才说什么都瞒不过姐姐,一直以来宫中都是意儿一枝独秀,宁贵人虽也生了却是个公主。而想要让意儿太子之位稳固,最好的方法就是没有其他王子,妹妹很担心姐姐会否也存了这个心思?”与其再相互试探下去不如开门见山来的爽快。

拂晓低眉一笑,紫苏袖口露出白皙的手指,一杯六棱宫扇轻握在优美若兰花的指间,扇摇风动,带起细细的发丝在空中舞动,“原来在妹妹心中,本宫与柳淑仪是一类人,呵,可真叫我这个做姐姐的伤心呢。”

“我知道你不是她,所以才来见你。”朱如水的回答令拂晓眸光一亮,赦然笑道:“你不曾害过意儿,本宫自也不会害你的孩子,你尽可放心,何况伤人子嗣这种事做过一回就够了,再多做本宫怕真会伤了阴德将来遭报应。”

听到她的保证朱如水长长松了口气,只要拂晓不加害于她,她的孩子便安全了大半,然口中依然道:“你就不怕我生下王子将来会抢了意儿的太子之位?”

“同室操戈吗?”拂晓目光扫过她尚不显山露水的肚子,“固然有这个可能,但也许是兄弟互相扶持呢?一切皆是未知之数。”

彼时天渐渐热起,停在树梢的夏蝉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鸣叫,陈天意缠着宁福抓来一只夏蝉,又拿岚风亲手编的竹笼装了,看它在里面使劲叫,不时拿个小竹棍戳上几下,自己乐得前俯后仰,开心得不得了。

拂晓一边看她在外面撒欢一边听朱如水讲着关于襄妃的事,虽说有意料之外但大体在她预想当中,襄妃果然是柳青青布下的一颗棋子,可怜她自己还一无所知。

待如不讲完后,拂晓沉吟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与襄妃毗邻而居,若再闻个十天半月,只怕这孩子要保不住。”

朱如水何尝不知,所以今日既有试探之意也有商量之意,当下问道:“不知姐姐有何妙计?”

“妙计称不上,不过是一雕虫小计罢了。”正说着话忽地听到陈天意一阵欢呼,“父王!”

抬眼看去,果见陈相允负手走进来,身后跟着黄冲等几个近身内侍,身上还穿着朝服,想是刚下朝便过来了。

陈天意一溜小跑到陈相允跟前,献宝似地将竹笼提起来给他看抓在里面的夏蝉,陈相允笑一笑将竹笼交给黄冲提着,自己则牵着天意的手入了大殿,见到如水略有些意外,“贵妃也在?”

朱如水还没来得及说话,拂晓已是抿唇笑道:“王上来得可真是巧,正赶着一有桩喜事要向王上回禀呢。”

“喜事?”陈相允双眉微轩,眼底有好奇之色。

“是,而且还是一桩大喜事。”拂晓摇一摇宫扇,于嫣然轻笑间解开了他的疑惑:“仪贵妃有喜了。”

陈相允且惊且喜,一把握了朱如水的手切切道:“果真吗?真有喜了?”

朱如水点一点头娇羞地道:“是,昨夜穆太医替臣妾诊断的时候发现的,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太好了!”陈相允欢喜不已,他年近而立,继位也有五六年,虽有一子一女,天意也甚是聪明伶俐,但到底过于单薄了,犹其是对于王室来说,总盼着能多几个子女,也好热闹些,而今听得朱如水有孕自是再高兴不过,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如水趁机提了提让穆太医负责照料她的身孕,陈相允一口便答应了。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设局(2)

第九十七章 设局(2)

陈天意一直在旁边好奇地盯着朱如水的肚子看,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一拉拂晓的手小声问道:“母后,仪母妃的肚子里真的装了个娃娃吗?”

“是啊,等再过几个月就能出来和你做伴了。”拂晓话音刚落就听得陈天意又问道:“那是从哪里装进去的啊?仪母妃身上又没洞。”

无忌的童言惹得众人皆是笑出声来,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只得一个个都装糊涂,所幸陈天意很快就忘了这茬,跑到朱如水前面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抚着她的肚子,小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陈相允抚着他的头宠溺地问道:“意儿,你希望仪母妃给你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陈天意想也不想便大声回答,问其为什么,他小脸一皱嫌弃地道:“上回去看王妹,听得嬷嬷在那边说女孩子要文静端庄,要笑不露齿,莲步姗姗。”他学着嬷嬷的口吻说话,又道:“一点都不好玩,既不能陪儿臣骑马也不能陪儿臣射箭,还是弟弟好。”

“那如果弟弟要抢你的东西呢?你是给还是不给?”这句看似不经意的问话令拂晓心中一紧,隐约有些明白他这样问的意思。

陈天意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那就让给他好了,儿臣是哥哥,哥哥不能抢弟弟的东西,会被人笑话的。而且母后常说兄弟手足之间要相亲相爱,不能吵架。”一边说一边还使劲的挺小胸脯,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陈相允抚着他的头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拂晓的脸上,温和若许,后者回以他一个相同的微笑,夫妻应是这样的吧。

朱如水怀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一时间静仪宫成了后宫中最为灸手可热的地方,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前来恭贺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到后来朱如水疲于应付,干脆就称身子不适,统统给回绝了。

原本只是一个借口,没想到之后竟真的不适起来,整日卧榻不起,精神不济,穆太医看了好几趟都没什么起色,眼见着精神一日比一日差陈相允也急了,这日一下朝便过来了,还把两个左右院使都给叫来了,与穆太医一道为其诊脉,看看到底是何病症,问题出在何处。

三位太医轮流把过脉,只觉脉像虚滑,胎气浮动,可就是诊不出具体问题在哪里,更谈不上对诊下药。当他们胆战心惊地将这个结果禀告给陈相允时,不出所料回应他们的是一声怒吼,“一群饭桶,不是个个都说医术超群塞过华陀扁鹊吗?怎么这么点事就束手无策了?!若是贵妃和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孤就摘了你们的顶戴发配边关!”

三位太医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所谓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都不差,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把小命赔进去,唉。

“王上稍安勿燥,而今急也没用,还是先听听太医怎么说。”拂晓安慰过陈相允后将目光转向诸位太医,命他们起来回话,“真的一点原因都找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