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哥儿见阑珊要走,却不舍得,阑珊道:“我要去西坊,你要跟我回去呢,还是跟你王叔叔去?”

“我们刚刚看见王叔叔喝醉了!我跟爹爹走。”

元斐道:“我也去,等再跟嫂子一起回东宫就是了。”

江为功闻讯也亲自送了出来,姚升跟温益卿两人陪着他,三个人脸上都有些微红,显然是都喝了酒。

阑珊笑道:“今日是江大哥的好日子,只是不要过分贪杯。”

江为功满脸红光道:“不打紧的小舒,哥哥心里高兴,而且还有王鹏,姚大人跟温大人呢,他们三个实在够义气,替我挡了不少!我这几个傧相真没白找。”

姚升笑道:“怎么能白拿了你的傧相礼钱呢,自然要出力的。”

温益卿一笑不语。

阑珊又看他,终于轻声说道:“不擅饮也不要多喝。”

温益卿这才看着她笑了起来,道:“不打紧,就算是喝醉了也不会胡作非为的。”

阑珊摇了摇头,知道三人里姚升是酒量最好的,便道:“姚大哥,帮着照看点儿,还有王鹏,稍后麻烦送回西坊。”

姚升拍着胸膛道:“都包在我身上。”

他说了这句,仗着酒力,便往飞雪旁边走了一步,眯着眼睛低低笑说道:“你放心,等咱们成亲的时候我不会喝的这样。”

飞雪白了他一眼:“谁管你。”

姚升“嘶”了声:“你不管我我可就喝醉了。”

“你敢!”

两人说了这几句,虽似斗嘴,却大有情意在。

江为功听了个正着,慢慢地睁大双眼,后知后觉:“啊……姚大人!你居然……”

姚升笑道:“居然什么?”

江为功瞪着他,又看看飞雪:“你居然真的把小叶给骗到了手的?”

姚升哈哈大笑。

飞雪跺跺脚,对阑珊道:“咱们走吧。”

于是不理这些人,上了车驾,行到中途,阑珊便把头上的冠戴等等都摘了,换了一身寻常衣帽。

又命停车,换乘了简易的车辆。

不多会儿到了西坊,见房门掩着,敲过门后,阿沅来开门,见是他们,甚是惊喜,忙迎了入内。

言哥儿知道他们大人相见或许有话说,当下便领着赵元斐去自己房中玩耍。

阑珊见阿沅脸色微白,有些担心地问:“今日怎么没有去江府?是有什么事?”

阿沅笑着低头:“没有什么事,你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

阑珊道:“别瞒我。”

阿沅没回答,脸上却浮出淡淡晕红,终于靠近了,在她耳畔低语了句。

阑珊惊喜交加:“真的吗?这么快?”

阿沅的脸色更红了:原来她竟是有了身孕,所以不适合去江府赴宴了。

阑珊乐不可支,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王大哥知道吗?”

阿沅道:“我还没告诉他呢。”

阑珊说道:“他今日在江府喝醉了,我吩咐了姚大人将他送回来,你好好教训他后再跟他说,以后不许乱喝酒了。”

阿沅笑道:“知道了。”

阑珊又寻思杨时毅那表情,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最近你见过晏老没有?”

阿沅道:“原先是在杨府,最近不是去了城郊别院吗?倒是没见过。”

阑珊越想越觉着有点不安:“我也很久没见他老人家了……”

阿沅见她有担忧之色,却说:“你只管惦记别人,我还想问你,你好不好?”

“嗯?”阑珊不解,“什么好不好?”

阿沅道:“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太子殿下有了侧妃,又有了那什么倾国倾城的江南美人,你难道一点儿也没觉着什么?”

阑珊这才知道她的意思,便笑道:“原来是这个,这也是没法子的。”

“什么没法子!”阿沅着急,情绪一激动,胸口便有些翻涌。

阑珊忙扶住她:“你做什么!这会儿该好生保养起来……对了,我回去叫人送些补身体的东西过来。”

阿沅皱眉道:“这会儿还想补身体呢,我只替你急。怎么殿下突然间弄那么多狐媚子进东宫做什么?他、他是变了心了吗?”

阑珊笑道:“不是。”

“可是坊间都这么说,说殿下很宠爱那些人,冷落了你。”阿沅的眼圈发红,“可知我听了心里多难过,他难道是真的……”

阑珊忙制止了她:“不许瞎说瞎猜的,五哥不是那样的人。”

说了这句,阑珊见屋内无人,才凑近了说道:“你以为哪里来的这几个人?这不过是五哥故意从江南弄来的人,就是为了混淆视听的。皇上呢,毕竟不喜欢五哥专宠我一个,所以五哥就想‘以毒攻毒’,明白吗?”

阿沅听的目瞪口呆:“真的?”

“当然是真的,”阑珊笑叹道:“他这会儿忙的很呢,一回东宫就只在我那里,哪里有空去亲近什么美人儿。”

其实这所谓的“美人”,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以色侍人的狐媚,而是高歌命人仔细调/教精选出来的,虽然比不上飞雪,却也是个个好手,又能帮的上阑珊,又能打掩护。

阿沅自从听说消息,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加上她是才有了身孕,正犯妊娠,更加的难过了。

如今听阑珊说了实情,一时竟然喜极而泣,忙抱紧阑珊,哭道:“这样就太好了,总算殿下不是辜负了你。”

阿沅哭了会儿,突然又想起侧妃,忙问:“那宣平侯府的姑娘却是真的吧?”

阑珊沉默,继而道:“你呀,操什么心,我都不当会儿事,你又赶着问什么?”

阿沅听了,高兴之意就淡了。

虽然知道当太子的人是绝不至于只有一个太子妃的,毕竟若将来登基当了皇帝,三宫六院还多的很呢,可是心里就像是有一道极高的坎儿,总是迈不过去。

阿沅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张手抱住了阑珊道:“姑娘……”

阑珊知道她的心情,阿沅的心情其实跟她差不多的,一方面知道自己该接受现实,规矩行事,另一方面,私心里却只仍盼着赵世禛是独属于她一个的。

阑珊平定心绪,就在房中小憩了会儿,午睡方醒,就听到外头有喧哗的声响,抬头看向窗外,隐隐听到似有人把王鹏送了回来。

今日是王鹏,姚升,温益卿做姚升的傧相,自然是得替他挡酒的,王鹏最是心实,给人一劝就猛灌,自然也最先醉倒了。

阑珊听着觉得好笑,又想到王鹏这个老实人,有贤惠的阿沅,如今阿沅又有了身孕,日子倒也安宁平和,羡煞旁人。

正慢慢起身,就听到门外又有人道:“不必担心,扶他去睡一觉就好了。”

阿沅道:“温、侍郎,多谢你啦,竟亲自送他回来。”

温益卿道:“应当的。”

此刻言哥儿跟元斐也跑了来,温益卿看元斐道:“六殿下,你要回宫吗?”

元斐说道:“多谢温大人,我会跟五嫂一起去东宫的。”

正在这时,阑珊打开房门,笑道:“温大人好。”

温益卿微笑欠身:“给您请安。”

阑珊摸摸言哥儿的头道:“去倒茶,给你王叔叔一杯,给你……父亲一杯。”

言哥儿仰头看着她,眼圈微红,却笑着点头:“嗯!”拔腿跑了,元斐看看两人,也跟着去了。

阑珊便看温益卿道:“我今日在江府见了杨大人,他好像有话说,只是没得空儿,你可知道是什么事吗?”

温益卿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说道:“多半是因为晏老的事。”

阑珊的心一紧:“怎么了?”

温益卿说道:“病了四五天了,起初以为是小症候,不料……听说有些不太好。我想杨大人是想跟你说,可又有些忌讳吧。”

对阑珊而言,晏老先生就如同父亲一样,阑珊一时呼吸急促,胸口发闷。

温益卿皱眉道:“别着急,这也是急不得的。”

阑珊无法镇定:“我、我得去看看,立刻就得去。”

温益卿道:“你如今是太子妃,贸然出城可使得吗?”

“那是我的老师,也是半个父亲似的人,怎么使不得。”阑珊皱眉。

温益卿笑了笑道:“太子殿下消息灵通,应该早知道此事了,他怎么不告诉你呢?”

阑珊因为情急,完全忽略了这点,突然听温益卿说起,一惊:“你……”

温益卿道:“我看他是不想你知道,也不想你出城吧,毕竟那是杨大人的别院。”

“什么?”

温益卿道:“你还记得之前慈幼局一事里,被牵连其中的严公子吗?”

“当然了。”

温益卿说道:“他的父亲是礼部主事,是礼部兰侍郎手下得力的人,这兰侍郎,是杨大人的东床快婿。”

当夜温益卿见王昊暴露,便立刻猜到了小严也将牵连其中,所以才即刻告辞,回到工部,派人向内阁送信。

杨时毅听闻此事后的反应倒是平常,不以为意。

温益卿本是想让他早做提防,免得严家出事,有人从中搅浑水,再牵连了兰侍郎。

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在大理寺的手里还大张旗鼓的,自打北镇抚司接手,却泥牛入海,最终只仍旧以真凶自杀的结论,盖棺论定了。

温益卿知道赵世禛掩盖了真相,只是猜不到他的意图。

然而从那件事后,小严就不在严府里住了,开始的时候严大人以为他仍是纨绔行径,在外头眠花宿柳,谁知竟不是。

温益卿说道:“严公子如今已经失踪月余,不知生死,不知去向,严大人叫苦不迭,以为儿子给暗害了,去镇抚司询问,那些人只说不知,是兰侍郎亲自出面,他们才告知严公子如今在镇抚司挂职,已经出了外差了……只不知这说法是搪塞还是真的,太子应该是担心,你若是去了别院,或者透露出消息给杨大人之类的,恐怕不妙吧。”

阑珊愣住:“我并不知这件事。”

温益卿问:“这么说太子也没告诉过你?”

阑珊道:“若是他所做,必然有其道理。而且若是公事的话他自然不必告诉我。”

温益卿笑了。

阑珊给他笑的不太自在:“你笑什么?”

温益卿道:“公事的话他不必告诉你,私事呢?他弄了那么些美人在东宫里,告诉过你吗?”

这是明显调侃的语气,阑珊的脸不由红了,忍不住赌气道:“当然告诉过!”

温益卿虽然没有十分醉,却也喝了不少,有了四五分了,看阑珊有些窘迫的样子,倒是想起两人当初青梅竹马的时光,每次斗嘴她斗不过自己的时候,便是这个样子。

当即忍笑扬眉道:“当真?他怎么说的?你竟也贤德的答应了不成?”

温益卿竟笑了出声:“当初他那么强横不由分说的把你抢走,还以为他只喜欢你一个呢,没想到现在也开始雨露均沾了,妙极妙极。”

阑珊脸上越发涨红。

正在这时侯言哥儿进来送茶,温益卿才要接过来,冷不防阑珊突然伸手一挡。

那茶杯打翻,热茶泼洒在温益卿的腿上,茶杯却给他眼疾手快地握住了。

温益卿忙站起身:“你做什么?”

阑珊幸灾乐祸道:“还能干什么,雨露均沾啊。”说着向他翻了个眼白,转身出门去了。

言哥儿不明所以,又怕温益卿烫伤,忙拿了帕巾给他揩拭。

温益卿看着那**的衣裳,感觉热茶水渗透进去,在肌肤上的一点刺痛,却舒心的笑了。

阑珊出了门,叫了飞雪跟元斐,先对元斐道:“我有事不能回东宫,你留在这里,让温侍郎送你回东宫或者宫内。”

元斐忙问:“五嫂你要去哪里?”

阑珊道:“我有急事要出城一趟。”

元斐道:“什么急事?五哥知道吗?”

“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阑珊说了这句,便吩咐:“备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6 20:47:49~2020-01-16 22: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 286 章

乘车往城外而行的时候, 端儿靠在阑珊怀中, 奶声奶气地问道:“娘, 娘带端儿去哪里?”

最近端儿说话越发流利了, 虽然还有些不熟悉的字句含糊不清, 但却已经大有长进, 阑珊摸了摸他的小脸:“去看你晏爷爷。”

端儿听了, 眼睛一亮, 拍手笑道:“太好了, 可以见晏爷爷了!”

阑珊看着他高高兴兴的样子:“想念晏爷爷吗?”

端儿认真地看着她, 咕咕噜噜地回答道:“当然了, 爷爷对端儿很好, 端儿也喜欢爷爷。”

阑珊的眼睛不禁湿润了, 低头在端儿脸上亲了一下,说道:“等见了晏爷爷,端儿就这么跟爷爷说,爷爷会很高兴的。”

“好!”端儿响亮地答应了。

算来已经有一年多没来杨时毅这城郊别院了, 下车的时候, 竟有种相隔久远的感觉。

因为早上才飘了雪花,背后的山峦层层叠叠, 或深或浅, 犹如浅淡雅致的水墨图。

阑珊抬头打量的时候,耳畔就听见汪汪的犬吠声,往前看去,果然是那两只狗儿飞奔出来迎客了。

端儿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大狗, 难得的竟然不怕,挣扎着要下地跟那两只狗儿嬉戏。

小白跟小黄两只狗子先前虽见过阑珊,只是太久不曾照面了,起初还没认出来,隔着十几步仍是叫个不停。

直到阑珊叫了他们两声,另个狗子掀动鼻子嗅了一阵,才认了出来,便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靠近。

阑珊因不知这两个狗子初见端儿会怎么样,所以不敢把端儿放下,只让飞雪抱着,谁知那两只狗子靠近飞雪跟端儿,仰头嗅了嗅,却垂了耳朵,摇起了尾巴,竟像是很喜欢端儿似的。

众人往门口而行,那边的小厮才看清是阑珊一行,忙向内叫了一声,便忙迎了出来。

直到进了内堂,才见洛雨听说消息走了出来,手中还捧着撤下来的汤药等物,见了阑珊便忙转交给旁边的小丫鬟,自己跑上前。

还没有开口,洛雨的眼泪先冒了出来。

阑珊忙道:“别哭,晏老怎么样了?”

洛雨擦了擦泪,道:“这两天饭都少吃了,也不大爱吃药……我劝也不听。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之前就说要请你过来……先生只是不肯叫我去打扰,我悄悄地求杨大人,他也没有答应我。”

杨时毅对待晏成书虽然尽心,但对洛雨而言,在这京城里外,唯一的亲人也不过是阑珊阿沅两人了,又见晏成书病的不太好,心里更加没着落,又不敢当着晏成书的面儿哭,如今见了阑珊才忍不住了。

阑珊忙安抚他:“不要紧,领我去见见先生。”

两人说话的时候,端儿就打量着他,见状便嘟囔道:“端儿都不哭。”

洛雨好不容易忍住了,听了这话便含着泪笑了。

于是忙领着他们去晏成书房中,才进门便道:“先生你看看是谁来了!”

晏成书之前勉强喝了两口药,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了这句才转过头来,猛地见是阑珊,手上还牵着个小孩子,老人家的脸上便透出惊喜之色,忙起身要下地。

阑珊早撇下端儿紧走了几步过去,扶住他叫不要动,后面洛雨亲自领着端儿也到跟前。

晏成书已经忙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他的脸色白中透着些许青灰,脸颊有些微微凹陷,看的阑珊触目惊心。阑珊勉强道:“多久不见您老人家了,心里想着,只是最近事儿多繁杂一时就拖了下来,听说您身子微恙,不知可好多了吗?”

晏成书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事儿,年纪大了病自然多,何况没到秋冬必然要犯毛病,你又何必亲自过来。”

阑珊说道:“早该过来探望的,方才来的路上,端儿还说想您了呢。”

说着便把端儿抱起来放在晏成书身旁,端儿则一板一眼地说道:“爷爷,端儿很想你呢。”说着便扑上前,把晏成书抱住了,显得甚是亲近依赖。

晏成书双眼微睁,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世子,这、这如何使得……”抬手要摸一摸端儿的头,手却只管发抖。

阑珊见老先生眼中似有泪意,知道他病中的人,不敢让他大悲大喜的,忙笑道:“什么使得使不得,他毕竟是小辈儿,得晏老多疼顾他,这次我带他过来,好歹要多住两天,只怕您还要嫌他吵闹呢。”

晏成书忙笑道:“世子这么可爱,谁敢嫌他,疼都疼不过来,只是……”他迟疑地看着阑珊:“你真的要住下?怕是东宫那里不便吧?”

如今阑珊的身份毕竟跟之前不同了,身为太子妃,当然是万事留意,不能随心所欲了。晏成书之所以不肯让洛雨去惊动阑珊,也正是这个意思。

阑珊道:“有什么不便的,我要留几日都成,自然是我做主,没人敢说什么。”

晏成书笑道:“太子殿下呢?”

阑珊不敢说赵世禛不知道,这样的话晏成书更要担心了,便仍笑着回说:“他知道的,他不在意这些事,我说什么,他也都听呢。”

晏成书似乎欣慰,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

原来孟二姑娘将是东宫太子妃的事情天下皆知,东宫如今也多了四名绝色女子为侍妾的事情晏成书也听说了,心里不由为阑珊担忧。如今听阑珊这般说,才把心放了一半。

说来也怪,阑珊跟端儿一到,晏成书便肯吃饭了,也不再抗拒吃药。

只是但凡要给药,都是阑珊亲自捧着请他喝,饭也是陪着的,晏成书久病一时不能下地,阑珊就叫他在榻上吃,端儿跟她自己就在旁边跟着吃。反而是晏成书道:“别过了病气给你们,不用跟我一起吃,你们吃了再过来就行了。”

阑珊只是不肯。

端儿也甚是机灵,阑珊事先叮嘱过他,吃饭的时候,端儿就挑着阑珊嘱咐过的菜,不住地推给晏成书,又鬼精灵地自作主张说:“爷爷吃,吃了就好了,就能陪着端儿玩。”

晏成书又是感动,又不忍拂逆这份纯真的好意。

当天晚上,阑珊就在别院住下,那边飞雪等其实早在出京前就已经派人往赵世禛那边报过信了。

这夜,听着北风敲窗,阑珊便跟晏成书说起最近自己写的那本书,晏成书倒是很感兴趣,说道:“改天你拿了来,让我看一看。”

阑珊答应了,见他精神比白天似好了些,却不敢十分让他费神,当下伺候他吃了汤药便退了出来。

如此一连住了两天,晏成书偶尔催她回去,阑珊只说不急,再催,就说他嫌了端儿吵闹了。

端儿私底下其实也问过阑珊什么时候回家去,看得出小家伙是想念父亲了,毕竟前一阵子端儿跟赵世禛之间相处较多,已经习惯了父亲在旁,阑珊就说晏爷爷病了,得等他好些了才可以走。

幸而端儿年纪虽小,却难得的极为伶俐,竟不哭不闹,很听阑珊的话。加上洛雨跟西窗陪着他玩,还有两只狗儿同他闹,端儿便也喜欢起来。

这日,晏成书跟阑珊坐在兰堂之中,两只狗儿趴在炉子旁边,端儿就坐在垫子上,靠在小黄的肚皮上,捏着它的耳朵玩,又时不时地蹬动小脚去揉旁边小白的肚皮,两只狗儿难得的非常纵容他,不管被捏耳朵,摸鼻子还是踩肚子,都依旧非常温驯地靠在他身旁,端儿自得其乐地咯咯直笑。

晏成书看看端儿,又看外头北风吹雪,道:“我还记得上次你在这里的情形,没想到一转眼,这孩子竟这么大了。”

阑珊笑道:“是啊。真是物是人非的。”

晏成书道:“太子殿下……还是以前那么着吗?”

阑珊微怔,继而笑道:“是,他仍是那样。”

晏成书凝视着她的眼睛,半晌道:“你知道的,我在太平镇的时候就多病,只是因为实在放不下你,到底找了来,才又多活了这几年。”

阑珊的心猛地一跳:“您老人家说什么。”

晏成书道:“是真话。若不是心里记挂着你们,这会儿只怕早就……”

“晏老!”阑珊不等他说完就忙打断了,皱眉道:“我不要听这些!您要好好的,得长命百岁才行。”

她一时激动,说了这句后又想了想,才道:“若真的是因为心里记挂着我们才多活这几年,那么现在您的记挂更加多了一个。”她看看正舒服地靠着狗子的端儿,道:“所以您更要再多活几年,陪端儿长大。”

“我倒是想,”晏成书的眼也有些微红,“所以也才一直在挣命呢。”

阑珊心里微痛,却不知说什么好。

晏成书见她这般,就打住了,只道:“对了,说起太平镇,我却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你可知道,渝州那边,葛知府出事了?”

“什么?葛兄的父亲?”阑珊大惊。

晏成书点头:“你果然是不知道的,葛知府给监察院的人查办,之前他偷偷派人来向我求救,大概是想让我在杨时毅跟前帮他说几句话罢了。”