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成书听到这里,突然咳嗽起来。

阑珊当然不想当着晏成书的面说这话,但是皇帝是个精明异常的人,他难道猜不到阑珊不愿让晏成书担心所以不会告诉南行的事?皇帝却偏在这时候提起,可见用意。

不过也是好事,先前阑珊其实正为难怎么跟晏成书开口,如今皇帝替她开了这个口,却仿佛是因为知道她的难为之处,特意替她解决一样。

出宫之后,晏成书久久没有说话。

虽然已经不在朝中,晏成书当然也知道皇帝的行事风格,加上他也对荣王跟阑珊先前的情形略知一二。

阑珊怕他心里过不去,便在车内跪着磕了个头道:“不是故意瞒着晏老的,实在是……”

“你不用说,”晏成书扶她起来:“我知道你不说的缘故。”

阑珊心里也不好过:“晏老……”

晏成书对上她的眼神,忍着心头沉重:“我当然是不想你走,但是今儿皇上竟然开了这个口,倒也罢了。”

阑珊见晏成书也明白,心里越发难受:“老师,你不要为我担心,横竖我天南地北也算都去过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晏成书还没言语,已经老泪纵横,伤情的话有很多,却不便都说出来,最终只道:“我知道。”

阑珊又强做欢颜,道:“有了杨大人照料晏老,我离京也能安心些,老师只管在京内好生住着,他日,未必没有再相逢的时候。”

晏成书一把年纪,之前又生了那场病,颇有点知天命的意思,他这个年纪了,再相见是何年何月?能不能熬到尚未可知。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只藏在肚子里。

此后两日,阑珊便打点离京了。

其实……若不是知道了那点旧事,皇帝的暗示,容妃的意图等等,阑珊都可以不管。

她最过不去的关卡,是赵世禛对于温益卿所做的。

就算曾经再怎么痛恨温益卿也好,曾经年少的喜欢却也是真真切切的,后来明白一切都是给人摆弄,身不由己,那她先前的那些痛心彻骨的恨怒又置于何地?

最不能原谅的是赵世禛也在其中出了一分力。

她的确是喜欢赵世禛的,正因为这强烈的喜欢,才更让阑珊无法忘记。

她不敢去想,假如温益卿跟她没有给那场劫难分开,假如温益卿没有忘记她……他们之间又会是什么样的。

不敢深思,就好像是个无底的深渊,会将人拖溺其中,死的无声无息。

赵世禛给阑珊那一句话堵了堵,正在这时,便听到窗外有个熟悉的声音道:“主子,主子是我,我赶上来了。”

阑珊转头:“西窗?”

原来赵世禛这次出京,因为鸣瑟跟高歌都随行,西窗又不能出王府,便死乞白赖非要跟着。

到了西北,赵世禛因入山,就把他丢在当地城中,等到出山,起初还是同行,半路上接到阑珊离京的消息,赵世禛便带人急追,又把西窗撇下了。

本是想让他随着高歌先行回京,但是西窗从鸣瑟口中打听到是追阑珊而来,便不屈不挠地也跟了来,虽比赵世禛晚了一天,到底追到了。

赵世禛正愁阑珊的固执,听了西窗的声音,却正中下怀,便道:“进来。”

西窗高兴,忙推门而入,这会儿阑珊正忙着整理衣裳,赵世禛看着她的动作,道:“你穿的好好的,又怕什么,倒是昨晚上你把我的袍子弄脏了,可还记得?”

阑珊只当没听见的,正要下地,那边西窗已经跟老鼠般悄无声息而迅速地溜了进来,一眼看到阑珊,喜道:“小舒子!”

阑珊虽恼恨赵世禛,对于西窗却是天生的亲近,便向着他一笑。

赵世禛在旁边看的竟略觉羡慕。

趁着西窗伺候赵世禛起身,阑珊出了门,便去找阿沅跟言哥儿。

廊下见到飞雪,阑珊也不搭理她,只顾往外走,飞雪迟疑一会儿便跟上来:“小舒……”

阑珊垂着眼皮:“你主子到了,你也不用再跟着我,再说我也的确消受不起。”

飞雪道:“阑珊!”

阑珊止步回头,默默地瞪了她半晌,又还是一句也没说,仍转身往外走。

飞雪跟着她身后:“我不管过去到底是怎么样,你总该知道,主子对你是真心的!”

阑珊虽然不理她,但心已经微乱的,不妨那台阶上落了积雪,脚下便打了滑。

幸而飞雪反应迅速,即刻闪身从后将她半扶半抱住:“小心!”

阑珊惊魂未定,抬头看了她一眼,才推开她站住了脚。

然后阑珊仰头吁了口气:“你把在京内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是。”飞雪回答。

阑珊道:“包括宫内那下了毒的汤水的事情也说了吗?”

飞雪心头微震:“是……说了。”

阑珊这才看向飞雪:“那你可也说了你怀疑的人是谁吗?”

飞雪变了脸色:“小舒……”

阑珊蓦地向着她笑了笑:“小叶,我原本还没多想,但是你那么关心我,怎么这种大事,你不跟太子妃说呢?原因只有一个,你怕太子妃看出什么来……你给我诊脉的时候,我完全都没有察觉,同样的,那天容妃娘娘见我,甚是关怀,我记得她握过我的手,所以我想容妃娘娘恐怕也知道我有身孕了吧,再加上你跟宜尔隐瞒汤毒的事情,我猜你是怕宜尔也怀疑到容妃娘娘身上去。对吗?”

飞雪知道她一向聪慧,只是往往在她自己的事情上有些犯傻,可没想到这次居然一反常态,如此通透。

她屏息道:“你、你早知道了?”

突然飞雪又想起昨晚上跟赵世禛禀告此事的时候,赵世禛也特问了一句,或许……当时主子就知道瞒不过她吗?!

阑珊道:“容妃娘娘当初为了我,把王爷的脸伤的那个样儿,所以我想,她并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喜欢我,我知道皇家的人都很擅长伪装的,所以你看……皇上不愿意我留在京城,容妃不愿意我接近荣王,你却告诉我你主子是真心的,你说我能怎么样?那两位是长辈,更是皇上跟皇妃,你想让荣王为了我去对抗他们?”

阑珊说到这里一笑:“不错,我对你主子自然是心存芥蒂,可也自知我担不起那个引逗他忤逆犯上的罪名,毕竟我的罪已经够多了,不是哪一次都像是欺君之罪般可以化险为夷的。”

飞雪听了这一番话,居然无言可对!

阑珊望着她道:“你也觉着我说的对,是吧?所以,我跟你主子只是孽缘,不提也罢。”她说完之后,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路,才往阿沅的院子走去。

飞雪立在原地,良久无语。

却听身后有个声音道:“你真的觉着她说的对?”

飞雪没有回头,也听出说话的是谁:“难道不是吗?”她慢慢转身,看到鸣瑟从旁边游廊下走出来。

“不对,”鸣瑟淡淡地:“她说的不对。”

“怎么不对?”

鸣瑟道:“主子为了她差点命都没了,跟这个相比,所谓忤逆犯上又算什么?不过是再死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小赵:咬住了就不会松口

小舒:看出来殿下是属狗的

小温:确定是狗不是狼吗?

小赵:媳妇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汪汪!

上章大家的讨论非常有深度啊,么么哒~

虽然是周末,但这里仍旧是风雨无阻努力奋战的三更君~需要很多很多的正能量关爱才能继续战斗鸭~~

第 194 章

且说阑珊来到隔院, 阿沅跟言哥儿已经早早起身, 早饭都吃过了,正乖乖地在屋子里等着消息。

见阑珊来到,不约而同的大喜。

言哥儿欢喜雀跃地跑到阑珊身旁:“爹爹!”张手将她抱住, 小脸贴过来, 甚是依赖的样子。

阑珊心头一暖。

阿沅则小声问:“荣王殿下怎么突然来了?是怎么样?”

阑珊当然不会让她担心:“西北的差事已经做完了,殿下得了些空闲……”

阿沅看一眼言哥儿:“昨儿晚上吃的那果子你说好, 给你爹爹留着的, 还不去拿来?”

趁着小孩子去拿东西的间隙,阿沅问:“别瞒我,殿下是不是……生气了?生气你离开京城?”

“没有。”阑珊忙否认,“何况我离京又怎么了,同他没什么关系。”

阿沅啧了声:“你别逞强。也不用跟我报喜不报忧的, 我虽然不懂朝廷的事情,但是知道殿下去了西北一趟, 做那样的大事,回来本该先回京跟皇上复命的,他却跑来这里, 不是为了你还能为了什么?”

阑珊没想到阿沅心里这样明白, 一时无语可对。

阿沅轻轻地叹了口气, 道:“叫我说,王爷做到这个地步,可见是真心有你。你就别犟了……何况,都已经到这地步了, 你还瞒着我?”

阑珊微睁双眼:“你、知道了?”

阿沅默然道:“我又不是没生过,怎么会看不出来。”

阑珊有了身孕的事情,因不是什么可供宣扬的,对着阿沅自然很难开口,所以不曾跟阿沅提过。

之前也特意分开两辆马车,处处避嫌,但阿沅自个儿是经历过的,看她的那个情形当然明白。

这会儿看着阑珊忐忑不安,又略带窘迫的样子,阿沅红了眼睛,拉着她的手说道:“之前咱们挨过的苦还少吗?我实在不想你再经历那些,你可知道自打离京,我看着你默默地苦捱,都不知如何劝你才好?别的我一概不管,也不在乎,只想你好好的罢了。”

阑珊泪盈于睫,张了张口,却又无法出声。

这会儿言哥儿捧了昨晚上留出来的蜜饯,却是桃脯跟冬瓜糖两样,他仰头看着阑珊:“爹爹,这两个最好吃了,你尝尝。”

阑珊陪着阿沅跟言哥儿坐了片刻,吃着蜜饯,心绪才又平静下来。

不多会儿西窗从外头来,笑嘻嘻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主子那里等着你吃饭呢。”

阿沅诧异:“怎么还没吃饭?”

阑珊摇头道:“我在这里吃也一样,不用过去。你伺候你主子自己吃吧。”

阿沅忙推了她一把:“不不,我们已经吃过了,你还是快过去。”

西窗趁机也笑说:“小舒子,你跟我去,主子那里还有个好消息要亲自告诉你呢,我偷偷跟你透一声,——你听了肯定高兴。”

“什么消息?”阑珊这才好奇起来。

西窗笑道:“我可不能夺了主子的风头,要打死我呢,横竖你去就知道。”

见阑珊还犹豫,阿沅皱眉道:“什么时候了早饭也没吃,你到底在想什么?快跟着小公公过去吧。”

又悄悄地叮嘱:“别惹王爷生气,知道吗?”

阑珊跟赵世禛之间的情意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但对阿沅而言毕竟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何况又对阑珊别样的好,她怕阑珊“恃宠而骄”的,才格外不放心。

阑珊叹了口气,这才起身随着西窗出了门。

侍从正在扫地上的雪,台阶上的残雪也都清理的干干净净,看着一尘不染。

阑珊正在打量,就听西窗说道:“小舒子,我有一句话要问你,你千万跟我说实话,”

她回头对上西窗的眼神,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想回避,却又不能,只好低头道:“是什么?”

西窗拉住她的衣袖:“你是不是真的有身孕了?”

阑珊虽猜到几分,听他问出来,仍是脸上微红:“是谁告诉你的?小叶?”

西窗见她没有否认,猛然心跳起来:“真的对吗?真的有身孕了!”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吓得阑珊忙捂住他的嘴:“你嚷嚷什么?”

西窗也忙捂住嘴巴,又道:“我、我是太高兴了嘛!”

阑珊看他的双眼瞪得滚圆,那惊喜交加的神色简直一览无余,她不由苦笑,怎么得知这消息,西窗反倒比赵世禛还显得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阑珊淡淡的说道。

西窗看着她的反应,忍不住又叫道:“你这是什么话?”继而忙又放低了声音:“你再瞎说我可生气了啊。”

阑珊忍不住笑道:“行了,我不说了就是。”

她转身就要走,西窗忙又紧紧拽住她的手腕:“等等!小心路滑!”

阑珊诧异:“哪里就滑了,打扫的很干净了。”

西窗道:“我看到有一点雪,你跟着我身边走,别冒冒失失的。”

阑珊睁大双眼瞪着他,西窗满面紧张,抬头看前方有人经过,便叫住了道:“这里怎么收拾的?这样粗心,快重新打扫一遍!”

阑珊瞠目结舌:“西窗……”

西窗扭头:“你素来就糊里糊涂的,但现在不比从前,定要事事谨慎,我听飞雪姐姐说你先前差点滑了一跤,觉着怎么样?”

阑珊只能闭嘴。

西窗拉着她的手,从头看到脚,弯腰探手撩起袍摆看她的腿:“真没觉着哪里不妥吗?”

阑珊忍不住白眼看天,西窗道:“先前飞雪让人打扫庭院,我还以为她是怎么了变得这么勤快,我还取笑她,她才跟我透露了的。我还不信呢……阿弥陀佛,真是老天保佑。”

阑珊哑然,终于道:“你不是要带我去见王爷,还有什么消息吗?”

“啊……对,我差点忘了。”西窗如梦初醒,领着阑珊往前走了几步,却又拉着她停下:“等等,别急。我还有话问你。”

阑珊笑道:“又怎么了?”

西窗皱眉打量她:“你真的没觉着身上不妥吗?一点儿不适也得告诉我,这女人有身孕不是小事……”

“西窗!”阑珊又气又恼,“你够了,我不想再说这个。”

西窗见她要走,忙握住她的肩:“小舒子,你怎么就恼了呢?我之前在宫内,宫内的娘娘稍微觉着有点不适,那就十几个太医围着的,你这会儿身边一个太医都没有,我不是得上心点儿?”

阑珊给他打败了:“你究竟要怎么样?我好好的,你何必这么紧张。”

西窗正色道:“这是主子第一个小世子……或者小郡女,我能不紧张吗?我恨不得你就别动,只给我静养着。”

阑珊实在无语,就转头看向旁边一丛竹子。

西窗雀跃了片刻,突然想起正经事:“我隐约听说,你跟主子闹了矛盾,是不是真的?”

阑珊垂了眼皮。

西窗看她的反应就明白了:“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排解排解。”

阑珊道:“你排解不了。”

西窗道:“那你总要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有用。”

西窗见她脸色冷冷,口吻淡淡,显然是真的恼怒,又见她拂袖欲走,西窗忍不住道:“小舒子,你不能怪罪主子!”

“我不能怪罪他?也是……”阑珊冷笑,“他毕竟是堂堂的王爷,我哪里敢怪罪什么,所以我只是回避罢了,难道回避都不行吗?”

“你不能!你就是不能!”西窗着急,上前拉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主子为了你差点儿丧命!”

阑珊戛然止步:“你……说什么?”

西窗还没开口,眼圈已经先红了。

之前西窗虽死乞白赖地跟了赵世禛去西北,但是进山的话险境处处,他若跟着自然是个累赘,于是就只在本地城中留守。

赵世禛一行所经历的,是后来西窗从鸣瑟口中得知的。

当时赵世禛按照阑珊所画的那地形图,先行埋伏等待赵元塰众人。

不料赵元塰勾结了本地的狄人,反将了赵世禛一军。

就在大皇子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那些蜂拥而来的狄族人居然把自己这边的人团团围住。

赵元塰以为是有什么误会,正欲发问,却见赵世禛笑道:“赵元塰,你不至于以为我没有想到这一节吧?”

原来赵世禛在临行前,皇帝就曾说过这种担忧,因此赵世禛人还没到西北,就已经通知了冀州的守将,叫留意狄人的动向,果然发现了端倪。

赵世禛又派司礼监跟镇抚司的人秘密乔装,同狄人接触。

狄人之所以跟赵元塰勾结,是因为大皇子答应他们,找到李克用宝藏后便给他们三分之一的珍宝。

司礼监的特使威逼利诱,一则说明李克用宝藏绝不会落在赵元塰之手,因为朝廷已经先行掌握了精准的地形图,二也送了黄金布匹等给狄人以笼络,第三则是冀州的陈兵,这样软硬兼施,狄人自然便抛弃了赵元塰,杀了他的特使,改投了朝廷。

此刻前来的狄人之中,甚至有冀州本地的官兵混杂其中。

赵元塰显然是没想到。

面对这般天罗地网,大皇子竟笑道:“小五,你办事果然大有长进了啊,料得先机不说,居然还能不动声色的设计你哥哥,真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听我的小孩子了。”

他冷笑着走前两步:“看样子,你是要拿我的人头回去给老头子交差,弥补济州的过失了?”

赵世禛道:“赵元塰,我还是那句话,你识相的就束手就擒,回京后由父皇发落。”

“束手就擒?”赵元塰冷笑:“那你就带着我的尸首回去吧!”

两人一言不合,大战一触即发。

交战之中,赵元塰身边几个心腹之人护着大皇子一路且战且逃,赵元塰最关心的还是那批宝藏,见赵世禛来的这样快,显然是没有来得及去找寻宝藏所在。

但如今他们退无可退,赵元塰的人也逐渐死伤大半,胜负已分。

赵世禛甚至连亲自出手都没有必要,只是看着赵元塰受了伤,狼狈而退,毕竟曾经是兄弟,他心中便有些不忍。

当下命众人停手,又道:“事到如今,何必做困兽之斗,大哥,你还是听我一句话吧。”

赵元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双眼盯着赵世禛,眼中却透出了又恨又怒的光芒,突然他说道:“小五,你真的要杀我吗?”

“正是不想下手,才对你说这句,这是我最后的情分了,”赵世禛对上他的眼神,“大哥,你别让我无法选择。”

赵元塰哈哈一笑:“你当然有选择,我想你是不愿意我死的。”

赵世禛原本不以为意,只当他是穷途末路又说狠话而已。皇帝先前叮嘱的话言犹在耳,荣王把心一横:“既然你冥顽不灵……”

才要叫高歌动手,却听赵元塰道:“毕竟我死了,舒阑珊也活不成。”

赵世禛眼神一变:“你说什么?”

大皇子看着他在瞬间变的凌厉的凤眼:“你听见了。当然……你总该知道,当初我捉到她之后,给她吃过药,咳咳……”说着,又略咳了一口血。

那什么“明视丸”,赵世禛当然是知道的,也亲眼见过那药丸后续的厉害,正是他心有余悸之事。

“那又怎么样?”他强作镇定,淡淡的问。

身后司礼监的人见他跟赵元塰说了这许多,便微微皱眉,看了旁边的高歌一眼。

高歌会意,便走到赵世禛身后轻声道:“主子,他已经走投无路……这种话不足为信。”

赵世禛垂眸不语。

赵元塰察觉高歌的异动,却也猜到他必然是在劝赵世禛,便道:“我大费周章才造了那一颗丸药,短时间内可以让人的记忆通彻天地,但是、但是这不是全部……你大概以为,她身上的药效都散尽了,其实不然,若没有我的解药,最多半年之后,她必毒发而亡。”

“住口。”赵世禛眼神变化,冷笑道:“你以为,你编造这番谎话我就会相信了?”

赵元塰笑道:“你当然可以不信,我只不过……是知道自己将死,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告诉你实情。这也是哥哥疼你的意思,知道你对那孩子一片深情厚意,让你有个准备,免得将来她突然间夭亡了,你还不知缘故呢,那会儿……咳,我的好弟弟岂不会伤心之极?”

赵世禛盯着赵元塰,一声不响。

高歌想再劝,却也拿不准赵世禛的心意。

对峙中,赵元塰道:“你不信,也没什么,不如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你看,哥哥跟你在这里,自然是为了那宝藏来的,就算要死,总也要让我看一眼那宝藏,才算死得其所,你手中自然是有那正确的地形图的,你不如……带了我一起去,只要见到宝藏,我就、告诉你那解药怎么调,如何?对你而言毫无损失的,是不是?”

赵世禛这次奉命前来,一是拿下赵世禛,二就是探询宝藏所在。

虽然司礼监的人暗中规劝,赵世禛还是听从了赵元塰所说,带了他向着雪山进发。

赵元塰伤的不轻,起初还能走,后来便无法支撑,便由他的两个心腹抬着往上。

西北的气候非常古怪,才往山上走了不多会儿,彤云密布,便下去大雪,风也大了很多,几乎站不住脚。

一行人找了块儿大岩石避风歇息,高歌前去查看大皇子的伤势,趁机想探探他的虚实,便笑问道:“殿下那话,是编出来哄骗我们王爷的吧?”

赵元塰瞥他一眼,并不做声。

高歌轻声道:“毕竟,要真的有这种致命的要挟,殿下大可以从最初就拿出来。不是吗?”

此刻赵元塰才笑道:“高歌,不要自作聪明。先前是我胜券在握,我何必把自己的底牌揭出来,让小五不顾一切跟我拼命?”

高歌挑了挑眉。赵元塰又淡淡地说大搜:“另外,你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你们主子奋不顾身的在这里的跟我对着干,老头子在后面又干了什么?他拿了小五的心上人,要烹炒煎炸的怎么不成?我看等你们回去后……怕是见不到活蹦乱跳的舒阑珊了。她既然注定死在老头子的手里,我当然也没有必要再提给她下毒的事情了,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