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把帘子掀开了些,见他果然在四五步远的地方:“他、没怎么样你吗?”

鸣瑟摇头。

阑珊道:“这就好。以后若他还来找你,你别反抗,毕竟他现在跟先前不同,你别逆了他的性子,白吃了亏,知道吗?”

鸣瑟垂着头,半晌才闷闷道:“你照料好自己就行了。”

阑珊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异样,便温声笑道:“我当然会,不会辜负你拼命帮我去请陆婆婆来的情意呢。”

鸣瑟扭头,终于一言不发地扭身走开了。

次日早上,陆婆婆先来给阑珊诊了脉,并无异样。辰时的时候,尚书府派了人来接阑珊回府,郑适汝想多留她几日,阑珊怕会让李尚书跟晏老担心,便执意要回,郑适汝问过陆婆婆之后,才准了她回府。

就在送了阑珊之后,郑适汝才回到内室,道:“给我更衣梳妆。”

贴身嬷嬷忙道:“娘娘昨晚都没睡好,这会儿正该好好休息……又为何要梳妆呢?”

郑适汝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依旧的艳美雍容,那么冷冷的笑意看来就多了几分艳丽的煞气,她冷笑道:“不必啰嗦,换朝服,我要进宫。”

且说阑珊乘车回到李府,陆婆婆,鸣瑟自然一并随行。

阑珊以为这个时辰,李尚书自然是在户部的,于是只去晏成书的院子先让晏老安心。

进了院门,突然看到门口处多了好几个人,一色的青衣缎袍,眼生的很。

阑珊正觉疑惑,略微歪头向内看去,依稀看到内堂里,晏成书正跟一个人对坐着,似乎在下棋。

而就在他们旁边站着一道人影,却竟是李尚书。

阑珊愣了愣……李尚书是正堂级的人物了,是什么人会让他侍立旁侧?

这天下间也是屈指可数。

而且晏成书所坐的位置,却是下位,只是他的身形将上位那人挡住了,看不真切。

她心中忖度着,脚步迟疑着放慢。

那几个侍立门口的人见了她,并没有拦阻。

阑珊犹豫着正要拾级而上,突然间想起一个人!

她惊了惊,将要踏落的脚蓦地顿住,想要抽回来。

就在这时候,里间传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既然都来了,就进来吧。”

听了这一声吩咐,李尚书忙快步走出门来,他下台阶扶住了阑珊,先低声问:“身子怎么样?”

阑珊道:“无碍,让义父担心了。”

李尚书笑道:“你没事儿就好。走吧,慢点儿。”

阑珊缓缓吁了口气,同李尚书一块儿拾级而上,进了门。

此刻坐在晏成书对面那人正下了一枚白子,他缓缓抬眸看向阑珊,很快将她上下扫了眼,方微微一笑:“换了女装,倒是让朕有些不敢认了。”

原来此人,竟正是居于深宫的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小世子:呔!看我将来不暴打那个谁!

皇帝:朕的龙孙很精神嘛~

小世子:老东西,第一个要踢翻的就是你!

小赵:……

皇帝:……

暗号成功打出~这里是同样很有斗志的三更君啦,加油~~

第 213 章

皇帝端坐在晏成书对面, 他身着玄青色的云锦斜襟圆领袍常服, 也并未戴翼善冠,只是普通的乌纱圆翅折角帽子, 可见今日是微服出宫, 所以外头并无任何消息。

大太监雨霁也是一身青袍, 躬身敛袖地立在皇帝身后。

皇帝打量了阑珊片刻, 点头道:“你到你师父旁边坐吧。”

晏成书本要起身, 闻言只得又重坐了回去。

阑珊却看向李尚书,一时踌躇着没有动。

皇帝看在眼里,笑道:“李爱卿也坐吧,本就不叫你拘礼, 何况这还是在你家里。你是她的义父,你不坐, 她怎么敢坐?”

李尚书闻言忙也谢恩, 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半坐了。

阑珊这才跟着谢恩,在晏成书身旁落座。

皇帝道:“你会不会下棋?”

阑珊敛眉垂首答道:“请皇上恕罪, 臣女不善此道。”

皇帝笑道:“不打紧, 朕知道, 人之一生,能有一技之长,专业之精,已经是难得可贵了。你善于工造,这便是你的天赋,通身的精力自然都在那上头, 在别的事情上必然会疏忽欠缺些,一方有余而一方不足,这才是人之常理。你若是事事都能,全才如神,那才是真正可怕呢。”

阑珊道:“多谢皇上嘉赞,臣女愧不敢当。”

皇帝道:“这不是客气,也不是违心夸奖你。是这天地之间阴阳平衡的大道理。所以才有那种‘情深不寿,强极则辱’的古话,只有谦谦君子,如玉温润,掌握着适度分寸,才会进退有度,游刃有余的,你说对吗?”

阑珊听到“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又说什么“适度分寸”,便低头道:“皇上所说,字字都是金玉良言,臣女谨记于心。”

此时晏成书轻轻地咳嗽了数声,又忙告罪道:“请皇上恕老朽御前失仪之罪。”

皇帝不以为然地笑道:“晏爱卿不必如此,谁没有个病痛之类的?方才你同朕下这一局,只怕劳了神了,李爱卿,你陪着他下去歇息罢。”

李尚书在朝为官大半辈子,皇帝从未来过府中,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皇帝为何而来,李尚书自然心知肚明,当即起身领旨。

阑珊也早起身扶住了晏成书,晏老转头看着她,眼中似有隐忧,阑珊安抚地一笑:“我替老师谢皇上恩典了。”

晏成书这才同李尚书一块儿去了,如此内堂只剩下了皇帝跟阑珊,连雨霁都悄然地退到了门口。

皇帝道:“你坐吧。”

阑珊便仍坐了回去,皇帝问:“你身体怎么样?”

“回皇上,已经没什么大碍。”

“不用瞒着朕,孩子如何?”

阑珊看向皇帝……他知道了?转念一想,当然,就算没有昨儿在东宫的那一番惊动,皇帝只怕也早得了消息。

但是这到底是吉是凶,却尚未可知。

阑珊低头:“……大夫说,孩子,甚是顽强。”

皇帝看着阑珊,她低垂着头,看不清脸色,却清楚地看到有一抹透明的泪滴稍纵即逝。

“朕知道,你受苦了。”皇帝突然冒出这一句。

这句倒像是贴心的话,但毕竟君心如海,谁知皇帝到底打什么主意。

阑珊略觉惶恐,她想站起身来,手摁着桌子,却有些使不上力气:“皇上……臣女不敢当。”

皇帝道:“你的才干,本不输给工部任何一个人,却因为身份所限,礼法体统约束,当初朕不得不革除了你的官职,至于你离开京城的缘故,朕也能猜到。荣王宁肯不回京覆命也要去追你,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的错。”

“皇上,”阑珊咬牙,终于站了起身,“臣女知道所行的事情不容于律法,皇上只革除我的官职已经是从轻发落,臣女心中只有感激。另外荣王的事……皇上若要怪罪,还是怪我吧。”

皇帝淡淡道:“怪你做什么?难道朕也是那种不明理的君王?朕的儿子朕很明白,若非荣王自己愿意,你能牵着他去?何况,自古以来所谓的红颜祸水,不过是男人们为自己找无能的理由罢了!”

阑珊大为震惊,没想到皇帝竟说出这样又通透又振聋发聩的话,作为一个帝王而言,也算是惊世骇俗了,她一时竟无言可答。

皇帝又说道:“不过你放心,朕谁都不会怪,荣王虽然抗旨,但阴差阳错的也查明了官银沉船之案,倒是因祸得福了。朕这把年纪,已经知天命了,兴许这冥冥之中,都有天意。”

阑珊很意外。

皇帝对上她疑惑的眼神道:“坐吧,朕可不想……朕的小皇孙有什么事。这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地保护着他,顺顺利利地生下来。”

阑珊瞪着皇帝,这一瞬间竟忘了什么礼法什么体统,也许是因为“小皇孙”三个字击中了她的心坎,阑珊只是睁大双眼,眼圈泛红地看着皇帝:“皇上……”

“生为女子,是委屈你了,”皇帝叹了口气,“若你是男人,自然就不用经受这些苦楚,甚至……此刻只怕也在工部跟温益卿并肩了,你计家的传承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阑珊才有些许感动,听了这几句却重又低了头。

皇帝这话并无恶意,但在她听来,却字字重若千钧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厅内安静下来。

顷刻,皇帝才沉声又道:“你去荣王府……做侧妃吧。”

阑珊心头一抽:“什么?”

皇帝道:“过去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你如今有了身孕,这孩子终究要有个名分的,你若是愿意,朕便许你这个名分,如何?”

阑珊还未回答,皇帝又道:“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了,朕是不会允许皇室的血脉流落到外头去的。所以你的回答,很重要。”

“皇上的意思是,”阑珊看着皇帝,心头开始生出寒意:“若是我不答应,皇上会对这孩子不利吗?”

皇帝笑道:“朕是这孩子的皇爷爷,自然不会对他怎么样。可你该知道,自古以来都是母凭子贵,你不想给他一个正经的名分,试问,是做人母该尽该为的吗?”

不等阑珊回答,皇帝站起身来:“就如同温益卿的那个儿子,之前如何且不论,只是后来你一意孤行带了他走了,叫那孩子以后如何出息?明明该是生在高门宦府,锦衣玉食的长大,你却叫他流落穷僻之地,一生碌碌无为吗?如今孩子还小,什么事也不懂,等他长大了,难道不会怪罪你们,不会懊恼后悔吗?你可扪心自问过你的选择是否正确?”

皇帝的话像是戳在阑珊心上。

阑珊当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当初离京之前她特意跟阿沅说过此事。

如今给皇帝提起,竟有些惴惴。

皇帝走到她身边:“你是至为聪慧的性子,何必为了什么小情小气,误人误己。”

阑珊给他注视着,似有无形的压力落在肩头。

皇帝的提议应该是解决问题的最直接方法了。

如果是聪明人,应该在这个时候果断答应下来。

“我……”阑珊垂眸看着桌上那一局棋,轻声道:“我不觉着自己所做的有多正确。但是,也未必是错的。”

皇帝眉峰微扬:“哦?”

阑珊道:“生在高门大户里一定就是出息的?生于平民百姓之家一定就是碌碌无为的?皇上的话,似乎有些太偏激了。”

皇帝定睛看她,门口的雨霁隐隐听见,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他似乎想跳出来阻止阑珊,但又不太敢在此刻插嘴。

阑珊道:“尤其是生于皇家……”

“生于皇家又如何?”

阑珊想了会儿:“那皇上可否告诉我,荣王从小到如今,可有一日是真心快活的。”

皇帝的眉头蓦地缩紧:“你说什么?”

雨霁忍不住道:“舒阑珊……”

皇帝却抬手制止了他。

阑珊凝视着皇帝袍摆的一角,低低道:“锦衣玉食,确实是有的,高高在上,也的确是的。但我所知道的荣王,没有开心过,他极小的时候容妃出事,因而九死一生,此后无非是为了皇上跟太子奔走,但是终于等到容妃脱困……”

说到这里,阑珊笑了,她想起那天赵世禛意气风发去找自己,迫不及待跟她说自己的母妃终于脱困的事情,也许那天,才是他真心高兴的时候吧,但是除了那天之后呢?

“对荣王殿下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臣女妄自揣测,对他来说曾经最重要的莫过于母子之情了吧?所以肯为了容妃不计生死。”阑珊笑了笑,声音轻若叹息:“可他的母妃,又是真心疼顾他的吗?还是说,也只是把他当成了……”

她并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面前桌上的那盘棋。

皇帝的目光顺着看了过去,终于道:“你知不知道,凭你现在这番话,朕就可以处死你。”

阑珊道:“我当然知道,我所犯的罪,若不是皇上格外开恩,早就死过多次了。就当我是仗着皇上圣明宽仁,才敢多说这些吧。”

她微微一笑又道:“荣王殿下自然是最出类拔萃的人,所以当初……我才倾慕于他。但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依旧是容妃娘娘,是家人,对他来说兴许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最为珍贵……所以我才想,不管是对于言哥儿,还是这个孩子,我都会尽到为人父为人母的责任,让他们好好地,快活无忧的长大,我想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沉默。

又过了半天,皇帝才沉沉地说道:“那么,你是不打算进荣王府了?”

阑珊垂头,手摁在腰间,她停了很长时间才说道:“皇上,……正如您所说,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我纵然是女子,也做了许多男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而且,正因为是女子,才会有这个孩子在,所以我……不后悔。”

她抬头看向皇帝:“皇上,我会竭尽所能对这个孩子好,不管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兴许我还会把父亲所传授的尽数教给他,所以,不是后继无人,只要有我在,计家就后继有人,只要有这个孩子在,计家一直后继有人!”

皇帝的眼神本有些冷漠,听到最后,却不禁透出了几分惊愕之色。

一刹那,皇帝也有些词穷了。

终于,皇帝将目光从阑珊的脸上转到棋盘上,看着那错落的黑白子,皇帝道:“晏老先生的棋技还是不错的,可惜落子顾虑太多,反而把自己困住了……只怕非到山穷水尽,才知道回头呢。”

皇帝冷哼了声,迈步出门。

雨霁跟上之前又小步跑到阑珊身旁,压低嗓子道:“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跟皇上犟!你怀的是皇嗣……不趁着这个时候把名分定下来还想等到何时?莫非你想以后这孩子给别的女人……比如那个郑家姑娘代为抚养吗?赶紧想想!”

匆匆地说了这几句,雨霁便碎步跑出门去了。

皇帝离开了李尚书府,起驾回宫。

一路上默然无声的,雨霁思来想去,试探道:“皇上,这舒阑珊的性子真是倔,本以为她出去磋磨了这些日子会想明白些,没想到还是那个样儿,吃了那么多苦,还是这样不知变通,这样傻的人可是少见了……只是听说先前差点影响到孩子,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皇帝道:“那孩子若能顺顺利利的降生,是他的福气,若是……也是他的命。”

雨霁忙笑道:“奴婢觉着小皇孙一定是个福大的。”

皇帝不由也笑问:“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个皇孙?”

“奴婢听说,舒阑珊之前犯妊娠的那段时候总喜欢吃酸的,酸儿辣女,想来是有一定道理的。”

皇帝道:“那你可知道太子妃如何吗?”

“这……”雨霁自然知道,只是不便直说,便只道:“隐隐听说太子妃喜欢吃甜的。”

皇帝笑了。

雨霁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便大着胆子又问道:“皇上,这舒阑珊一时转不过弯来,她竟不肯当荣王侧妃,这该如何是好?”

“不急,她会想明白的,”皇帝淡淡地说了这句,又喃喃道:“到底是太年轻了。”

最后这句,却并不像是批驳,反而像是无奈而宽容的叹息。

车驾在宫门口停下,皇帝下车,还未入内,就见一个小太监飞奔而来,在雨霁耳畔低语了几句。

雨霁脸色一变:“真的?现在呢?”

那小太监道:“皇后娘娘甚是震怒,已经命人把容妃娘娘羁押宫中。”

雨霁忙向皇帝回禀,皇帝听完后,哑然失笑道:“没想到朕往外走了这一趟,竟会后院起火。走吧,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喵~

第 214 章

郑适汝进宫后自然先往皇后的坤宁宫而去。

皇后也听说了昨儿在东宫的事情, 正满心好奇呢, 见郑适汝到了,正合心意, 寒暄了数句后便问了起来。

郑适汝显得有些许郁闷, 说道:“原本无事的, 儿臣只是按照往常一般, 叫了那些各家的诰命以及小姐们说话解闷, 没想到荣王不知何时到了,居然还跑到了内宅,才惊吓了在内休息的姗儿。”

皇后的关注点与众不同,她道:“这荣王怎么能在东宫来去自如也无人发觉?这次得亏不是惊吓到了你, 不然的话又怎么说?多半是太子平日里太宠惯他了,改天倒要认真叮嘱叮嘱太子, 到底是内外有别, 不能什么都不讲究。”

皇后嘀咕了这句后,便跟郑适汝道:“你还是跟那个舒阑珊那么好?”

郑适汝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等皇后开口就说道:“母后放心, 我同姗儿的关系是不会变的……虽然她如今成了首辅大人甚是宠爱的小师妹, 又是户部李尚书大人新收的义女,听说行礼那日,京城内四品以上的官儿挤破了门……很是炙手可热似的,但对我而言她依旧跟先前没什么两样。当然,她对我也仍是跟先前一样的。”

皇后张了张嘴,她本是想借机让郑适汝离阑珊远点儿, 没想到郑适汝竟把杨时毅跟李尚书先抬了出来,倒是让皇后的鄙夷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郑适汝似乎毫无察觉地又笑道:“对了,母后有没有听说她在南边儿的事情?听说鄱阳湖那边百年的沉船疑案在她的手上都迎刃而解,当地人对于决异司都赞不绝口呢,饶州知府特意发了公文去内阁道谢……母后觉着她身为女子,做出这些事情,是不是很替我们争气?毕竟自古花木兰,黄崇暇之类的都是耳闻,不曾眼见,如今本朝竟也有这种奇事,儿臣我也是很与有荣焉的。”

皇后那些没出口的话都给郑适汝压得死死的,于是勉强改口道:“你说的有些道理,这舒阑珊的确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先前我听你父皇也曾赞过她几回,就是她行事似乎太……”

郑适汝贴心地接口道:“我很知道母后的担心,母后不过是怕我跟姗儿结交太过张扬了,恐怕会引发一些居心叵测之辈的诋毁之词,母后放心,儿臣行事自会有分寸,决不至于损了东宫的名声,事实上我跟姗儿交好,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着想,想那杨大人掌握内阁,向来是个目无下尘的人物,却独独对姗儿格外青眼,以后东宫跟内阁关系改善,怕是指日可待的。何况还有个掌握着户部的李尚书……母后当然清楚了,父皇是最喜欢跟重用李尚书的,器重程度甚至在杨大人之上呢,母后你看,就算我结交一百个人,这满京城内还有谁比得上姗儿呢?”

皇后听到对太子有好处,一时把那些胡思乱想的话都抛到九霄云外,便顺势笑道:“到底是你精明。我也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罢了,只是你也别太操心了外头,务必要留意自己的身子。”

郑适汝道:“这是自然,太子比母后更上心呢,整天对我耳提面命的,我也不敢不从啊。”

这两句又说的皇后眉开眼笑。

郑适汝的长辈缘其实很好,毕竟她生得就是那种雍容端庄、一看就贵气且大有福分的讨喜长相,且出身高贵,性子上稍微一伪装,再用上三分心思,就很容易讨人欢心。

皇后给她哄的十分开心,本要留她午膳,郑适汝皱眉说:“昨日因荣王的事情,怕容妃心里有什么,先前容妃又曾主动对儿臣示好,儿臣出宫之前倒要过去一趟,跟容妃稍微解释一番,免得有什么不必要的嫌隙。”

皇后道:“又怕什么嫌隙?横竖又不是你的错儿。只是你为人周到,那容妃也是个多心的人,你要去一趟倒也罢了,只是……”

上回容妃请了郑适汝去她宫内,皇后是知情的,面上不说,只是暗中捏着心,幸喜无事。

如今听郑适汝又去,皇后略微迟疑,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要久坐了,谨慎些。”

郑适汝道:“儿臣知道了。”

于是起身出了坤宁宫,一路往瑞景宫而去。

容妃还在礼佛,听到太子妃驾到,便起身出来接了她。

“你是从坤宁宫来?”容妃问道。

郑适汝微微欠身:“正是。多日不见,娘娘安好?”

容妃道:“多谢你还惦记着,我甚好,你如今身子不便,如何又亲自跑了来?”

郑适汝笑道:“我本也没想着来打扰娘娘清修的,只是先前见母后的时候,母后突然问起昨儿在东宫里的事情,未免涉及荣王……母后恐怕娘娘心里也记挂着这件事,便叫我顺道过来一趟。”

“原来是这样,皇后娘娘倒是多心了,”容妃含笑点了点头,很是淡定的:“昨日的事情我隐约也听说了,但既然是在东宫里,不管怎么样,我想你都是能够料理的妥妥当当的,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郑适汝颔首道:“不愧是娘娘,可见修行确实有好处,足以让人心明神定。”

容妃依然微笑。

郑适汝迟疑道:“只是有一点,娘娘自然是清心寡欲,令人钦佩,可是荣王……”

“荣王如何?”

郑适汝皱眉,略略抬手,身后众人稍微退后了几步:“实不相瞒,荣王是有些不太像话啊。”

容妃微怔:“他做了什么?”

郑适汝道:“昨日荣王不知何时潜入东宫,竟拦着姗儿,强行不放,纠缠之间……差点惹出了大事。娘娘虽然相信我能够料理妥当,可知当时我也是慌了手脚?娘娘应该知道吧……杨首辅大人都亲自赶了去,还有李尚书,毕竟姗儿今时不同往日,有这两位大人照看着,若她有个万一,他们兴师问罪起来,这罪名岂不是落在东宫头上了?”

“荣王真的这么不识大体?”容妃沉沉地问。

郑适汝道:“嗯……说来也怪,荣王原先不是这样的,之前再怎么样,该是知道分寸的,可是昨儿一反常态,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毕竟不能把小叔子怎么样,可今日既然见了娘娘,自然是得告诉娘娘一声,好歹让娘娘好生劝告荣王,既然已经定了四姑娘,何必再跟别人拉拉扯扯的?该放下的就得放下,不然的话岂不是连娘娘的苦心都辜负了?还闹得人仰马翻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娘娘说呢?”

容妃毕竟是长辈,给郑适汝这软中带刺的一番话说罢,神情也不由有了些许不自在:“是啊,这就叫做儿大不由娘吧。既然太子妃说了,改天等他进宫,我自然会教训他。”

郑适汝道:“有娘娘的话我自然就放心了。”

她说到这里,看了眼手边的茶,端起来轻轻地啜了口又放下。

停了停,太子妃问道:“对了,我还有些想不通,娘娘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荣王突然间就转了性子似的,抛下了姗儿,乖乖接受跟郑四的亲事呢?”

容妃听她问这个,慢条斯理道:“荣王毕竟孝顺,我劝了他几句,他自然就幡然醒悟了。”

郑适汝道:“原来是孝顺,这就好。我还以为跟那些流言……”

“流言?”

“娘娘大概不知道,之前温驸马不是出过事吗,事后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是驸马中了谁的摄魂催眠之术,可以叫人如做梦般失去神智,我还以为荣王也是如此呢。”

容妃听了这句,脸色微微冷:“这果然是无稽之谈,什么催眠之术能这般厉害,何况太子妃这话不觉着有些冒昧了吗?荣王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是在暗示我怎么样?”

郑适汝道:“我当然不敢,就是怕别人那里吹出了风声,若不留神给父皇知道了,父皇从来最恨这些类玄虚巫惑之术的,所以当初靖国公无辜给卷入,还差点儿大不好呢。”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贸然提起。免得惹人误解。”容妃淡淡地说。

“是误解还是真有其事,其实很容易知道。”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