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宫,到了皇后的寝殿,却意外的发现门口有东宫的侍从等候。

“莫非、是太子妃也在吗?”华珍突然有点不安。

小太监笑道:“是,太子妃娘娘来了一阵了,正陪皇后娘娘坐着。”

华珍眉头一皱,心中不快起来。

郑适汝跟她面和心不和,如今得了这种机会,指不定怎么心里高兴呢。

她想到郑适汝那张褒贬辛辣杀人于无形的利嘴,有些心慌意乱,但又很快稳了下来。

华珍入内行礼,分别拜见皇后跟太子妃。

皇后赐座,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还假作不知地问道:“华珍这几日不见,如何憔悴的这个样?是不是府内有什么事儿?”

华珍强笑道:“多谢母后垂问,倒是没什么大事。寻常过日子,琐琐碎碎的罢了。”

皇后方道:“就是问你过日子的事儿呢,你也不用瞒本宫,别外头的人都传的遍了,本宫却还给蒙在鼓里,你说出来,本宫毕竟是你的母后,自会给你做主。”

华珍低着头道:“因为我的这些小事让母后操心,叫我怎么过得去?”

“谁让你叫我一声母后呢?何况你毕竟是金枝玉叶,你的事,也算是皇室的事情,怎么会是小事?你只管说。”

郑适汝听到这里才也说道:“是啊,有些事儿不能一味的掩盖,不然的话只听外头那些传言更加不知怎么样了。华珍你跟母后说清楚了,皇后娘娘自然也就放了心。”

华珍见她终于开了口,便看着她道:“怎么母后在深宫里也会听到外头的传言吗?”

郑适汝笑道:“母后你瞧,我说她会疑心是儿臣多嘴吧?”

皇后道:“你误会太子妃了,此事是我听别人说起的,毕竟温驸马是工部的红人,这种事情,自然传的比风还快些。太子妃说的倒是有理,外头的风言风语没有个准数,你跟我说清楚了,本宫的心自也安了。”

华珍咬了咬唇:“母后……”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晓得外头的人胡吣些什么,既然母后问起,我自然不敢隐瞒。”

她想了一会儿,终于道:“其实是这样的,母后大概也知道,先前圣孝塔的修缮,工部本是要给驸马的,只因我那两天病倒了,于是这差事就落到了那个舒丞的身上,谁知那人竟做的很好。父皇也大加赞赏的……”

“嗯,这个做的的确出色,那日本宫也看见了佛光现世,阿弥陀佛。”皇后含笑点头。

华珍的眸中掠过一道冷意,却仍委委屈屈的说道:“此事做的当然无可挑剔,驸马也常跟我说,这件差事落在他手里也未必有如此盛况呢,驸马自是明理宽和的,但却有些拜高踩低的小人,趁机说些闲话,甚至传出杨尚书的新宠、旧宠争斗之类的混话,驸马不在意这些,我心里却过不去,那天就传了这舒丞进府,本是想嘉许他几句,赏赐些东西,缓和他跟驸马的关系,也打打那些说闲话的人的脸,岂料这人竟误会了我,正好驸马回来,不知如何,混乱争执之下,那人不小心碰了琉璃花窗……驸马见势不妙还护着他呢,弄的身上脸上都带了伤。”

郑适汝的眉峰略动了动,隐隐又流露那只三花猫的鄙夷表情。

皇后却道:“怎么如此?是那个舒什么的无礼吗?”

“倒也不是,就是一点儿误会罢了。所以我说母后不必担心。”

皇后皱着眉:“你可知因为这点误会,外头都传了些什么?他们说……”皇后想按捺,却又忍不住:“他们竟说你是同那工部姓舒之人有些什么私情,驸马发现了才醋意大发……”

这些话底下自然不会告诉华珍,华珍也是第一次听见:“什么?”她惊叫起来,“这是、哪里传出来混话?这怎么可能?我跟她……”

华珍惊叫着,突然醒悟自己失态了:“母后,我只是觉着这件事太荒谬了。”说到最后她竟哭笑不得。

皇后看着她的反应,确信并无此事,便道:“其实本宫也觉着不可能。你的心我还不知道?你一心一意都是温益卿……只不过,怎么说此事发生后驸马就没有回过府呢?”

“这个,”华珍毕竟有些机变的,便道:“驸马隐隐地怪我多事,他觉着我不该插手他们工部的事情。不过母后别担心,驸马迟早会知道我的苦心的。”

皇后点了点头,却有点感同身受:“你虽是为了温益卿好才去传那个舒丞,只是这件事做的很不机密,也不漂亮,非但没有解决任何,反而惹出了不必要的麻烦。唉,以后啊,你可不要再事事的扑在他身上了,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吗?你为了他好,他反误会你,跟你赌气起来。”

皇后虽是说公主,言中所指未必没有皇帝,只是不敢明说罢了。

华珍道:“是,儿臣以后再不敢了。”

这边儿皇后便没了什么别的话,只听郑适汝道:“母后是慈母之心,很怕你受了委屈,才特召你来问……可你们夫妻两个闹就罢了,那琉璃花厅真真是可惜了。”

皇后笑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惦记那花厅?”

郑适汝道:“母后,他们不过是小夫妻碰嘴而已,床头打架床尾和,终究还是会好的。但是那琉璃窗美轮美奂的,我每每眼红,惦记着东宫里要有也就好了,可太子只管说耗费过甚,不敢轻设……只给了公主就罢了之类,因此我才觉着这花窗无故毁了才甚可惜。”

皇后听了这话,面上虽平常,心里却也有些不快,东宫都没有的宝贝东西放在了公主府,偏他们竟又毁了,这算什么。

当下对华珍道:“是啊,温益卿从来行事稳重,这次居然如此冒失!多半是你平时太纵了他,何况你们虽清者自清了,可这谣言已经传了出去,所谓众口铄金,时间长了,假的也就传成真的了,什么驸马砸了花厅,成何体统。”

“那个是意外,母后也知道那琉璃窗本容易坏的。”华珍忙辩解。

皇后说道:“哼,知道容易坏就该好生珍惜着,没见你们这样不懂看重宝贝的,这件事儿皇上都知道了,我还得跟他解释呢,只盼着皇上别因而不快。”

华珍的眼中已经有了泪在打转:“母后……”

郑适汝此刻便道:“母后消消气儿,何况公主本是好意,叫我看罪魁还是驸马,是他行事不稳重闹出来的,母后就不必说公主了,改日得让他们夫妻两个一块儿来赔罪才是。”

华珍一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皇后却很同意地颔首道:“这话很有道理。”

未几,华珍告退出宫,郑适汝却也一同起身。

两个人往宫外而行,众宫女太监随侍身后。郑适汝望着华珍那两只红通通的眼睛笑道:“别哭了妹妹,你的眼睛都肿了,叫人看了像什么话?”

先前在皇后面前,明明可以应付摆平过去的,偏是郑适汝暗中挑唆,弄得皇后不快,且还得改日带了温益卿一块儿进宫,可现在她连人都找不到!

华珍心知肚明,又不能跟郑适汝撕破脸,便只说道:“多谢嫂子,也多谢嫂子在母后面前替我遮掩。”最后两个字,音调拖的长长的,充满讽刺。

“咱们是姑嫂,我照应你自然是应该的。”郑适汝倒是笑的慈爱大方。

华珍深深吸了口气:“嫂子别只管为我的事儿操心了,难道嫂子忘了,当初海擎方家的那块祖坟是怎么丢的?不过是荣王跟舒阑珊联手,我本以为以嫂子的手段,必不放过那舒阑珊,谁知竟如此大度,倒是值得妹妹学习。”

郑适汝哪里会中她的计,反而笑道:“这件事起因是方家做事疏忽,献出封地给父皇,让父皇高兴也是应当的,却跟荣王和舒阑珊没什么关系,而且那个什么舒阑珊,区区九品的小官儿,连我的一个眼神都不值得,倒是难为公主还亲自召见。”

华珍有些按捺不住了,冷笑道:“我自然有召见她的理由,将来,只怕嫂子也有非召她不可的时候呢。”

“是吗,”郑适汝心思细密,立刻听出这话的异样,却仍是面不改色,揶揄地笑道:“难道我也会跟这姓舒的传出什么‘私情’?”

华珍生生地咽下那口气:“这个妹妹就不敢说了,毕竟今儿之前,我也没想到会跟她有什么私情啊,将来的事儿谁又说的准呢?”

郑适汝是不知道舒阑珊的真正身份,但华珍却清楚,当初舒阑珊还是计姗的时候,跟郑适汝好的是什么样儿!

甚至在后来郑适汝成为太子妃后,每每对华珍很不待见甚至针对,华珍暗忖原因,也曾怀疑过是因为“计姗”的缘故。

毕竟本该属于计姗的温益卿现在归了自己,只怕郑适汝看不过眼也是有的。如今那本该死了的人又活了过来,却不知太子妃将来知道后,又将是什么反应。

两个人说着走到宫门口,华珍假模假式地行了个礼,转身上车去了。

郑适汝则度量她的神情,竟不像是单纯的负气的话。

“非召见他不可?”郑适汝微微眯起双眼,拂袖转身:“除非我跟你一样蠢!”

太子妃的车驾往东宫而行。

路上,郑适汝一直琢磨华珍临去的那两句话,虽认定她是瞎说,却总有些莫名的心绪不稳。

为了打散这种不安情绪,郑适汝问身边的侍女:“打听到温驸马这几日住在哪里没有?”

“回娘娘,已经打听到了。”侍女的脸上笑的有些怪。

郑适汝疑惑:“你笑什么?”

侍女笑道:“因为奴婢知道,娘娘听了这个消息后,也会笑。”

“嗯?”郑适汝算是好奇起来,“你且说说看。”

侍女微微倾身,低低说道:“驸马爷原来歇息在之前公主打过的那个叫、叫芙蓉的娼女家中。”

“什么?”郑适汝也无法保持淡定,她先是看了侍女片刻,几乎怀疑对方是故意说笑,“芙蓉?娼女?哈,哈哈……”

如侍女所料,太子妃果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郑适汝才笑了一会儿,忽地敛笑问道:“公主此刻只怕还不知这消息吧?”

侍女本想回答说“是”,可看到郑适汝意味深长的表情,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当下道:“娘娘放心,公主殿下只怕很快就知道这消息了呢。”

“这就好,”郑适汝见她已经会意了,微笑道:“谁叫我心慈,舍不得华珍给蒙在鼓里呢?”

她说了这句,又冷笑道:“我倒要谢谢那个舒阑珊,没有他,哪来的这场好戏?舒阑珊,阑珊、姗……”

“娘娘怎么了?”

太子妃一摇头,脸色淡淡的:“没什么。巧合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小舒:原来喝花酒是真喝啊小温:可不咋的,一起啊~

小赵:神仙驸马,在先放飞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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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原来温益卿那天要阑珊去喝花酒, 并非赌气, 也非无心, 而是真真的。

飞雪当然知道, 可既然温益卿去的是芙蓉那里,赵世禛自然也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既然荣王都没有跟阑珊提过,飞雪当然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这日清晨, 芙蓉院的小厮才起,就听到外头砰砰的敲门声。

小厮不知何故忙去开门,门才开, 就给人当胸一脚踹来,小厮“哎哟”了声,往后跌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半晌爬不起来。

四五条大汉跳了进来, 如同疯虎似的见东西就砸。

里头小丫头听见动静急忙出来查看, 吓得叫道:“有强盗!”

那为首一人身着缎袍,趾高气扬的从大门口负手而入, 竟正是公主府的陆管事, 睥睨着冷笑道:“都给我砸了!”

那些恶仆越发得了主意, 又拽了那小丫头出来扔在地上。

陆管事阴狠地看着她:“你们的姑娘呢?”

小丫头哆哆嗦嗦, 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刻, 却见一道丽影从内而出,正是芙蓉,她似正披衣而起, 外面一件衣裳还没完全穿好,露出底下藕粉色的肚兜。

芙蓉皱眉道:“大清早的,为何闯入家中乱打乱砸?”

陆管事凝视着面前之人,冷笑道:“臭/婊/子,你倒是像没事人一样,谁让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沾了不该沾的呢?上次还留了你一条命,这次只怕……”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道:“只怕怎么样?”

芙蓉身后的楼上,有人缓步走了下来,身着五品文官的常服,苍白的脸上带着几道尚未痊愈的伤,那伤痕的艳红血渍,反而给这张脸添了几分别样的艳丽跟妖异,正是温益卿。

陆管事忙换了一副面孔,单膝跪地行礼:“驸马爷。小的们奉命来请您回府。”

温益卿走到他的跟前,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以及倒在地上的小厮跟丫头,二话不说,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正踹中陆管事的肩头,他往后跌了出去,惊慌叫道:“驸马爷!”

“狗仗人势的东西,谁许你们这样放肆胡为,”温益卿盯着他,冷笑道:“上次果然也是你们,是公主让你们这样的?”

陆管事毕竟狡黠,并不敢就直接说是公主,少不得从地上爬起来,忍气吞声道:“驸马爷,原本是小的们一时情急,才动了手,请您跟我们回去,自就无碍了。”

温益卿道:“若我不回去呢?”

陆管事张了张口,虽然公主说过绑了之类的话,但真的要对这位温郎中动手,仍是不敢的,这其中倒也不仅仅只是碍于公主而已。

“驸马,请您别为难我们,”陆管事苦笑,“之前请不到您,已经给公主打了好几次了,而且,怎么说公主有令,驸马您也该……”

“那就治我的罪就行了。”温益卿淡淡地,“现在给我滚!不许你们再到这里来!”

陆管事大惊:“驸马!”

温益卿道:“非要逼我动手吗?”

陆管事咬了咬牙,终于起身一挥手,领着众人往外而去。

只是还没出院门,温益卿道:“站住。”

陆管事急忙止步:“驸马有何吩咐。”

温益卿道:“你们给我听好了,谁若是敢再动这里一草一木,或者伤他们一根头发,我不管是不是公主的指使,都会让你们后悔莫及。”

陆管事皱眉,终于不情愿地答应了声,带人去了。

此刻芙蓉走了过来,屈膝道:“大人……”

温益卿回头道:“很抱歉,让你们受惊了。”

芙蓉摇头道:“不敢,我们这种卑微低贱的草木之人,都习惯了。”

温益卿看了她许久,才转身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却又侧身说道:“先前承蒙照顾,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了。”

芙蓉怔怔地看着他,终于俯身行礼:“不管大人什么时候想来,芙蓉随时恭候着。”

温益卿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一笑摇头。

乘车往工部去,陆管事原没走远,见他出来便又哀求道:“驸马,公主殿下担心驸马,都已经病倒了,您好歹回去看一看。”

温益卿对公主的幻想,早就一点一点破灭了,他想起当初阑珊质问他公主为难芙蓉的话,当时他还为公主辩解,现在看来,自己真真的是一个笑话。

如此,绑架舒家的阿沅娘子跟言哥儿,是公主的手笔,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温益卿只觉着匪夷所思,为什么自己从没有看穿枕边人竟有那样狠厉可怖的心肠?所谓蛇蝎美人,不过如此。

“工部事务繁忙,回禀公主,近日我会在工部留宿。”他冷冷地扔下这句,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陆管事站在原地看他扬长而去,半晌气的啐了口:“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有一副好皮囊……”骂了这句,仍不解恨,“好好的驸马不当,却来自寻死路,看你以后会怎么样!”

温益卿进工部的时候,察觉上下众人看自己的眼光颇为古怪。

他也不以为意,一径回自己的公事房去,不料还未进月门,就见沿着墙根,有个人急匆匆地快步走了来。

“温郎中!”那人竟正是阑珊,她满脸恼怒,像是专门来吵架的。

温益卿瞥她一眼,淡淡地迈步往内去:“舒丞一大早的,如此精神,不知为了什么?”

阑珊见他竟脚步不停的,气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用力一扯:“你站住!”

温益卿给她拉扯的身形一晃,却满不在乎地站住脚:“哟,看样子是要紧的事?”

阑珊深深呼吸:“你这两天在哪里过夜的?”

温益卿看着她充满怒意的双眼,嗤地一笑:“舒丞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本郎中去哪儿过夜跟你有什么关系?”

阑珊双手攥紧:“你、你是不是嫖宿娼家?”声音也低了几分。

温益卿笑说道:“你说是就是吧。毕竟舒丞对这个也不陌生。”

他竟然还是满脸的波澜不惊,说完后便往前走去。

阑珊大喝道:“温益卿!”

温益卿缓缓止步,却没有回头。

阑珊知道院外跟屋内必然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生生的克制住了,上前道:“你是不是疯了?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是在自毁前程?”

“是吗,”温益卿比她高半个头,此刻便垂眸看向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按照舒丞跟我水火不容的情形,见我如此,你很该拍手称快啊?”

阑珊忍不了:“为什么?给我一个你自甘堕落的原因。”

“为什么?”温益卿想了想,笑道:“大概是,我不像舒丞一样,有值得的事,值得的人吧。”

他像是说了个好笑的笑话似的,可双眼却仍是冰冷的。

阑珊很想打他一巴掌,可看着他伤痕宛然的脸,却又下不了手:“温益卿,你不要再蠢下去了!你这样自毁,害的只有你自己!你真的想给杨大人贬出京城吗?”

“那又有何不可?”温益卿淡声回答,“你不觉这样很好吗?”

阑珊一愣,就在瞬间,她突然明白了温益卿的意思!

原来,温益卿是这样打算的,他不想留在京城了,他想远离……

远离这所有?!

看到阑珊眼神变化,温益卿就知道阑珊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他笑道:“舒丞,你说你经历过生死,而我是正经历着,结果是生还是死,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要放弃,自然就不会知道。”

“那你当初呢?有没有想过完全放弃。”

阑珊愣住。

她当然也想过放弃。

看着温益卿,她忽然想起来,有过那么一段不堪的时间,在以为是温益卿背叛自己想害死她的时候,她的状态,却也跟他差不多。不,甚至比他还要颓靡。

是什么造成他们两个各自经历生死的?起初以为是他,恨就恨的彻底,现在渐渐发现元凶不是他,只剩下了疏远的无奈。

但是明明可以不这样的。

阑珊低头,泪已经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你哭什么?”温益卿问,“有什么值得落泪的,我也没有骂你,也没有打你。”

阑珊手扶着额头,顺便挡着自己已经泪湿的双眼。

“你不该这样,”阑珊的声音很低,“如果是能说出‘奢靡过甚,华而不实’的人,不该变成这样。”

“你说什么?”温益卿有些听不清:“你……”

月门处有声音响起:“温大人!”

是跟随温益卿的侍从,躬身匆匆道:“温大人,温府来人,说是老太太病倒了,请温大人速速回去。”

温益卿看了看阑珊,终于迈步往外走去,阑珊没有回头,她的泪沿着脸颊往下。

她心底又一次出现了少女的计姗跟温益卿提起那琉璃花窗的时候,温益卿略带无奈而笑着回答她的样子,她只是觉着可惜,那么好的他们,现在变得千疮百孔,生死一线,混沌不堪。

很久很久,有人走到阑珊身后,是飞雪抬手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一搭:“舒丞,回去吧。”

阑珊转过身,突然抱住飞雪,把脸埋在了她的肩头。

飞雪不能动,阑珊的身子轻轻地颤着,是因为强忍着哭泣。这时候飞雪才忽然察觉,原来舒阑珊,也不过是个很软很柔、很容易伤情的女孩子而已。

温益卿回到府内,到内室探看母亲戚老夫人,几个表妹守在旁边,见他来了都退了下去。

这三天不见,老夫人的脸色果然差了很多,见了他回来,泪一涌而出:“你、你这不孝子,你去了哪里?”

温益卿在床边跪倒:“让母亲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

戚老太太端详他的脸色,却见除了稍显憔悴,倒还过的去,她咳嗽了两声:“什么了不得的,竟跟公主闹得那样,没得叫人看了笑话。卿儿,你听娘的话,别再赌气了啊?”

“儿子不是赌气,”温益卿笑了笑,道:“过去的事情是一根刺,若不拔了出来,迟早我会死在上头,且还死不瞑目。母亲若是不想我赌气,为何不跟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你要什么实话!”戚老夫人哆嗦着:“你倒是要逼死你娘吗?”

温益卿跪着不动:“我当然不敢,但是母亲,你可能明告诉我一声,你跟姗儿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吗?”

“你怀疑你娘?你、你这不孝的逆子!”戚老夫人气的捶床。

温益卿并不抬头,只道:“我这两天住在哪里,只怕已经有人告诉了母亲,我犯了杨大人的忌讳,大人一念之间就可以贬我出京,到那时候,母亲再说我忤逆不孝也不迟。”

戚老夫人骇然:“你、你……说什么?”

温益卿低低道:“如果真的有人害了姗儿,我一定要查明,我不能糊里糊涂的给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母亲要是还疼我,那就告诉我真相。”他声音虽低,却自有一股不容折毁的力量。

室内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老夫人张了张口,又忙紧紧地闭嘴。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

声音从门口传来:“驸马,不要为难了老夫人,就让我来告诉驸马真相吧。”

温益卿转头看去,见是华珍公主从门口徐步走了进来。

公主走到床榻前,向着戚夫人微微颔首。

戚老夫人的确是病了,可没有到去请温益卿的地步,这不过是公主的主意。

华珍笃定,温益卿就算不会为了自己回府,可总不会不顾母亲。

果然。

戚老夫人一看公主,脸上便有些本能的畏惧之色,低下头唯唯。

华珍却并不理她,只含笑对温益卿道:“驸马,你随我来。我会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都告诉你。”

这是在事发后,温益卿第一次回公主府。

华珍公主嫁了后,便常住公主府,她深爱驸马,便叫把公主府内的一个颇大的临水偏院改做书房,这院子本就雅致清幽,当初起造的时候温益卿就很是喜欢了,华珍又命收集采买了许多有关于工造的书,这自然越发的投了温益卿所好。

一度,温益卿以为公主虽金枝玉叶出身,但非但毫无傲慢骄矜之气,反而仁德贤良,世间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