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感慨着,一边出了驿馆,往造船局而回。

因为工期赶,大家都是天不亮就点灯起身了,这会儿已经干了半天活儿,阑珊在公事房内找到江为功,他正在盯着一张图发愁。

阑珊上前轻轻撞了他一下。

江为功回头笑道:“小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阑珊忙叫他收声:“我才回来,别吵嚷的大家都知道。”说着把手中的小帕子递给江为功,“给你拿的好吃的。”

一听好吃的,江为功上了心:“什么好东西?”忙把图纸扔下去接过来,“对了,你是从王爷那儿来,必然是带了那里的东西。”

阑珊笑看他迫不及待地去打开帕子,自己却拿起那张图纸看:“这图怎么了?你刚才的脸色跟要撕了它一样?”

江为功随口道:“倒不是图的问题,就是一个小钉子。”

他看到帕子里的油炸果子,笑道:“成啊小舒,知道惦记着我了,算是哥哥没有白疼你。”

阑珊嗤地一笑,拿着图纸走到窗户边低头看去。只不过她对于造船业的了解并不似江为功一样经验丰富,便道:“这钉子怎么了?据我所知,原先船上用的是木钉跟竹钉,从隋朝的大龙舟开始就有了榫接结合的铁钉,向来都是沿用那个,有什么问题?”

江为功吃着果子,一边也走过来:“你说的不错,现在用的都是改良了的钉接榫合,非常坚固,但是这次造的海船比之前的都要大,我担心会有隐患。”

他左右看了会儿,低声道:“今儿早上有个老船工来找我,也是这么说的。”他嘴里还塞着果子,说话间渣滓不停地掉出来。

阑珊把图纸上的油渣拂落,笑道:“你先吃着,别都给你浪费了。”

江为功咔嚓咔嚓地吃着果子,阑珊低头看图纸:江为功虽然好吃,但肚子里却是有真本事的,他既然觉着有隐患,必然是个大问题,何况还有老船工也这么说。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之前所造的大海船已经要建起来了,难道先前那批人就没发现过问题?

眼见江为功风卷残云般把果子都吃了:“这是你的手帕?我给你洗洗吧。”

“不用,我自己洗,”阑珊忙拿过来,又问:“江大哥,有解决的法子吗?”

江为功把沾了油的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我得再想想。”

阑珊看着他笑:“你这官袍也跟着你遭殃了。”

江为功伸手将图纸接了过去:“咱们干这种活,哪里有干净的?不是这个脏,就是那个脏。昨儿老杜去海沿,不小心掉进水坑,弄了一身泥。”

两个人正在笑,阑珊看着江为功的手指,心中突然闪过些什么。

她走开两步,低头寻思了片刻,终于想起自己心里的那种不适感是什么了。

此刻老杜走进来,手中拿着两份公文对一个小吏道:“工部才发下来的,要之前造船局的用料存档,你去给宋文书让他尽快先整理出来。”

阑珊听了道:“我去吧。”

江为功道:“之前的都给那场火烧了,宋文书一定会抱怨,你去干什么?”

阑珊笑笑:“我爱听抱怨行不行?”拿着公文去了。

来到后院,打听了宋文书在公事房,阑珊上台阶,就听里头是宋文书道:“行了我知道了!”

阑珊停了停,故意咳嗽了声,里头有一名小吏模样的匆匆出来,向着阑珊行礼后便去了。

宋文书走前两步:“舒丞?”

阑珊入内将那两份公文递给了宋文书:“工部急件,要之前造船用料清单,劳烦宋大人了。”

宋文书苦笑道:“大部分的存档都在文库房里,给烧的无影无踪,只能一点点重新整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阑珊笑道:“是啊,我了解宋大人的心情,不过这事儿的确怪不到江大人身上。”

宋文书笑而不语,阑珊道:“宋大人不信?我不妨告诉你实情吧,其实江大人那日不是随便去看什么账簿的,主要是因为我们在海沿上发现了本不可能出现在海船被烧现场的东西。”

宋文书一怔:“你说什么?什么东西?”

阑珊道:“是一块松木。而且是有疤节的下等松木。”

宋文书虽是负责文案,却也有所了解:“这是给皇上造的大海船,怎么会用下等松木,怕是你们看错了吧。”

阑珊道:“江大人是个中好手,应该不会看错。”

宋文书道:“我瞧过那堆东西,全都是黑乎乎的给烧的七零八落,怎么能看出是松木还是杉木,这话未免武断。”

“是啊,因为想更弄清些,所以江大人才去文档库查阅,据他说,果然找到了松木的记录,只不过是用在仿船上的。偏就在那时候,有人袭击了江大人又故意伪造密室,想要把人跟物证都付之一炬。”

说到这里阑珊笑了笑,摇头道:“原本江大人发现松木,这件事应该也没什么特别可疑的,最可疑的,偏偏是这一场文档库的火,足见背后有人心虚了慌张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人灭口。”

宋文书的脸色微微发青:“是吗?那却不知这所谓‘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阑珊道:“这人自然就是杀害了小顾、忠伯以及意图谋害江大人的黑手。”

宋文书笑道:“什么,你说小顾跟忠伯也是给人害死的?”

“是啊,小顾是因为听见我跟江大人的话,多半凶手从他嘴里知道了松木一说,便先将他推下河堤杀害,至于忠伯,应该是在案发的时候看见了什么,所以伪造了他自缢身亡的现场。”

“舒丞这些话,是不是太危言耸听了?你有什么证据?”

阑珊微笑道:“我在驿馆的时候,曾向司礼监张公公跟荣王殿下演示过如何伪造密室,凶手用的是一根极细的鱼线,本来凶手信心满满,觉着鱼线会给火焰烧光不留痕迹,可偏还残存了一点,成为重要证据,而在最近,我恰恰又发现了另一个重要的证据。”

“什么证据?”

“凶手用鱼线的时候,大概是过于紧张,有可能把内部门闩卡住在里头,凶手怕人来到,便用了些力,鱼线把手割破,留下些许血渍沾在门扇外头。”

宋文书脸色微变,原本放在身前的手蓦地垂下,拇指飞快叠住了食指。

“你、你说这个凶手是谁?”他不动声色地向门口挪了一寸。

阑珊回头看向宋文书:“昨天江大人来致歉,我无意中看见宋大人的手上有伤,本没在意,后来越想越觉着奇怪。宋大人你手上的伤,不知是怎么来的?”

宋文书喉头一动,只得把隐藏的手伸出来:“这个嘛,不小心给钉子划了一下而已,没想到居然引起舒丞怀疑?”

“凶手营造密室后因怕忠伯发现了什么,所以又去将他杀死,手上的血自然沾在忠伯身上,包括他‘自缢’的那跟绳子。”阑珊微笑:“宋大人那天穿的那件衣裳在那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大人的衣裳上,一定会也沾染血渍,这么短的时间,宋大人未必会留意,也未必会有闲心去洗衣裳。这三个地方的血渍难道都是巧合?幸好司礼监恰恰是最能审讯出真相的。宋大人,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去向张公公解释吗?”

司礼监刑讯的可怕,自然是人尽皆知,所以阑珊在江为功给看押的时候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个无辜的人尚且这样着急,何况是身后藏着事儿的。

宋文书的眼神在瞬间变得阴冷起来:“舒丞,你是不是太多事了!”

“事关小顾跟忠伯两条命,我不觉着多事,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宋文书你竟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甚至连江大人都敢害?是谁在背后纵容你行凶杀人?”

宋文书冷笑道:“你想知道?在我背后的,是你惹不起的人!你是在自寻死路!”

他早有预谋,此刻竟一步上前,抬手向着阑珊颈间掐去!

千钧一发,有一道寒光掠过,擦过宋文书的头顶,深深地没入他身侧的板壁。

那是枚巴掌长的袖箭,与此同时,两个司礼监的太监从外跃了进来。

其后才是张恒。

阑珊一见忙跑到张恒身后:“公公,刚才他说的已经算是招认了吧?”

张恒笑道:“是,他认罪认得挺顺利的,小舒你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吧。”

宋文书的脸色跟见鬼了一般,他瞪着阑珊道:“你!你居然套我的话……”

阑珊站在张恒身后才不怕他了:“宋大人,你难道觉着我是无准备而来吗?”

她不再理会宋文书,退后一步出门。

今日的天不错,风虽然冷,但阳光灿烂,阑珊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万里晴空,又想起那日小顾眉眼清晰的笑脸。

这日入夜,阑珊叮嘱江为功不要等自己,便从木料场回造船局,飞快收拾了一番又赶往驿馆。

驿馆门前已经亮了两盏灯笼,侍卫们都认识她了,见她来了忙行礼:“舒丞到了!”

阑珊团团作揖,往内而去,一路侍卫虽多,但畅通无阻。

只在将到内宅的赵世禛房间,却见廊下站着那海擎方家的少年,正着急地跟门口侍卫说些什么。

突然见阑珊到了,方秀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跑了。

阑珊只觉莫名,那两个侍卫见了她却忙躬身道:“舒丞。”

“那位方家的小公子来做什么?”阑珊问。

“他啊,不知道,总是想见我们王爷。”侍卫皱眉道:“高大人吩咐过,除了舒丞谁也不许任意出入。”

另一人道:“方才高大人才送了药,说是舒丞到了就喂给殿下。”说着给阑珊推开门请她入内。

阑珊本还想问问赵世禛的情况,见状只得先行进内了。

室内的药气比先前要淡了些,果然除了她之外再无别人。

桌上有一个锦盒,里头放着的大概就是药了。

一整天了,难道荣王殿下还没有醒吗?阑珊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撩起帘子看去,果然,赵世禛仍是安静地躺着。

阑珊端详片刻,先蹲下身子小心地看了看他的手臂,伤好像愈合的不错。

只是赵世禛这样乖乖地躺着不动,看着倒是比平日可爱的多了。

阑珊抬手大胆地在他额头上试了试,也并不再发烧。

她起身去桌边打开盒子,里头果然是一碗药,慢慢取了出来走回床边,阑珊唤道:“殿下?殿下?”

连叫了数声,赵世禛毫无反应。

阑珊觉着有些古怪,可却骑虎难下,试着用勺子舀了药汁喂他,依旧的唇齿紧闭。

“这以后要都这么着,可怎么办啊。”阑珊叹息了声,回头看看外面确认无人,才喝了一大口的药汁,俯身送了过去。

双唇才初初碰到,就觉着不对,这位昏迷中的殿下似乎太主动了,阑珊的舌尖才一动,他便张开口把药汁都接了过去,与此同时还迫切而灵活地捉住了她。

阑珊一手还端着药碗,她睁大了双眼刚要起身离开,后腰便多了一只手臂,将她紧紧地揽住。

她身不由己地跌在赵世禛的身上,那个吻,也因而越发深入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阿禛:这场病真是赚足了!

阑珊:你妹啊……

大江:小舒加油给我带吃的!

阑珊:你就知道吃!o(╥﹏╥)o

第 55 章

在眼睛睁大的瞬间, 阑珊看见赵世禛似睁非睁的凤眸,有些许光芒闪闪烁烁的透出,正盯着她。

她慌张起来, 身子跌落的瞬间手上一松, 那碗药便随着跌翻在地。

惊呼还在喉头酝酿, 就不由分说地给他打散, 搅做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药碗落地,因不是跌在砖石地面,只是在床前的小脚踏上,然后又滚到了地毯上, 所以发出的响动也并不那么明显。

但是这种异动,仍是瞒不过在外头静候的高歌。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高大人……”

高歌面色沉静地微笑:“不打紧, 好好守着便是了。”

另一人小声道:“高大人,方才那位海擎方家的公子又来求见王爷。”

高歌道:“不用理他,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高歌说罢,又略听了听里头的动静,才负手转身去了。

阑珊觉着自己真成了那颗倒霉的“人参果”,要给赵世禛当作药给吃了。

直到她的脸涨红明显地无法呼吸, 赵世禛才将她松开。

阑珊昏头涨脑, 还试着爬起来, 耳畔传来赵世禛的声音:“别动。”

“殿、殿下……”原本给弄碎的魂魄好像正在慢慢地凝聚,神智也有所回归:“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她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赵世禛,却尴尬地发现自己的姿势实在不太雅观,她居然就这么趴在赵世禛的胸口。

荣王殿下微笑:“本王好好的躺着什么也没做, 就觉着有人在轻薄我,没想到……是你啊。”

阑珊屏住呼吸。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喜欢本王,竟然不惜用非礼的法子……”

如果不是他脸上那点儿掩不住的笑,阑珊就要把这句话当真了。

又恼又窘,阑珊红着脸解释说:“我没有,我是给殿下喂药。”

说到药,她突然想到那掉在地上的碗,忙要起身看看碎了没有。

赵世禛抚着她的脸,让她重看着自己:“那你没喂完,这可怎么办?”

阑珊还在想要高歌再送一碗,赵世禛的手从她的脸颊滑到后脑勺,轻轻地将头一摁,重新吻住了她的唇。

濡湿的,带一些火热的唇瓣,如此真切地覆压上来。

就好像她是什么琼浆甘霖,是他迫不及待的热切索取,永无止尽。

阑珊再度失了神智,直到察觉赵世禛的手在腰间抚过,旋即衣带轻轻松开……阑珊意识到将发生什么,魂飞魄散,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勇气,让她拼尽全力推打了一把赵世禛:“殿下!”

这一声十分清脆,不知打在了哪里,赵世禛也随着停了动作。

阑珊趁机爬了起来,整个人后退两步才勉强靠在床柱上站住脚。

她好不容易脱离他的掌控,却不敢去看那个人,窘愤地扭头说道:“殿下你太过分了!”

荣王殿下的脸上有一道清晰的给打过的痕迹,他显然也没料到阑珊竟会动手,慢慢抚过脸上火/辣/辣的地方,赵世禛笑道:“我哪里过分了?”

阑珊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急促地转头看他一眼,却见他依旧是笑吟吟的毫无异色。

“明明已经无碍,却骗我来喂药,”阑珊咬了咬唇,“耍弄人好玩吗?”

赵世禛道:“真的生气了?”

生气当然是生气的,但他是尊贵的荣王殿下,难道要冲他发怒?

而且也是自己答应来照顾他的,毕竟他曾三番两次救过自己的性命。

镇定下来后,才打过他的那只手现在开始颤抖,好像犯了天大的祸事一样。

阑珊把心里所有复杂的想法都压下去:“既然殿下没事儿了,也不必我伺候,我便告退了。”

“舒阑珊。”赵世禛才叫了声,便又低低咳嗽起来。

阑珊脚下停住,听他咳的有些激烈,却不知怎么样。

赵世禛忍着咳道:“还以为你是个没脾气的人呢,好……是本王太过了,本王向你道歉如何?”

阑珊吃了一惊,忍不住回头看向赵世禛:他、道歉?这是真的?

却见他垂着头,左手捂着右臂:“不过刚才你压了我几下,手臂的伤口很疼,不知有没有给弄的裂开,你帮我看一看。”

阑珊的心猛然一紧,当下什么想法儿都没了,急忙跑回来:“你别动!”

赵世禛抬眸看她,却见她俯身轻轻地掀开他的衣袖,满面焦急地打量里头伤处。

伤口好好的,并未绽裂,阑珊松了口气。

她很是欣慰,忍不住抬头笑对赵世禛道:“还好,没有裂开!”

赵世禛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如花笑面,她的心意都在脸上了,如此单纯的……只是满心关怀他的伤,之前的恼怒羞愤都荡然无存。

阑珊看他神色平静:“殿下你……”

总不会又是骗自己回来给他看伤的吧。

“我昨晚上,委实是烧的有些糊涂了,起初都不知道‘舒丞’是谁。”赵世禛突然开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你扶我一把。”

阑珊忙靠过来,微微用力将他扶着坐起。

赵世禛嘴角一挑:“后来朦朦胧胧的就感觉有个人陪着我,我不太记得是谁,可是却知道是很可信很亲近的一个人,她给我喂药,又帮我捂腿……”

说到这里他看向自己的双腿:“你知道有关我的那些传闻吧。”

阑珊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闻言愣怔:“呃,有一点。”

赵世禛说道:“当时,冰天雪地的,我的双腿都没有了知觉,我以为,腿已经断了。那时候真的这么想。”

阑珊心里突然一阵难过:“殿下……”

她发自内心地想安慰赵世禛两句,却又不知怎么说好。

赵世禛却又微微一笑,说道:“我想高歌不会连这一点也叮嘱你,你为什么要为我捂腿呢?”

“我,”阑珊低头,眼眶无端地有一点湿润:“其实是我父亲以前曾有腿疾,发作的时候就会寒痛难忍,我很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办好,就趴在他身边这样给他揉膝盖,每当这时候父亲就说不疼了。”

赵世禛的凤眸微微睁大了些,然后他垂下眼皮,一时没有出声。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都说了自己的隐秘而且痛楚的过往的缘故,房间内的气氛有了些很奇妙的转变。

阑珊也忘了去计较赵世禛之前的戏耍,也许是不想再提。

她看着地上的药碗:“我去再给殿下要一碗吧,身子要紧。”

“别走,”赵世禛却探臂将她的手握住,脱口说道:“别离开我。”

阑珊浑身一震,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在心里升起,有点热,又热的令人恐慌不安:“殿下……”

赵世禛转头看着她:“不是故意戏耍你的,只是……”

有她在,就莫名的觉着十分的舒服。

所以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只能接受她的照料,并且喜欢的心痒难耐。

就如同他说腿很冷,就有一双温热的小手体贴的捂了过来,就算她睡着了,也还不忘抱着他的腿,身子向着他的方向蜷缩着,像是依偎着他,又像是保护着他。

心里想要亲近她,这种念头时不时地就冲出来,非常迫切、不顾一切,无法自制。

阑珊没等到赵世禛的那个“只是”。

门响,高歌的声音传进来:“殿下,有动静了。”

阑珊不明所以,回头看时,却见赵世禛正翻身下地,她忙上前扶着:“殿下,是怎么了?”

赵世禛道:“你今日是不是帮着司礼监捉到了一个姓宋的文书?”

“啊,是啊。”

赵世禛说道:“这人其实在往翎海别邸押送的途中就自尽身亡了。”

阑珊大惊:“竟然有这种事?”

司礼监的防范已经算是严密,但是没料到的是,这宋文书的毒竟是藏在口中,关键时候咬破,毒液渗出神仙难救。

虽事出突然,可张恒极为机变,此事外间的人丝毫不知,他仍是装作成功捉到人的样子,把宋文书带回了别邸,并“严加审讯”。

这样一来,宋文书同党的那些人便以为他已经落网,而且以司礼监审讯人的手法,只怕很快就会机密不保,如此便有了“打草惊蛇”的效果。

此刻高歌已经入内,帮着赵世禛更衣。

阑珊起先给这变故惊呆了,见状才忙道:“殿下,您的伤还没痊愈,这是要去哪儿?”

赵世禛笑道:“担心我有事吗?”

阑珊忙瞥了一眼高歌,却见他只是专注在给赵世禛系衣带。阑珊小声道:“先前还病的爬不起来呢,这大晚上的风又冷情形又复杂,什么事儿不能交给高大人他们去做?”

要还有个三长两短的,会不会还要来为难她?

赵世禛道:“有些事,当然是得亲自去做才成。就如同你先前监造堤坝,难道你不用亲临现场吗?”

这个比方打的恰到好处,让她无言以对。

这时候赵世禛穿了一件墨蓝色的缎袍,夜色里看着有些如同深黑,整个人有透出几分凛冽气息。

阑珊知道剩下的事情轮不到自己多嘴了,便躬身道:“既然如此,卑职就祝殿下顺顺利利,马到功成。”

赵世禛道:“你留在这里,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